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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手捶地,一手遮天在線閱讀 - 第29節(jié)

第29節(jié)

    心不安分的砰砰亂跳,那種感覺……如斯熟悉……

    仿若那次看到楓葉……還有婚宴的那道身影一般……

    待那個將唇移開,我終于看見了他在水中的臉。

    竟是……宋郎生。

    第二十三章

    在水中泡了那么大半晌,確是有些頭昏腦脹了。這一暈一醒,映入眼簾的是微風拂過的幔帳,掌心撫摸下的是柔軟的被褥。

    我就知曉,似我這般打小賞花會不小心被蜂蟄、登山會不小心墜崖、游湖會不小心落水的命運總能有神仙庇佑,區(qū)區(qū)刺客宛如鄰里串門,何足掛齒。

    感受到一只大手覆在額間,我側(cè)目望去,有些迷茫的想,似乎每一次醒來,守在我身邊的人,都是他。

    宋郎生坐在床塌邊,見我醒了,問:“可有哪兒不適?”

    我撐起身子半靠著床沿,回答他:“胳膊疼?!?/br>
    宋郎生聞言戳了戳我手臂上的傷口,頓時疼的我齜牙咧嘴,他挑眉道:“公主也知痛?”

    我覺得他氣色不妥,疑似在惱,遂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怎么會在那兒出現(xiàn)?”

    那兒,指得自然是水中了。我記得他騎著馬兒一溜煙走人,怎地又繞回河里去了?

    宋郎生道:“我聞得爆炸之聲,即刻趕來,岸邊有監(jiān)生道白玉京在畫舫上駛往官船方向,我便知是公主,遂乘著另外一艘畫舫去追,哪知遠處見船沉,自當入水去救你。”他說到這里不悅的看著我,“好在公主福大命大,若我不能及時尋到你,只怕……”

    我說:“你會殉葬?”

    宋郎生:“……”

    我不說笑了,問:“你不是怕水的么?我記得你連船也不怎么敢坐來著……”

    宋郎生靜默了一下說:“雖說歷經(jīng)些波折,后來是……學會了?!?/br>
    我腦中立即浮現(xiàn)了各種關(guān)于宋郎生光著膀子大熱天或大冬天在某池子里狗刨式蛙式他自創(chuàng)式的游泳畫面,不由嗤笑出來,笑著笑著突然想起現(xiàn)在是個什么情形,忙問:“他如何了?”

    宋郎生道:“誰?”

    “聶然啊,”我急道:“他被刺客砍了一刀,流了好多的血,你,你有沒有救他?”

    宋郎生瞥了我一眼,“我為何要救他?”

    我張口結(jié)舌:“這么說……他死了?”

    宋郎生攤了攤手,看著我不說話。

    我氣急,“你怎么可以不救他?再怎么說,你也是大理寺卿,有人要殺朝廷命官你怎么可以不理不問?”

    宋郎生點了點頭:“既然如此,我必定審理此案,捉拿真兇,聊慰他的亡魂?!?/br>
    “……”我眼眶真的熱了。

    宋郎生伸出雙手的拇指拂去我的眼淚,嘆道:“好了,他沒死,雖說中刀,亦是在不打緊的地方,他殺了那刺客后便想去救你,只是讓我捷足先登罷了?!?/br>
    我這才放下心來,其實我早就感到宋郎生是在誆我,但我劫后生還之余實在想哭,所以嘗試看看能不能哭出來,沒想到宋郎生對我的眼淚一點辦法也沒有,看來這個技藝以后要多多練習,若能爐火純青到數(shù)三下淚汪汪,必能把他治的服服帖帖。

    我想起一事,“你說他想來救我……是什么意思?”

    宋郎生道:“就是他快要游向你的時候被我擋著,我當著他的面給你渡氣了?!?/br>
    我:“……”

    宋郎生眼中含笑:“我們上朝時見過幾次,他雖是新入京官,亦不至不知我是誰?!?/br>
    我忍不住撓頭,想來聶然已經(jīng)知曉我的身份了,他若知我是襄儀公主,不知會作何感想?

    我問:“那我們上岸后,他有何反應(yīng)?他沒問你什么嗎?”

    “沒有。他一上岸就暈了?!?/br>
    我:“……”

    宋郎生說:“不要問我為何不救他,一則,我背不動他,二則,岸上人來人往,想必不至于個個見死不救,三來,我救公主心切,顧不上那么閑雜人等?!?/br>
    ……主要是駙馬大人您小心眼吧……

    我低頭嘆了嘆,沒嘆完,又問,“那韓斐和方雅臣呢?他們也在那艘船上,他們?yōu)榱司任沂芰藗麄儭?/br>
    “他們沒事?!彼卫缮浠卮穑皟扇司芰它c皮rou傷,亦在公主府內(nèi)歇著,周太醫(yī)給看過了,并無大礙?!?/br>
    我舒了口氣,喃喃道:“那就好,他們兩個委實不容易……”

    宋郎生容色淡淡的,道:“公主打醒來起問東問西,問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就不知……”

    “為我自己想,是么?”我笑道,“本公主大無畏,凡事總是先想著旁人嘛……”

    宋郎生搖頭,投來不甘心的目光:“我說的是我?!?/br>
    我:“……你好端端的坐著,有什么值得相問的?”

    宋郎生握住我沒有受傷的那只手的手腕,讓我的掌心按在他的額頭上,道:“我發(fā)燒了?!?/br>
    “……”我的掌心觸及到燙溫,縮了一縮,又反復摸了摸,知他所言非虛,“怎么會發(fā)熱?病了怎么不好好躺著?”

    宋郎生望著我:“我趕了幾日路本已疲憊不堪,在水中一遭病了也不出奇,但至少要看著你醒來方可安心?!?/br>
    他這話說的讓我心漏跳了一兩拍,一時間接不上話,宋郎生問:“公主此刻是不是很感動?”

    他這滿面求夸贊求安慰的邀功勁兒……還真的會讓我的感動程度削弱,不過,甚是可人。我憋著笑點頭道:“嗯?!?/br>
    宋郎生又問,“公主可否答應(yīng)我一個要求?”

    我再頷首:“力所能及?!?/br>
    宋郎生猶豫了片刻,唇角動了動:“你能否……不與我和離?”

    此情此景,我一時有點懵。

    我不能想象驕傲如他會這般放下架子同我說這種話,那晚他問我愿不愿意再信他一次,我認定他是別有居心,此番回頭看他,只覺得即便他是當真對我有所圖又何妨,衛(wèi)清衡說的對,我用這一兩年的記憶去揣測周圍的人和事,對我,對其他人都是不公平的。

    很多時候,也許用心感受到的才是最真實的。

    我正待答應(yīng)下來,忽聽“撲通”一聲,但見宋郎生迎著面砸倒床鋪之上,很久很久,一動也不動。

    我感慨的扶著額,他果然燒的厲害,竟還和我嘮了這么多的話,不曉得是如何撐住。

    周文瑜趕來號了一遍脈后一個勁的嚷嚷:“老夫方才就同駙馬爺說了,擺明是他病的重些,他不聽,得,這不出事了?”

    我被他說的也有些不安,“不是尋常的受涼么?”

    周文瑜搖頭道:“本來不至如此,駙馬當時渾身濕的跟個落湯雞似的,偏還不急換件衣衫,就急著命人把公主您給弄干凈利索了,后來我說無妨他才去收拾他自個兒,唉,罷了罷了,老夫先去開副方子,能出汗就沒什么大事。”

    我命下人給宋郎生捂了一床冬被,靠守在他身邊,只等著他出汗。

    可折騰了好半天,床又加了層,連我都迷迷糊糊趴了一覺,結(jié)果他醒倒是醒了,就還是不出汗,額頭guntang,身子倒更涼了些,宋郎生道:“公主先歇去吧。”

    我托著腮道:“這就是我的寢間啊,我認床的?!蔽疑焓痔搅颂剿念~頭,“你不是個練家子嗎?怎么就是不出汗呢?”

    宋郎生反手握住伸在我額頭上的手,用力一帶,讓我的身子傾倒在他身上,又順勢湊上我的唇一啄,我呆了一瞬忙推開他,宋郎生勾了勾唇,眼神清亮:“一會兒能出汗了?!?/br>
    這下,他會不會出汗我不知道,反而我額間是有些冒熱的意思了。我咽了咽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說來也怪,連同在水中的那次,這是我失憶來他第三次吻我,第一次倒不覺得有甚么,他發(fā)發(fā)脾氣罷了,第二次迷迷糊糊就暈了,怎么這回心竄的如此厲害,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再送來藥時宋郎生整個睡袍浸透,周文瑜看了說再睡上一覺應(yīng)就能恢復些元氣了。宋郎生怕我犯困,撐著回自己臥房去,許是真累了,喝過藥真沉沉睡去,我也放下心來,出了屋,只覺得這一天竟很快又過了,眼見天色漸暗,柳伯就要差人替我打點晚膳。

    我叫住柳伯,示意身邊的兩位侍女退下,斂去一直溢在唇邊的笑容,“將我清醒以前府里情形原原本本的說一遍?!?/br>
    柳伯點頭稱諾,道宋郎生乃是從偏門入府抱我回屋,只叫了周太醫(yī),并示意柳伯不要聲張,讓他守著府里幾個門,接應(yīng)韓斐和方雅臣進府,因安排慎密,此事不曾宣揚開來。府里上下也僅有幾個牢靠嘴嚴的侍女知道此事。

    我微感詫異,公主遇刺本應(yīng)鬧得天翻地覆,讓滿朝文武知曉,太子震怒,著刑部調(diào)查才是上道,宋郎生壓下這事,所為何?

    我不由揉了揉眉,道:“讓韓斐來我書房一趟。”

    我在書房內(nèi)翻閱上回韓斐給我的那本小冊子,看到一半他本人來了,我撩下簿冊,上下打量著他,他換了一套儒服,右手腕上露出纏著的布條,行了一禮后靜靜而立,站的筆直。

    我指向一邊座椅:“下人都被遣退了,沒人伺候著,隨意坐吧?!?/br>
    韓斐依言照做,我玩著筆桿,“方雅臣呢?”

    韓斐道:“歇上幾日便無妨了?!?/br>
    我問說:“依你看……毀官船的和刺殺本公主的,是同一撥人么?”

    韓斐搖了搖頭,“官船埋有火藥定是早有預謀,而國子監(jiān)游湖乃是公主臨時起意,這二者同時發(fā)生應(yīng)只是巧合,至于來路……倒不能妄下定論?!?/br>
    我點了點頭,“好在事先早有防備,糧草得以保全,只是不知經(jīng)此一事,你是想繼續(xù)做這個監(jiān)察使韓大人,還是另有打算?”

    韓斐冷靜說:“我本就欲連夜趕至,應(yīng)可在原定時日至綏陽。”

    我道:“我還以為你會選擇和方雅臣長相廝守,從此不再不趟這渾水呢?!?/br>
    韓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其中的意思我是琢磨不透了,只交代了幾句緊要的話,讓我務(wù)必保護好方雅臣,攜著一把劍就走了。

    我蘸了蘸墨,依舊在紙上寫著一堆人名和詞眼,一閉上眼腦海中總是浮現(xiàn)那漫天的大火,呷了口茶想要靜下心,官船上的人烈火焚燒的凄厲的模樣又沒頭沒腦的冒出來,一怒之下把茶杯用力朝地面上砸去,“哐當”一聲脆響,直把我猶豫不決的心也砸了個定。

    我回屋后倒閂上門,到了臥房墻壁前打開機關(guān),取出一物,換上一身男衫悄然出府。

    夜晚,在京中享譽盛名的月?lián)P酒樓燈火明亮,那來往的達官富商絡(luò)繹不絕,而與之相對的岳麓茶館則是清靜許多,眼看著就要打烊,我以落了東西為由進了館內(nèi),此時除了幾個收拾的伙計不見其他人,我委人叫來掌柜,那伙計卻道掌柜不在,我索性賴著不走,約莫半個時辰掌柜才蹣跚出現(xiàn),不等那掌柜說上幾句賠禮的話,我把袖子的物什露出給他一覽。

    掌柜霎時面色凝重起來,二話不說領(lǐng)我往里屋走去。內(nèi)里乃是尋常算賬堆積雜物的地方,掌柜只在擺放的茶具上一陣倒騰,貨柜應(yīng)聲移動,內(nèi)里是一條黑漆漆的暗道,掌柜端著油燈示意我隨他入內(nèi),方一踏入只聞得柜架在身后轟隆隆地合了,我足下微微一頓,繼續(xù)跟緊。

    長階蔓延向下,一階階走了半晌,下了最后一階,面前是蜿蜒的石道,我一邊走一邊想,這條秘道甚長,造得隱秘,不知究竟要挖多久,只怕早在父皇登基以前就該有了。

    拐了幾個彎,地道變得開闊許多,甬道盡頭是一面石墻,掌柜伸手轉(zhuǎn)動石門前的燭臺,墻壁緩緩轉(zhuǎn)動,露出縫隙,待石門大開,方見到另外一片天地。

    這埋于地底下的秘密組織比想象中龐大得多,有cao練身手暗衛(wèi)者,有于桌案前疾書記錄者,有煉制兵器暗器者……一路下來,他們幾乎不會因為我們的到來停下手中事,但可以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出掌柜的地位不凡。

    直待進了一間四方石室內(nèi),掌柜方伏身朝我行了一禮:“公主殿下金安?!?/br>
    我淡淡道:“你就是明鑒司主事陶淵?”

    “正是?!?/br>
    我借著燭光細細打量陶淵,想起當日父皇將明鑒司的令牌交予我時曾言:“明鑒司聽候皇令,你雖身為監(jiān)國,卻并非明鑒司真正的主子。然你持有令牌,乃朕親手授予,他們必會顧忌幾分。若能得明鑒司主事陶淵的認可,自是再好不過?!?/br>
    “陶主事不必拘禮?!蔽易律?,“明鑒司消息靈通,想必你已獲悉漕運官船失火一事吧?”

    陶淵道:“是。公主想明鑒司去查出挑出事端的幕后主使?”

    我微微頷首。

    陶淵恭謹?shù)溃骸懊麒b司必盡力而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