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謝容擱下茶盞時瞄到岑睿桌上的魚形封,笑得狡黠:“哪家姑娘對陛下動了芳心?” 岑睿莫名地看著他,謝容咳了下,搖頭晃腦地背起樂府詩:“客從遠方來,遺我雙鯉魚。呼兒烹鯉魚,中有尺素書。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飯,下言長相憶。魚傳尺素,傳的不正是相思之情嗎?” 岑睿不由感慨,文盲真是好可怕啊,尤其自己就是那個文盲。傅諍,我錯怪你了! 初四那日,微雪響晴,傅小書抱著長掃帚去掃門前積了三天的雪,一開門掃帚從懷里滑下:“少夫人?!” “……”岑睿被他那個稱呼梗得耳根發(fā)熱,抱著個禮盒像個傻子似的站在那。 陪母親來庭中修剪花枝的傅諍聞訊而來,看見岑睿亦是一愣。因是過年,岑睿著了色朱紅銀邊的衣裳,外頭罩了件猩紅狐毛斗篷,鮮麗色彩襯著她精致清麗的五官,顯得格外神采奕奕,精神勃發(fā)。 岑睿被傅諍看得很不好意思,呵出口白氣:“冷。” 傅諍將岑睿手里的禮盒接了過去,攜著她手揣入自己掌心里暖著:“也不穿多一點?!?/br> 岑睿咕噥不清道:“已經(jīng)穿得很多了,再多要走不動路了?!?/br> 傅夫人一看岑睿,先是一喜,后是一愁:“阿睿,我們傅家對不起你?!辈痪们八矎母嫡娔锹犝f了朝堂上徐師的事,聽到傅諍說終身不娶時勃然大怒,他不娶她從哪抱孫子去?!虧她還向岑睿打包票,包她一定進傅家的門。 岑睿與傅諍相視一眼,忍俊不禁地笑出聲,向傅夫人道了新年好,安慰她道:“沒事的,我不計較名分的,能和……傅諍在一起就好?!闭嬉嬢^名分的也該是您兒子才是…… 傅諍握緊了些她的手,岑睿仰臉看著他,微微一笑。 傅夫人是南方人,但嫁給傅諍爹后一直居住在北方,飲食習慣也偏向北方,喜好面食。早起醒了面,等著中午包偃月餛飩。岑睿這一來,她慌了手腳:“阿睿是南方人吧,你瞧我也沒多準備。小書!小書!快去西市……” 岑睿忙截住她的話頭:“這時候去西市回來都過飯點了。我也愛吃餛燉的。” 傅諍睇她一眼,撒謊精。 岑睿朝他做了個大鬼臉,誰讓那是你娘呢。 包餛燉的時候傅夫人把傅諍也拉了過來打下手,傅大人無可奈何地卷起袖子幫著她兩搟面皮,時不時指點下岑睿笨拙的手法。 岑睿第一次做這事,開頭確實興致盎然,但被傅諍不留情面地打擊了兩三次,氣了。趁著傅夫人去看灶膛的時候,搶過傅諍的搟面杖,敲著他的手背:“有本事你來包?。 ?/br> 傅諍施施然地托起張面皮,拾起筷子夾了rou餡放在皮上,五指一攏,眨眼捏了個褶皺整齊、圓整光滑的月牙。悠悠看著岑睿有氣不得發(fā)的氣餒小臉,站著面粉的手快如閃電在她鼻尖上抹上一撇。 岑睿傻了下,抓起把面粉墊起腳尖往傅諍臉上揮去:“混蛋!” 傅諍步法有序地向后閃避,背部靠在墻上的瞬間將張牙舞爪的岑睿摟入懷中,含笑抵著她鼻尖,親昵地蹭了下:“回信呢?” 岑睿在他衣領上報復性地抓了個白手印,才游移著目光:“沒想到!”聽見長廊那頭傅夫人的腳步聲,推他道:“快放開我?!?/br> “不放。”傅諍把她抱得更高些,唇擦著岑睿的臉頰,誘著她道:“回信。” 腳步聲愈來愈近,岑睿緊張了,心跳上次不接下次地吐出一句話來。 傅諍適才地放開岑睿,傅夫人就跨了進來,看著兩人灰頭粉面的滑稽模樣,嗔道:“兩個人多大了,還這么愛鬧?!?/br> 用完午膳,傅夫人善解人意地帶上傅小書去逛春市。 岑睿站在廊下看窗上栩栩如生的剪紙,午后的暖陽將她的身影拉成斜斜一行。傅諍安靜靜地注視著她許久,走上前貼著她的背,低頭嗅著她衣上淺香:“發(fā)什么呆?” 岑睿往后靠在他懷里,愜意道:“明年,我們還是這樣過年吧?!?/br> “好。” ┉┉ ∞ ∞┉┉┉┉ ∞ ∞┉┉┉ 在恭國君臣百姓沉浸在新年的喜悅中時,一紙戰(zhàn)報踏碎了京城安寧祥和的節(jié)日氛圍。 “陛下,南疆反了?!?/br> 72【柒貳】請命 太極門前鐘鼓急鳴,群臣年休度了半就火急火燎地重聚在朝堂之上,各個臉上尤帶著惺忪睡意,想是還沒習慣乍然披星戴月地從床上滾下來。放在往常,各位大人們肯定互相調(diào)侃著新年發(fā)了多少紅包,長了多少油膘。而現(xiàn)在,理政殿死氣沉沉,人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個。 年開頭,就生兵亂,這絕不是好兆頭啊。各部朝官在心里嘆氣。 無人算到,封閉自守近數(shù)十年南疆在夕之間舉兵北犯,配合著南疆人詭異無解蠱毒瘴氣,路尸橫遍野。數(shù)萬大軍勢如破竹,直接打到了蜀郡城下。向東推行數(shù)千里皆是恭腹地,旦巴蜀淪陷,用不了多少時日,京城危矣。 前線戰(zhàn)報里描述慘象讓群臣膽寒,南疆人千絲百蠱臭名昭著,纏上就是萬劫不復,這個關頭誰敢去送死? 岑睿叩著龍椅,腦子里掠過個個將領名字,不行還是不行。最后定格在個人身上,沉默了下,又被輕輕抹去。他是魏家獨苗,于公于私這次都不能讓他去。暗暗慶幸,幸虧現(xiàn)在這個二愣子陪著他爺爺去江寧郡過年,時半會趕不回來。 兵部尚書比岑睿還急,他是不敢提議讓魏長煙領兵上陣,可戰(zhàn)事緊急總要有人去當這倒霉出頭鳥啊。斟酌再三,將要跨出行列,已有人搶先步道:“陛下,臣請戰(zhàn)出征。” 主動出頭是上都護祝伯符,岑睿心上正盤算著這個名字,卻仍有幾分顧慮:“都護掌京中戍衛(wèi)要職,若去了……” 祝伯符抱拳道:“南衙十六衛(wèi)有副帥統(tǒng)領,定保京中防務不出絲紕漏?!?/br> 岑睿與傅諍不易察覺地換了個眼神,得到傅諍肯定后,拍案敲定:“那便命上都護祝伯符為三軍……”話說了半眼角余光捕捉到隊尾縮頭縮腦個小郎官:“發(fā)生什么事了?” “陛下,衛(wèi)陽侯在殿外求見!”小郎官鞠了禮,頂著冷汗傳報,若非衛(wèi)陽侯把劍架在他脖子上,打死他也不敢阻斷陛下說話啊。 朝上嗡得聲和煮沸水鍋樣,岑睿說出了他們心聲:“魏長煙?他不是在江寧嗎?” 小郎官心驚膽戰(zhàn)道:“衛(wèi)陽候得知南疆戰(zhàn)事,特快馬加鞭趕回京城。此刻正跪在殿外向陛下請命?!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那就讓他跪著吧?!贬@淅涞?。 出征將領定下來,余下便是三軍供給行程擬定,待商議完,宮人推開殿門,門外大雪紛飛,凄風撲面而來。理政殿外跪著人雙肩上已覆了層薄雪,看殿門開了,聲音拉得老高:“陛下!臣請戰(zhàn)!” 岑??炊疾豢此郏瑥街睆呐蚤T退出理政殿。 魏氏子弟們對岑睿晾著他們家主做法雖是不滿,但也圍著魏長煙苦口婆心地勸道:“侯爺,此番前去兇多吉少。魏家少不了啊,就算不替魏家著想,也要想想老爺子。他年紀大了,受不了多少刺激?!?/br> 魏長煙如石雕般巋然不動,對周遭勸解聲充耳不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