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jié)
曲迷心狐疑的看他一眼,伸出手來,十指靈活依舊。面對她無言的懷疑,子諭也伸出手來,那是一雙修長漂亮的手,憑空做出幾個彈琴的動作,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僵硬。 曲迷心略微有些失望,“好吧。”說完沉默了片刻,又不甘的添了一句,“你一個男人,怎么這么嬌氣呢。” 子諭不接她這話,只問道,“我前些時日得了幾壇好酒,你可要嘗嘗?” 曲迷心聞言,面上失望之色一掃而空,連連點頭,“要!” 子諭便笑著叫來了童子,不僅送來了酒,連帶著溫酒的器具也一應送來了。曲迷心與他對面而坐,眼巴巴的看著他動作嫻熟的溫酒,好了之后才遞過來給她。 曲迷心結果酒杯一飲而盡。她從前喝酒都是抓著酒壇子或者拿大海碗,如今又是酒杯又是溫酒的,喝起來也的確別有一番滋味。 子諭許是不喜飲酒,童子搬上來的幾壇子酒,最后基本都進了曲迷心的肚子,子諭只是偶爾飲一杯。等酒喝得差不多了,子諭才問道,“能否知道姑娘貴姓?” “我姓曲,曲目的曲。”喝了那么多酒,她的神色依舊清明,笑看著子諭,問道,“你認出來了?” 子諭點頭,“向來曲姑娘也無意隱瞞,腰間銀笛,聽琴飲酒?!?/br> “嗯,因為我是來拜訪朋友的,雖然你這樣程度的只算得上酒rou朋友,說起來酒rou朋友,就算只看字面上的意思,那也得有酒有rou,話說你手藝怎么樣?” “什么手藝?” “當然是廚藝啊。其實要求也不高,只要能烤rou就行了,會嗎?” “……可以試試?!?/br> 俗話說得好,有錢能使鬼推磨。在曲迷心砸了錢之后,尋芳樓的人很快按她的要求弄來了燒烤需要的一應道具食材。又很快的,子諭的屋子摘掉了風雅之地的帽子,彌漫著人間的煙火氣息。 夜里烤rou簡直就是報復社會,木質門窗關不出,香氣很快彌漫了整個小樓,樓下伺候著的下人們默默裹緊了衣衫,走到門外去呼吸新鮮空氣。 子諭的手藝說不上有多好,但是比起曲迷心來說好太多了,她吃過了子諭烤的東西,不死心擼起袖子自己上陣,一番辛苦之后烤好了喂到嘴里,嚼了兩下之后默默吐了。抬頭去看,就見子諭笑得眼睛都快瞇成一條縫了。 等曲迷心吃飽喝足的時候,夜已經深了。她懶洋洋的坐在地上不想動,忽然聽見子諭說道,“冒昧問一句,曲姑娘的名字,可是叫做曲迷心?” 曲迷心有些驚訝的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的主子,正在想方設法的調查姑娘?!?/br> 第74章 “或者說是我的前主子更為恰當。上一次沒能跟曲姑娘道一聲謝,如今終于等來了這個機會,曲姑娘,謝謝你替我解了毒,讓我得以脫離別人的控制。”子諭說起這話的時候,話語流露出中的激動與感激,不似作偽。 子諭的前主子是誰,這要從他的身世說起。 在這個世道里,男人總是要活得比女人容易,無論是家里吃不上飯了要賣人救急,又或是別的,第一個想到的,毫無疑問會是女孩。大興地界內,有無數的秦樓楚館,流落到此等風月之地的女子,究其原因,多不勝數。 可是流落于此的男子,原因無外乎就是那么幾個,要么是從遠處被拐賣來的,要么就是家中犯了事被發(fā)配入教坊司,又被有心人給弄過來的,再一個,就是自甘墮落的。除了這三個原因,基本再無別的可能。 而子諭,屬于其中的第二種。他曾是官家之子,自幼聰慧過人,于琴一道上更是天賦過人,曾得不少先生交口稱贊,其父一直視其為驕傲,若是不出意外,他的一生絕對會是風風光光的??上У氖?,在他十歲那年,其父卷入一場貪污案,最終被定了罪,由于貪污數目之巨大,其父被處以斬首之刑場,家眷充入教坊司,終身不得脫離。 子諭曾以為他的一生將會在教坊司中度過,后來卻遇上了一個讓他不知道該感謝還是憎恨的人——李晟。天底下姓李的千千萬,最尊貴的莫過于皇室,而李晟正是當今皇上的第四子。 四皇子生母德妃不僅得寵,其母族勢力同樣顯赫。這一代人仿佛得了上天眷顧,能人輩出,身居要職者超過了一只手,幾乎占據了文臣中小半壁江山。但凡是帝王之子,基本都有野心,更何況是有著這樣得天獨厚條件的四皇子。 而皇后嫡出的二皇子雖然深得帝心自由寵愛有加,可是今上至今未曾立下太子,結局就不算定下。就算立了太子,縱觀古今,也不見得所有的太子最后都順利登上了皇位。 四皇子有野心,想要那個最尊貴的位置。他暫時得不到帝王的認可,就只能想方法拿到朝臣的支持。可是這些做官的,但凡有點地位的,基本就沒有傻的,都知道一個道理,當皇上的最恨結黨營私。如果想要這些人聽話,不過兩點——曉之以情誘之以利。當然也有不少油鹽不進的,那就需要威逼利誘了。 水至清則無魚,而但凡是人,基本都有弱點。只要找到這個弱點,用其來威脅一個人,再簡單不過。 四皇子的母族權勢顯赫,家中明里暗里養(yǎng)了幕僚無數,其中一人給出的主意便是從風月之地入手。大興朝數朝重文輕武,涌出無數文人墨客,到了本朝,狎妓之風更是盛行,皇上幾乎不管官員此方面的私德,以至于一些人更加肆無忌憚。在這些地方廣撒網,多斂魚,總歸能抓住一些。 而子諭入了教坊司之后,即便有意藏拙,其出色的容貌也入了有心人之眼。最初的風頭過去之后,基本沒人會過多的關注這些被發(fā)配至此的人,憑他們自己的本事逃不掉,但是有權有勢者想要弄幾個人出去,不過一個眼神一句話的事。 一場小病,教坊司里的犯官之子就死了,子諭被輾轉帶出了臨安,送到偏僻的小縣城里調教了兩年,待藥性深入骨髓再無法擺脫時,他們就會被分批送往各地的風月場所。 子諭又回到了京城,在尋芳樓中落腳生根。子諭樣子生得好,通文墨又擅琴,定位就是清倌,不過最后必然逃不過價高者得的結局。只是后來誤打誤撞入了四皇子的眼,就真正坐實了清倌這個名頭。 一般來說,只要mama說子諭正在見客的時候,他人都不在尋芳樓內,而是被送到了四皇子的別苑中。對于子諭這樣的自己人,四皇子防備之心并非太重,一來二去的,子諭便會聽到不少消息。 其中一則,就是跟曲迷心有關的。 至于曲迷心為什么會入了四皇子的視線,原因就要歸結到安王身上了。 當年太祖在亂世里揭竿而起,推翻了前朝的統治登基為帝改朝大興,李氏江山傳承至今已有兩百余年的歷史,自太祖歸天王朝內外逐漸趨于穩(wěn)定的時候起,每一任帝王都在致力于削弱兵權,時至今日,當初的開國功臣之中封了王侯的武將之家十不存一。 到了本朝,留存至今的開國功臣之中,最顯貴的無疑就是安王府了,作為李氏王朝里唯一的異姓王,世代留守北地,護得一方平安。老王爺死在了北地,其子戰(zhàn)死于沙場,如今只剩下安王這一個血脈獨支,三年前安王遠赴安德州退敵,大勝歸來,安王府更得今上看重。 這樣的人,無疑會被列入拉攏的名單的里。 只是無論權勢富貴,安王一樣不缺,這讓四皇子一脈根本沒有找到著手的地方,一度陷入困境。而這樣的困境,一直持續(xù)到曲迷心出現。 一個能讓安王屈尊紆貴去討好的女人,無疑是最好的切入點。曲迷心自然而然的也就進入了四皇子一脈的視線里。 然而他們怎么也沒想到,原本以為是著手點的女子,查來查去竟然一無所獲,反而比安王更要棘手一些。安王雖然油鹽不進,好歹身世也是知根知底的,可是曲迷心就仿佛從天上掉下來的一樣,身世成謎,最后也只是查到她三年前在安德州附近出現過。 三年前,安德州,正是安王奉命出征的時間與地點。這樣的巧合,就算是想忽略也難。四皇子一脈的人更加堅信其中必有隱情,家中了從她身上尋找突破口的決心。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再加上曲迷心行事也十分隨意,有心人想要追查并不難,若不是有安王時不時的跟在后面掃一下尾,這個過程只會更簡單。 前幾日,子諭才去了四皇子的別苑,得知了其手下已經查到了曲迷心不少的消息,諸如精通醫(yī)毒,曾救下李為之等等。 “之前曲姑娘說起拜訪朋友,可曾去了安王府?”子諭忽然問起。 曲迷心點點頭。 子諭便笑道,“怕是四皇子那邊,已經準備好要試探安王府了?!?/br> 有的時候實在找不到路了,人就會變通一下,自己開辟出一條道路來。同理,實在抓不到安王的把柄,就人為的制造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