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jié)
【肆玖】歸來 一個年近十九不立后不納妃的皇帝,好聽點可以說潔身自好、清心寡欲;難聽點,恭國百姓和臣子們很懷疑是不是陛下哪方面不行??! 尚書令受徐相爺攛掇,打定主意以死進諫逼岑睿納妃,一連三日天天在早朝上哭哭鬧鬧。 然而現(xiàn)在的岑睿已今非昔比,任爾東西南北風(fēng),她自巋然不動。等尚書令大人哭完了鬧完了,屈指彈了下手中奏疏,幽幽道:“看樣子尚書令果真清閑的很,令郎的婚事都沒料理完,還時時刻刻惦記著朕的婚事?!?/br> 尚書令心里咯噔一下,難不成陛、陛下知道自己家四兒魚rou百姓、強搶民女的事了嗎?! 徐相的兩撇小胡子抖了抖,撇過臉不去看驚慌失措的尚書令。 岑睿將奏疏甩在尚書令腳下,聲色俱厲:“你以為和京兆尹打過招呼,這事就可以瞞天過海,朕不知道了么!朕看尚書令年紀年紀了糊涂了,這位子坐了幾十年也該換人了!” “……”尚書令大人雙腿一軟,噗通跪在地上。這回眼淚真下來了,陛下!人家錯了!人家再也不逼你娶老婆了,嗚…… 這三年內(nèi),朝中勢力發(fā)生著潛移默化地變化,世家們雖仍把持著各個衙門的喉舌,但以秦英為首的年輕官員逐漸成長,在岑睿的有意栽培下,日趨參與進恭國的權(quán)利中心內(nèi)。這派多數(shù)布衣寒門出身的清流臣子,立場鮮明地站在岑睿一邊,成為皇帝陛下“行兇作惡”的左臂右膀。 啊啊啊,好討厭??!徐相爺拿頭撞墻,為什么陛下那么信任那幾個小兔崽子,為什么陛下死活不娶本相的侄女,為什么本相總有一群豬一樣的隊友??! 尚書令萎靡在角落,忿忿不平道:“相爺,陛下這兩年的行事愈加張揚了。破格提拔那幾個豎子不說,還讓御史臺盯得我們盯得死死的。” 你還有嘴說!徐相爺氣得手直抖,恨不得拿茶杯砸過去,作為一個魚rou百姓魚rou了幾百年的資深世家,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御史臺揪住小辮子!恥辱?。∮薮腊?! “陛下正是年輕氣盛、鋒芒畢露的年紀,燕王最近打了幾場勝仗,自然不甘示弱想做出點政績來?!毙煜嗪攘藥状蟊瓫霾?,終于強行鎮(zhèn)靜下來了:“你回去后馬上召集族里人,讓他們這段時間循規(guī)蹈矩,別再捅婁子出來了!尤其是戶部你那兩兒子,手腳放干凈點!上次漕運虧空一案,不是本相從中周旋,差一點就都送進御史臺獄里了!” 尚書令喏喏受命,仍是有些不甘嘀咕:“陛下也忒偏心了,我們幾家被陛下捏揉,獨他魏家沒受一絲牽連?!?/br> 徐相爺被戳中痛腳,陛下說得沒錯,他現(xiàn)在也分外想踹這貨出門?。o力地揮手趕人:“回去吧,讓王瑯和云晉也將底下人約束著點?!?/br> 人去閣空,徐相站在窗前望著廊上一排君子蘭,尚書令話雖不中聽,不過也有點兒道理。拈拈八字胡,徐相爺尋思著,是不是該請個人回來鎮(zhèn)一鎮(zhèn)小皇帝的威風(fēng)了? ┉┉ ∞ ∞┉┉┉┉ ∞ ∞┉┉┉ 午后,右相謝容交代完一些詳細事宜,人慢悠悠地晃出了政事堂。人在衙門口前站了半刻,腳步一轉(zhuǎn),往皇宮走去。 找到養(yǎng)心殿后苑,換了身皓白常服的年輕帝王正倚在株枇杷樹上看書,謝容一笑:“陛下原來在這。” “右相來了?”手下翻過一頁,岑睿頭也未抬,隨手指了指對面的魚池:“坐,是替尚書令說情的還是也來勸朕立后的?” 扇柄在掌心一敲,謝容笑道:“陛下總不能每次都用御史臺堵大臣的嘴,御史監(jiān)察的乃是國事而非陛下的家事?!?/br> “你都說是朕的的家事了,朕娶不娶妻,與他們何干?”岑睿仍是低頭看書,嘴角噙了一抹笑。 謝容窺量著皇帝神容清淡的臉龐,從何時起小皇帝的喜怒皆不形于色,一言一行便不再那么好掌握了。謝容溫聲勸道:“陛下,鉗制世家,制衡之道方為上策?!?/br> “朕看你制衡得不是挺好么?”這時岑睿才抬起臉來,漆黑的眼眸里映著謝容的臉龐,笑吟吟道:“不出三年,連徐師見了你也要禮遇三分。論左右逢源,朝中誰能及你?” 謝容苦笑了下,這到底是在夸他還是貶他。雖是如此,心里卻抑制不住略有得意,傅諍能做到的,他謝容今時今日亦做到了。 “陛下,請恕臣大不敬之罪,容臣問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初入謝容耳中,他本一笑置之,可一年兩年過去,無數(shù)人在他耳邊提過,他也不得不有些懷疑。 岑睿頷首:“謝卿直言無妨?!?/br> “陛下……是不是龍體有恙?”謝容問得煞是含蓄。 岑睿疑惑地看向他:“朕的身體好的很?!?/br> 謝容臉黑了一半,又試著往深處問了一句:“陛下沒有覺得哪出不適么?” “相爺您也聽那些空xue來風(fēng)的胡謅嘛!”來喜蹦跶出來,急得臉紅脖子粗:“陛下哪里都行,比誰都行!陛下您說是不是?!” “……”岑睿總算聽明白過來了,臉糾成了一團。 “龍貴妃去世后,朕對男女之情便看淡了許多。朕知道,立后是早晚的事,不過還是再等個兩年吧?!贬U燮痦撃_,將書合上,將話岔開:“朕和秦侍中約了未時在麟德殿賞韶樂,愛卿可一同去?” 言盡于此,謝容不好再說下去了,只得干笑道:“那臣恭敬不如從命了。” 秦英在上月往金陵勘察秦淮水利工事,昨日剛剛回京,休憩一日后便進宮向岑睿述職。岑睿體恤他一路奔波,便在麟德殿設(shè)了桌小酒替他接風(fēng)洗塵。其實真實原因是岑睿每回聽秦英作報告都能無聊地聽睡著,不得已用絲竹舞樂讓自己精神點。 等等,岑睿迷茫地眨了下眼,她是不是忘了些什么?算了,能忘記的就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公子……您都等了將近一個時辰了,陛下定是被政務(wù)絆住了。”魏果奉上擦汗的巾子,道:“祝將軍不是約公子申時一刻商談京城防務(wù)么?” 魏如叼著根馬草蹲在樹蔭下,口齒不清道:“嘁,就不要自欺欺人了,一定是陛下忘記與公子約來練騎術(shù)啦?!?/br> “……”魏長煙一腳踢翻魏如,撐暗躍上:“告訴祝將軍,本侯因故耽誤了,晚些時候再去找他?!痹捯粑绰?,一騎絕塵而去。 魏如從土坑里爬出來,垮著臉狠狠跺了下腳,假哭道:“從北疆回來后的公子一點都不和藹,一點都不可親了!每次和陛下吵架,就會拿我撒氣,我的命好苦啊,早知就該隨師父回深山老林替老國公守陵墓?!?/br> “……”魏果拍拍他肩:“你現(xiàn)在去還來得及?!?/br> 魏如炸毛:“死毒舌!死悶sao!一輩子沒女人要的老處男!” “……” 韶樂奏至盡頭,席間的酒注陸續(xù)換成了豐盛的菜品,岑睿才拿起筷子。徐知敏進來跪坐在她耳邊小聲道了兩句,她才終于想起自己把什么給忘了…… “請衛(wèi)陽侯進來?!贬B砸凰妓鳎值溃骸鞍盐湔压饕矌н^來。” 煞氣騰騰的魏長煙一進殿,頭還沒抬,便見著個粉嘟嘟的女孩兒撲了過來,一把牢牢抱住他的腰笑咯咯道:“魏哥哥,你好久沒來看陵兒了?!?/br> “……”魏長煙怨恨地看向笑容滿面的岑睿。 宴散后,萬般不易地擺脫掉了粘人的武昭公主,魏長煙目的明確地奔向御書房。 書房內(nèi)燭火高燃,燒得炙熱明亮,敞如白晝。岑睿支手托腮對著本折子,雙眸垂闔,人似已睡了過去。 從孤身一人面對整個錯綜復(fù)雜的朝局,到現(xiàn)在處理朝務(wù)的游刃有余,岑睿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付出的努力與辛苦豈是一言半語可以說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