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jié)
“你可收到容安郡主的帖子了?你會去的吧?”喬歆問。 蔣沁心不在焉地拋出兩個字:“不去?!?/br> “為什么?”喬歆不解,又因為受了夏侯芊的托付,難免有些心急,索性把事情全都告訴她,“她寫了一封信給我,說她約我們,主要是為了同你修好,還說……” 話還沒說完,就聽蔣沁嘟囔道:“無聊!” 喬歆瞪大了眼睛:“唉,我可是為了你好!”伸手抽掉蔣沁前面的書,一看卻是個俠客劫富濟(jì)貧的話本子,“你就只顧看閑書,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了嗎?” “就是去見她很無聊,所以不想去?!笔Y沁跪坐起來,雙手平放膝頭,唇角微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喬歆,“你看我現(xiàn)在的樣子,是不是很認(rèn)真很專心的同你說話?可以把書還給我嗎?” 喬歆把書拍在她胸前:“你都要做明王妃了,難道你家里都不讓你修習(xí)些有用的?” 蔣沁側(cè)躺回去,說:“你這是被你娘折磨得太過凄慘,所以看不慣我悠閑么?”停了停才反應(yīng)過來,又問她,“誰說我要當(dāng)明王妃了?我怎么沒聽說過?” “你怎么會不知道?”喬歆奇怪地問。 “那你怎么會知道?”蔣沁學(xué)著她的語氣反問。 “是夏侯芊告訴我的。”喬歆一點也不瞞她,“她說因為你將來會成為她的嫂嫂,所以才想找機(jī)會和你修好,還希望我能幫助她。” 蔣沁撇嘴:“打算的挺好,不過我是不會像小姑姑那樣嫁到皇家去的,太累太拘束。”她笑嘻嘻揚揚手中的書冊,“我要做俠客,劫富濟(jì)貧!” 聽她言之鑿鑿,如果沒有最后那句,喬歆絕對信個十足十,畢竟賞花宴過去已經(jīng)快兩個月了,若是東宮那邊真的選定蔣沁當(dāng)明王妃,以太子妃和蔣家的關(guān)系,她怎么會半點不知情。 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夏侯芊為什么要騙自己呢? 喬歆想不明白,正郁悶著,就見孟珠蹦蹦跳跳地走進(jìn)來。 “劫富濟(jì)貧?你就是大家口中的富,快快把錢財都交出來,周濟(jì)我們這些貧民百姓?!泵现樵谖萃鈺r聽到蔣沁那句話,一進(jìn)來便爬到榻上去咯吱她。 蔣沁力氣比孟珠大,沒兩下功夫便把她壓制住,裝腔作勢地在她頸邊一嗅,學(xué)著話本子里登徒子調(diào)戲小嬌娘的語氣,說:“阿寶,你怎么這么香,馳飛哥哥我等不及要娶你過門了?!?/br> 孟珠鬧了個大紅臉,又羞又氣地推開她,坐到一旁不說話。 喬歆湊過去問她:“阿寶,那下個休沐日你去嗎?” 經(jīng)過上巳節(jié)那天的事情后,她們之間本來有點小別扭,但是在書院里朝夕相處,很容易有機(jī)會把話攤開說,喬歆也接受了自己因為站得遠(yuǎn),再加上角度不對,看錯了孟珠行動的這種說法。兩人很快恢復(fù)到和過去一樣親密無間。 “你們都去嗎?”孟珠反問。 她對夏侯蕙沒有明顯的喜惡,可是夏侯芊曾經(jīng)與孟珍那樣親密,孟珠本能對她有戒心,如果只她一人肯定不去,但因為有喬歆和蔣沁,她也愿意適當(dāng)調(diào)整自己和朋友們保持同步。 蔣沁立刻答:“那天我們家要去溫泉莊子?!?/br> 喬歆卻說:“我去的,你陪我一起去好不好?” 燕秋這些日子管她極嚴(yán),等閑的邀約根本不準(zhǔn)去,多虧夏侯芊身份尊貴,燕秋才同意讓她出門,她是一定要去的,不然只能被關(guān)在家里練琴練字一整天,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孟珠當(dāng)然知道她的境況,是以根本不需明說也猜到她的心思,于是答應(yīng)下來。 可惜沒過幾日,如霜送了燕馳飛的信進(jìn)來,說是約她下個休沐日碰面,孟珠當(dāng)即改變主意,決定去赴燕馳飛的約會。 “哼,重色輕友?!眴天牶笕缡钦f。 不管她們兩個去不去,她反正肯定要去,待到三月二十日那天,按照約定好的時辰出了門,到了綠柳居,夏侯芊和夏侯蕙已經(jīng)在約好的天字號雅間里等著。 因為夏侯芊拜托的事情沒辦成,喬歆其實有些抱歉,便主動向她解釋起蔣沁和孟珠不能來的原因。 夏侯芊笑意盈盈地聽過后,溫言說:“一個闔家出游,一個約會情郎,都是人之常情,你也不必介懷,她們不來,我們?nèi)齻€聚會一樣可以很開心?!?/br> 三人點了幾樣招牌菜,聊著書院里種種事情,熱熱鬧鬧地吃了一餐飯。 因為今日是夏侯芊做東,吃飽喝足后,喬歆自然少不了要感謝她幾句。 夏侯芊說:“謝字便免了,咱們以后要多來往,何必這般客氣。你說今天玩得開心,我就有個好提議,不如以后每逢書院休沐時,大家都聚上一聚,輪流做東,下回?fù)Q你,在下次換孟珠或蔣沁。蕙蕙么,她年紀(jì)還小,咱們不能欺負(fù)她,所以暫時還只需跟著咱們吃好玩好,旁的不需管。至于我么,不管每次做東的人是誰,都由我做發(fā)起人,給大家派帖子,你說可好?” 如果每次休沐日都和夏侯芊聚會,那豈不是每次都能逃避阿娘的酷刑,喬歆毫不遲疑地答應(yīng)了下來。 之后三人各自登上馬車返歸。 喬歆看天色仍早,不想回家,便吩咐車夫繞路去商鋪集中的地帶游逛。 夏侯芊也沒有立刻回去東宮,她坐的馬車在街上兜了個圈,在申時前后又回到綠柳居。 夏侯旸坐在與天字號雅間門口相對的地字號雅間里,夏侯芊推門而入。 兩人之間從未見過,互相打量片刻,夏侯芊主動施禮,稱呼他:“五皇叔?!?/br> 她是太子唯一的嫡女,身份尊貴異常。夏侯旸卻只是個未被公開承認(rèn)過的皇子,平時甚少與皇家中人接觸,身份也曖昧不明,就連小南宮里伺候他們母子的,都只含糊地稱呼他為殿下,從來不敢擅自冠上序齒排行。 俗話說:無事獻(xiàn)殷勤,非jian即盜。 夏侯旸警惕地問:“你約我來究竟想做什么?” 夏侯芊并不立刻答話,只無比自然地微笑,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地說:“皇叔不請我坐嗎?” 不過是個小姑娘,夏侯旸雖有戒備,卻并不會刻意為難,打了個手勢讓她入座。 夏侯芊挑了他正對面的位子坐下,不慌不忙地說:“其實,我今日本約了幾位好友在這里聚會,其中便包括皇叔心儀的孟三姑娘?!?/br> 如果夏侯旸這時問“你怎么知道”這種話,無疑等于承認(rèn)自己對孟珠有意,所以他并不說話,只不動聲色地看著夏侯芊,等她繼續(xù)說下去。 夏侯芊見他的反應(yīng)比自己想得有趣得多,更添興致,索性不賣關(guān)子,直接說:“我是聽丹陽姑奶奶說的。所以,便想借機(jī)幫皇叔你一個忙。” 夏侯旸表現(xiàn)的并不急迫,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半晌后才問:“你若和她是好友,不會不知道她已與燕國公世子定親的事吧?” “當(dāng)然知道?!毕暮钴伏c頭,“而且我還知道燕家的長輩最近對她有不滿,婚事未必一定能成。我覺得這是皇叔你的好機(jī)會。不曉得皇叔知道不知道,孟三姑娘與燕世子之前曾經(jīng)在書院朝夕相對,日久難免生情。所以我認(rèn)為皇叔缺少的只是與她相處的機(jī)會。正好我與孟三姑娘等人約好,每旬的休沐日都會聚會,皇叔如果也來,便有機(jī)會多與孟三姑娘接觸?;适迳眠@般一表人才,介時多多表現(xiàn),定能討得她的歡心,如愿以償,抱得美人歸。” 夏侯旸可不相信真的會有天上掉餡餅的美事,他與夏侯芊說是有血緣的親屬,可其實素未謀面,半點感情也無,她這樣主動提供幫助實在有違常理。 “你為什么要幫我?”他直接問。 夏侯芊微微低頭,似乎有些害羞之意:“因為,如果皇叔與孟三姑娘共諧連理,那么燕世子必然得重新挑選妻子人選,所以,與人方便,也是與自己方便。我與皇叔各有所求,若是彼此配合,才能皆大歡喜?!?/br> 原來是利益交換。 夏侯旸雖然自負(fù),認(rèn)為就算沒有旁人幫助也能得到孟珠,但既然夏侯芊主動要求與他做同盟,兩人共同進(jìn)退,利益共享,可以事半功倍,他也沒有理由拒絕。 夏侯旸心中歡喜,面上卻不露聲色,還是維持著那個冷冷淡淡的模樣,只說:“嗯,那就麻煩你通知我每次聚會的時間與地點。今天皇叔我請你吃一頓好的,聊表謝意。” 說罷讓小順子招呼小二上來點菜。 二十幾樣招牌菜擺得慢慢一桌 夏侯芊剛飽餐過,仍然很撐,哪里吃得下,可為了不讓夏侯旸懷疑,只能硬著頭皮每樣吃上一兩口,事后肚子幾乎漲破。 孟珠滿懷期待地去到燕馳飛指定的陶然居,可等來的不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未婚夫,只是他的長隨。 “世子讓我給三姑娘傳個信,他在宮里有要事,一直走不開,今日不能來赴約,讓我替他親自送三姑娘回去。” 其實燕馳飛也不想爽約,可他實在身不由已。 近來瓦剌人在邊境上不斷犯事,朝中對于開戰(zhàn)與否爭論不休。元衡帝與上朝時與各位大臣討論不算,下朝后還輪番請不同的人分別到書房去聽取意見,甚至要求做出相應(yīng)的謀劃。 今天輪到的便是燕靖與燕馳飛父子兩個。 他們從早朝后一直待在御書房,直到一更梆子響過后,元衡帝才肯放人。 宮門已落鎖,燕靖還請了皇帝親筆手諭才能順利出宮回家。 父子兩個同車回到燕國公府門前,燕靖當(dāng)先下車,燕馳飛卻不肯下來,挑著簾子說:“爹你先回去,我想起還有事情需要出去一趟?!北惴愿儡嚪蛘{(diào)轉(zhuǎn)車頭駛出了門前大街。 孟珠今日愿望落空,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晚飯也吃得食不知味,數(shù)著米粒用了小半碗飯,一桌菜幾乎沒有動過。 眼下她正窩在窗邊的窄榻上,紅蕎和綠蘿一人手里捧著一個碗,想辦法哄她再用些東西。 如霜輕手輕腳地走進(jìn)來,回稟說:“姑娘,世子在側(cè)門外的巷子里等你?!?/br> 孟珠的眼睛瞬間亮起來,一骨碌爬起來跳下地,便往外跑。 綠蘿在后面追她:“姑娘,夜里風(fēng)涼,加件斗篷再出去。” 孟珠起先根本不理,可跑到垂花門前時,她忽然停了步子。 他約了她,自己卻失約,害她一大天都不開心,現(xiàn)在他一招呼,她又立刻撲過去見他,憑什么呀! 孟珠撅著嘴走回來,由著綠蘿給她穿好斗篷,又慢悠悠地走出去。如果說先前的速度像全速奔跑的兔子,現(xiàn)在就變成了一只懶洋洋的大烏龜。 見還是要見的,只是想讓燕馳飛也嘗一嘗等待的滋味。 可是出了側(cè)門,到了巷子里,哪里有人在呢? 仗著有如霜跟著,孟珠膽子也肥大幾分,在黑乎乎地巷子里來回走動查看,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難道又騙她? 孟珠氣得站在原地頓腳,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從她身旁駛過,車門簾內(nèi)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將她拖進(jìn)車廂里。 ☆、第41章 城36 第四十一章:合謀 孟珠嚇壞了,尖叫著推打著那只手的主人。 “別怕,是我?!笔煜さ穆曇粼谒呿懫穑眢w緊接著便落入一個寬闊,溫暖的懷抱。 “馳飛哥哥,你干嘛這樣嚇唬人!”孟珠不滿地撅嘴嘟囔。 “教你一個乖?!毖囫Y飛笑著捏了捏她鼓起的臉頰,說,“以后在外面要有些警惕心,如果有馬車從你旁邊經(jīng)過你就躲遠(yuǎn)些。不是怕你被馬踢傷或是被車撞傷,而是有些拐子行為囂張,他們用馬車車廂阻隔視線,然后把目標(biāo)抓到車上來。別說是三更半夜小巷子里,就是光天化日人來人往的大街上都屢試不爽,許多人家深受其害。但除了大家自己保持警惕心,一直也沒有其他任何有效的辦法可以防止這些事情的發(fā)生。知道了嗎?” 不知道是否因為之前當(dāng)了一年夫子的關(guān)系,燕馳飛對孟珠說話的時候,總是不自覺地帶著說教的口吻。 孟珠也習(xí)慣了乖乖聽他的話,所以十分順服的答應(yīng)下來。 梆子聲遠(yuǎn)遠(yuǎn)的從大街上傳過來,燕馳飛在心中默數(shù)著,已經(jīng)是一更四刻了,他對孟珠說:“我頂多陪你三刻鐘就得走,否則宵禁之前趕不到家,就得被人拉去府衙挨鞭子了。” 才三刻鐘這么短?原本說好的可是一整個下午還有晚飯呢! 孟珠當(dāng)然不甘心,她這會兒整個人坐在燕馳飛懷里,雙臂攀著他的肩膀,嬌聲嬌氣地說:“馳飛哥哥,要不然你別回去了,留在這里睡吧。” 反正燕馳飛功夫好,飛檐走壁不在話下,一點兒也不擔(dān)心會被孟家的護(hù)院發(fā)現(xiàn)。 而且他宿在她房里也不是頭一回了。從前兩人尚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時候,都不介意這般親密,何況如今坦誠過秘密,大家都清楚對方就是自己上輩子嫁娶過的那個人,自然更沒有什么需要避忌的。 “舍不得我?”燕馳飛輕聲問。 孟珠忙不迭點頭,小嘴里像撒了蜜糖:“可想可想你了,想你多陪陪我?!?/br> “嫌時間少?那能怪誰呢?剛才我到的時候明明將將過了一更二刻,原本我們可以待在一塊二整整四刻鐘,偏偏有人磨磨蹭蹭的,生生耗掉了兩刻鐘才走出來?!毖囫Y飛一邊說一邊伸手輕刮孟珠的鼻尖逗弄她。 孟珠心虛的低下頭,然而她很快發(fā)現(xiàn)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