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沒修床?!?/br> “……”周焱把疊好的毯子拍了拍,走向衣柜,打開塞進(jìn),“這就是‘招手來錢’???” 李政頓了下,隨即輕哼了聲,算是回答。 裝修工很快帶著個小徒弟來了,拉了一車東西,量了窗戶尺寸,清理了地板紙,小徒弟比了比這間客廳兼臥室的屋子,定下了合適的桌椅尺寸。 甲板上灰塵四起,周焱爬到了船頂曬衣服。 支起了晾衣架,她把半干的內(nèi)衣褲掛了上去,又抖開了濕t恤,邊上推進(jìn)來一個臉盆,下面的人說:“掛上。” 周焱又把李政的衣服褲子都掛了上去。 太陽已經(jīng)曬在了半空,洗凈的衣服還滴著水,陽光下閃閃發(fā)光。她走到邊上,低頭向下看。 裝修工干得熱火朝天,李政單腳踩著一個高起的木箱,手肘抵在大腿上站著,手上還夾著根煙,跟工人笑說了兩句,抽了口,抬了下眼,向船頂望來,對上她的視線。 過了一秒,緩緩?fù)鲁鰺熿F。 中午,裝修工的老婆送飯過來,一個六十來歲的女人,說話一口鄉(xiāng)音,把飯盒打開,跟李政說:“我做得多,你們要不要也吃點(diǎn)?” 李政看了眼,笑著:“老師傅吃得還真好,有魚有rou,這是包頭魚?” “是啊,你嘗嘗看?!?/br> 李政說:“不用,屋里做著飯呢?!?/br> 周焱煮了鍋青菜湯,炒了土豆條,還蒸了盤臘rou,李政匆匆吃完,又出去給裝修工打下手了。 周焱收拾著碗筷,見到裝修工老婆也在整理飯盒,說:“阿姨,來這里洗洗吧?!?/br> 裝修工老婆笑著客氣了兩句,走進(jìn)廚房,看見了灶臺上的剩菜,說:“中午吃土豆啊?” 周焱說:“啊,還有臘rou和青菜?!?/br> “我們那個時(shí)候啊,每次上船,都會買一個大冬瓜,船上可以吃很久,臘rou這些東西貴,不一定有,哪像現(xiàn)在條件好啊?!?/br> 周焱問:“您也是跑船的???” “是啊,跑了好多年了。我家里就是開船的,我十二歲就上船了,結(jié)婚后還一直做到了三十多歲,后來是我老公不讓我做的,給我開了個煙花店。” “煙花店?現(xiàn)在還開著么?” “開著。” “夏天生意好嗎?” 對方笑道:“又不是光過年才放煙花,生意還算可以,我們家也算老字號了?!?/br> 周焱給她擠了點(diǎn)洗潔精,眼一掃,看見了對方右手缺了根中指。 她只停頓了一下,對方笑著說:“這手指頭是拉纜繩的時(shí)候絞斷的?!?/br> “???”周焱吃驚。 “那時(shí)候年紀(jì)小,在船上干活粗心,不小心就絞斷了,也沒什么大事?!?/br> “……那您后來還呆在船上嗎?” “呆啊,那會兒我才十七八,絞斷了手指頭真是去了我半條命哦,后來也就慢慢好了,各有各的活法嘛,沒有一根中指罷了?!?/br> 李政聽著里面的人說話,又問裝修師傅:“燃?xì)庠钅懿荒苄???/br> 洗好了碗,裝修工老婆就走了,周焱甩干手上的水,把馬尾綁成一個球,擰了塊抹布,一邊收拾被扔得到處飛的垃圾,一邊擦著那些不被裝修波及到的邊邊角角。 李政踩在箱子上據(jù)木條,木屑亂飛,他說:“走遠(yuǎn)點(diǎn)兒?!?/br> 周焱躲開了一下,說:“你還會這個?。俊?/br> “是個男人都會。”李政拿起木條看了看,換了根,接著據(jù)。 周焱揀出幾個比較完整的花盆,邊擦邊說:“這些花盆是你買的?” “老劉叔的?!?/br> “……不會是你買來船的時(shí)候就有的吧?” “是?!?/br> 這些空花盆就這么放了兩年…… 周焱覺得手指頭都有點(diǎn)黏糊糊的,她問:“你從來沒打掃過?” “打掃這個干什么?!崩钫辛苏惺郑斑^來。” 周焱走近他,“干嘛?” 李政把木條豎在地上,照著她的腿比劃了一下。 周焱的個子在姑娘當(dāng)中算是過得去的,兩條腿修長白皙,站直的時(shí)候膝蓋上還凹進(jìn)去一個不太明顯的窩窩。 周焱不自覺地往后挪了一下,剛一動,后面就扶來一只手。 李政半蹲著,抬頭看向她,捏住她的小腿說:“別動?!?/br> 呼出的熱氣打在她的腿上,周焱低著頭:“做椅子是這么做的?” 李政說:“我不是木工?!?/br> “……還是讓老師傅做吧。” 李政沒吭聲,拿著木條,又往上比了比,才說:“吃什么長大的,這么瘦?” “……九十多斤,不瘦?!?/br> 李政笑了聲,“那是我沒見過你這么‘胖’的?!?/br> 周焱又想往后挪,李政摁住她。 粗糲的指腹在她的小腿上擦了一下,這才放開她的腿,站了起來,說:“差不多這點(diǎn)兒高?!?/br> 周焱小腿發(fā)燙,就跟額心似的,攥著抹布又回去擦邊邊角角。 李政低著頭,拍了拍手上的木條,又朝她看了眼。 擦到了船邊沿的一道粗縫隙,里面似乎卡住了什么東西,周焱趴那兒仔細(xì)看了看,又左右找了找,撿起一片薄木片,插|進(jìn)縫隙里,一點(diǎn)一點(diǎn)挑了出來。 似乎是個大件,卡的位置也巧妙,出來了一個角,是金屬,她扔了木片,用手指頭夾起來。 東西慢慢出來了。 午后艷陽高照,江面波光粼粼,她手上的東西被時(shí)光掩蓋上了一層灰色的死氣,只能依稀辨認(rèn)出上面刻著英文商標(biāo),“v……ch……o……” 是一只男士手表。 ☆、第22章 她不認(rèn)得手表牌子,也看不出這表的好壞,指針已經(jīng)不動了,周焱來回翻了翻。 “李政,這里有只手表!” 李政剛準(zhǔn)備把木條拿給裝修工,聽見周焱的話,問:“什么手表?” “不知道,是你的還是老劉叔的?卡在這底下的?!?/br> 李政走近,第一眼沒看清,等周焱站了起來,把表遞到他跟前,他才辨認(rèn)出來。 周焱見他沒反應(yīng),叫了聲:“李政?” “……這表卡在了縫隙里?” “啊?!?/br> 李政拿過手表,拇指在表盤上擦了擦。 周焱問:“是你的?怎么掉那里了?” 李政說:“誰知道?!?/br> “這手表還能用嗎?” 李政舉著這只手表在她面前晃了晃,“你說呢?” 又臟又舊,看起來在縫隙底下呆了一段極其漫長的日子,說不定已經(jīng)好幾年了,跟這艘船倒是很般配。 周焱忽然看了眼李政,心頭劃過一絲模糊的異樣。正準(zhǔn)備回去繼續(xù)干活兒,李政突然叫住她。 “等會兒?!?/br> “嗯?” 李政把手表一拋,周焱下意識地接住。 李政說:“給你吧?!?/br> “……給我干什么?” 李政拿著木條朝岸上走,說:“不是你找到的么?!?/br> 天氣雖涼,干活干了大半天,照舊出了一身汗。 地板才鋪了一半,周焱回到船艙里,喝了口水,走進(jìn)自己臥室休息。 岸邊幾個大男人正指著一堆木頭框架說著話,小徒弟最大聲,老師傅手上夾著根煙,認(rèn)真的跟李政比劃著,李政似乎在提什么要求,說完了,靠著邊上的樹,打起了電話,不知道聊什么,時(shí)不時(shí)地笑兩聲。 周焱摸了摸牛仔褲口袋,把里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手表已經(jīng)被她擦過了,擦完了,還是那副臟兮兮的樣子,看不出本來面目。她打開書桌抽屜,把手表放了進(jìn)去。 靠著書桌躺了一陣,有人走進(jìn)來。 踩著拖鞋,腳步聲散漫隨意,走到門洞時(shí)停頓了一下,跟著提腳。 “咚——” 李政松開手,剛做好的椅子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