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的溫度很暖，從指間一直傳到她的心臟。

    一切就緒后，阮清言站到她正前方，示意她可以拍了。

    熟悉的快門聲響起，阮大攝影師忽然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上前去看她剛才拍的照片。

    果不其然，她的手動了一下，根本連他的臉都沒對準(zhǔn)。因為相機(jī)握得不穩(wěn)，照片還有些糊了。

    顧霜枝滿心期待：“拍得怎么樣？”

    他不忍騙她，抿著唇向上勾了勾嘴角：“同志仍需努力?！?/br>
    顧霜枝知道結(jié)果不好，便有些灰心：“丑就刪了吧，我知道你挑剔得很。入不了你眼的東西，也入不了你的鏡頭?！?/br>
    “這是什么話，一語雙關(guān)說我丑呢吧？”阮清言佯裝生氣，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

    **

    情人節(jié)，兩人不過走了短短幾十米，阮清言已經(jīng)被三個人搭訕詢問是否需要玫瑰花了。

    可還未等他開口，顧霜枝就替他拒絕了。

    等到第四次被搭訕的時候，阮清言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整條街上唯一一個情人節(jié)帶姑娘上街卻不買花的男人。

    他再一次向她確認(rèn)：“真不喜歡花嗎？”

    顧霜枝怕他誤會，認(rèn)真點頭解釋道：“玫瑰花是很美，可對我來說沒什么意義，騰出手來拿只會不當(dāng)心扎到手?！?/br>
    “那好?！辈皇遣幌矚g就好，阮清言心里這樣想，“等以后你眼睛好了，我一次性補(bǔ)全。”

    她不予置評，卻暗自輕嘆了聲。

    人民公園的鄉(xiāng)親角，一到了周末就人滿為患。大多是父母拿著孩子的照片來這相親，照片貼在傘上放在地上，或是貼在墻上，吸引人們注意。這個有房有車，那個留學(xué)海歸的，還有相互看對眼的父母們聚在一起聊得火熱。

    兩人從籬笆下經(jīng)過的時候，阮清言被人拉住硬塞過來幾張單子，滿目皆是各種姑娘的介紹。

    “小伙子，你今年多大??？”

    “你哪里人啊？做什么的？”

    “房子有嗎？車子呢？”

    “帥哥，沒房沒車不要緊，我們女兒有??！”

    “我家姑娘是自己創(chuàng)業(yè)開公司的，小伙子你看看，長得多好，和你真的很般配啊?！?/br>
    “……”阮清言沒說半句話，就被圍了個水泄不通。

    可旁邊的顧霜枝倒好，沒想著為他解解圍，反而一臉看好戲的淡定笑容。

    “抱歉，我不需要。”他把單子一一還給他們，拉起她的手就疾步離開人群。

    **

    顧霜枝還在笑，等到了沒人的地方，才開口調(diào)侃他：“不想被包養(yǎng)嗎，帥哥？”

    阮清言垂眸冷哼一聲，反問她：“你包養(yǎng)我？”

    她無奈地攤開手：“我可沒錢。”

    “那換我包養(yǎng)你。”眼角的笑意收斂了些，阮清言正色端視她，禮貌地緩緩啟齒道，“顧小姐，我今年27歲，有房有車，上海人。職業(yè)是攝影師，收入還過得去。”

    “……？”

    她還以為他只是無聊玩起了角色扮演而已，卻不料緊接著的一句直接把她問傻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嗎？”

    應(yīng)和方才相親角的氣氛，這分明是一個順其自然的問句，而顧霜枝卻怎么都不敢相信，這話竟是出自他口。

    ☆、chapter 36

    ?情人節(jié)晚上，灰弭的微博換了個頭像，在此之前他已經(jīng)用了幾年的哈士奇“灰弭”作頭像。

    照片有點糊了，隱約能看到半張男人的臉，他嘴角微翹，讓人很容易腦補(bǔ)出一雙漂亮的眼睛正溫婉地看著鏡頭。

    顧霜枝拍的照片雖然模糊了，可經(jīng)過阮清言的調(diào)色和裁剪，竟也變得別有韻致。

    照片下跟了上百頁的評論，都在猜測分析照片上的人是不是灰弭本人。

    “雖然只有半張臉，可是好帥啊啊啊！”

    “啊啊啊灰弭的第一張照片?。?！”

    “我方了，萬一上半臉長殘了怎么辦？”

    “沒人問為什么灰弭在情人節(jié)換頭像嗎？情人節(jié)誒??！”

    “我靠，我覺得我失戀了?！?/br>
    “……”

    一時間流言四起，而他本人早已關(guān)了微博，抱著臺相機(jī)發(fā)著呆。

    耳邊不斷重復(fù)著剛才分開前的那一幕。

    他實在是亂了陣腳，害怕又被拒絕一次，以至于顧霜枝還沒開口回答，他就率先打斷了：“不急，給你一周的時間考慮，想好了再告訴我?！?/br>
    顧霜枝剛啟唇，就硬生生把嘴邊的話咽了下去，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窗外夜深人靜，阮清言開始為那一瞬的退卻而懊惱了。

    **

    第二天原是工作日，可琴行多放了幾天假期。上午十點多，顧霜枝接到阮清言的電話，臨時找她去一家朋友新開的餐廳試吃。

    顧霜枝沒想過這么快又要和阮清言見面，昨晚失眠了一宿，幾次想打電話給他，最終都強(qiáng)行打消了念頭。

    其實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和他說些什么，只是有幾句話始終在腦袋里反復(fù)盤旋久久不散。

    還有一些理也理不清的頭緒，想要求助于他。

    出門的時候家里沒人，顧霜枝摸索著開門出去，可剛打開，就聽到外面?zhèn)鱽硪宦曒p呼。

    “嘶”的一聲，不輕不重，卻把她嚇得往后躲了躲。

    阮清言摸著額頭從門后走出來：“你開門就不能溫柔點么？”

    “……”顧霜枝抱歉地笑道，“我以為你在樓下等?！?/br>
    “我想今天你家可能沒人，就上來接你了。”他蹙眉苦笑著，伸手去扶她出門，“哪知道剛到門口就被你襲擊了。”

    “我可不是故意的?！彼樣樀馗庾?，“今天去哪？”

    “新天地?！?/br>
    阮清言低眸看到她脖子里的圍巾，黑色和深灰色格子，是他偷偷掉包的那一條。

    于是莞爾道：“這條圍巾很適合你?！?/br>
    顧霜枝怔了怔，決心揭穿他：“你的眼光應(yīng)該不錯?！?/br>
    他沒意識到她話音里的輕笑究竟是何含義，只思維一轉(zhuǎn)，順著笑道：“你這是在變相夸自己吧？”

    她的眉宇間含著笑，沒接話，卻聽到阮清言繼續(xù)輕嘆：“昨晚我沒睡著?！?/br>
    “……”

    “你呢？”

    “一樣?！?/br>
    阮清言重新鼓足勇氣試探著問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

    顧霜枝沒說什么，阮清言以為她還沒想好，就開了車門請她坐進(jìn)副駕駛，在此之前對她附耳輕聲交代道：“我就隨口一問，等你想好了再說吧?！?/br>
    顧霜枝神色清淺，自己系好了安全帶，青蔥手指略帶緊張地握住手里的包，對邊上難得自己坐在駕駛座的阮清言說：“其實，我有些話想要和你說?！?/br>
    “啊？”阮清言的反應(yīng)似乎有些詫異，下意識抬眸瞥了眼后視鏡，遲疑著沉聲問道，“什么？”

    “我哥哥顧然，你知道的吧？”

    “知道。”他答得簡練，卻仍是一頭霧水。

    “你也知道了，他不喜歡我和男性朋友來往，是因為我讀書時喜歡的一個男生?！?/br>
    “嗯？”阮清言沒料到她會突然提起此人，一時間有些猝不及防，不知該不該打斷她。

    顧霜枝沒發(fā)覺車廂里的氣氛有什么不對勁，兀自說道：“我哥哥從小就是個沉穩(wěn)的人，對誰都很溫和有禮，我一直以為他的世界里是不存在喜怒哀樂這樣鮮明情緒的，直到那一天……”

    **

    直到那一天。

    顧然大三寒假，回上海后參加了高中同學(xué)聚會。

    那天晚上下起了雨，顧霜枝獨自在家，就打算去給哥哥送傘。

    聚會的地點在顧家附近，那時候她已經(jīng)失明半年，習(xí)慣了在黑暗中的摸索。

    熟門熟路地到達(dá)了顧然聚會的餐廳，可剛到樓下就聽到兩個急匆匆離開的女同學(xué)的小聲議論。

    “顧然這是喝多了？”

    “肯定?。臎]見他這么沖動過。”

    “此地不宜久留。”

    “我還想留下來看看吶……”

    “……”

    顧霜枝當(dāng)下心生不祥的預(yù)感，摸著樓梯扶手疾步往上。

    可越是向上走，樓上的聲音就越是喧囂。

    包廂門口似乎圍了不少人，所有人都默契地待在門外，沒敢往里走，卻又八卦地往里瞧。

    有個男同學(xué)認(rèn)出了顧霜枝，忙上前跟她求助：“小枝，快去勸勸你哥哥吧，他把吳墨給揍了，我們都拉不住他?！?/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