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離指尖還有一尺遠的誥書剎那不見了,魏長煙臉虎虎的,緊攥著黃軸,昂著高高的腦袋,耳根微微泛起紅:“臣去?!?/br> 真是個傲嬌而別扭的孩子啊,岑睿搓了搓下巴看著那道大步流星離去的身影。 “陛下,今日的功課完成了么?”傅諍幽幽道。 岑睿眨巴下眼可憐兮兮道:“我肚子還有點痛?!?/br> 傅諍意猶未盡道:“那再進一碗湯水?” “我還是寫作業(yè)吧……”岑睿認命地拿起筆。 ┉┉ ∞ ∞┉┉┉┉ ∞ ∞┉┉┉ 然而去了白馬寺,魏中丞發(fā)現(xiàn)自己被耍了。別提說話了,佳人在眼前晃了一晃,就閃入了車中,一縷芳蹤都未留下。他的膽是很肥,但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還沒肥到在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掀了后妃的車簾:“好巧啊,在這都能遇到?!?/br> 魏長煙背后籠罩的怨氣太過強大,官道兩旁的行人紛紛退避三舍,連路邊撒歡的小狗都嗷了聲,扭屁股找老媽去了。 一輛馬車噠噠從子午街拐向朱雀街,碰巧遇上了龍素素的儀仗,外面趕車的書童問:“公子,前面行不通了,要不要繞條路?” 藏藍的車簾撥開一角,謝容遠眺了眼:“去打聽下,是宮中哪個貴人出行?!?/br> 小書童在前面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好像是皇帝的一個妃子從白馬寺祈?;貋砹耍犝f小皇帝只有這一個妃子,果然很受寵。”又咕咕叨叨:“盛寵一人,紅顏禍水說的不就是這個么?” “多嘴,這種話別再說第二遍。”謝容斥了一句,又看了一眼,道:“我和吏部侍郎大人約在巳時二刻見,等他們過去,不急?!?/br> “吏部?公子是想往……”小書童往里探進個腦袋,眼晶亮。 謝容垂眼看著攤開在膝上的賬冊,一笑:“吏部有什么好?” 待隊仗行過,街市徐而恢復了喧鬧,暫停的馬車也從容匯入車水馬龍之中,小書童新鮮地看著京城繁華,道:“哎,公子,剛剛打馬在前的那個大人好生威風哪?!?/br> 謝容點了點賬冊上一個醒目的人名,失笑道:“你也跟著我在王府里一段日子了,見識過燕王殿下的氣度,還這么大驚小怪?不過,”合上賬冊喃喃道:“魏氏后人多在沙場歷練過,尋常世家子弟著實比不上。青流。” “哎!”書童清脆答道。 “一會到了官驛,你去請盈豐商行的管事晚上一聚?!?/br> “好嘞!” 無人注意,子午路偏僻一角,一輛停佇已久的破舊馬車咯吱咯吱地行駛起來。 躺在墻角曬太陽的一個老乞兒跳起來避開:“作死咧!嚇死老子咧!老子還以為車里沒人咧!” 一刻后,一個婦人牽著個孩童路過,驟然一聲尖叫。 老乞兒睜大著眼,躺在白花花的陽光下,已沒了生氣。 魏長煙手中十三節(jié)鞭威名猶存,有他開路,一行車馬安全無痛地抵達朱雀門前。過了朱雀門,即要換乘小轎入宮。 因為岑睿哀怨地被傅諍盯著看折子,來喜公公當仁不讓地來等候在那,喜滋滋道:恭迎婕妤回宮?!?/br> 鸞輦里沒有動靜,來喜竭力將笑容疊得更家殷勤,道:“婕妤,陛下在養(yǎng)心殿等著您呢?!?/br> 魏長煙抱著鞭子,狐疑之色漸起,便要挑開簾子一探究竟。 來喜瞪眼,擼袖子作勢要拼命。這還了得!宮里一個覬覦著陛下,宮外一個覬覦著陛下的妃子!這是要把先帝從帝陵里氣得爬出來么?! 鸞輦微微動了下,一方水色襦裙?jié)i漪般綻開在眾人的視線中,龍素素搭著宮人的手提裙下車,睡意闌珊:“吵什么吵!睡個覺都不踏實!” “……” 來喜公公再度挑高心理承受能力,道:“婕妤娘娘,陛下和小人分外想念您哪?!?/br> 龍素素冷笑了聲:“想我?想我就把我丟在那個鬼地方不管不問吃了近一個月的草?” “……” 魏長煙不耐煩地一把推開遮遮擋擋的來喜,闊步上前,打了好幾遍的臺詞草稿,卻在龍素素一個陌生、冷漠的眼神中胎死腹中。 快跨進轎中時,龍素素忽地直起彎下去的腰,回首久久地看著幾重門外遙遙迢迢的朱雀街,光線落進她瀲滟風情的杏眸,轉(zhuǎn)瞬沉入寂黑之中…… “婕妤在看什么?”來喜搭著簾子的手有點酸。 “沒什么,”龍素素垂下頭,嫣紅的唇角微微翹起:“就在想,下一回走再走這條朱雀街不知會是什么時候了?!?/br> ┉┉ ∞ ∞┉┉┉┉ ∞ ∞┉┉┉ 龍素素回宮少不得和岑睿鬧一場,岑睿自感對不住她,賞了許多珍饈美食以慰勞她被一個月素食深深傷害到的胃口。 來喜為忍氣吞聲的岑睿打抱不平:“龍婕妤這嘴太不饒人了,能那樣說陛下么?!” “罷了,當時朕的話是重了些,她心里不舒服情有可原?!贬土曂曜蛱旄嫡娛诘恼n,又攤開字帖臨起字來。她進學的晚,回京幾年又白白荒唐了,其他可以死記硬背,唯有書法修得吃力,進度堪比龜速。 登基那一會,岑睿批折子,批完一本,傅諍越過桌旁隨手拿起一看:“陛下,要戶部尚書領(lǐng)悟您這行字的意思,是不是太為難老人家了?” 蒙受這樣的羞辱,岑睿恨而奮起,每日雷打不動抽出一個時辰來習字。 到如今,勉強也算得出手,至少不會一道奏折發(fā)回去讓各部官員愁白了頭地苦苦探索。 “陛下,聽說敬太妃菏澤兩日日又不大好了?!眮硐材ブ?。 “唔,前陣子不是說已經(jīng)能下床出去走動了么?”岑睿甩甩酸澀的手腕。 “聽太醫(yī)說,秋火氣燥,入了太妃肺腑,引了痰癥?!眮硐财沧欤骸疤玫臅r候可一直記掛著陛下呢。” “這樣……”岑睿勾下最后一個字,擱筆:“好嘛,明兒下朝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