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算是徹底惹怒了老太太，頓時撒潑、打滾、頭撞地......大聲哭罵章林根是個不孝子、忤逆種、害人精，后悔當(dāng)初沒有生下來就掐死。

    章林根臉色煞白，身體不由自主晃了幾晃，章秀青連忙上前扶住他。章林根醒過神來，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親娘，心痛得無法呼吸。

    不過片刻，老太太的頭就撞出血來，眼看再撞下去就要死在章林根家里，看熱鬧的人都不淡定了，好多人開口相勸，勸老太太別鬧了，還有人伸出手，準(zhǔn)備將她扶起來，奈何老太太不達目的不罷休，誰勸罵誰，誰扶打誰，將章家鬧得雞犬不寧。

    終于有人叫來了村長，本著寧事息人的心息，村長發(fā)表了一些有關(guān)孝順的言論，然后將章林根拉到一邊，低聲勸他暫且忍讓，反正老太太一大把年紀(jì)，折騰不了幾年了。

    章秀青氣得滿臉通紅，可是礙于孝道，罵不得、打不得，除了妥協(xié)，一點辦法都沒有。

    次日上午，章秀青在老太太的以死相逼下，去派出所改了口供，當(dāng)天下午，沈安林就被放了出來。

    隨后，邵寒就幫忙打聽出了內(nèi)/幕消息，原來章秀青的阿叔利用職務(wù)之便，貪污公家的財物，被人抓住了小辮子，對方要求他想辦法讓章秀青去派出所改口供，否則就送他去坐牢。老太太向來將章林生當(dāng)成命根子，一聽這還了得，立刻去了章秀青家鬧事。

    除了這件糟心事，還發(fā)生了一件不愉快的事情，那便是沈安林意圖侵犯章秀青的事情在村里傳開了，一時之間講什么話的都有，不過話雖然說得難聽，村里人卻普遍認(rèn)為章秀青還是個黃花大閨女，要不然邵寒早就不理睬章秀青了，怎么可能還向她獻殷勤。

    章林根知道此事后，又是自責(zé)，又是痛心，從此將章秀青看得極嚴(yán)，有事沒事都帶在身邊，寸步不許離開。

    ☆、第48章 恰到好處

    因為章林根不放心章秀青留在家里，這幾天她跟著父親早出晚歸，和邵寒天天見面喝茶聊天。

    自從那天挑明后，邵寒對章秀青的態(tài)度把握得恰到好處，既不致于過份熱情引起她的反感，又不致于過份冷淡使得她生出疏遠的心思。

    經(jīng)過一番旁敲側(cè)擊（其實是邵寒坦誠相待），章秀青知道了許多秘密，比如兩人初遇那天，邵寒被人綁在一棵大柳樹上，綁他的不是別人，正是將來覬覦他的財產(chǎn)并將他告上法庭的親生父親邵冬成。

    這位不負(fù)責(zé)任的先生跟邵寒的母親離婚后，很快就組建了新的家庭，第二任家子婆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名字分別為邵霆和邵晴。三個孩子都叫他阿爸，然而，一個是棄婦所生、從小就不待見的兒子，還有兩個卻是真愛所生、從小就捧在手心里的孩子，孰親孰疏，顯而易見。

    由于蘇南一帶有個“七七上墳”的習(xí)俗，每隔七天，死者的家屬都要到墳頭去哀悼，女的痛哭，男的默哀，并焚燒紙錢，這樣的舉動要一直持續(xù)到七七才算結(jié)束，因此也有人把第七個七天稱為斷七。

    那天是邵寒的奶奶斷七之日，他趕去鄉(xiāng)下上墳，途中經(jīng)過他小時候住過的家，只見門口圍了一堆人，看到他后立刻對他指指點點。邵寒定睛一看，只見門外拴著一條流浪狗，狗的邊上豎著一塊牌子，上面寫著八個大字：邵寒與狗，不得入內(nèi)！

    邵寒自從進了高中，就再沒被人欺負(fù)過，他跳下自行車，飛起一腳將牌子踢碎，然后抓住一名看熱鬧的青年喝問是誰寫的。

    不待那青年回答，邵霆主動跳了出來，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得意地坦承：“是我寫的，你能把我怎樣？”

    邵寒懶得跟他廢話，揮起拳頭，狠狠地砸向那張欠扁的臉，然后揚之而去。

    邵霆吃了虧，這事情當(dāng)然不算完。十五分鐘后，這對同父異母的兄弟在墳地里狹路相縫，邵霆一反先前的囂張，頂著一臉人造血，一聲不吭地瑟縮在母親林美紅身后。林美紅和邵晴都是做戲的高手，母女兩個也不開口告狀，就這么眼淚汪汪地看著邵冬成……邵冬成向來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的人，看到這副光景，二話不說，伸手就想教訓(xùn)邵寒，給心愛的兒子出氣。

    邵寒早就對他的父親失望，自然不會一動不動任人打。邵冬成出了幾次手，連一片衣角都沒碰到，不由得暴跳如雷。林美紅趁機煽風(fēng)點火，說邵霆的鼻子一直在流血，鼻梁骨多半被打斷了，要邵冬成趕緊拿五千塊錢出來去上海的大醫(yī)院治療。

    在外人眼里事業(yè)有成的邵冬成只是個做冷飲批發(fā)生意的小老板，一家四口人就靠他一個人掙錢養(yǎng)活（老母親和邵寒全都排除在外），這些年省吃儉用也只攢下三千多塊錢，哪里掏得出那么多？深知丈夫有多少家底的林美紅便“和顏悅色”地對邵寒說道：“你阿爸的批發(fā)部剛進了一批冷飲，這幾天手頭有點緊張，這筆醫(yī)療費你先墊一下，等那些冷飲批發(fā)出去再還給你好嗎？”

    這個理由蹩腳得連三歲小孩都騙不到，邵冬成很意外林美紅會說出這句話，要知道，自從與前妻離婚，他就將邵寒扔給了老母親撫養(yǎng)，除了最開始幾個月支付過撫養(yǎng)費，后面他就再沒有付過一分錢。每次老母親上門討要，林美紅就拿邵霆作借口，不是孩子餓了，就是孩子病了，弄到后來，老母親也不高興上門了。

    雖說這個兔崽子有幾分本事，沒人管教也能夠考上名牌大學(xué)，還能夠自己湊齊學(xué)費，不過他再怎么牛，也是個在校大學(xué)生，既不能上班，也不能開店，手里能有幾個錢？林美紅開口就要五千，難道要這個兔崽子去搶銀行？關(guān)鍵是就算邵寒有本事?lián)寔?，他也沒膽子拿，萬一被當(dāng)成同案犯，還不得一起去坐牢，如今正在嚴(yán)打，撞到槍頭上，搞不好要吃花生米……

    邵冬成破天荒地沒有接林美紅的話，邵霆抹了把人造血，冷笑道：“阿哥，外面的人都在傳江南水鄉(xiāng)是你和馬滔合開的，五千塊錢對你這個大老板來說不算多吧？你打傷了我，不會連醫(yī)藥費都不肯墊付吧？”

    邵晴則是一副怯生生的模樣：“聽說教師新村附近那套獨門獨院的房子是阿哥自己掙錢買的，阿爸，我們家什么時候也去縣城買房子？”

    邵冬成的眼睛都綠了，看著邵寒的目光就像是窮了一輩子的苦鬼走進銀行，恨不得把里面的錢全都據(jù)為己有：“他們說的是不是真的？邵寒，我是你阿爸，你有這么多錢，為什么不告訴我？”

    邵寒懶得去看邵冬成那丑惡的嘴臉，將帶來的香燭果品擺到墳頭上，然后點燃紙錢，默哀了十多分鐘后，轉(zhuǎn)身離開。

    邵冬成已經(jīng)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追上去攔住邵寒的去路，要他拿一萬塊錢出來，作為打傷邵霆的醫(yī)藥費及賠償款，否則跟他斷絕父子關(guān)系。

    后媽開口要五千，他的親爹還要狠，一張口就是一萬，邵寒回了三個字：“巴不得！”

    邵冬成頓時惱羞成怒，再次伸手打邵寒，反被邵寒用力一推，摔了個四腳朝天。

    林美紅自然不會眼睜睜看著丈夫吃虧（其實是不想眼睜睜看著鈔票飛走），一家人齊上陣，也沒占到便宜。眼見邵寒要騎自行車離開，林美紅急中生智，叫道：“你今天要是敢走，我們就摔了你奶奶的牌位……”

    按照習(xí)俗，老人死后，牌位要擺在長子家里……邵寒眸光冰冷：“你們誰敢摔奶奶的牌位，就等著下去跟她作伴吧……”

    “你個兔崽子，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子？我還沒死呢，你就反了天了！”邵冬成從地上爬起來，伸手就打了邵寒一耳光。邵寒反手一拳，真的將邵霆的鼻梁骨給打斷了。

    因為急著將邵霆送醫(yī)院，這位偏心偏到了北極、不知道“孝”字怎么寫的邵先生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將邵寒綁到了河邊的大柳樹上，喂了一天一夜的蚊子……

    然后，他在暴雨來臨時遇到了章秀青……

    章秀青前世就知道邵寒的父親很極品，此刻親耳聽聞，還是被震撼到了，搖了搖頭，問道：“要不要喝蜂蜜紅棗茶？”

    像邵寒這樣驕傲的人，需要的不是安慰，更不是同情，作為一個認(rèn)識沒多久、交情不深不淺的普通朋友，章秀青覺得自己應(yīng)該做點什么，想了想，決定制作養(yǎng)胃茶。

    只要是章秀青親手做的，哪怕是□□，邵寒也不會說出那個“不”字。

    章秀青便站起身，說道：“那你去買蜂蜜，回來后到廚房里來找我?！?/br>
    邵寒點了點頭，嘴角高高翹起，眸子熠熠生輝。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如果這就是認(rèn)識章秀青的代價，那他很樂意支付。

    此時正是午后時分，員工們剛剛下班，廚房里空無一人，章秀青打開柜子，拿了一包大紅棗出來，在堿水里泡了幾分鐘后撈出來，用清水反復(fù)沖洗，然后倒入鍋中，用大火煮開，接著轉(zhuǎn)成小火，煮到水分蒸干、棗皮開裂，這才用不銹鋼漏勺撈出來搗碎并過濾掉棗皮，棗泥則裝入洗干凈的腐乳瓶里，接著從邵寒手里接過蜂蜜瓶，擰開后倒入等量的蜂蜜，用力攪拌均勻。

    片刻后，她將一杯新鮮出爐的蜂蜜紅棗茶遞給邵寒：“你嘗一下甜不甜？要是太甜，再兌些溫開水稀釋一下?！?/br>
    向來不喜歡吃甜的邵寒端起杯子，放到唇邊輕輕啜了一口，nongnong的棗香頓時彌漫整個口腔，那甜滋滋的味道，徑直從嘴里甜到了心窩里。邵寒并沒有回答，只是一口接一口，用行動表明，這杯甜茶恰到好處，無需再加水。

    章秀青將瓶子遞給邵寒：“中醫(yī)有句話，‘朝朝鹽水，晚晚蜜湯！’你把這個放在冰箱里，每天睡前喝一杯，對胃有好處?！?/br>
    邵寒壓抑住欣喜如狂的心情，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謝謝！”

    為了讓章秀青更深地了解自己，邵寒又說了許多陳年往事，包括如何創(chuàng)業(yè)。由于他有一對極其不負(fù)責(zé)任的父母，邵寒從小就和奶奶一起擺地攤掙學(xué)費，等到他進入高中，恰逢國家為了推動農(nóng)村經(jīng)濟的發(fā)展，推出了無期無息貸款政策，可是讓人無語的是，很多人害怕做生意失敗，將來還不起連累后代，哪怕鎮(zhèn)長求村民們貸款，他們也不愿意貸。

    有些人天生是做生意的料子，這項政策一推出，還是高中生的邵寒立刻就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生財之道。

    幾乎沒費多大周折，邵寒就從銀行里貸到了二十萬無期無息貸款，拿到錢后，他立刻辦了一張存款單，將這筆貸款如數(shù)存入銀行。那一年是一九八二年，銀行一年期存款利率是5.67%。

    邵寒沒忘記馬滔的救命之恩，便把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訴了馬滔。馬滔如法炮制，也從銀行里貸了二十萬無期無息貸款，然后轉(zhuǎn)存銀行，一年后，兩人都成了萬元戶。

    馬滔的父母簡直要開心壞了，當(dāng)知道邵寒想要開餐廳時，立刻表示要合伙，沒過多久，江南水鄉(xiāng)就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中。

    章秀青頓時生出相識恨晚的心思，哎......要是早三年認(rèn)識邵寒，那她現(xiàn)在豈非也是個萬元戶了？

    ☆、第50章 去往上海

    趁著邵寒心情好，章秀青又問了那天沈安林父母到她家鬧事、被邵寒一語驚退的事情，邵寒存心要討好她，自然不會隱瞞：“……那天將沈安林送去派出所，我就猜到他的父母會去你家鬧事，回去便托了人打聽，想看看能不能揪住他們的小辮子，我本是抱著試試看的心情，哪里知道這兩人的手腳全都不干凈，一個喜歡地暗地里對漂亮小姑娘動手動腳，還和一名家境貧困的農(nóng)村小姑娘有染，差點給沈安林添個弟弟或meimei；還有一個喜歡將公家的財物拿回自己家，上個月被人舉報，得知消息后，她連夜托人找領(lǐng)導(dǎo)求情，第二天主動退還財物，并辦理了病退手續(xù)，這才逃過一劫……”

    這可真是不聽不知道，一聽嚇一跳。章秀青怎么都沒想到，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從里到外都透出一股清高氣質(zhì)的沈海琛竟然是這樣一個人，當(dāng)真是衣冠禽獸、人面獸心、斯文敗類……

    還有那黃美琳，那么熱衷權(quán)勢的一個人，怎么舍得提前退休，原來如此！虧得她還有臉在自己面前說什么頂班之類的話，當(dāng)真是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章秀青只恨前世沒有擦亮眼睛，被他們一家人欺騙得好慘。

    由于蘇南地區(qū)水多池塘多，夏天蚊子特別多，一年十二個月，差不多有八個月要張帳子，基本上一進入四月份，蚊子就開始擾人好夢，一直要到十一月底天氣徹底涼起來，蚊子才會消聲匿跡。

    現(xiàn)在是七月底，到十一月底還有四個月的時候，要是籌集到資金，速度趕去上海購進一批尼龍網(wǎng)眼布，并找服裝廠縫制成尼龍帳子，賺個盆滿缽滿不成問題。

    章秀青根本不擔(dān)心東西滯銷，她擔(dān)心的是有錢也進不到貨，因為八四年依舊是個供不應(yīng)求的年代，緊俏商品依舊要憑票購買，買家不是上帝，賣家反而是大爺。

    這一天凌晨，章秀青比往常提前半個小時起床，煮了半鍋南瓜粥。大約四點左右，石冬生來到章家，章氏夫妻全都客氣地請他坐下來吃粥，石冬生局促地?fù)u手：“不了，我已經(jīng)在家里吃過了?！?/br>
    章林根不好意思整天麻煩石冬生，本來是想去沈荷英的娘家請她阿哥來幫忙送貨的，但是石冬生不同意，他也不好意思強詞拒絕，只得再三道謝：“這幾天就拜托你了！”

    石冬生左右看了下，發(fā)現(xiàn)章秀青就跟躲貓貓以的，又不知躲哪里去了，笑容頓時有些勉強：“我反正在家里也沒什么事，就幫你們跑跑腿，順便去縣城逛逛。”

    沈荷英裝作沒看見，客氣地說道：“那等林根和秀青從上海回來，請你們一家到我家吃飯?！?/br>
    章林根原本就不是話多的人，自從那天被老太太鬧了一場后，越發(fā)得沉默寡言，稍微關(guān)照了幾句后，石冬生便推著一車子的螺螄、黃蟮等東西前往縣城。等到他走遠，章林根便要求沈荷英等下去敞石冬生家里，找他母親結(jié)算一下這幾天的工錢。

    沈荷英雖然在錢方面很計較，但是這種占人家便宜的事情還做不出來，問道：“給多少錢合適？”

    章林根回道：“就按一天兩塊錢結(jié)算好了?！?/br>
    章秀青在灶屋里將三人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無聲嘆了一口氣。上輩子她執(zhí)意要嫁給沈安林，石冬生從來沒有表露過自己的心意，年底就在父母的安排下，與同村的一個女孩子訂了親。這輩子她執(zhí)意要與沈安林分手，石冬生大約是看到了希望，第一時間表白，搞得村里人盡皆知，也不知會不會影響到他的姻緣？

    大約五點左右，邵寒開著摩托車也來到章家，瘸了一條腿的小白聽到轟鳴聲，立刻沖到院子門口對著邵寒使勁搖尾巴，作為獎勵，邵寒喂它吃了—只新鮮出爐的rou饅頭，看得沈荷英直心疼。

    章秀青一看沈荷英的表情就知道她媽心里在想什么，使勁地瞪了邵寒一眼，然后招呼他過來吃南瓜粥。

    邵寒這幾天天天晚上喝一杯蜂蜜紅棗茶，昨天還去新華書店買了本養(yǎng)生書，知道這南瓜粥有助消化，特別適合胃不好的人食用，頓覺一顆心暖洋洋的，所有的煩躁郁悶一掃而光。他將在路上買的一大包早點，以及四只裝有冰塊的搪瓷杯遞給章秀青，然后捧起粥碗吃了起來。

    j縣有直達上海的長途客運車，每在上午六點半發(fā)車，下午一點半到達，在車上要整整顛簸六個小時。要是下車后再去找吃的，別人倒是無所謂，邵寒有胃病，只怕會吃不消。

    邵寒便提議帶餅干，可是那些干巴巴的餅干又貴又難以下咽，章秀青想了想，決定帶粥。因為氣溫太高，她怕這些粥變餿，便讓邵寒帶了些冰塊過來。

    對于城里孩子來說，邵寒買的大餅、油條、rou饅頭都沒啥稀奇的，可是對于農(nóng)村孩子來說，這些是難得的美味點心，章曉鋒一口氣吃了五個rou饅頭，若非沈荷英攔著，他還能再吃兩個。章秀紅畢竟是女孩子，心里雖然也很想像章曉鋒那樣放開肚子吃，可她擔(dān)心邵寒笑話，只吃了一只rou饅頭便不吃了。

    沈荷英也有些不自在，生怕招待不周，被邵寒嫌棄，便吩咐章秀青再去炒兩個雞蛋，被邵寒?dāng)r了下來：“不用了，阿姨，我喜歡吃咸菜，這咸菜真香，比菜場買的咸菜好吃多了！”

    沈荷英頓時心花怒放：“自家腌的咸菜肯定比外頭買的好吃，你要是喜歡，等下帶點回去，要是不嫌麻煩，以后常到阿姨家來吃飯！”

    “那我可就不客氣了，多謝阿姨！”邵寒看出了章秀紅的拘束，迅速吃了一碗粥，然后抓起一根油條卷在大餅里，借口想看看周圍的景色，站起身去了小河邊。

    不一會兒，章林根背著兩個包袱，章秀青拎著兩只網(wǎng)線袋，在沈荷英一遍遍的叮囑中走出家門。

    章秀紅和章曉鋒一左一右拉著章秀青的衣服，兩人的眼眶都有些發(fā)紅。小白狗瘸著一條腿，在章秀青的腿邊繞來繞去。

    章秀青驀然感傷起來，上輩子眾叛親離，這輩子父母沒有對她失望，meimei沒有與她絕裂，弟弟沒有與她疏遠，而一家人的好日子就在后面，只要努力，就指日可待……

    由于時間不早，邵寒啟動了摩托車。

    后座可以坐兩個人，章秀青如果坐在中間，勢必要與邵寒發(fā)生肢體接觸，可是如果坐在最后，萬一路上顛簸，一個沒坐穩(wěn)，摔下去可就完蛋了，章林根不由得犯了難。

    章秀青立刻就看出了父親的顧忌：“阿爸，你先坐上去，我坐你后面。”

    沈荷英立刻反對：“那怎么行，萬一摔下去怎么辦？林根，你坐最后，讓秀青坐中間，就這么定了！”

    章林根很想說“我和秀青走路去縣城”，話到嘴邊，終究咽了回去。在沈荷英的再三叮嚀中，章氏父女坐上了摩托車。

    這一回后面坐了兩個人，邵寒既不敢飚車，也不敢故意急剎車，在章林根的虎視眈眈中，將車子平穩(wěn)地開到了馬滔家。

    去上海做生意的主意是章秀青出的，邵寒原本沒想叫上馬滔，可是馬滔聽說這件事后，死活不同意，一定要章秀青算上他一份。章秀青不想讓邵寒為難，自然滿口應(yīng)承。

    從未出過遠門的馬滔背著一個包，頂著一個鳥窩，站在門口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馬滔的父母和爺爺奶奶也全都站在門口，千叮嚀、萬叮囑，馬滔點頭點得脖子都酸了。

    好不容易辭別了馬滔的家人，一行四人來到汽車站，在候車室等了半個多小時后，檢票上了車，然后找到位置坐下。

    這時候的客運車全都沒有安裝空調(diào)，坐在里面簡直就像是蒸桑拿，不時有乘客叫喊：“熱死了，快點開車吧！”

    邵寒拿出四把折疊紙扇，一人發(fā)了一把，引來一片羨慕的聲音：“哎，早知道我也帶把扇子出門了……”

    好不容易等到駕駛員坐到駕駛座位上，檢票員卻遲遲不露面，然后又引來一片抱怨聲。

    大約六點三十五分，姍姍來遲的檢票員終于上了車，眾人以為這下總歸要開車了，哪里知道車子還不開，檢票員開始一個個核對車票存根，然后還真的被她揪出一對沒有買票的青年男女，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混進站臺的。

    由于這兩人不肯補票，被強壯的檢票員阿姨趕下了車。

    車子終于啟動，風(fēng)從車窗外吹進來，雖然是熱風(fēng)，但比沒有風(fēng)好多了。然后車子開了不到十分鐘，一名五十多歲的老阿姨由于受不了車廂里的汗臭味以及汽油味，將早飯全都吐了出來。她坐的是靠近過道的位置，這些東西就全都吐在過道上，一時人人捂鼻。

    駕駛員和檢票員全都大怒，一個一邊開車、一邊斥責(zé)：“誰吐的誰打掃！”另一個捂著鼻子站了起來：“還有誰想吐的？趕緊換到窗口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