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夫人拽著她的手，用著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語氣，道：“給你一面鏡子你好好的看看你自己的臉色，雖說沒有昨天的蒼白，可是這毫無血色的樣子就是氣血兩虧，孩子，別逞強，你如果出事了，以老二的性子保不準(zhǔn)又會從床上爬起來?！?/br>
    秦蘇猶豫片刻，點頭道：“我知道了，我回房間休息，魚湯的事就拜托母親了?！?/br>
    “去吧，這事就交給我處理，等下燉好湯我給他送過去，你就別再兩處跑來跑去?！?/br>
    秦蘇走上臺階，回過頭看著莫夫人和顏悅色的五官，頓了頓，重新走上樓道。

    莫夫人望著那道背影，無可奈何的嘆口氣，轉(zhuǎn)而走進廚房。

    醫(yī)院內(nèi)，靜謐的走廊處一聲聲腳步聲暗暗的回蕩起來。

    護士看見莫家來人，先行開口道：“二少已經(jīng)醒過來了，醫(yī)生也檢查好了，今天可以喝點湯水，明早就可以正常進食?！?/br>
    莫夫人點點頭，沉默著推開門。

    病床上，男人聽見聲音下意識的看過來，卻好像看見的不是自己想要見到的那個人，略顯失落的喊了一聲，“怎么會是母親過來了？”

    “難不成我還不該過來了？”莫夫人將湯盅揭開，淡淡的魚香瞬間撲鼻而來。

    莫譽毅眉頭一蹙，“不是蘇蘇燉的？”

    莫夫人手下一頓，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平時你媳婦兒累了一點，你就心疼的恨不得把她綁回床上去休息，今天她倒是乖乖的去休息，你還失落了？”

    莫譽毅仰頭望向天花板，“您說的沒錯，她應(yīng)該好好的休息?！?/br>
    “別嫌棄了，我嘗過了，味道雖然不如小蘇做的，但好歹也是你從小吃到大的大廚燉的湯。”莫夫人攪動著湯勺，將病床抬升些許，舀上一勺湯水遞上前。

    莫譽毅只嘗了一口，眉頭便微不可察般蹙起，他道：“這敷衍的味道，母親，您確定您不是讓他們隨隨便便給我煮的？”

    “我就算讓他們隨隨便便的做，他們真的敢隨隨便便的給你做出來嗎？”莫夫人繼續(xù)舀著湯水遞上，“好好的喝你的湯?！?/br>
    “母親，蘇蘇今晚會再過來嗎？”

    莫夫人放下湯碗，“你想她過來嗎？”

    莫譽毅扭頭望了一眼窗外的月明星稀，心底矛盾著，他想見她，有多久他沒有好好的撫摸她的眉眼？有多久他沒有好好的吻一吻她微微泛涼的唇？有多久他沒有用盡全身力氣將她抱起融進骨血？

    “母親，手術(shù)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醒來之后看不見她，我差點以為那個夢是現(xiàn)實，甚至我都分不清夢里的是真的，還是現(xiàn)在看見的是真的？那種感覺，讓我患得患失，我想見見她，感受一下她的溫度，讓我知道，現(xiàn)在的我們才是現(xiàn)實里的我們，并非夢里那些幻境。”

    “你多大的人了，還這么愛胡思亂想?！蹦蛉松斐鍪钟昧Φ脑谒橆a上掐了掐。

    “……”莫譽毅瞪了一眼還不肯放手似乎正準(zhǔn)備加大力度的母親，冷冷道：“母親，您這是想問我疼還是不疼嗎？”

    莫夫人掩嘴一笑，“你不是不相信這是不是現(xiàn)實嗎？現(xiàn)在相信了吧?！?/br>
    “也許您說的沒錯，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蹦u毅閉上雙眼，卻總是在閉上眼之后忍不住的回憶起夢里那血rou淋漓的一幕。

    “孩子，母親這輩子沒有經(jīng)歷過你們的那些大起大落，你父親雖說這輩子都是把自己的命堵在槍桿子上，可是他有一點比你和你大哥做的都好，他用著那一具微不足道的rou軀之身，護的我們?nèi)缸悠桨擦艘惠呑??！?/br>
    莫譽毅睜開雙眼，目光幽幽的注視著近在咫尺的母親，“您的意思我懂，縱然我無堅不摧，也要學(xué)會一點，護的了身后之人才算是能人，讓她受傷彷徨不安，我便是輸了?！?/br>
    莫夫人攪了攪湯勺，低下頭，碎發(fā)遮過她的雙眸，她道：“有件事我們都瞞著你，是怕你擔(dān)心，可是我覺得我應(yīng)該告訴你，小蘇值得你用命去疼愛?！?/br>
    “母親想說什么？”

    莫夫人走到窗前，將窗簾合上，雙手撐在窗臺上，似是自言自語，“出車禍那天，你受了傷，不知道小蘇是怎么把寶寶生出來的，你有見過泄洪吧，洪水來了，滿堤了，要盡可能的打開電閘放出多余的水，那一刻，就如同蔓延的洪水，流出了身體內(nèi)所有的血，我見到的第一眼，以為她已經(jīng)死了?！?/br>
    “……”

    “血水染紅了所有床單，無論怎么輸血，血壓都一降再降，我們都以為她活不過來了，孩子，如果一個人可以自私一點，她會把活命的機會留給自己，而不是孩子，所以我理解她的任性，理解她想要報復(fù)施虞的決心，哪怕她生煎活剝了對方，我也覺得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br>
    “母親——”

    “別再說想見她之類的話，她身體很虛弱，也許你看見的是她的微笑，可是你卻看不見她轉(zhuǎn)過身之后的蒼白，她需要好好的休養(yǎng)，女人產(chǎn)后虧損的身體，不是說能補好就能補上?！?/br>
    莫譽毅緊了緊手下的床單，那些話被活生生的擠回了嘴里。

    莫夫人重新端起湯碗，“還喝嗎？”

    “喝，應(yīng)該喝，我要恢復(fù)好身體才能照顧好我自己的女人、孩子?！蹦u毅就著湯碗大口大口的將里面的魚湯喝的干干凈凈。

    莫夫人替他擦干凈嘴角，莞爾道：“也許正如你所說，我們只是沒有完全認識她，所以才看不見她的美好，等我們認識了，才發(fā)現(xiàn)，她真的是絕無僅有的好女人?！?/br>
    莫譽毅未有再說話，側(cè)過腦袋透過窗簾縫隙望著夜空，寂靜的蒼穹之上，一顆流星劃破夜境，留下一道深深淺淺的掃尾。

    ……

    隔天，天色未亮，一條新聞?wù)痼@全城。

    前一日秦家期期艾艾的聲討還未造成什么影響，今日一大早莫家便宣布召開發(fā)布會，高調(diào)宣布前幾日的秦蘇打人事件的始末。

    新聞通稿上首先出示的是醫(yī)院的視頻錄像，錄像上顯示的不是很清楚，但也能隱隱約約的瞧見病房內(nèi)女人的身影，下一瞬，房門敞開，越發(fā)明晰的拍清楚里面的情況：女人的唇幾乎已經(jīng)快要貼上病床上男人的唇，男人動彈不得，只得怒目圓睜的瞪著女人，此情此景下，只要不是瞎子便可明白其中的意味。

    陳瑾言已經(jīng)主動吻上去了，還算是清白無辜？

    隨之而來，是一份國外傳回來的視頻畫面，同樣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陳家三小姐，卻是另一男主角。

    男人牽著女人的手走在人煙稀少的步行街上，兩人并肩而行，時不時的當(dāng)中擁吻。

    畫面的最后，是男人慘死在自家洗手間內(nèi)的畫面，唇色發(fā)紫，整個身體都顯得有些浮腫，應(yīng)該是過多的服用安眠藥自盡而亡。

    ☆、第170章 陳瑾言的道歉

    “啊，啊，啊，啊啊啊?！?/br>
    陳瑾言摔下手里的電腦，驚慌失措的跌倒在地上，平板電腦砸在地板上，屏幕瞬間碎裂，剛剛畫面正中還被刻意放大的照片眨眼間蕩然無存。

    她雙手掩住口鼻，身體不受控制的劇烈痙攣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剛看見了什么，她還能再繼續(xù)自欺欺人下去嗎？

    “叩叩叩。”門外的陳夫人正準(zhǔn)備離開，卻聽見里面撕心裂肺的吼叫聲時忙不迭的叩了叩門，隨后未曾等到屋內(nèi)主人的同意徑自入內(nèi)。

    陳瑾言面色蒼白的抬起頭，眼圈泛紅，她望著來人，卻是一言未發(fā)的等待對方開口。

    陳夫人看見地上碎開的電腦屏幕，也明白了心里擔(dān)憂的那件事恐怕是瞞不住了。

    陳瑾言扶著椅子跌跌撞撞的站起身，她并沒有靠近，兩人就這么隔著五六步的距離面面相覷。

    陳夫人俯身將已經(jīng)壞了的電腦撿起來，轉(zhuǎn)移著話題打破著沉寂，她道：“廚師今天準(zhǔn)備了你愛吃的燕窩粥，你是想在房間里用早餐，還是去餐廳里？”

    陳瑾言沒有回復(fù)，依舊瞪著兩顆眼珠子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自己的母親。

    陳夫人略顯心虛的放下壞了的電腦，苦笑道：“看你眼底的黑眼圈，昨晚上肯定又沒有睡好，既然這樣，你就在房間里再睡會兒，我去給你把早餐端上來?！?/br>
    “都說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母親，您和父親這段日子能睡得安穩(wěn)嗎？”陳瑾言冷冷的語氣冷冷的話，在空調(diào)風(fēng)尤甚的房間里恍若一串魔咒，凍得本打算離開的陳夫人不可抑制的一個寒噤襲身。

    陳夫人僵硬的扭過脖子，嘴角牽強的擠出一抹笑容，她道：“孩子，你在胡思亂想什么，我知道你這幾日的委屈，咱們再忍忍，馬上就會雨過天晴了。”

    “我只怕還未等到雨過天晴，我們陳家一家老小已經(jīng)遭到了天打雷劈?！标愯院鸬?。

    “胡說?！标惙蛉嗣嫔粣偟溃骸澳氵@幾日悶在家里大概是悶壞了，今天我讓你出去散散心，別一天到晚想那些有的沒的?！?/br>
    “您就不怕我一出門，門外的那些記者就會涌上來？您就不怕我一個激動說錯了什么糊涂話？”

    “瑾言，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們利用了你，讓你很不堪，但你也要知道，只有陳家輝煌了，你才能繼續(xù)做你的陳家三小姐，事已至此，無論是你還是我們，都沒有回頭路?！?/br>
    陳瑾言低下頭，燈光隱下她的面容，她冷冷道：“我從不稀罕什么陳家三小姐?！?/br>
    “那是你沒有經(jīng)歷過不是陳家三小姐時的落魄無助?！标惙蛉苏Z重心長的長嘆一聲，繼續(xù)道：“這個社會利益熏心，別人看的不是你的臉，而是你身后的背景。”

    “我自然知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可是我更知道量力而行，父親想和顧家莫家斗，純粹就是以卵擊石，用我毀了一個莫家又如何？還有一個顧家在前面虎視眈眈，父親想坐上三軍執(zhí)行長位置，完全就是白日做夢。”

    “啪。”陳夫人怒不可遏一巴掌打過自家女兒的臉頰，盛怒道：“你最好把這句話爛在自己的肚子里，你父親這兩天心情可不像以前那樣平順，惹急了，你知道下場?！?/br>
    “是不是也把我關(guān)起來，然后把我逼死了才肯滿意？”陳瑾言不怒反笑，滿臉邪佞的望著陳夫人。

    陳夫人身體一顫，瞠目結(jié)舌般瞪著笑的異常詭異的女兒。

    陳瑾言捂了捂有些火辣辣疼痛的右臉，卻是不以為意的放下手，似笑非笑道：“既然你們說的那個位置那么美好，我哪怕這張臉不要了，也要幫你們才行?！?/br>
    “瑾言——”

    “只是你們答應(yīng)我的，可別忘了，如果最后是騙我的，我想你們?nèi)羰遣粴⒘宋?，我便會弄的你們陳家這輩子都雞犬不寧?！?/br>
    陳夫人詫異的看向躺回床上的那道背影，目光移向一旁碎裂的電腦上，心中的不祥預(yù)感愈演愈烈。

    陳家書房內(nèi)，陳老摔下手里的文件，瞧見推門走進的身影，單手扶額，略顯憔悴的問道：“她是不是知道了？”

    陳夫人坐在椅子上，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慌亂不安道：“老爺，我們收手吧?！?/br>
    “這種時候，你讓我怎么收手？”陳老反問。

    陳夫人欲言又止，是啊，這種時候，他們還怎么收手？已經(jīng)與莫家撕破了臉，難道打算親自登門道歉嗎？高傲如陳老，哪怕是輸，也不會臨陣脫逃這場戰(zhàn)役。

    可是莫家只是放出了一張圖片就引得整個京城的走向完全偏向于莫家，現(xiàn)在他們陳家倒成了不仁不義的角色，陳瑾言被打是事實，可是錯在她先，打她也算是情有可原。

    至于最后的那個男人慘死的圖片，倒是成了他們陳家權(quán)大欺人的證據(jù)，活生生的逼死一個人，也坐實了前段時間所謂的專家所說的話，陳瑾言很有可能妄想被傷害癥，否則前一刻還在別的男人懷里笑靨如花的陳小姐，怎么會轉(zhuǎn)眼間就跑去醫(yī)院勾引莫家二少呢？

    用客觀一點的話來判斷，很有可能是陳瑾言陳家三小姐神經(jīng)不正常，才會出現(xiàn)前后不一的兩種態(tài)度甚至兩種人格。

    “?！狈胖迷跁郎系氖謾C打破屋內(nèi)的沉默。

    陳老冷冷的瞥了一眼上面的號碼，并不打算接聽，這個時候，他心煩意亂，不想被任何閑雜人等打擾。

    秦鴻聽見手機機械式的中斷提示音，咬牙切齒般丟下手機，坐在病床邊，看著面無血色的兒子，雙手緊緊的捏緊成拳。

    秦毅虛弱的睜開眼，斷手之痛無法言語，那仿佛靈魂都被趕出了rou體，讓他現(xiàn)在醒來有些糊涂，究竟自己這是死了，還是活著？

    秦鴻看見醒來的兒子，急忙俯下身，小聲道：“小毅傷口是不是很痛？”

    秦毅臉上掛著氧氣罩，他張了張嘴，卻是吐不出一個字。

    秦鴻小心翼翼的替他揭開一點點氧氣罩，道：“你現(xiàn)在身體很虛弱，別著急說話?！?/br>
    “您怎么來了？”長時間的沒有說話，秦毅吐出第一個字時就覺得喉嚨干澀發(fā)癢，他嘴里很渴，那是失血過多的后遺癥。

    秦鴻拿著小勺子給他潤了潤唇，回復(fù)著：“你出了事，難道還要我再繼續(xù)躲在s市？”

    “父親，您不會還打算——”

    “我們秦家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就算我選擇默不作聲，莫家也不會放過我們，孩子，現(xiàn)在還有一個陳家與莫家對立，我們還有一線生機?！?/br>
    “可是陳家也不是什么好東西，那就是狼與虎的差別，您覺得最后我們這種家族不會被他們過河拆橋？”

    秦鴻靠在椅子上，冷冷一笑，“就如你所說他們都不是什么好角色，與誰合作最后被棄下的棋子定然會是我們這種小人物，但至少我輸了還有一個秦蘇墊底，我們秦家這輩子都是爭搶，從大房開始，既然如此，秦家亡時也得滿族皆亡，才不枉費我算計了一輩子的精力?！?/br>
    “父親，其實我們應(yīng)該看透的，名利不過身外之物，活著才是最好?！?/br>
    秦鴻站起身，焦灼的繞著病床轉(zhuǎn)上兩圈，“你懂什么？如果活著沒有金錢權(quán)力，你覺得有誰會讓你順心如意一輩子？小毅，不是你不去爭，不去搶，別人就不會惦記你兜里的東西，就如同大哥，他們大房倒是想要風(fēng)平浪靜的過一輩子，可是三弟有給他機會嗎？”

    “如果可以反悔，您還會伙同三叔這么對付大伯一家嗎？”

    秦鴻冷冷笑道：“如果真的可以重新來過，我想我會親自殺了秦蘇，如果沒有了她，我們秦家還是好端端的s市龍頭大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