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大蔣氏立刻就應下了,這可好,蔣沁和燕馳飛,正好一左一右給孟珠當護法。 真到出游那一日,大家上了山,燕老夫人又心血來潮說要野炊。 “仆役們在家里天天燒飯,來來回回就是那些,也變不出什么新花樣,我看不如咱們家里這些年輕的姑娘們一展身手,一來他們玩得開心而來,咱們也可以嘗個新鮮不是?!?/br> 喬歆不在,燕冬沒來,夠得上年輕姑娘四個字的,也就是孟珠蔣沁和楊蔓君三人。 可惜,孟珠和蔣沁,一個嬌氣嬌慣,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個活潑好動,會舞刀弄槍卻從沒握過鍋鏟。 唯有楊蔓君廚藝上是一把好手,眾目睽睽之下麻利地生火、切菜、煮飯,很快做出八菜一湯來,分別用食案送給每人。 色香味美,大家吃得贊不絕口。 燕老夫人笑模笑樣地看大家夸完,狀似不經(jīng)意似的順口說起來:“咱們蔓君手藝真是好,是吧,馳飛?你比我們早有口福,廚上大娘說了,蔓君日日親手做荊州名菜送到你院子里去,你來評評看,到底蔓君今日做的好吃,還是給你開小灶的那些好吃?” 孟珠聽了這話,舉筷的手僵在半途,只覺剛才還酥脆可口、恨不得連舌頭一起吞下去的竹節(jié)鱔魚,忽然間竟變得索然無味、干澀堅硬,吃在口中如同嚼蠟。 大蔣氏看著委屈得嘴都撅起來的未來兒媳,心想:就說哪兒有不對吧,原來老太太在這兒等著呢,挑撥離間,亂點鴛鴦,這可真是夠煩人的! ☆、第49章 .48.1.15 第五十章:發(fā)現(xiàn) 楊蔓君并不傻,事實上喪母之后,掌管家事多年的經(jīng)歷讓她比同齡的女孩子閱歷更多,對人情世故也更了解的透徹。 燕楊兩家沾親帶故,燕老夫人一來對他那樣熱情,她當然不會反感,但也不等于什么都信了燕老夫人的。若不是自己心中另有目的,也不會真的跟燕老夫人到晉京來。 特別是經(jīng)由倪之謙提醒后,她更是小心留意著燕老夫人的心思打算。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楊蔓君沒想攀附人家的富貴,也不愿被這富貴迷了眼,惑了心,改了命。她想的只是等倪之謙春闈高中后兩人成親,就從燕家搬出去,屆時若倪之謙留在晉京做官便將弟弟接來讀書,若是被外放至不如荊州繁華之地,那便讓弟弟留在爹爹身邊。 只燕馳飛那日說的,燕家兄弟愿與倪之謙多交往,將來也好守望相助,楊蔓君當然求之不得。雖然官場上的事她不懂,但就算市井里尋一份穩(wěn)定的長工,都還需鋪保呢,可見沒有根基沒有人脈在哪里都做不成事。她也不奢望燕氏兄弟能給倪之謙提供多么強有力的幫助,只盼有著這么一對出身顯赫的兄弟做朋友,旁人能給上倪之謙三分薄面,少讓他受些挫折、欺負。 所以對于楊蔓君來說,不管是燕老夫人還是燕家兄弟,她都不愿意得罪,還愿意主動討好,畢竟燕老夫人夫人是她現(xiàn)在的依仗,而燕氏兄弟是倪之謙將來的希望。 她本來也沒想過有一天,兩邊的立場會不同。原以為燕老夫人的目的就算再如何不好,最多也不過是想拿遠房侄女的婚事與旁的富貴人家攀些交情,不然怎么一到荊州就先想著提給她尋個好夫婿呢。但剛才燕老夫人那番話一說,楊蔓君也明白過來,恐怕不是自己想得那樣簡單。 可孟珠是燕馳飛的未婚妻,楊蔓君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的,就被燕老夫人一句話弄得對方對自己有心結(jié),但若開口幫孟珠說話,又怕得罪了燕老夫人,一時間猶豫著措辭,未曾出聲。 反倒是看熱鬧的燕驍飛先開了口:“不光二哥知道,我也知道,蔓君表妹的手藝真是好,我現(xiàn)在日日惦著吃蔓君表妹的菜,竟然吃不下書院里飯?zhí)玫臇|西了。” “喲,自從蔓君來了以后,你們兩個這才第一次見呢。你上哪兒吃過人家的手藝去?”燕老夫人問,滿心覺得三孫子根本是故意和自己對著干。 燕驍飛似乎半點不覺得祖母不滿,只說:“當然是表妹做好了送到書院來的。表妹不光廚藝好心地也好,知道我在書院里寂寞冷清,生活艱苦,時不時派人送飯來給我,以示安慰?!?/br> 楊蔓君連忙順著他的話說:“我這不是寄望這兩個表哥能在讀書的事情上多幫幫我弟弟嘛,所以當然要對你們好一些?!?/br> 如此一來,事情便算說清楚了。 可是孟珠的心情卻沒有回復。 眼下楊蔓君沒有旁的心思,可不代表以后不會有。她長得討人喜歡,又會做好吃的,還一直住在燕家,根本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再加上旁邊還有一個燕老夫人存心拉郎配。 孟珠覺得自己真是前途坎坷,悶悶不樂的回到家里,做什么都沒有心思,也不愿意找燕馳飛來,早早睡下,逃避煩憂。 她鬧著別扭,燕馳飛當然看得出來,只是當時人多,不方便說話,到了夜里也不用孟珠召喚,自動自覺地翻墻來找她。 本以為孟珠肯定煩惱不堪,說不定還要苦著臉哭鼻子,哪知道入了香閨,看到的竟然是美人春睡圖。 他好笑地摸了摸孟珠睡得紅撲撲的小臉。 也不知是否手下力氣大了,夢中的孟珠狀似不滿的吧唧了一下嘴,小手一橫把他的手揮開,然而人半點沒醒,翻了個身,繼續(xù)睡得香,還輕輕扯起了小呼嚕。 燕馳飛掀開被子躺到她旁邊,從后面把人摟住。 孟珠好像感應到了什么似的,又翻了回來,在燕馳飛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繼續(xù)呼呼大睡。 懷里抱了個火爐自然與平時不同,睡到半夜,孟珠便被熱醒了,她迷迷糊糊的先是以為自己抱了個湯婆子,然后來發(fā)現(xiàn)那湯婆子竟然會動,胸膛一起一伏的好像在呼吸。 孟珠嚇了一跳,呀一聲彈坐起來,這下動靜有點大,連在次間值夜的綠蘿都被吵醒。 綠蘿立刻披了衣裳下榻,進來查看。 外間桌上留著一盞小燈,并不很亮,不過是留點光,以防孟珠起夜時看不到路絆腳而已。綠蘿進屋時就著那點幽幽的火光,透過繡花鳥的四扇折屏,隱隱約約看到床上被鋪翻滾不休。 “姑娘?你發(fā)惡夢了?”她快步走過去。 孟珠側(cè)躺著,全身裹在被子里,只一張通紅的小臉露在外面,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話,似乎是回應又好像不是,綠蘿并沒有聽清楚。 “姑娘的臉怎么這么紅?”綠蘿看孟珠臉色不對,伸手一摸,呀一聲叫了出來,“怎么這么燙?別是白日出去玩累得生病了?姑娘覺得哪兒不舒服嗎?” 孟珠一板一眼地回她:“我沒事,我就是有點熱?!?/br> “熱就別裹得這樣嚴?!本G蘿說著就要去掀開被子。 誰知孟珠兩只小手死死扒著被頭:“不要!我就要蓋著!我喜歡蓋被子!” 綠蘿“噗嗤”一聲笑出來,她家姑娘馬上都要嫁人了,性情居然還像個小孩子。 “好好好,我不動?!彼S口哄著,又問,“要不要換一床薄點的被子?” 孟珠這回沒說話,只是格外鄭重地搖了搖頭。 “真的不要嗎?”綠蘿有些堅持,“我剛才看到姑娘你熱得整個人在被子里像條毛蟲似的扭來扭去,還是換了舒服些?!?/br> “不行!”孟珠急切地說。 綠蘿面露詫異,孟珠發(fā)現(xiàn)了,連忙說:“我……我那不是熱的,我是做夢和阿沁練功夫,所以身上出了些汗,怕立刻換了被子受涼?!?/br> “那我?guī)凸媚锊辽?。”綠蘿說著挽起袖子往浴間走。 “我不擦!”孟珠發(fā)起脾氣來,“你出去!” 綠蘿從來沒見過自家姑娘這樣蠻不講理,她更不明白自己今日到底哪兒做得不對,竟惹出孟珠這么大的火氣來,一時站在房間當中,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頗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孟珠吼完那一聲,自己也覺得不妥當,又嬌聲嬌氣地找補:“我很困,不想折騰,讓我好好睡嘛,今天累了一天呢!” 綠蘿只好應聲離開。 孟珠雙手一直牢牢抓著被子,動也不敢動一下,眼巴巴地看著綠蘿的背影,直到外間房門關(guān)起,她立刻忽呼地一下掀開被子,撲過去問平躺在枕下的燕馳飛:“馳飛哥哥,你悶著了嗎?” 問完了才想起來,應當是要生他氣的,又氣哼哼地轉(zhuǎn)身躺下背對他。 她情緒轉(zhuǎn)換太快,燕馳飛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于是又從背后摟過去。 孟珠竟然扭著身體從他懷里掙出來,之后還十分明顯地往床外側(cè)挪了挪。 燕馳飛皺眉,跟上去再摟。 孟珠撅嘴,繼續(xù)掙出來往外挪。 幾次之后…… 只聽“哐啷”“哎呀”兩聲連響,孟珠整個人滾下了床鋪。 綠蘿驚得從榻上蹦下來,腳不沾地的推開門跑進來:“姑娘,你怎么……啊——” 她話還沒問完,先看到孟珠床上坐著個正揉著額頭的大男人,立刻尖叫起來。 ☆、51|50.49.48.1.15 第五十一章:護主 隔著紗屏,綠蘿看不清楚榻上男人相貌,在她心中此事就是色.欲熏心的采.花大盜打算夜半欺負孟珠,是以驚嚇過后,護主的心思很快涌現(xiàn),使足了全力,扯開了嗓門,用平生所能達到的最大聲音高聲喊:“來人!救命!” “不要叫!”孟珠尖聲阻止,因為心急聲音比綠蘿只高不低。 綠蘿雖不解其意,還是依言住口,卻還覺得不能坐以待斃,順手抄起八仙桌旁的紅木鼓凳,膽戰(zhàn)心驚又一往無前地沖進里間。 榻上的“采.花賊”大馬金刀、毫不躲避地正坐著,綠蘿一進去便和對方打了照面。 “燕夫子?” 綠蘿不可置信地喊,手中已高舉起的鼓凳自然不能再打下去,偏那一揮把小姑娘吃奶的力氣都使出來,又不是練家子,怎么可能收放自如,脫手時不得已改了方向,那圓肚的鼓凳便沖著她本要保護的孟珠飛去。 幸而燕馳飛眼疾手快,不動聲色地伸手一撈,再輕輕放下,沒傷到任,也沒發(fā)出半點多余的聲響。 先前綠蘿雖只喚了一聲救命,時間短促,但音量高昂,睡在海棠苑的其他丫鬟婆子或許聽不到,但足以驚醒歇在西廂角房的如霜。 鼓凳將將落地,綠蘿大氣還沒來得及出,就見一個青白色的身影破窗而入。 如霜跟著孟珠已一年多,因種種原因,自問一直沒有真正發(fā)揮應有的作用。每回孟珠帶她出門時大多平安無事,不帶她時卻總是連連遇險。這雖然不能算作她無能、不盡責,但作為一名女護衛(wèi)到底面上無光,早就急著有所表現(xiàn),體現(xiàn)價值。剛才聽到從孟珠房中傳來呼救聲,如霜連外裳都沒披,直接便闖了進來。 她們這些拜師學藝的姑娘家,若是想憑借一身本領(lǐng)討飯吃,十有□□都是給富貴人家女眷的貼身護衛(wèi),平日里扮作一般丫鬟跟著主子進進出出,自然不可能像行鏢或給男子做護衛(wèi)的□□大刀明晃晃不離手,自小勤練的必不可少暗器功夫,睡覺時衣裳可脫,袖中的柳葉鏢卻不可離身。 這時人還未落地,三支薄如蟬翼的柳葉鏢便從袖中飛出,分打床上男子三處大xue。 她出手又快又狠,饒是燕馳飛功夫高強,反應迅捷,都只是將將避開前兩支,第三支鏢雖沒傷到他人,卻把他袍擺釘在了床板上。 夜探香閨被發(fā)現(xiàn)已夠不好看,燕馳飛斷然再不肯留下連衣裳都被佳人護衛(wèi)打得撕裂開來的歷史,索性當做沒有這件事,連嘗試動手扯拽都不曾,仍穩(wěn)穩(wěn)當當,不急不躁地坐著。 如霜一擊未中,再欲出手時已看清燕馳飛面目,她從前沒少幫孟珠送信兒,見燕馳飛出現(xiàn)在孟珠床上自不像綠蘿那般驚詫,但她心虛。 說到底,如霜雖是孟珠的護衛(wèi),但她真正的主子是燕馳飛,適才一出簡直應了一段戲文: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 “世子?!?/br> 此時多說無益,如霜稱呼一聲,便垂首侍立一旁等著發(fā)落。 可,應該誰來發(fā)落? 這是孟珠的臥房,她們兩個是孟珠的丫鬟,發(fā)號施令的當然應該是孟珠。 不過…… 燕馳飛垂眸看看孟珠,她還跪坐在腳踏上,半點沒有起來的意思。大概因為私會情郎被捉個正著,又羞又窘,雙臂扒在床沿,小腦袋整個埋進臂彎里,根本不肯把臉露出來見人。如果現(xiàn)在地上開個洞,她估計會義無反顧地跳進去躲起來,想讓她開口說話挽回場面,真是不能指望。 看來還是得他親自來。 問題是該說什么? 你們都出去,我還要跟你們主子溫存一會兒? 雖然是即將發(fā)生的事實,但就這樣說出來,未免太囂張。 燕馳飛再掃一眼孟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