第126節(jié)
傅小棗這段時間在長牙,見到什么都往嘴里塞,連傅諍案上的羊毫與墨塊都不放過。小人精力充沛得驚人,跑起來就像個永不會停止轉(zhuǎn)動的小陀螺,岑睿一天有大半追在他身后。最后不堪疲憊,把人直接往傅諍懷里一塞“你你你,看著他。” 傅諍剛才衙門回來,衣服還沒換下,沒費多少力氣擰住了亂扭的傅小棗,看他仍想掙扎,瞥了眼過去,悠著嗓子:“還動?” 傅小棗腳板心躥起一道寒意,爹爹生氣了!登時雙腳并攏,頭一垂,不敢動彈了。 “長得有你我的樣子,可這性子真不知道像誰?!贬0c在一旁,看傅小棗乖乖跟在傅諍后面,眼睛眉毛像她,額頭鼻梁嘴唇有傅諍的影子,隔壁的鄰居都說這小屁孩將來定是個禍害人家姑娘的風流胚子。 傅諍的兒子會是個風流胚子?岑睿試圖想象了一下傅小棗用神似傅諍的臉去調(diào)戲別人家姑娘,一個寒戰(zhàn)后終止了這種嚴重傷害她身心的行為。 傅諍凈手擦臉,順帶也將鉆得滿頭灰的傅小棗簡單清理了一遍,聽著岑睿的抱怨不禁好笑。這性子不用看也知道像哪個打小爬墻爬樹、上躥下跳的誰了。但在兒子面前,傅大人一向給岑睿留面子,簡略道:“唔,我倒是覺得他該是這樣的?!?/br> 傅小棗對語言的學習還不地道,以為傅諍是在夸獎他,人得瑟起來了,朝岑睿扮了個鬼臉。岑睿牙咬得癢癢的,想打他,結果傅諍代她敲了敲小棗小朋友的腦門。 粉嘟嘟的小臉一垮,傅小棗水亮水亮的眼睛委屈地望著傅諍,傅諍蹲著身擦干他的手,慢悠悠地問:“今天識字了么?” 在傅諍面前,傅小棗的囂張氣焰無影無蹤,小下巴點了點:“識了。” “幾個字?” 傅小棗扳了扳胖乎乎的手指頭算了下,比了個四字。 “爹爹在你這個時候常用的字差不多都會了,”傅諍腔調(diào)仍是慢慢的,看似很有耐心地與他道:“以后單日就隨爹爹去衙門讀書識字好不好?” 傅小棗滿心不樂意,才不要和不會笑不喜歡他的爹爹一整天在一起呢!他又不敢當著傅諍的面說個不好啊,包著一泡熱淚眼巴巴地去看自己的娘親。 岑睿心里也有些許不贊同,這么小的孩子何必填鴨子似的教那么多東西。可傅諍定下的主意基本沒人勸得動,傅小棗精力實在太旺盛了,再沒人給他收收性子,她壓根管不住這小滑頭啊,只得朝兒子搖搖頭。 意識到這回是真沒靠山了,傅小棗眼淚真就要下來了,聽到爹爹清了下喉嚨,淚水在眼眶里打了個轉(zhuǎn)又生生憋了回去。他要快快長大,離開這個討人厭的爹爹啦! 為了補償傅小棗受傷的幼小心靈,岑睿特意在晚飯的時候燉了他喜歡的魚湯。一家三口圍著張小圓桌安靜地吃飯,傅小棗起初用筷子還不是很熟練,傅諍沐休時給他專門削了雙小筷子。就看著他笨拙地用小筷子夾rou丸夾了好幾次,掉了夾,夾了掉,嘴一扁,看看岑睿,埋頭繼續(xù)夾。 傅諍看傅小棗的小眼神不死心地往岑睿那飄,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嬌氣”。 岑睿嘆了口氣,用勺子幫傅小棗舀了個rou丸,勺柄在他小額頭上敲了下:“小笨蛋”。 傅小棗怒了!揮舞著小胖手用勺子又把丸子放了回去,固執(zhí)地用筷子夾,口齒不清道:“窩,窩才不是笨蛋!” “……”岑睿噎到了,這頑固不化簡直和某人一模一樣! 傅諍倒是滿意地摸了下傅小棗的頭,贊許:“男孩子就要自立自強?!?/br> 呸!岑睿哼了聲,拿起空碗給傅小棗盛了碗魚湯放一邊涼著。 喝湯的時候,傅小棗忽然奶聲奶氣道:“爹爹,隔壁子詹說我沒有名字?!睙o比委屈道:“難道小棗不是我的名字嘛?” 傅小棗小朋友一說,夫妻兩人想起來了,小棗兩歲了好像還沒個正經(jīng)名字…… “小棗怎么會沒有名字呢?”岑睿喂著他魚湯,看了眼傅諍:“只是小棗還小所以用小名,等長大了再給你也不遲啊?!?/br> 哄人都不會哄,傅諍繃著臉沒讓笑意泄露出來。 夜里岑??粗椝铝?,與乳母嘮了兩句家常,披起衣裳輕輕掩上門回房去了。走上長廊,發(fā)現(xiàn)傅諍提著盞小燈籠等著她在,心頭一暖走上前去,笑道:“你從哪弄來這樣小的燈籠?” “你忘了,那時候你落在我那的?!备嫡姅堉难刈撸毿牡貙⑺o到懷里,避開風頭。 岑睿使勁想了下,又看了燈籠好幾眼,雙頰泛紅。她想起來了,那是很多年前她去看中了蠱毒的傅諍,正巧碰見了他在沐浴,嚇得她落荒而逃?,F(xiàn)在回想起來,竟遙遠得仿佛上輩子的事。 想著想著她笑了起來,笑過后她拉下傅諍袖口:“我,想回趟京城?!?/br> 第90章 玖拾終章 岑睿的話對傅諍來說,雖然是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稍作沉吟,推門之際傅諍低下頭與她商量著道:“這些日子太忙,再過一月我陪你去好不好?” 哎,他也去?岑睿木木地望著他,傅諍屈指叩了叩她腦門頂:“我怎么會放心你一個人去呢?再說小棗能離了你么?” 說得好聽!兩人初相識時他對她下手可是一點都不留情,更別說丟下她一人在京中熬著的三年。岑睿坐在妝臺前松開發(fā)髻,陰陽怪氣地哼了一聲。 傅諍聽出她聲音里的怨氣只淡淡勾了個笑意,把燈籠擱在案幾上,拎著脫下的衣裳掛在楠木架的橫桿上,端來岑睿每晚喝的暖胃湯:“我是說過并不后悔離你那三年,那是因為你是恭國的皇帝。即便現(xiàn)在……,”傅諍拿著梳子突然頓住了話語,岑睿透過銅鏡望著他融在燭火里的神情,有些悵惘,有些迷惘,見他低笑了下,繼續(xù)替岑睿梳發(fā):“現(xiàn)在的話,理應是不會了。年紀大了,心軟了,舍不得了?!?/br> 曾近的他一無所有,只有父親教給他的機謀與算計。而如今他有了岑睿,有了小棗,有了牽掛便有了軟肋與害怕??蛇@樣的害怕,他甘之如飴,并為之欣喜如狂。現(xiàn)在的他不是當權者手里的棋子,不是行走在陰謀詭計里的行尸走rou,只是這世間千千萬萬普通人中的一個。與愛人相守,偶爾也會拌嘴;牽著兒子的雙手教他走路;每每日亦會想一想柴米油鹽的煩惱。 帝位、明王、權勢,于他而言,不及這一刻鏡中岑睿的柔和眉眼。 岑睿由著他梳頭,半晌恨恨道:“現(xiàn)在的話,如果你要走,我就用御林軍把你搶回宮里關起來一輩子!” “……”傅諍啞然失笑,半真半假地責備道:“都是孩子的娘親了,出口還這么隨意,給小棗聽見了,又教壞了他?!?/br> 岑睿不樂意了,放下碗,砸吧下嘴:“我什么時候教壞了小棗?!他的三字經(jīng)還是我教的呢!不行,你要給我說個明白?!?/br> 傅諍欣然答應:“好,不過……”手掌滑入岑睿后領,曖昧地摩挲在她光滑的后背:“我們換個地方說一說?” “老不正經(jīng)!” ┉┉ ∞ ∞┉┉┉┉ ∞ ∞┉┉┉ 今年淮郡上游一帶陰郁連綿,傅諍忙于水利疏通,致使回京一事一拖再拖。岑睿倒不很著急,看著傅諍來回奔波在堤岸與家中著實辛苦,便替他收拾好了一包行李,讓他在汛期時暫且不必夜夜往家里趕。 這么干脆利落地趕人走,一點留戀之意都沒有,傅諍有點兒小郁悶,強辯道:“堤田與家里并不多遠,哪里談得上辛苦?” 指尖沿著傅諍的眼睛繞了一圈,岑睿嘖嘖道:“眼底都黑成這樣了還逞強,你是想給小棗看見,招他笑話你么?”傅小棗年紀小小,對美丑已經(jīng)有了極犀利的認知,不管男女只要漂亮揉揉捏捏,請君隨意。長得差強人意的就不行了,一個白眼嫌棄是好的,岑睿沒揍他之前還會對人家扮鬼臉。 傅諍不語,岑??此€想賴著不走,一嘆氣,踮腳摟著他脖子,重重啃了一口:“早去早回,我和小棗在家等你。” 手托起岑睿的腰,傅諍前進一步,將她抵在墻上,好一會的親親啃啃,才氣息渾濁地啄著她耳垂:“我會早點回來的。” “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