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章秀紅正想說“你跟地主婆沒兩樣!”章秀青一看不妙,趕緊插嘴,用打趣的口吻說道:“媽,你不是地主婆,你是管家婆,我們?nèi)叶細w你管……” 章曉鋒則是仰起頭對章秀紅說道:“阿姐,我和你交換一下,從明天開始,我跟mama出去耥螺螄,你留在家里收田螺、黃蟮……這樣你就有時間預習功課了!” 章秀紅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落了下來,連忙用手背胡亂擦了一下,含笑說道:“好,等到阿姐以后考上大學,捧上鐵飯碗,一定給你買好多好吃的、好玩的,還給你買新衣服、新皮鞋……” 沈荷英撇了撇嘴,在章林根的瞪視下,那些打擊人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 章秀青拿了五雙竹筷和五只空碗出來。章林根不吃,轉(zhuǎn)身去井臺上沖涼,沈荷英沖著他的背影喊道:“井水太涼了,不要直接沖,兌點熱水進去!真是的,都這么大歲數(shù)了,還要我cao心……” 章秀青將兩張雞蛋餅分成四份,先給沈荷英夾了一份,自己夾了一份,剩下兩份分給了章秀紅和章曉鋒。 沈荷英立刻就心疼起來。早知道章林根不吃,只攤一張雞蛋餅就夠了,白白浪費糧食。 然而餅已攤好,不吃更是浪費,沈荷英狠狠地瞪了章林根一眼,一邊吃,一邊在心里暗罵:“這個木頭人,稍微有幾個錢就大手大腳,要是哪一天糧食緊缺,看你怎么辦?” 吃好后各自洗漱,當晚,章秀青一夜好眠。次日早上五點半,她被章秀紅叫醒。她揉了揉眼睛,趕緊起床,用最快的速度穿衣、洗漱、吃粥,剛放下粥碗,兩個跟章秀青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子你推我、我推你地走了進來。 章氏姐妹趕緊上前打招呼,兩人找了個陰涼的地方坐了下來。 章秀青拿了一只藤編的小籃,走到客堂里,打開紙箱,將兩袋發(fā)網(wǎng)、兩袋發(fā)卡、兩袋鈕扣、四卷寬度為四厘米左右的鍛帶、兩卷寬度為兩點五厘米的鍛帶分別放在藤籃里。再回到屋子里,拿了一支筆、一本空白的作業(yè)本。然后回到院子里,將上述東西一分為二,一人一份記錄到本子上。 兩個小姑娘確認沒有問題后,各自簽上了名字。 鍛帶每卷兩百厘米,每只蝴蝶結(jié)需要用寬鍛帶五十厘米、窄鍛帶三十厘米。因為這東西較貴,一旦弄錯尺寸就會造成損失,章秀青讓她們先別忙著做,而是兩人搭檔,一個量,另外一個剪,將所有鍛帶全部剪好后再開始縫制。 這時候縫紉機還是個奢侈品,許多人衣服破了舍不得丟,只能用針線補,因此鄉(xiāng)下女孩基本上都會縫縫補補,章秀青只教了一遍,她們就學會了。 章秀青不敢大意,站在邊上看了一會,又強調(diào)了一遍品質(zhì)后,這才回到客堂里,騰出一只空紙箱,給她們放發(fā)夾。 由于她們兩個領的鍛帶顏色不一帶,做出來的發(fā)夾自然也不一樣,放在一起也不怕搞混。 六點差五分,院子里一下子涌進來十來個小姑娘,章秀紅連忙跑過來幫忙,姐妹兩個一個負責發(fā)東西,另一個負責記錄,忙得不亦樂乎。 這一天,章家的院子里、門前的野楊梅樹下,坐滿了大姑娘、小媳婦,章秀紅數(shù)了數(shù),一共二十七人。上午章秀青做了菜塌餅,下午用采來的野生綠豆煮了綠豆湯,過來做活的人全都興高采烈。 大約三四點鐘時,西面忽然傳來了女人的叫罵聲、孩子的哭喊聲,鬧哄哄一片。幾個喜歡看熱鬧的小媳婦連忙丟掉手中的活,順著聲音的方向奔了過去,其他的人也沒有心思干活,紛紛猜測出了什么事情。 大約半個小時后,看熱鬧的幾個小媳婦走回章秀青家,眾人這才明白原委,原來張六毛到隔壁人家的水溝里偷茭白,結(jié)果遭了報應,左腳腳背被赤練蛇咬了一口,然后石冬生的mama宋彩英正好經(jīng)過,當場人贓俱獲。 雖然張六毛賊祖宗投胎,整個新東村除了村長家,其他人家全都被他光顧過,宋彩英卻做不出見死不救的事情來,連忙跑到村子里叫人。他的家子婆聽到后氣得破口大罵,只得老著臉皮跑到村長家借自行車,還叫了幾個叔伯兄弟一起幫忙,準備將張六毛送往縣人民醫(yī)院…… 聽到這個消息后,眾人你一言、我一語,這個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那個說:“人在做、天在看,壞人遲早要遭報應……”個個樂災樂禍,沒有一個人同情他。 做人做到這個地步,也是絕了! 傍晚時分,一個家里遠、且需要回去做晚飯的小姑娘站起身來,自己先清點了一遍,再叫章秀青過去清點。 小姑娘來得晚、走得早,一個做了八十個。章秀青核對數(shù)量無誤后,翻開作業(yè)本,找到她領用東西的那一頁,將成品數(shù)量寫下來,并計算出該給多少工錢,當場結(jié)清。小姑娘拿到工錢后,按章秀青的要求,在本子上簽收確認。 這之后,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回家,章秀青一個個結(jié)算,沒有拖欠一分錢。 大約七八點鐘時,章秀青正在井臺上洗碗,隔壁李阿婆拿著把大蒲扇,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聽說六毛從醫(yī)院里回來了,荷英,你阿曉得?” 沈荷英已經(jīng)聽說了張六毛偷鄰居家茭白,反被赤練蛇咬一口的豐功偉績了,隨口問道:“這么快就回來了,人沒事吧?”說完又補充了一句:“聽說縣人民醫(yī)院收費挺貴的,恐怕花了不少錢吧?” “一分錢都沒花!”阿婆拿著大蒲扇用力拍了一下大腿:“聽說他們一把人送到,醫(yī)院就安排急診,六毛躺到手術臺上后,聽到醫(yī)生讓他家子婆去交費,連忙問要交多少錢?醫(yī)生回答說先交五十塊,六毛心疼壞了,不顧醫(yī)生勸阻,踮起一只腳,硬勁出院了……現(xiàn)在在張土林家里,張土林的爺爺做過走方郎中的,聽說會治蛇咬傷……我打算去看熱鬧,你去不去?” ☆、第64章 被人敲詐 這個張六毛,還真是要錢不要命,張土林的爺爺今年已經(jīng)八十高齡了,在八十年代,能夠活到這個歲數(shù)的人真的不多。 沈荷英一直懷疑張六毛當年也曾經(jīng)潛進自己家偷東西,并且趁人不在、到處挖坑,苦于沒有當場逮住,不好找他算帳,如今聽說他在張土林家治療,哪怕天上下冰雹,也要去圍觀:“嬸媽,你等我一會兒,我跟你一起去!”說完,急急忙忙奔到客堂里,拿了一把大蒲扇,跟李阿婆兩人急沖沖地走了。 章秀青依稀記得前世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但是那時候她為了跟沈安林在一起,三天兩頭跟家里人鬧脾氣,根本沒興趣打聽這件事情。 洗好碗后,章秀青走進客堂,拿起作業(yè)本,正想計算一下今天總共做了多少個成品,章秀青在村里最要好的小姐妹、前世嫁給石冬生、婚后莫名奇妙跟她疏遠的宋春妹走進她家的院子:“秀青,有沒有時間陪我去看熱鬧?” 前世石冬生沒向她表白心意,章秀青不知內(nèi)情,還曾經(jīng)委屈過,今生知道了內(nèi)情,再見到宋春妹,心情十分復雜。 盡管她對石冬生無意,可是仍然被宋春妹遷怒了。她高考落榜,宋春妹沒有說過一句安慰的話,哪怕在村里偶遇,也是目不斜視,將她視為空氣;她請村里人幫忙宣傳,誰要是有興趣,到她家里來做頭花,宋春妹依舊連面都不露。此刻忽然過來找她,絕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章秀青點了點頭:“等我一下,馬上就好!” 宋春妹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好啊,不急的,你慢慢洗!” 章秀紅正在昏暗的燈光下看書,聽到說話聲,連忙扔下書本,先跟宋春妹打了聲招呼,然后對章秀青說道:“阿姐,你快走吧,剩下的碗我來洗!” 章秀青也不好意思讓宋春妹等太久,便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那行,我走了……” 章秀紅揮了揮手,作了個不送的動作。 章秀青有些不放心,說道:“你別再看書了,小心近視眼!” “知道了,我看完那一頁就關燈……”章秀紅滿臉不高興地撅起嘴巴,嘟嚷道:“mama剛才已經(jīng)罵過我了,說我浪費電。” 自從昨晚母女兩人鬧翻,沈荷英看章秀紅不順眼,章秀紅對沈荷英意見也很大,然后,章秀青就變成了夾心餅,這個找她抱怨,那個找她訴委屈,當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畢竟家丑不可外揚,當著宋春妹的面,章秀青也不好多勸,只得含含糊糊地說道:“燈光太暗了,容易看壞眼睛,你注意點,要是變成近視眼,村里人會給你起綽號的……” 八十年代中小學生得近視眼的概率非常低,村里只有個別孩子戴近視眼鏡,不知是哪個碎嘴婆娘給他們起了個接地氣的綽號——四眼狗,然后就傳開了,變成家喻戶曉。 章秀紅原本打算等章秀青走后再看幾頁書,聽到這話,頓時打消了主意:“我知道了,等洗好碗,我馬上去做眼保健cao!” 章秀青這才放下心來,轉(zhuǎn)身去屋里拿大蒲扇。 宋春妹走過去翻章秀紅放在凳子上的數(shù)學書:“我媽說我不是讀書的種子,所以讀完初中就不讓我讀了……秀紅,你真聰明,天書都看得懂;秀青,你更聰明,我記得那時候在學校,你總是考第一……” 由于文化程度低,老頭、老太基本上都是文盲,中年婦女基本上只上過掃盲班,年輕人基本上讀學小學就不讀了,從而使得數(shù)學書被人稱作天書,章秀紅謙虛地說道:“沒有先生教,我哪里看得懂?剛才正準備問我阿姐呢!” 章秀青從屋里出來,聽到這話,不由得皺了一下眉:“你大約記錯了,進入初中后,我只考過一次全校第一。” 宋春妹呵呵笑道:“你們就別謙虛了,新東村就數(shù)你們姐妹兩個最聰明,要是連你們都考不上大學,其他人更加考不上了!” 這句話明贊暗諷,怎么聽怎么不舒服,章秀青面無表情地說道:“聰明談不上,只是比較刻苦用功而已!” 章秀紅補了一句:“我是只笨鳥,比不過別人,只得先飛。” 宋春妹心里不住冷笑,用開玩笑的語氣說道:“那我豈不是比笨鳥還不如?” 這是來敘舊,還是來找茬?章秀紅不由得抬起頭來,一會兒看看章秀青,一會兒看看宋春妹,臉上若有所思。 章秀青率先往外面走去:“我們走吧!” 宋春妹看了一眼擺在客堂里的幾個紙箱,轉(zhuǎn)身跟了上去。 夜色朦朧,繁星滿天,一輪上弦月懸掛在天空中,照亮了腳下那條蜿蜒的小路。 河水嘩嘩地流著,流向不知名的遠方;蟲子躲在草叢里,不停地鳴叫;狗兒聽到腳步聲,從黑暗中沖出來,“汪汪”地叫個不休;路上不時遇到三三兩兩、手拿大蒲扇的男女老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張六毛這些年做過的缺德事。 兩人肩并著肩,慢慢向張土林家走去。 三十年未見,章秀青搜腸刮肚,想要說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找不到話題。 一個月未見,宋春妹倍受煎熬,有許多話想說,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 原本無話不談的兩個人,現(xiàn)在卻無話可說,還是章秀青先打破了沉默:“我跟原來的對象吹了,重新談了一個,你知道嗎?” 宋春妹一顆心頓時提了起來,試探著問道:“是那個叫做邵寒的大學生嗎?” 章秀青原本想說不是,又怕宋春妹誤以為自己對石冬生有意思,想了想,說道:“你別管他是誰,反正不是我們村的?!?/br> 宋春妹暗自松了一口氣,明白自己的小心思必定是被章秀青看出來了,臉上火辣辣的,有心想像過去那樣挎住章秀青的胳臂,親親熱熱地說話,然而手臂伸到一半,又縮了回來。 要建立一段友情很難,要結(jié)束卻很容易。宋春妹是章秀青最要好的小姐妹,因為愛屋及烏,石冬生對她自然與別人不一樣。 那時候章秀青正在和沈安林談對象,石冬生不敢表露心意,為了多看章秀青一眼,為了多跟她說句話,他有事沒事總往宋春妹跟前湊,這就給宋春妹造成了“石冬生喜歡我”的錯覺。 哪個少男不多情?哪個少女不懷春?幾次三番后,宋春妹對石冬生上了心。因為害羞,她并不敢向石冬生告白,而且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她也沒有將自己喜歡石冬生的事情告訴章秀青。 這時候國家雖然已經(jīng)在提倡晚婚晚育,但是老一輩人的觀念還沒有改變過來,孩子年滿十六周歲后,做父母的就要開始張羅親事了。 宋春妹滿懷期待地等待著媒人上門說親,等了一年又一年,結(jié)果卻等來了石冬生喜歡章秀青的消息,那天,她躲在屋后哭得眼睛都腫了…… 她怎么就沒想到“綠葉襯紅花”這句話呢?做了這么多年的綠葉還不自知,還在那里做春秋大夢,夢想著嫁給石冬生,當真是傻得不可救藥。 回首往事,宋春妹只覺得自己是個大傻瓜,跟誰做朋友不好,偏要跟章秀青做朋友,自取其辱:“秀青,聽說你打算做生意,不打算去讀高復班了,是不是真的?” 章秀青輕輕地說了聲嗯。 宋春妹忽然發(fā)現(xiàn)章秀青也很傻,不想辦法捧鐵飯碗,一門心思做個體戶,難怪被人說人窮志短。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一路沉默著向張土林家走去,還沒有走到他家,就聽到了殺豬般的慘叫聲,那尖銳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張六毛的。 章秀青走近一看,只見一向冷清的張土林家今天比菜市場還要熱鬧,一眼望去,密密麻麻,全是人影。 張家并不富裕,住的也是老房子,只有三間屋子,一間灶屋、一間客堂,還有一間臥室。 蘇南地區(qū)有個習俗,活人不躺客堂,為了給張六毛治療,張土林只得將臥室收拾出來當做手術室。 所有人都踮起腳尖,往屋子里看。 張六毛還在聲嘶力竭地慘叫,幾個來得早的人干脆趴在窗戶上,其中一人一邊圍觀,一邊將屋子里的情況說給看不到的人聽:“……張六毛躺在門板上,兩個人按手,兩個人按腳,不讓他動來動去……張土林赤著膊,拿著把竹刀,像剁豬腳爪一樣,將張六毛的腳背剁得稀爛……哎,好嚇人,流出來的都是黑血……” 后面的人拼命往前擠,趴在窗戶上的人回頭大叫:“不要再擠了,再擠就要擠死了……” 一位大媽幫忙維持秩序:“大家退后點、再退后點……” 好多人紛紛叫嚷:“你快說,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那人便又抑揚頓挫地說了起來:“張土林放下竹刀,用雙手擠毒血,張六毛的家子婆在哭……張土林的阿爸生怕張六毛咬著舌頭,叫人拿了條毛巾,把他的嘴巴堵住了……張土林拿起竹刀,又開始剁腳背……張六毛動了幾下就不動了,不曉得是死了還是暈過去了……張六毛的家子婆將手伸到他鼻子底下,大概是想試探下有沒有斷氣……好了,血終于變紅了……張土林的阿爸端了一個碗過來,張土林將碗里面搗得爛乎乎的草藥敷到張六毛的腳背上,父子兩個都是一頭的汗……” 人多、狗多、蚊子多,章秀青站在路上聽了一會后,借口不放心meimei,獨自走了。 大約十點左右,沈荷英和李阿婆結(jié)伴回家,兩人站在院子門口講話,章秀紅還沒有睡著,聽得一清二楚,不由得一陣后怕。因為在半個多月前,她的阿姐曾經(jīng)赤手捉蛇,還好運氣好,沒有出事。 次日早晨,章秀青依舊五點半起床,姐妹倆吃過早飯后,村里的姑娘和媳婦們?nèi)齼蓛缮祥T,今天來的人比昨天還多,大家一邊做手工活,一邊議論昨晚的事情。 大約九點左右,章秀青正想去灶屋里做塌餅,張六毛的家子婆王鳳珠忽然找上門來,開口就要章秀青賠給她兩百塊醫(yī)藥費。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張六毛偷鄰居家茭白,被赤練蛇咬一口,關章秀青什么事?幾個嘴巴厲害的小媳婦你一言、我一語地說了起來。 “你男人做賊,偷別人家茭白,不是做工,幫秀青家做活,你怎么好意思找她要醫(yī)藥費?還要不要臉皮了?” “張六毛要是我的男人,我老早就把他的手剁了,沒想到你還縱容他,難怪老古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真是丟人現(xiàn)眼?!?/br> “一個賊骨頭,一個賤骨頭,全都想錢想瘋了!” 有人開了頭,其他人也全都指責起來。 王鳳珠一張臉頓時漲成了豬肝色,惱羞成怒地叫道:“你們才想錢想瘋了,你們才是賤骨頭……多管閑事多吃屁,我勸你們還是少管的好。我找秀青要醫(yī)藥費,是有理由的!” 章秀青“呵呵”了兩聲,說道:“你倒是說說看,是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