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jié)
今年b市的冬天意外很冷,下過了兩場暴雪,立春以后氣溫還沒有回暖的趨勢,空氣寒冷而凜冽。 因為馬上就要過年了,最近辦公室的白領(lǐng)們都沒什么心思上班,整個格子間每天談?wù)摰某四杲K獎以外聊的盡是些家長里短。 哎,咱放假到初七還是初六?你二姨給你介紹那個男朋友還有戲沒戲? 哎,過年你老公帶著你去哪兒玩?。咳鄭u還是日本? 哎,你過年買了新衣服沒有?聽說芭莎打折?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哎,今年三十怎么過?是去你mama那里還是你婆婆那兒? 這些問題以往顧衿在格子間的時候也會跟著同事八卦,可是今年她搬到了獨立的辦公室,明顯和大家的交流變得少了。自她升職以后,曾經(jīng)一起吃員工食堂交好的朋友也因為工作原因日漸疏遠,每天關(guān)在那一方小天地里,馬不停蹄的處理各種各樣的業(yè)務(wù),弄得她非常煩躁。 今天只上半天班,大家上午來走個過場,從會計那領(lǐng)了錢就歡天喜地的放假了。尹白露這廝被總部抓壯丁,外派去海南談一個很大的case,每天沙灘海浪度假村,不停的給顧衿發(fā)照片拉仇恨。 看起來一個家家團聚的節(jié)日,對尹白露來說,只有顧衿明白,加班對她來說是最好的解脫。 一個重組家庭,繼父重病在床,與繼姐關(guān)系也不怎么樣,和母親長久以來就有的生疏和埋怨,這對一個從小就被父母婚姻深深傷害過的女兒來說,應(yīng)該是最不愿意面對的。 快中午了,顧衿又翻了翻尹白露的幾張自拍,關(guān)掉電腦。打算出去和同事們一一道別提前說聲新年快樂。 她剛站起來,就有人敲門。 傅安常站在門口,穿著灰色羽絨服,運動衫,提著一小包行李,和平常工作穿正裝的形象有點反差。 兩個人自顧衿擔(dān)任副總監(jiān)以后交流甚少,一直這么生分著,雖然顧衿上任以后傅安常明里暗里沒少幫她,可除了每周一起開例會以外,在電梯里或者辦公室碰到,兩人也再也不像往常一樣熟稔了。說顧衿故意的也行,刻意的也罷,但她就是莫名其妙的對傅安常生了幾分隔閡出來。 “還生氣呢?”傅安常率先打破兩人之間尷尬的關(guān)系,笑著看顧衿?!斑@都一個多月了,怎么著,還真因為那幾句話打算跟我血戰(zhàn)到底殺出個你死我活?” 他這么一說,倒顯得顧衿有點小心眼兒了。 “沒有?!彼蛔匀坏臄n了攏頭發(fā),看著傅安常提的小行李包。“要回家了嗎?” “是,下午的火車?!?/br> 傅安常的老家離b市很遠,坐飛機也得五六個小時,那個行李包還是他大學(xué)時候用的,沒有任何品牌的灰藍色帆布包,邊角都磨舊了,顧衿記得上大學(xué)的時候好像見過幾次。 其實扔開工作,生活中的傅安常非常節(jié)儉。除了工作必要昂貴的行頭之外,他幾乎很少花銷,每個月的工資獎金外快除了還房貸以外大都寄給了老家病重的父親,連回家的交通都選擇了最經(jīng)濟的火車。 她心里忽然有點不舒服。酸酸的。 和傅安常怎么也認識五六年了,他對于顧衿來說,不僅僅是熟識的學(xué)長,一個幫助過她的上司,更是她曾經(jīng)青春時光的一個標志性人物,除了同是外地來打拼的惺惺相惜以外,還有同樣對一件事情不服輸?shù)臒岢馈?/br> 之前因為一個職位和他鬧得這樣僵,實在不該。 顧衿無措的站在門口,抓了抓頭發(fā)?!澳莻€……回去路上你注意安全,給叔叔帶個好兒?!?/br> 傅安常問她?!澳氵^年去哪兒?不回去看看你媽?” “不回,我媽前幾天去新西蘭旅游了,有一個遠房姨媽在那邊,說想散散心?!?/br> 顧mama辛苦半輩子,幾乎都在為顧衿的爸爸和顧衿cao勞,好不容易有了這么個想法,顧衿當(dāng)然全力支持。 mama不在,那當(dāng)然是在婆家了。 傅安常沒繼續(xù)問下去,從羽絨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個印有公司公章的信封,裝的很鼓。“這是財務(wù)一直拖著沒給你的薪差還有一些相對應(yīng)的職位補貼。” 顧衿驚訝,“不是說從下個月開始嗎?” 她記得去財務(wù)簽調(diào)動關(guān)系的確認書時自己提過這個,財務(wù)經(jīng)理郁樺當(dāng)時特地當(dāng)著一屋子會計的面兒嘲諷她心急,但是幾千塊錢,她又抹不開面子去申訴,只好算了。 傅安常冷笑出聲。“郁樺仗著關(guān)系在公司欺負人不是一天兩天了,欺負人可以,但是不能拿客戶部開刀,我連這點本事都沒有,還怎么當(dāng)總監(jiān)護著你們?” 顧衿心頭一熱,下意識把信封推回去?!澳隳弥?,上學(xué)的時候叔叔總讓你給我們帶特產(chǎn)吃,這回當(dāng)我代他們幾個孝敬他的。” 傅安常不悅,“怎么?當(dāng)了總監(jiān)這么大方?” 他有自尊心,顧衿知道這是他雷區(qū),只好悻悻收回來。 傅安常又從口袋里拿出一個深藍色絲絨的小盒子遞給她?!斑^年了,給你準備了個小禮物?!闭f完他怕顧衿不要,特地又追加了一句?!安坷锱加??!?/br> 拿了錢又收禮物,顧衿覺得自己有點心虧。她狗腿的拉開辦公室大門,送傅安常下樓。 路過外面的辦公間,大家都熱熱鬧鬧的跟兩位上司起哄互相道新年快樂,氣氛輕松溫馨。 站在大樓下,傅安常攔車,趁著這會兒功夫,顧衿怕尷尬,趕緊找機會跟他把話說開?!扒耙魂囄仪榫w不太好,那個……您傅大總監(jiān)大人不記小人過,別跟我一般見識了。” 出租車緩緩?fù)T诼愤?,傅安常嘆口氣?!暗饶愀鷦e人服軟,還真少見。” “行了吧你,差不多得了,別裝了?!鳖欛坪衲樒ぃ杆俨荒蜔┢饋?。 傅安常笑了起來?!斑@就走了,大過節(jié)的,你也沒點表示?” 顧衿一愣,“?。俊?/br> 剛才給他的紅包他也沒要啊。 不能讓出租車司機久等,顧衿愣神的空檔傅安常迅速伸手抱了她一下,時間很短很短,短到顧衿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 后面有幾聲急促的喇叭聲傳來。 傅安常拉開門坐進去,隔著車窗跟她揮手,揚著大大的笑容?!熬彤?dāng)過年禮物了。” 顧衿喊他?!拔梗?!” 出租車迅速開走了。 顧衿站在原地?zé)o奈發(fā)笑,注視著那輛出租車,心里一下輕松了很多。 滴滴兩聲,依然有汽車在路邊鳴笛。而且一下比一下急促。似乎是帶著情緒的。 顧衿奇怪回頭,旁政坐在車里,正擰著眉毛看著她,隔的遠,不知道他在說什么,只能看見嘴跟神經(jīng)病一樣不停地在動,那表情,忿天忿地的。 約好了他來接她下班,顧衿差點給忘了。 她小跑幾步躥上他的車,車門還沒關(guān)嚴實,他就劈頭蓋臉的?!奥锬??嘛呢?我問你剛才你跟他干嘛呢?” 旁政這人有個習(xí)慣,在跟顧衿吵架或者講理的時候,從來不好好說話,總是用京城根兒里二世祖那一套來對付她,就樂意跟她甩京片子。有些生僻詞顧衿聽不懂,他講的又順溜又得意,常常能給顧衿氣的半死。 他剛才一著急,京片子說的有點走音兒,顧衿笑嘻嘻的,“呦,您還會說天津話呢?” 旁政抓了把頭發(fā),氣急敗壞。“不是,大白天的,就這么在路邊抱一塊兒????我是不是來早了,再晚點兒來興許還能看見你倆吻別?。俊?/br> 顧衿故意氣他,“對啊,你再來晚點兒,我就跟他私奔回老家了?!?/br> 滿大街掛的都是燈籠,顧衿討喜慶,斜背了一只很流行的紅色小豬包,帶了頂紅色的貝雷帽,她歪著頭,多了幾分往日沒有的俏皮。 看著她那模樣兒,旁政心里的不痛快散了幾分,板臉發(fā)動車子走人。 一路上心里怎么琢磨都不對,明明上回給她那個案子是為了攪合她跟傅安常,這怎么還給他人做嫁衣,倆人關(guān)系越來越好了呢? 顧衿專心擺弄他車上的cd,最近她越來越懶,不想自己開車,就天天蹭他的,車里的歌兒也被她惡趣味換的差不多了,什么中國娃娃鳳凰傳奇,怎么聽怎么像樓下跳廣場舞的。 “一會兒干什么去啊?” 顧衿想了想?!俺灶D好的?” 智商低的人通常要求也很容易被滿足。 旁政想起他跟顧衿第一次單獨出去見面的情景了,對,只能算得上單獨見面,根本構(gòu)不成約會。那時候他問她想去哪兒,當(dāng)時她也是這么很認真的想了想,也是這副試探的表情。 咱倆,吃頓好的? 他帶她去吃了一家意大利菜,出來的時候顧衿心滿意足的摸著自己肚皮,仰頭盯著旁政?!鞍?,你知道男人什么時候最帥嗎?” 旁政漫不經(jīng)心,“抽煙的時候,倒車的時候,做飯的時候。” “不,那是我跟你結(jié)婚之前的想法,現(xiàn)在我沒那么膚淺了?!?/br> 呦,這是想上升到精神靈魂層面來跟他探討這個問題啊…… 旁政對她難得嚴肅一回?!吧洗驳臅r候?” 顧衿一下蹙起眉,很夸張的扶著墻。“惡心,旁政,以前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這么沒有內(nèi)涵啊?” 他局促,“到底是什么?” 顧衿扯著他往商場走,旁政明白了,是刷卡買單的時候。 第35章 年三十兒,旁政帶著顧衿回家。 每年的今天家里是最熱鬧的,旁家旁支出來的親戚很多,加上旁政的爺爺今年來了b市,算上往日里因為工作關(guān)系來走訪拜年的客人,近的遠的,幾乎都奔著這兒來了。 旁政和顧衿拎著前幾天給家里長輩準備的禮物,大包小裹的,一進門,就有兩三個小東西堵著門管旁政要紅包,一口一個舅舅叔叔的叫。 旁爺爺笑呵呵坐在沙發(fā)上,慫恿幾個孩子?!皩Γ芩?,不給紅包不讓他進門。” 旁政放下東西,拎起一個小丫頭抱在懷里,親了親她臉蛋兒?!坝箢^兒,再叫舅舅一聲,叫好聽了舅舅就把紅包給你?!?/br> 小丫頭看起來也就兩歲出頭,長的水靈靈胖乎乎的,梳著個娃娃齊劉海兒。她忽閃忽閃眨著眼睛,摟著旁政脆生生叫了一聲。 “舅舅?!苯型晷」媚锸謾C靈的看著顧衿,也甜甜喊了她一聲。“小舅媽?!?/br> 旁政心情大好,從衣兜里掏出一個份量不輕的紅包塞給她?!肮?,玩兒去吧?!?/br> 旁政是旁老爺子唯一的親孫子,也是這些小輩兒里最受重視的一個,每年他作為家里的長子,總是得面面俱到,照顧到每一個人。 給幾個侄子外甥發(fā)了紅包進了門,他跟顧衿去給老爺子和父母拜年。 顧衿抱著拳頭,沖著老頭就是一大串吉利話兒。 “爺爺,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呀?!?/br> 老爺子喜歡顧衿,她就是什么都不說,喜氣洋洋的往那兒一站他也能笑的合不攏嘴。 “也祝你們兩口子新年快樂。”老爺子今天特地換上了一件紅色棉坎肩,他從上衣口袋里掏出個信封給顧衿?!皝?,爺爺給的壓歲錢?!?/br> 那信封摸著不是一般的厚,顧衿喜滋滋收下,旁政也伸手要?!袄项^兒,你還沒給我呢?!?/br> 旁爺爺推了推老花鏡,故意眼神發(fā)愣的看了旁政半天,“你?哎呦,歲數(shù)大記不住事兒了,你是誰來著?” “我不認識你,這紅包可不能隨便給?!?/br> 嘿!上個禮拜才鞍前馬后伺候著您帶著體檢去,現(xiàn)在就翻臉不認人了。 滿屋子的人被老爺子耍寶逗的哈哈笑。 “給你媳婦就是給你了,這么大的人了不孝敬我不說還追著要錢,也不害臊?!?/br> 家里根正苗紅的嫡子就這待遇,旁政嘆氣,又去給家里幾個親戚長輩一一問好拜年,路過客廳,他特地停了一會兒,跟站在樓梯旁邊的男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