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第二天兩人起了個大早,跑去找他們那軍師。 軍師姓康,是個精瘦精瘦的中年人,一雙小眼睛瞇著,看不透的樣子,不過找他幫忙基本沒有不肯伸手的。 兩人說了來意,軍師哼了一聲:“如今這種事兒都找我來了?不打仗了就把我當窮秀才使喚了是不?” 陶順忙拍馬屁:“哪能呢!這不是您老腦子轉(zhuǎn)的快嘛,咱們兩個當兵的都是榆木腦袋,您就幫幫忙,給出個主意唄?!?/br> 軍師又哼了一聲,撅了撅胡子,思索了老半天說:“我給你們指條路,秀水街上有個南北貨鋪子,掌柜姓李,是我老鄉(xiāng)。你去找他,就說是我介紹過來的,他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也能跟你們客客氣氣的。” 兩人大喜過望,連忙謝過了軍師,本想著給指條路,沒想到人家直接把路子劃到他們腳下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方便多了,兩人提著禮,帶著貨,去了秀水街那家,客客氣氣的跟人家提了這事兒,人家正愁沒皮子賣,一聽高興的很,立馬答應(yīng)了下來,還說要立字據(jù)。 兩房立好字據(jù),雙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這次薛遙陶順兩人拿的就不是銅板了,是白花花的銀子!兩人就沒見過這么多銀子,看的眼都直了。 一半的大事解決了,再去買馮掌柜交代下來的貨。兩人分頭行動,裝作是啥都不懂的暴發(fā)戶,往各家綢緞鋪子一站,高下立分。 一些活計看他們?nèi)松靛X多的樣子,就看人下菜,把印染布充作天香絹賣,還拍著胸脯保證,讓人暗自發(fā)笑。 也有的鋪子誠信的很,不僅不宰客,還給介紹這是啥布,那是啥絹,耐心的很。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店鋪里的活計啥樣,他們家掌柜就啥樣。若是活計都是實誠的,那跟他們家做生意必是沒錯的。 這樣一比對,薛遙陶順兩人心里都有譜了,選那些實誠的鋪子進去,把掌柜的喊出來,說要訂個大生意。 人掌柜一聽,心肝都顫,問道:“這是買了干啥去呀?這么多絹啊綢的,大戶人家都用不了這么多啊?!?/br> 陶順說:”掌柜,您是不知道,咱是從北方來的,做些南北貨生意,這不,已經(jīng)和北邊談好了,這貨就是他那兒要的。” 掌柜豎起大拇指直夸他們藝高人膽大:“怎么金陵城多少鏢局多少商隊折這一路上了,嘿,被你們給闖過來了!真是厲害厲害?!?/br> 掌柜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貨,他們先立了字據(jù),押了定金,約定五日后來取,五日后,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錢貨兩清。 兩人回頭一算,嘿,這買絲綢絹帛的錢只有賣皮子所得的錢的一半。 “等到了遼遠城,再一轉(zhuǎn)手,嘿,再得一筆錢,這不賺翻了呀!”陶順咋舌。 薛遙只知道笑了,他說:“所以說這一來一回的油水多吧。不然為啥那么多人做這活兒呢?!?/br> 陶順點點頭,突然想起了什么,說:“這幾天正好沒事兒,咱把車修修!回去還要遇上山匪呢,這絲綢金貴,一個不好就毀了。車得弄結(jié)實點才行?!?/br> 薛遙一聽有理,正要招呼人一起做,發(fā)現(xiàn)他們幾個兄弟都不在。一問才知道,正在跑水曲柳的生意呢,忙的早出晚歸的。 好在兵營里面壯勞力多,十五輛車根本不算啥,他們修起車來又快又好,連防火漆都上了兩層。 五天后,布店掌柜和兩人就在城郊的兵營附近交貨,薛遙陶順兩個一個一個清點過去,檢查清楚了才給了錢。 這生意做的爽快,掌柜收了銀子說:“以后你們?nèi)羰沁€來,記得來找我們店啊,價錢啥的都好說?!?/br> 如今貨也到了,錢也到手了。兩人摸著絲綢笑的合不攏嘴,就好像看到了一堆堆銀子似的。 兩人把絲綢絹帛啥的小心翼翼包了好幾層,放進車里,就開始等其他兄弟了。 “也不知道他們賣的如何了,這水曲柳可不是小物件,若是賣不出去,難不成再運回去?要不,咱幫幫忙,搭個線啥的?”陶順歸心似箭,如今兩件大事全都了了,就想著小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薛遙說:“是該幫忙!咱們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問問,看進行的如何了。這水曲柳是稀罕物事,不少人家拿來打柜子做家具,好貨色呢。就是這路子不好找你看他們出去這好幾天了,也沒個好消息?!?/br> 陶順說:“那還不趕緊的。咱們也幫幫忙,早點把東西賣出去,早點拿了錢往家走啊。再不走我孩子都蹦出來了。” 薛遙笑著說:“哪有這么快!可是咱們當時說好的,這路子自個兒找,他們都是同意的。如今我們上趕著去幫忙找路子,這不是打自個兒臉嘛。明天,就明天,若是他們還找不到路子,我就幫忙,成不?” 陶順一聽,說:“行!你說的啊。” 結(jié)果也沒等到明天,下晌的時候,兵營門口就聽到一陣喧鬧歡呼聲,一問,嘿,功夫不負有心人,真讓他們賣出去了! 薛遙也高興,問道:“咋賣出去的?” 幾個兄弟說:“咋賣?也沒啥技巧,死磨唄!堵人家木器行門口,天天磨嘰,掌柜的給磨嘰煩了,真把木頭給收了!” 所以說,這做生意也不用光靠關(guān)系,他們不就賣出去了嘛。 幾個兄弟心急,他們當即就把白花花的銀子換成碎銀,平均分了,還說要給薛遙陶順一份,兩人死活不要。 真拿到了錢,這感覺就不一樣了。真金實銀啊,抓在手里沉甸甸的,媳婦兒知道了一定高興。 如今貨也清了,錢也拿了,人們惦記起遠方的媳婦兒來,個個歸心似箭的。 薛遙一看,宣布明個兒休整休整,要逛金陵的就去逛,要去看丈母娘的快去看望,若是想買點東西回去哄媳婦兒也趁著明兒一起買了。 后天一大早,他們就上路,回家嘍! ☆、62|2.14 薛遙先是去流民巷看了顧大叔和顧大娘,他生怕爹娘兩個不要他的東西,就給阿堅買了一套筆墨紙硯,再加兩本描紅本子,阿堅稀罕的不行。 下晌的時候,薛遙就說要走。顧大娘拿著鏟子說:“走啥,在家吃了飯再走。我還買了豬肘子呢。”她揮著膀子準備大干一場,“你明個兒就走了,這一路上哪里還能吃上熱乎飯?今天好好給你補補油水?!?/br> 薛遙忙說:“娘,別忙了。晚上的時候軍營里吃散伙飯,大伙兒都去呢。” 顧大娘聽了只好作罷:“哎,也行。你回吧。我待會兒做點干糧給你,讓你明天帶著走?!?/br> 薛遙忙讓顧大娘別忙活,可也拗不過她,只好匆匆忙忙走了。 晚上的時候,兵營里的小伙兒們把桌子條凳全搬到院子里,擺上酒,大盆的rou和饅頭“咚”的沉甸甸一放,分發(fā)好碗筷,互相招呼著坐,熱熱鬧鬧的吃開了。 一開始還中規(guī)中矩的喝酒吃rou,可沒一會兒就原形畢露了,先是互相敬酒,然后一碗接一碗的拼酒,后來還不嫌夠勁,劃拳擲篩子,把對方喝趴下了才算完。 他們當兵的喝酒論碗喝,頭一仰,喝酒跟飲水似的直往喉嚨里倒,干了之后,臉不紅心不跳的吆喝:“再來!”好像這樣才能顯得他們英雄本色似的。 薛遙能喝,又是他們這個隊伍的頭頭,自然免不了被敬酒,幾輪下來,腿就飄了,再幾輪下來,頭就暈了,再劃個拳,開始說胡話了。 等薛遙再清醒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頭痛的很,撐著身子起身,用冷水抹了把臉,擦了擦身子,再把陶順他們踢起來:“起了起了,早點走,晚了就錯過了宿頭了?!?/br> 幾個人嘟嘟囔囔的說著胡話,不情不愿的起身,眼睛還半睜著。 薛遙問:“行李都收拾好了沒?昨個兒的饅頭呢,咱帶幾個路上吃。哎別睡了,今天出發(fā)呢。洗把臉去,準備上路了。” 薛遙出了屋,正準備去馬棚,卻一眼瞄見了兵營門口一個熟悉的身影。 薛遙走近了一看:“娘?您咋來了?等多久了?”薛遙大吃一驚,忙領(lǐng)著人進屋。 顧大娘忙道:“我就不進去了,我來是給你送東西來的?!?/br> 薛遙接過籃子一看,里面滿滿當當?shù)娜菬岷鹾醯拇箫灪宛z頭。 顧大娘說:“昨個兒忙活到半夜呢,你嘗嘗好吃不?這一路上兩個月,可別委屈著自己啊。還有這個?!鳖櫞竽锇蚜硪恢皇稚系陌f給薛遙,“我給你們做了兩床被褥,北方冷,可別凍著。這是用今年的新棉花做的,暖和著呢。” 薛遙不肯收,顧大娘臉一唬:“又不是專給你做的!阿柔也要用呢。聽我的,把這帶回去,不然我這個做娘的不放心?!?/br> 薛遙只好收下了,顧大娘說:“你回頭跟阿柔說,就說我們一切都好,身體也好,讓她別擔心,她以前最牽掛阿堅了,如今已經(jīng)上學了,先生也夸她好。如今孩子小,讓她注意著點,小孩金貴呢。等大了,一定要抱來讓我們看看!我這個做祖母的都沒見過外孫!” 如此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薛遙也耐心的聽著,沒有一點不耐煩的樣子。 一會兒,又有其他人來兵營門口來找人,也是來送女婿來的。 這么一送,他們一行人直折騰到大中午,眾人告別了兄弟,告別了家人,告別了金陵,道別的話說了一重又一重,終于重新上路了。 這一路可比來時輕松多了,沉重的水曲柳已經(jīng)卸了,幾大車的絲綢絹帛隨著他們慢慢走向北方,不知道山匪是被他們打怕了還是別的原因,來時那一路的山匪,如今沒遇著幾個,大約是被他們打怕了,見著他們就躲。即使有,也是小打小鬧的一交手就走。 既然這樣,薛遙他們也就大搖大擺的過了,就是心里還是提著一根弦兒,他們身上全是銅錢和銀子,萬一陰溝里翻船,這四個月就算白干了。 等快到七娘的地盤的時候,他們還特意在前頭的鎮(zhèn)子上休整了一下,磨了刀,補給了箭,給車加固了下,最后像是闖龍?zhí)痘ue似的往林子里頭走。 可結(jié)果讓他們大跌眼鏡,如今的山匪和兩個月前的那一伙簡直判若兩匪,不僅人數(shù)少了很多,連陣型都散亂的很,最有殺傷力的箭雨竟然消弭無蹤了,七娘更是連個人影都沒見著。 薛遙他們士氣大振,殺退了一波又一波的山匪,山匪們抱頭鼠竄,不出一個時辰,就屁滾尿流的逃了。 薛遙他們納悶歸納悶,手里動作是不停的,趁著這個機會連夜趕路,出了他們的地盤,才大大松了口氣。 “這伙山匪是咋回事兒?咋突然這么不經(jīng)打了呢?”陶順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薛遙如同過了一道大坎兒似的,接話道:“管他呢,咱們走自個兒的,想那么多干啥?快到家了。” 如此急趕慢趕的往家的方向前進,終于有一天,他們看到了遼遠城的城墻。 到了遼遠城干啥?卸貨啊! 其他三十個兄弟個個都帶了點小東西探探路子,就陶順薛遙他們的絲綢是有下家接手的。 兩人駕著車,拿著單子找馮掌柜,熱絡(luò)的寒暄之后,馮掌柜對著單子一看,說:“還真沒錯!這料子,花樣一點錯處都沒有,我看看保管的咋樣,若是被蟲咬了可不行?!?/br> 馮掌柜隨手翻了一下,又摸了摸,說:“恩,不錯,這么多料子,也來不及細看。這樣,我今個兒也沒準備這么多錢,咱兩日后,就在這兒,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有啥破損的當面算清楚,咋樣?” 兩人沒有二話,立馬答應(yīng)了。帶著那些綾羅綢緞,銀錢銅板,往家的方向前進。 “嘿——我們回來啦!”他們?nèi)€兄弟衣錦還鄉(xiāng),帶著銅板,銀子,南方的特產(chǎn),還沒到村口就叫上了。 村口有兄弟奔了過來,一看:“喲!回來了!天天盼著呢!來來來,我?guī)湍銧狂R!” 越來越多的人過來,紛紛圍著他們問東問西:“路上咋樣,山匪多么?” “到金陵了?咱們北方的皮子賣的出去不?” “掙了多少錢?夠蓋個房子不?” 如此絮絮叨叨的,突然有人把薛遙叫過去悄悄的說:“那啥,你回去哄哄你媳婦兒知道不!我們都知道你肯定做不出那種事兒!好好跟人說說,別傷了人的心!” 薛遙一頭霧水:“啥?我做啥事兒了?” 那人不肯多說:“你招惹的那位實在心狠手辣,勒脖子的事兒都做的出來。咱村長已經(jīng)交給官府了,你可別怪人家不給你面……” “勒脖子?勒誰的脖子?”薛遙聽的越來越迷糊。 那人說:“你媳婦兒的脖子啊?!?/br> 話還沒說完,就看薛遙一溜煙的往家跑,連車都不要了。 “阿柔!我回來了!”薛遙大叫著,猛的推開門往屋里闖。 屋里的顧柔聽到聲音,猛地站起來往屋外走,被薛遙一把抱了個滿懷。 “可把我想死了……”薛遙在外奔波四個月,如今回到顧柔的懷抱,就如同找到了家。 四個月在外,一顆心牽掛著北方的妻兒,如今看到自家的屋子,就踏實了,安心了。 抱夠了,薛遙問道:“你的脖子是咋回事兒?”他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脖子上纏著的厚厚的布已經(jīng)解下了,可指印還有,赫然印在柔弱的皮膚上。 顧柔已經(jīng)能說話了,她剛一張嘴,卻不知該怎么說,眼淚嘩的留下來。 薛遙手忙腳亂的給她擦眼淚:“別哭別哭!沒事兒啊,有我呢。你有啥事兒你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