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那吃了人家包子,就是人家的人了!”孟蘊蘭拍手笑道。 梅茹一聽,登時氣不打一處來,上前作勢要撕她的嘴,那邊哎呦哎呦的求饒,又說:“如今京城里都在偷偷傳呢,說蒨姐兒和燕王殿下,還有,你和那送包子的十一殿下?!?/br> “誰?誰在偷偷傳?”梅茹質(zhì)問道。 孟蘊蘭笑著要說什么,她的大丫鬟挑簾進(jìn)來道:“二姑娘,周家小姐來了、” 孟蘊蘭撇撇嘴,道:“喏,來了?!庇謱γ啡愕溃骸敖裉爝€真趕巧了?!?/br> 腹中隱隱約約絞起一絲痛意,梅茹臉色微沉,冷冷笑道:“還真是巧!” ☆、第 10 章 前世里,傅錚唯一替梅茹的事,大約就是廢掉了周家這位小姐的兩條胳膊。 那個時候,他提著劍,冷冷的問:“你哪只手推的?” 周素卿嚇得面色慘白,花容失色,只是撲過去求他:“慎齋哥哥,不是我,不是我啊!” 呵。 傅錚冷笑。 梅茹安靜的躺在那兒,就那么看著傅錚親手替他們未成形的骨rou報了仇…… 她閉上眼,全是冰涼刺骨的水,寒意鋪天蓋地而來。 “循循!循循!”孟蘊蘭推她,“在想什么呢?” 梅茹回過神,淡淡笑了笑,“沒什么。”她說著捻起一顆梅子,放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味兒入了喉,那周素卿便進(jìn)來了,雪青色盤領(lǐng)繡蘭花紋長襖,牙白色百褶裙,齊眉穗兒,步搖鬢,鬢間斜插一只玉制的花簪子。 “蘊蘭meimei,茹meimei。”她和煦一笑。 周素卿是賀太傅的外孫女,年幼時母親去世,父親續(xù)弦之后,便一直被接到京城外祖父家住著。 梅茹和她不熟,不過遇到幾次,點頭之交。這會兒聽周素卿虛頭巴腦的喊了聲“茹meimei”,梅茹只覺得惡心。她又冷冷一笑,連應(yīng)付都不愿意。 吃了一癟,周素卿楞了一下,卻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笑意盈盈的望向孟蘊蘭。 孟蘊蘭可是躲不過去。她能對著梅茹口無遮攔,卻不能在外人面前丟了名聲。孟蘊蘭笑了笑,上前拉著周素卿坐下,寒暄道:“周jiejie,今日又來找我娘?” 周素卿點頭,溫婉回道:“喬先生前些日子得了兩本古書,心里惦記著我,便喊我過來瞧一瞧。我估摸著先生這會兒在作畫,不便打擾,就先來meimei這兒坐一坐,討杯茶喝?!?/br> 入得了小喬氏眼的人極少,周素卿算為數(shù)不多的一個,她自然有這資本。 比方說梅蒨是生的美,容貌傾國傾城,在京城貴女里排頭一位,偏偏里子一般。而面前這位周素卿就不一樣了。她品貌端莊,溫婉賢淑,詩文才學(xué)更是實打?qū)嵄燃缒凶?。如今得她一幅字,也能在家燒香裱著了?/br> 但聽她開口文縐縐的說話,梅茹便覺得生出一口濁氣,只恨不得離這人遠(yuǎn)遠(yuǎn)的。 心有靈犀的,孟蘊蘭也是巴不得這人趕緊走。 說起來,整個京城的人都夸周素卿,可孟蘊蘭卻格外討厭她。討厭的原因,無非是因為京城里有兩個才學(xué)最負(fù)盛名的女公子,一個是周素卿,一個則是孟蘊蘭,而孟蘊蘭一直屈居周素卿之下。外人如此評議也就罷了,連小喬氏閑的無聊的時候,也經(jīng)常在孟蘊蘭耳邊念叨,沛瑾這一句接的比你好,沛瑾這一幅字又精益了…… 沛瑾,沛瑾,全都是壓她一頭的周素卿! 孟蘊蘭怎能不煩? 如今對著這人,孟蘊蘭還是笑,卻也快繃不住了,這會子拿手肘捅了捅梅茹。 吃了一記痛,梅茹偏頭望過來,故作不知的嗔怒:“你推我做什么?” 知她裝模作樣,孟蘊蘭悄悄在底下掐了掐梅茹,也故作不知的問:“循循,你怎么不說話了?” “沒什么可說的呀。”梅茹攤手,真真是一點臉面都不給周素卿。 孟蘊蘭抓狂的瞪過來,擠眉弄眼的,梅茹這才輕輕一笑,望著周素卿,寒暄道:“周jiejie,不知賀太傅身子近來可好?” 周素卿含笑道:“外祖父身子一向硬朗。” 梅茹點點頭,又問:“賀老太太呢?” “外祖母亦好?!?/br> 梅茹還是點點頭,一派天真的模樣,繼續(xù)問道:“那賀侍郎呢?” 孟蘊蘭這一回算是聽明白了,登時抿著嘴悄悄一笑。 周素卿的臉亦終于有些繃不住,她勉強(qiáng)笑道:“舅舅也好。”說罷,又起身道:“二位meimei,估摸喬先生該作完畫了,我先去她那兒?!?/br> “周jiejie慢走?!泵咸N蘭客套道。 周素卿微微頷首,視線掠過梅茹時,只見梅茹歪著腦袋,一雙素手正挑碟子里的梅子吃。她輕輕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 待送走這人,孟蘊蘭長舒一口氣,道:“循循,你也太不給周jiejie臉了?!?/br> “呵,給她臉做什么?”梅茹冷笑。 若不是顧及著孟蘊蘭,她今日定還要和這人辯一辯為何謠傳她與十一殿下的事。周素卿這人自己想嫁傅錚也就罷了,居然還故意折損蒨姐兒和梅茹的名聲!真夠可惡!偏偏周素卿是京城出了名的女公子,一句“無心之言”能頂旁人十句! 梅茹心里正憋屈的慌呢,那邊廂孟蘊蘭已經(jīng)又捧著肚子笑了:“循循,先前你那幾句可真厲害!——賀太傅呢?賀老太太呢?賀侍郎呢?”孟蘊蘭一邊搖頭晃腦的學(xué),一邊笑著在榻上打滾了,“哎呦呦循循,你也太損了!” 梅茹嗔道:“還不是跟安表哥學(xué)的?” 姨夫、姨母身子可好? 老太太身子可好? 蒨姐兒落水了,她可好些了? 想著孟安表哥那呆呆的木訥模樣,梅茹自己也忍不住發(fā)笑。 小姊妹又鬧了一陣,孟蘊蘭留梅茹用了飯,說了些貼己的話,這才依依不舍送她走,又提醒道:“明日巳時記得要來啊?!?/br> 想到小喬氏那厲害的樣子,梅茹頭大。她推脫道:“我回去得問問我娘呢?!?/br> 喬氏最疼梅茹了,哪兒受得了自己女兒來受這種苦楚?又不是要她去考狀元博功名,喬氏也覺得讓梅茹在府里跟著夫子學(xué)學(xué)就好。 孟蘊蘭一聽果然嘟起嘴:“姨母定然不同意的。” 找到最大靠山,梅茹竊喜一笑,道:“得了空我再來瞧你?!?/br> 正說這話呢,那邊周素卿也要回府了。兩家馬車原本就停在一處的,這會兒她走過來,見著梅茹與孟蘊蘭,還是依先前那樣笑著喚他們:“蘊蘭meimei,茹meimei。”仿佛沒事人一樣。 梅茹也笑:“周jiejie?!庇值溃骸皠跓﹩栙R太傅安好?!?/br> 孟蘊蘭的嘴角抽了抽,周素卿的臉一僵,隨后又淡淡一笑。她自持才女的身份,是決計不會和梅茹這種小丫頭做口舌之爭的。 二人各自上車,原本應(yīng)該各自歸家,偏巧梅府和賀府都在城中一處方向。如此一來,二府馬車便只能暫時走同一條道了。 賀府的車行在前頭,梅府的車落在后面。 梅茹與孟蘊蘭今日中午破例喝了幾盅梅子酒。這酒甜中帶酸,最適合姑娘們玩樂時喝,平時倒沒事,可這會兒坐在車?yán)?,搖搖晃晃的,梅茹腦袋便開始昏沉沉的發(fā)暈了。靜琴早就給她鋪好軟墊子,梅茹倚在那兒,懶洋洋的掀開車簾往外瞧,待眼風(fēng)掃過前面那輛車尾時,便覺得格外礙眼。 梅茹沉著臉吩咐道:“咱們繞別的地方走。” “姑娘可是要去玉塢齋?”意嬋問。 玉塢齋是城里出了名的胭脂鋪子,原先梅茹最愛去逛的了,可只要一想到傅錚前世買的那只玉塢齋胭脂膏子,梅茹就興致缺缺。想來想去,她道:“去四喜堂逛逛?!?/br> “四喜堂?”靜琴和意嬋同時開口,面露震驚之色,“小姐,你要買字畫?” 梅茹臉訕訕一紅,嘟囔道:“去逛逛又不是買?!?/br> 二人齊齊閉口。 兩府馬車分道揚鑣,到四喜堂門口,梅茹戴了帷帽下來。店家瞧她周身通貴,于是就往二樓引。熟知梅茹剛上樓,就撞見了自家哥哥! “大哥?” “循循!”梅湘亦是萬分震驚,“你來挑字畫?” 見帷帽底下的小臉鼓起來,明顯不高興了,梅湘連忙哄道:“咱們進(jìn)去說?!?/br> 四喜堂二樓是一個個雅間,店家將他們引到靠窗的一處,又名小廝送了茶水點心,又挑了不少字畫送上來。 二樓極靜,有人來來回回的走動便顯得有些喧鬧了。 傅錚在梅府里喝了酒,本來斜斜倚在榻上醒酒呢,這會兒沉沉睜開眼,一雙眼墨黑。待聽清來人,他又懶懶闔上眼。 那邊廂,梅茹瞧梅湘買了好幾幅字畫,花費不少,不由皺了皺眉,問道:“大哥,你今日怎地不在府里?” “回府做什么?”梅湘狐疑。 梅茹聞言,眉心蹙的愈發(fā)緊,她悄聲道:“今日燕王殿下去府里了啊,老太爺、爹爹、二伯父、二哥他們都在呢……” 梅湘淡淡道:“不過一個燕王罷了,與我有何干系?” 這話真能將人急死! 如今他們一個個不將傅錚放在眼里,以后可有的后悔! 梅茹不無感慨的嘆了一聲,道:“我的好哥哥啊……” 這聲嘆息略重了一些,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不知含了幾重意思。 泯了口茶,梅湘狐疑道:“循循,你這是何意?” “哥哥,我與你打一個賭?!泵啡銣愡^去眨眼。 梅湘偏頭望過來,不解道:“什么賭?” 梅茹道:“賭燕王殿下。” 梅湘微微一怔,待反應(yīng)過來抬手重重敲了敲她的腦袋,沒好氣道:“整日胡說八道,快回府!” 梅茹被他敲得腦袋疼,這會兒抱著頭哼哼:“咱們一起回去。” “我還有事。” “哥哥什么事?” 二人聲音漸行漸遠(yuǎn),傅錚又緩緩睜開眼,眸色清明,冷冷一笑。 這小丫頭膽子真是不小,拿他做賭! 所以,那個賭到底是什么?她一個小丫頭,團(tuán)的跟包子似的,又準(zhǔn)備賭上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