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顧衿嗚嗚著,愁眉苦臉的,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戒備的看著旁政。 “看我也沒用?!迸哉嗥鸨敛涣羟榈姆笤陬欛频淖焐??!皨屧谕忸^聽著呢,要不你就出去讓她幫你弄?!?/br> 顧衿眼睛倏地一下睜的圓圓的,那種又木又麻的感覺把她臉都憋紅了,旁政怕她亂動,一只胳膊還橫在她脖子下面壓著。 可能覺著兩人離的太近了,旁政放開抵住顧衿的手,微微向后退了一步,拉開自己和她之間的距離。 廚房的拉門一半開著一半掩著,兩個人站在冰箱后頭,在餐廳的位置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 聽著廚房里的聲音漸漸小下來,旁mama沖著丈夫會心一笑,小聲跟旁磊念叨?!拔铱葱煽谔幍倪€行,旁政對顧衿挺好的,以后啊,不愁抱孫子?!?/br> 旁磊是個正直忠厚的性子,聽見妻子這么說,慢慢放下手里的碗,臉上難得帶了點欣慰笑容?!榜岂七@孩子不錯,起初我怕這小子辜負了她,現(xiàn)在這么瞧著,我對老顧也算有個交代,心里踏實不少。” “你呦。”旁mama又回頭往廚房探了一眼,隨即轉(zhuǎn)過身來。“但愿吧,這倆孩子能和和美美的把日子過順當了?!?/br> 旁磊夫婦的小聲對話廚房多多少少是能聽見一點兒的,兩個人面面相覷,都沉默著。只不過,旁政是一臉的坦然自若,顧衿……則有點尷尬。 和和美美的過日子。 這對顧衿來說,是她和旁政結(jié)婚以來,一個羞恥的,掩藏在心底的,可望而不可及的夢。 她心虛的看他,他還是之前那副樣子,沒什么表情的托著冰袋,好像什么都沒聽見。 旁政的眼睛很黑,是那種不管什么時候都能直視人心的,毫不躲藏的黑,和他對視著,顧衿覺得他這人就是做了什么虧心事兒的時候,都會像現(xiàn)在這么坦蕩,那種不知道是自信還是無所謂的眼神,讓顧衿覺得很挫敗。 顧衿覺得這氣氛太詭異了,她動了動腦袋,示意旁政把冰袋拿開?!澳闳Q一個,我自己來吧。” 旁政依言拿走冰袋,見她紅腫確實比剛才消了不少,才放開顧衿轉(zhuǎn)身去取新冰塊。 顧衿把他的手機舉起來,左照照右照照,怎么都覺得別扭,剛想張口說什么,旁政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 嗡嗡的震動聲一下接著一下,上面顯示的號碼沒有任何名字備注。 “喂,你手機響?!?/br> “你先接起來?!彼硨χ诿芊獯樱v不出手。 “哦?!鳖欛七t疑著滑開鎖屏,放到耳邊喂了一聲?!澳?,哪位?” 可能是顧衿還有點口齒不清,對方?jīng)]聽清楚,試探著叫了一聲?!鞍⒄??” 這回換成顧衿沒動靜了,對方顯然是不確定電話這方的人是誰,清清嗓子換了稱呼,嗓音輕慢柔婉,又極為有禮。 “請問,是旁政嗎?” “我不是。” 旁政察覺到不對,疑惑轉(zhuǎn)身,恰好與顧衿看過來的目光撞上。 他走過去從顧衿手里抽走電話,順勢把手里的冰袋遞給她。 顧衿不出所料的看到旁政在聽到那人說話之后腳步一頓,隨即走到廚房后面的陽臺去了,大冷的天氣,他只穿著單衣站在風口,顧衿怔怔的看著他的背影,甚至忘了捂在手里的冰。 對話很簡單,不過一兩分鐘的樣子,旁政大多數(shù)是在聽,偶爾應上一聲,到最后,他朝那端的人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掛掉了電話。 他回來關好陽臺的門,還沒說話,顧衿先他一步?!笆莻€女的?!?/br> 她說的神秘兮兮,像是抓住了丈夫小三的正室妻子,有點無理取鬧。 旁政把手機放回褲兜,大大方方的承認?!笆??!?/br> “什么事?是不是約你去私會?”顧衿不依不饒,“前女友?還是哪個新認識的紅顏知己?說!” 旁政不置可否,低頭看著她?!拔页鋈ヒ惶??!?/br> “一個朋友遇上點麻煩,請我?guī)蛡€忙?!?/br> 顧衿像是一腳踩空了,心里咯噔一下。以往他偶爾有事需要突然離開的時候,通常都會簡單告訴她一下原因,或者是臨時會議或者是突然有應酬,從來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 身上的過敏癥狀還沒完全消退,臉上漲漲熱熱的,這么站在旁政面前如果繼續(xù)問那種自討沒趣的問題,顧衿覺得自己特蠢。 她舔了舔嘴唇,“外面好像要下雪了,你路上小心?!?/br> “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彼晾闲庾?,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得知旁政忽然要走,旁磊不太高興,一連問了他好幾次到底什么要緊的事,旁mama見顧衿一個人在這兒,心里不忍,便極力留顧衿在這里住。顧衿不自在,心想著要是旁政萬一晚上不回來住,第二天就該在公婆面前露餡了,拒絕了旁夫人之后,她自己都被自己這么為他人考慮的大無畏精神感動到了。 晚上七點半的天氣預報又一次說了最近兩天有暴雪,顧衿怕晚了不好走,便跟公公婆婆告別。 回公寓的路上也不知今天是怎么了,孤零零的只有顧衿一臺車子在跑,看著后視鏡里寬闊的馬路,顧衿慢慢的,把車停在路邊。 她沒想到晚上的海螺竟然那么厲害,原本消退的過敏反應此時開始加劇,顧衿感覺自己的腦子正漸漸變的遲鈍,整個人都暈乎乎的。她閉上眼想緩一會兒,腦中卻又忽然蹦出一道女聲。 那女聲禮貌又熟稔,她對自己說,你是顧衿嗎?你好,我是白梓卿。 那把嗓音,幾乎讓顧衿在腦中構畫出了她的容貌。 其實接旁政電話的時候,顧衿回答對方問題時是帶著點挑釁的,那人明知道接電話的人并不是旁政,卻還是要叫他的名字,顧衿氣不過,便故意給她難堪說,我不是。 但是顧衿怎么也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夠叫出自己的名字,她說,你是顧衿吧? 她知道自己是誰,可是顧衿卻對她一無所知。那感覺,真的糟糕透了。 在顧衿的潛意識里,她一直覺得自己挺理直氣壯的,好歹她也是和旁政有法律手續(xù)他明媒正娶過來的妻子,所以偶爾有場合跟別人介紹她的時候,都會說上一句,這是旁太太,旁家的兒媳婦。 那時候顧衿不明白為什么那些人看自己的眼神帶著探究和憐憫,現(xiàn)在顧衿懂了,其實,在很多人眼里,那種目光大部分是帶著嘲笑的吧。 她以為自己是最名正言順的旁太太,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她并不是。因為她對旁政這個名字以外的東西,一無所知。 海軍總院。 旁政穿著淺灰色的外套,和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年輕男人正從二樓的滾梯上下來,他聽的十分認真,身形挺拔的站在高處,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滾梯緩緩下降,他和穿著白大褂的醫(yī)生在一樓的指示牌下面握手道別。 “這樣的案例很多,不能說完全成活,但是術后恢復的成功幾率還是有一些的?!?/br> 旁政拍了拍那醫(yī)生的肩膀,好像兩個人認識很久了?!澳蔷桶萃心懔?,今天晚上我有事,改天聯(lián)系,請你吃飯。” “嗨,跟我你還客氣什么?!蹦莻€醫(yī)生隨和笑笑,從兩側(cè)的大褂口袋里拿出一小瓶藥?!斑@是剛才你跟我說的脫敏藥,對接觸性神經(jīng)過敏效果很好。我看你也沒有癥狀啊,是老爺子?” “不是?!迸哉舆^來,“是我太太。” 醫(yī)生和旁政認識有幾年了,跟他的關系也還算不錯,當初旁政結(jié)婚的時候他也是收到請柬的。他調(diào)侃旁政,意有所指。 “保重啊。” 時間不早了,旁政出了醫(yī)院大門一路往停車場走,晚上隱隱空中飄起了清雪,他心里有事裝著,一時腳步加快了些。 車子剛剛駛出醫(yī)院大門,忽然從遠處傳來一道柔柔的女聲。“阿政!” 旁政聞聲瞥向后視鏡,眼神有一瞬間的恍惚。 只見醫(yī)院路燈下,一個穿著白色羊絨大衣的女人正朝他小跑著追來,在寒風中,纖細苗條的身段顯得女人楚楚可憐。 旁政下意識的踩了急剎車,車子在雪地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同一時間停下的,除了車,還有女人的腳步。一人一車,之間隔著十幾米的距離。旁政面無表情的注視著后視鏡那個身影,他甚至都能想象到她臉上的表情。 禮貌的,溫柔的,永遠飽含深情的,或者是之前他見過太多次那種決絕的,驕傲的,偏執(zhí)的。 兩人各自在原地,時間就這么靜止了一分鐘,黑色的車子忽然重新啟動,毫不留戀的開走了。 旁政的側(cè)臉在夜色中輪廓分明,沉靜如水,握著方向盤的手漸漸收緊,他終于在這個晚上,正視了那個名字。 一個曾經(jīng)拋棄他就像他現(xiàn)在拋棄她一樣的女人。 白梓卿。 第17章 顧衿的過敏癥狀連吃了三天的藥才好轉(zhuǎn),尹白露聽說了她過敏原因之后眼淚都要笑出來了。 “你確定?顧衿,長了這么大,我真第一次聽說女人是因為沒有性生活才過敏?。?!” “拜托你小點聲行嗎!”顧衿緊張的全身汗毛的炸起來了,“而且跟你說多少次!不是沒有性生活!是荷爾蒙激素水平!” 尹白露嗤之以鼻?!靶再|(zhì)是一樣的。” 提起這個顧衿就覺得沒臉見人,過敏癥狀一直不見好,顧衿早上上班的時候順路去了醫(yī)院做檢查,誰知道一上午又是扎針又是抽血的,報告拿到大夫那里,人家掃了一眼,就把單子輕飄飄的扔回去了。 你這個,不是什么大事兒,最近是不是工作壓力大?。拷Y(jié)婚了嗎?夫妻生活和諧嗎?體內(nèi)荷爾蒙激素水平低,可能和飲食中某些營養(yǎng)物質(zhì)產(chǎn)生化學作用導致的,尤其是海鮮,吃點藥,調(diào)節(jié)調(diào)節(jié)心情就好了。說白了,就是雌激素少,內(nèi)分泌紊亂。 顧衿從醫(yī)院出來的時候還咬牙切齒的,庸醫(yī)!你才雌激素少呢!你才紊亂呢!她姨媽一個月來一次不要太正常好不好哦。 尹白露很不贊同她這種安慰自己的說法,“你別偷換概念,過敏是偶然,但是這個紊亂一定是必然,顧衿我告訴你,女人嘛你要適當變通一點,別總天天牙尖嘴利得理不饒人,你得常常撒撒嬌賣個萌,這樣旁政才對你欲罷不能,那方面……自然就和諧了?!?/br> 尹白露朝顧衿擠眉弄眼,一副過來人的口氣。 顧衿漫不經(jīng)心的攪著咖啡杯里的小勺,情緒一下就垮了。她最近正在和旁政吵架冷戰(zhàn),還撒嬌賣萌呢,現(xiàn)在每天兩個人回家只要看上一眼,都恨不得立刻轉(zhuǎn)過臉去誰都不搭理誰。 “為什么啊?” 尹白露是顧衿最好的閨蜜,兩人之間無話不談,顧衿戚戚的,半晌才把事情的真相說出來。 那天旁政回來已經(jīng)是半夜了,顧衿一個人在家里總是睡不踏實,一個人在床上翻天覆地的,時間越晚,她就越精神,她不自覺的總是在想旁政在哪兒,在做什么,到后來,她都覺得自己和古代的深宮怨婦沒什么兩樣了。 好不容易渾渾噩噩的睡著了,再醒過來時卻是被外面的煙味嗆的。 顧衿披了外套出去看,客廳沒開燈,只有外面陽臺上有星星點點的煙頭在燃著,旁政無聲的站在黑夜中,偶爾偏過頭抽口煙,正在一動不動的注視著顧衿。 “我吵醒你了?” 顧衿看了一眼表,十二點半。 “你朋友的事情處理完了?很嚴重嗎?” 旁政掐了煙,沒答她的話,似乎不想談這個話題?!霸琰c睡吧,桌上的藥你記著明天早上吃了。” 顧衿看了一眼茶幾,淡綠色的標簽,是國外一種進口的舒敏藥。 顧衿忽然覺得特別諷刺,她回臥室一言不發(fā)的重新躺下,還不到一分鐘,床邊另一側(cè)塌陷下去,旁政略帶涼意的身體鉆了進來。 他手沿著顧衿凹下去的腰線漸漸上移,顧衿驚的騰的一下坐起來了。 “你干嘛?” “睡覺啊?!迸哉稍谡眍^上,沒有絲毫不自在。 他懶懶的翻了個身,把手枕在腦后?!澳阃砩弦僮鲐瑝粼趺崔k?過敏休克了怎么辦?再說了,你這床上放倆枕頭,不就是給我準備的嗎?” “誰給你準備了?”顧衿覺得莫名其妙,她晚上睡覺的壞毛病,枕頭一直是枕一個抱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