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jié)
鐘疏的表情紋絲不動:“很多人。” “亂世用重典,現(xiàn)在太平盛世,酷吏重刑會釀民禍。” “在臣心中,現(xiàn)在遠(yuǎn)稱不上是太平盛世?!辩娛枰话逡谎鄣馈?/br> “不怕會給自己招來報復(fù)?”岑睿笑了起來,眼中卻在審視著鐘疏。 “出任御史那天起,臣就沒怕過。”鐘疏冷道。 “你不怕,總該要給自己家人想一想。權(quán)勢傾軋下一兩條命實在算不了什么?!贬?此浪憷潇o的眸子里起了漣漪,似有憤恨又有無奈,慢慢轉(zhuǎn)了語調(diào):“如果你當(dāng)真不怕,朕便把御史大夫的位子交給你。以后與徐魏有關(guān)的就不要在朝上向朕彈劾,直接搜集呈給朕便好了。對了,這次朕大婚,戶部那邊你不用盯得太緊,云亭要用什么錢讓他用,不要過了限度就好?!?/br> 鐘疏怔愣住了,與岑睿對視片刻,才緩慢跪下來謝恩。 皇帝大婚,乃難得一見的盛世,中飽私囊者必數(shù)不勝數(shù)。既然岑睿有意“栽培”云家,就不妨給他們點(diǎn)甜頭,讓朝臣看到陛下對云氏的“恩寵”。岑睿壞心眼地想要挑撥下徐相爺和戶部尚書大人之間的關(guān)系,哪知對方戰(zhàn)線太過牢固,只得一時作罷。 ┉┉∞∞┉┉┉┉∞∞┉┉┉ 納采、問名進(jìn)行后,不出數(shù)日便到了岑睿行冠禮的日子。按禮制,那日須由皇室長輩主持冠禮,給岑睿加冠,昭告天下她已成人。奈何岑睿的長輩們死得差不多了,竟挑不出一個資歷聲望足以擔(dān)此重任的。禮部尚書苦苦思索了一夜沒睡,次日天沒亮跑到傅諍府上:“太傅大人!救我!” 傅小書:啊,自家大人又迫害哪個可憐臣子了么? 傅諍聽罷尚書大人的哀求,沉吟良久,點(diǎn)頭應(yīng)下。 岑睿加冠那日,出現(xiàn)在她面前的“長輩”,便是前日還與自己耳鬢廝磨纏綿的傅諍…… “……”岑睿嘴角輕抽,看著傅諍端起通天冠朝自己一步步走近。 底下圍觀的朝臣不知道,自家皇帝陛下內(nèi)心不是充滿著成人的激動,而是滿滿的違和感和**感啊! 傅諍面上依舊清冷淡然,心中卻是感慨良多。他目睹著眼前人從不諳世事的“頑劣”之徒一步步走到今日優(yōu)雅內(nèi)斂的帝王,欣慰有之,喜悅有之,驕傲有之,種種情緒澎湃交融在心間,掌心里竟生了薄薄的一層汗。他略是自嘲,沒想到他傅諍也有一日會像個毛頭小子般,對著自己的心上人緊張至此。 岑睿有所感應(yīng)地抬起頭,兩人眼神交于一瞬,又各自錯開。岑睿低下頭,嘴角彎了彎。 不遠(yuǎn)處,立在武官之首的一人靜靜看著此幕,神情平靜,眸里卻沉淀著深深寒意。 加冠完畢,岑睿接受了王公大臣們的三跪九拜,便起駕往太廟前去祭祖。與傅諍擦肩而過時,手心里被塞了個小小的紙包,登上御輦身旁無人,她才偷偷從垂袖中拿出,原是塊軟糕。她垮下雙肩,把糕點(diǎn)塞進(jìn)嘴里,還算他有點(diǎn)良心,可快餓死她了。 冠禮之后的一系列婚事活動,基本上就沒岑睿什么事了。她要忙得是應(yīng)付美名其曰來恭賀她娶老婆的各路人馬,包括她實際上的老丈人圖可思汗、笑里藏刀的晉國皇子,還有她兩個不省事的兄長…… 燕王一來京中,簡直就是名目張大地向岑睿炫耀著,她倚重的右相和她的親哥哥有著不清不楚的一腿。隔三差五便找謝容秉燭夜談,暢游京城。挑釁啊,□裸地向她的皇權(quán)挑釁啊! 岑睿陰了會臉,決定眼不見心不煩,你們愛干嘛干嘛,老子當(dāng)沒看見。她卻不知,謝容忙著應(yīng)付圖可思汗,即便應(yīng)燕王相邀,談不了多久就被人匆匆請走了。 “公子,您要小人借故來喚走您,就不怕燕王殿下不悅么?”謝容的貼身小廝道。 謝容坐在車中休憩了會,閉著眼問:“青流,你認(rèn)為一個謀士最需要的是什么?” 小廝想了下,試著回道:“士為知己者死,謀士自是要尋到個明主?!?/br> 車?yán)镬o了會,謝容道:“如果現(xiàn)在的陛下是個明主呢?”或者說,今上完全不需要是個明主,皇帝愈是平庸無為世人便愈能看到他的輔佐之功。而燕王……他的賢明已聞名于世,他謝容再天縱英才,也不過是錦上添花,不足稱道。 小廝一驚,公子這是要…… “容我再想想?!敝x容謝容輕不可聞的嘆息聲飄出。 另一個讓岑睿頭痛的是金陵王,自從岑嬛嫁到晉國去,金陵王三天兩頭沒事就往京城跑,向岑睿訴說他有多寂寞、多孤獨(dú)、多無助。 岑睿受不住了,問,哥啊,你不是有老婆陪著么? 金陵王抹抹淚:“男女之情何能與親情相較?兩位兄長修習(xí)佛理;五弟與臣從小疏遠(yuǎn),并不親近;嬛兒又嫁去了晉國,臣只有陛下您和長兄兩個親人了。說起長兄,此番陛下大婚,長兄無詔不得入宮,便托臣轉(zhuǎn)呈一幅他親手所繪的賀圖給陛下,以賀陛下大婚之喜。” 人家好意賀喜,岑睿也不好直接拒絕,便讓來喜收了。 金陵王又說起岑瑾在民間是如何如何記掛著岑睿,小心翼翼地向岑睿求了個旨意:“陛下大婚,能否讓長兄進(jìn)宮觀禮?” 金陵王雖然嘮叨,但人卻老實的很,岑睿看他說得懇切,一想也不是個大事,便應(yīng)了。 后無意與傅諍提起此事,傅諍提醒她探一探岑瑾的底,畢竟這個皇子流落在外十來年了。 岑睿滿不在乎道:“這還用你說,我早派人摸清了他老底?!辈幻鈬@了口氣:“我老子心也挺狠的,親生兒子就丟外面不管不問這么多年,過得比個尋常平民還要窮苦。” 傅諍默不作聲,天家之內(nèi),親情兩字最是可笑。 太液池內(nèi)紅蓮綻放得如火如荼,御道鋪上了紅氈,丹陛大樂響起在朱雀門前,恭國皇宮終于迎來它的新一任女主人。 【陸拾】意亂 親迎那日,其日晡后,侍中郎秦英手持玉版立在殿外,吉時至,高聲唱念道:“請中嚴(yán)?!毙蓟閮x開始,過了三刻,岑睿著了身莊重袞冕穩(wěn)步登上御輦,往兩儀殿而去。 正式儀式雖然剛從現(xiàn)在開始,但實際上從幾日前岑睿就被折騰得沒個人形了。禮部尚書為了防止自家不拘小節(jié)皇帝陛下把臉丟到了外賓面前,親自入宮充當(dāng)教習(xí),孜孜不倦地在岑睿耳邊嗡嗡嗡地反復(fù)念叨大婚步驟。 這也便罷了,尚儀局隔幾個時辰就要來修整下袞服樣式,每修次岑睿覺得那袞服就又重上了斤。 岑睿抱著袞服痛苦地打了個滾,嗷嗷嗷叫道:“老子這輩子就只娶這么回老婆!” 來喜驚慌失措:“陛下您難道還想娶第二回么?!” 他更想問岑睿是:陛下,您娶了皇后,太傅大人咋辦啊?善良來喜公公私心里認(rèn)為,陛下和太傅大人還是挺般配,怎么看都是對玉人哪。 朝內(nèi)五品以上文武官員皆有幸得到允許來宮內(nèi)圍觀他們陛下娶老婆過程,時間,空曠了許多年皇宮喧囂處處。各位成日在朝上本正經(jīng)大人們,竭盡所能得穿得英俊帥氣、奪人眼珠,企圖能與某位佳人來個“偶遇”什么。 金陵王穿過重重人群,左顧右盼下目光定,快步走去:“兄長在這兒啊,叫小弟好找,怎不去前殿觀禮?” 立在古榕下男子面白無須,約而立之年,正彎著腰低頭尋著什么,看金陵王來急得把握住他手,語無倫次道:“四弟,家夫人托送給皇后娘娘如意囊不見了?!?/br> 金陵王愣,道:“嫂子心意到了即好,娘娘必不會怪罪。還是說怕嫂子會怨怪兄長?” 岑瑾搓了搓手,囁喏道:“那是夫人片心意,丟了總歸不好。再者,陛下大婚,為兄也沒個什么好送,陛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