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皇后帳中,眾人齊齊跪拜行禮,又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那兒。 皇后如今坐在最上頭,視線從眾人臉上一一掠過。周素卿她是見過的,皇后沒有說話,繼續(xù)安靜的往底下看。見到面生的梅茹時,皇后終于問了一句:“你就是平陽先生剛收的學(xué)生?” 梅茹回道:“正是臣女?!?/br> 皇后點(diǎn)點(diǎn)頭,視線在幾個人中間游移一番,輕輕擺了擺手。眾人無聲退下,只有梅茹和周素卿被留下來說話。 梅茹一愣。 其他人也是一愣。 這是不是有些意思? 唯獨(dú)周素卿面無表情的立在那兒。 這帳中陳設(shè)古樸,端莊威嚴(yán),梅茹立在下面,有點(diǎn)不大自在。 這位李皇后她前世是打過交道的,心思彎彎繞繞一堆,卻也有點(diǎn)傻氣。因?yàn)樘雍髞韺?shí)在不爭氣,而傅錚權(quán)勢越來越大,這位李皇后每次見著梅茹都沒多少好臉色。梅茹前世最不愿意進(jìn)宮,一進(jìn)宮就要被這位皇后說。有一回大約是正月初一進(jìn)宮,她又被李皇后當(dāng)眾挑出好幾個錯,就連多戴了幾支珠釵也要說?;厝サ能嚿?,梅茹實(shí)在忍不了,跟傅錚抱怨了一句。傅錚淡淡道:“你理她做什么?” 梅茹沒想到他會接話,楞了一下,小聲回道:“還不是為了你?” 傅錚冷笑:“若是為了本王,更不用理她了,她還能怎么為難你?”他說著稍稍傾身過來。梅茹心一跳,低低垂下眼。下一瞬,那人抬手將她鬢間的珠釵取下兩支,旋即又淡淡坐了回去……不過是這個動作,梅茹心慌跳了一路。她低著頭想,這人今天怎么回事??? 后來她才知道,原來傅錚那天見到二jiejie了…… 梅茹連忙斂起心思。 就聽李皇后在先問周素卿話:“沛瑾,聽聞你上回那幅畫被平陽先生說了?” “是了?!敝芩厍溥B忙回道,又笑,“臣女才學(xué)實(shí)在不及梅三姑娘半分。” 梅茹略略蹙眉,這人是不是將她恭維的太過了? 對面李皇后已經(jīng)在問她話了:“你都跟平陽先生學(xué)什么?” 梅茹如實(shí)回了,李皇后笑:“這些倒是稀奇?!彼謫栐趺磳W(xué)的,學(xué)到哪兒了,梅茹又一一回了,李皇后再沒說其他的,便讓她倆退下。梅茹松了一口氣,安靜著,由宮里的嬤嬤領(lǐng)著往帳外走。 熟料剛一出皇后帳篷,她和周素卿就遇到一個著杏黃色服飾的人。聽見那個嬤嬤請安叫太子時,梅茹渾身一寒,她死死低著頭,只中規(guī)中矩跟著見了禮。旁邊的周素卿亦是。 太子略一垂眸,就笑了。 眼前這人粉紅如意紋妝花褙子,蜜合色大朵簇錦團(tuán)花芍藥紋錦長裙,綰著偏髻,頭發(fā)用碧玉七寶玲瓏團(tuán)花簪固定著,珠釵垂下來,襯得三千青絲烏濃,不就是白日見過的那個笑盈盈的姑娘么? 再望向旁邊一個,鵝黃的褙子,白色的裙子,溫婉端莊,模樣也很是不錯。但中規(guī)中矩的,比先前那個,倒是少了些莫名的滋味兒。 這么一想,太子又定定拂了梅茹一眼,這才走進(jìn)母后帳中。 這人視線落在頭頂時,梅茹渾身能驚出一身冷汗來,她對這太子實(shí)在沒什么好感。 太子的視線周素卿自然也察覺到了,看了梅茹一眼,她又望著前面,沒說話。 ☆、第 53 章 梅茹是頂著一身冷汗回營帳的。 她就是心再大,也察覺出一點(diǎn)不對勁來。 正好二jiejie病著,梅茹便安安分分陪在梅蒨身邊照顧,在營帳中待了兩日,哪兒都沒去。 梅蒨歉疚:“三meimei,我這兒沒什么大礙,你去外頭玩兒吧,正好多照看一點(diǎn)四meimei?!逼冀銉焊米铀频?,這兩天腳下撒歡,跑的比誰都快。 梅茹回道:“二jiejie這兒不能沒人,等二伯母閑下來,我再走?!薄峰冯S扈,小吳氏也一并來了,只是這兩天不得空,要一直在皇后跟前。 “有勞三meimei了。”梅蒨謝道。 梅茹道:“二jiejie不必客氣?!?/br> 梅茹這么故意躲避著,傅釗就找不到她人了。他光見到周jiejie還有其他府里的小姐們陪在寶慧公主那兒,就是不見梅府幾個人。上回循循還讓他撮合她二jiejie和七哥呢,現(xiàn)在都看不見人,怎么撮合??? 傅釗悄悄跟他七哥抱怨:“循循怎么不出來?是不是病了?” 傅錚冷哼一聲,抬手用力敲敲傅釗的腦袋,沒好氣道:“就讓她這么待著!”頓了頓,又肅色交代道:“十一弟,圍場到底還是人多眼雜,你別總往她那兒跑,也別拉著她再什么賽馬!” 傅釗吐了吐舌頭,問:“七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傅錚眸色沉沉的,沒說話。 一拍腦袋,傅釗恍然大悟過來:“不是吧,循循跟我差不多呀?!?/br> “呵?!备靛P冷笑,“已經(jīng)不小了?!蹦四嵝训溃骸笆坏?,你也別整天……循循、循循的喊!” 傅釗耷拉著腦袋,“哦”了一聲。 傅錚又道:“若是這幾日她在外面,你別顧著玩兒,多看著點(diǎn)?!?/br> 梅茹總不可能永遠(yuǎn)不露面的,傅錚心里有數(shù)。 果然不過兩天,北遼各部到圍場,陛下晚上設(shè)宴。為了表示與民同樂,所有隨駕的人都得在場。梅蒨身子依然不適,皇后還是特準(zhǔn)她好生歇著。梅茹坐在角落里,眼觀鼻鼻觀心,安安分分。 太子坐在上頭瞄了一圈,就看到梅茹了。 她今日不過穿了件普通月白色織銀絲牡丹團(tuán)花褙子,打扮的非常不出挑,乍一看,也不打眼。 太子蹙了蹙眉,借著抬手喝酒的機(jī)會,又偷瞄了一眼。 就見那張臉還是俏生生的,白嫩嫩的,暈著淡淡的一層紅,怕是能吮出水兒來。一雙會勾人的眉眼低垂著,這會兒看不清楚,可眼尾分明就是含著點(diǎn)點(diǎn)秋波,在眸子里蕩啊蕩。她光是這樣坐著,便是說不出的嬌媚動人。唯一可惜的,就是年紀(jì)還小了些。 太子一仰頭,將手中那樽酒喝了。 冷冷打量了眼太子,傅錚又望向梅茹。 這丫頭已經(jīng)盡量坐在角落里,偏偏那些旖旎夜色鋪在她身后,襯得那張臉越發(fā)明艷。 只見旁邊人不知在跟她說什么,梅茹這才懶洋洋抬起眼。她一抬眼,恰好撞進(jìn)傅錚的眸子里—— 遠(yuǎn)遠(yuǎn)的,遙遙的,可就是知道他在看她,而她也在看他。 他就在那兒,眉目如星如畫,總是讓人第一眼就看見,那唇薄薄的,還引的人想親一口,嘗嘗滋味。 梅茹淡淡撇開眼。 她今天耳朵邊已經(jīng)不停聽到北遼的人在夸傅錚呢。就是這會兒,不遠(yuǎn)處幾個北遼公主,還在用胡語嘰嘰喳喳談?wù)摳靛P——只當(dāng)這兒沒人能聽得懂。她們夸傅錚生的好看,還夸他……身材好,肩寬腰窄,身形修長而挺拔,又說他的獵物最多,那弓拉得最滿,定是個孔武有力之人。梅茹聽了,稍稍有點(diǎn)臉紅,又覺得實(shí)在好笑。 她一笑,順便抬頭拂了眼傅錚。 那人本已經(jīng)移開視線,心念微微一動,傅錚轉(zhuǎn)回眼來。 四目遙遙相對。 梅茹垂下眸子。 “循循!循循!”旁邊的孟蘊(yùn)蘭在跟她咬耳朵,“明天寶慧公主說是想去打獵,皇后娘娘正在找人陪呢?!被屎缶偷昧诉@么一個公主,這回秋狩也就帶了這么一位公主來。這是件露臉的事,孟蘊(yùn)蘭悄聲問她:“你要不要去?” 梅茹搖頭,壓低聲道:“我不想去?!?/br> 孟蘊(yùn)蘭欣喜道:“那你教我騎馬?”孟蘊(yùn)蘭本來是要跟梅茹學(xué)騎馬的,可是這兩天梅茹一直躲在蒨姐兒那兒,外面會騎馬的姑娘就剩下周素卿和賀府娟姐兒幾個人,萬萬沒想到,周素卿的騎術(shù)居然是最好的!孟蘊(yùn)蘭很不服氣,她是絕對不可能向周素卿討教的,所以一連幾日待得實(shí)在無趣。 梅茹推辭不過,這會兒點(diǎn)頭道:“也行?!庇值溃骸霸蹅兂萌松俚臅r候偷偷找個地方練?!?/br> “我也要我也要?!迸赃叺钠冀銉簻悷狒[。 梅茹戳她的腦袋。 三人剛剛這樣約好,熟料皇后娘娘跟前的嬤嬤就下來傳梅茹,只道皇后娘娘喚她過去。梅茹顰了顰眉,起身的時候已經(jīng)不動聲色,跟著嬤嬤過去。她如此一走動,又引來視線數(shù)道。 到了皇后跟前,梅茹還是垂首而立。 李皇后問:“聽聞三姑娘騎術(shù)不錯?” 梅茹有些詫異,皇后從哪兒知道她騎術(shù)不錯?這會兒也不好多思量,只連忙回道:“要讓娘娘見笑了,臣女只是勉強(qiáng)可以,斷不能稱不錯?!?/br> 李皇后滿臉難色道:“沛瑾先前過來告罪,說她身子不大舒服,擔(dān)心明日不能陪我兒去行獵。”——周素卿的騎術(shù)是幾個姑娘家里最好的,難怪皇后會覺得為難。嘆了一聲,李皇后又道:“公主是個最愛鬧騰的,本宮實(shí)在放心不下,明日三姑娘你就陪著她一道吧,多個細(xì)心的姑娘跟在身邊照顧,本宮心里頭也安穩(wěn)一些。” 既然皇后如此說了,梅茹斷不好拒絕,她福身稱“是”。 再起身的時候,梅茹視線恰好拂過底下的周素卿。 那人身子似乎真的不適,這會兒擰著眉坐在那兒,梅茹不愿多看,她懶洋洋移開眼,熟知遙遙一對,恰好又對上傅錚的眼! 他淡淡望過來,一雙眼墨黑。 傅錚思量的時候,總是抿著薄唇。他這會兒也是,卻不知在想什么。 梅茹懶得想,她別開臉。 翌日,梅茹陪著寶慧公主去狩獵。周素卿身子不適,果然沒有來。一道去的,還有賀娟幾個并一大幫侍衛(wèi)。姑娘家打獵不比那些大男人,不過是小玩小鬧。這圍場極大,后面是一個坡度極緩的山坡,前面則是狩獵的林子。一行人也不走遠(yuǎn),只在林子外邊轉(zhuǎn)悠。 梅茹興致缺缺,她騎術(shù)不錯,在幾個姑娘家里面算是拔尖的??伤g(shù)不行,手上沒勁,拉不開弓,所以只能騎著馬在附近瞎溜達(dá)。 寶慧公主年紀(jì)跟萍姐兒差不多,手上倒是能拉開弓,就是沒個準(zhǔn)頭。她常常亂射一氣,梅茹的馬就已經(jīng)被無緣無故驚了好幾回。她手中不得不緊緊牽著韁繩,雙腿穩(wěn)住馬背,才勉強(qiáng)控制住,卻也只想離這位公主遠(yuǎn)一點(diǎn)。 梅茹暗忖,這位寶慧公主果然是個愛鬧騰的,比她還厲害。 這位寶慧公主沒射到獵物,沒一會兒就失了耐心,亂發(fā)一通脾氣。那些侍衛(wèi)被她罵的只能更加賣力的趕小兔子、小狐貍出來。 “怎么回事?”旁邊忽然竄出來一個男人的聲音。 寶慧公主不發(fā)脾氣了,只回頭委委屈屈的喚道:“太子哥哥,快來教我?!?/br> 聽到這幾個字,梅茹渾身又是一陣寒意。那些冷汗密密的泛起來。她頭也不抬,就要隨著眾人下來請安。 太子連忙擺手止住他們,溫言道:“本宮是來教公主行獵,你們且隨意。” 梅茹戒心重,這會兒冷眼旁觀。 那太子果然沒做其他的,更沒多看她們一眼,只一門心思教寶慧公主射箭。 縱然如此,梅茹仍騎著馬離這個人盡可能再遠(yuǎn)了一些,裝作尋找獵物的模樣。 等到這時,太子這才悄悄抬眼。 今日這位三姑娘穿了騎馬裝,干凈而利落,那姑娘家的腰肢越發(fā)纖細(xì),不堪一折啊,跨在馬背上的兩條腿也是修長而勻稱,一顰一笑不經(jīng)意間,美的格外打眼。 太子現(xiàn)在正手把手教寶慧公主射箭呢,這會兒梅茹背對著他們,離得稍微有些遠(yuǎn)。他悄悄將弓偏轉(zhuǎn)了一點(diǎn)方向,再松開寶慧的胳膊—— 就見那銀白色箭矢嗖的一下射出去,一下子扎在梅茹騎得那匹馬腳掌上! 那馬徹底吃痛,一下子瘋了一樣竄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