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龍眼里，他便算是個(gè)不那么討厭了的，安分的“客人”。

    花柚意外于小龍竟然會改變態(tài)度，也眼見了兩人和睦相處，聊天說話的畫面。

    龍是極守地盤的，縱然混了鮫人血脈，小龍身上這一點(diǎn)習(xí)性也常常凸顯出來。

    聞星辭能成為那個(gè)例外，或許，是他兩比較投緣？

    第56章

    這事沒讓花柚糾結(jié)太久， 當(dāng)年剛?cè)攵ǔ徒瞪恕?/br>
    白胖的奶娃腦袋上面頂著個(gè)小苗苗，光著屁股坐在雪地里， 不哭也不鬧的，扭頭見了人就笑。

    花柚發(fā)著懵將娃娃抱回房：“怎么回事，咱家養(yǎng)的小花也成精了?！?/br>
    小龍見了小花朝，稀罕地厲害， 新奇地圍著他轉(zhuǎn)：“看他的眉眼， 竟還有些像你！這是為什么？”

    花柚也納罕， 想了想， 或許一來是當(dāng)年在秘境之中，她渾身浴血， 被他吸收了精血。

    二則她曾聽說過，有些植物幻形會無意地模仿一些人類的面容。小苗吸收了她的精血，又被她帶在身邊那么久， 若要幻形， 八成是會模仿著她的。

    小龍?jiān)铰犜接X神奇：“這么說來，小苗算是你半個(gè)孩子？”

    還未出閣的花柚聞言， 干咳了幾聲：“……算吧?！?/br>
    她悄悄打量小龍的神色，見他沒有半分排斥， 反而對小苗分外親近的模樣，想著或許人是慢慢相處熟的。

    小龍給小苗澆了那么多天水，有感情了， 自然是愿意他們在跟前待著的。

    這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他是真心愿意接納外人的，花柚也便不急著讓聞星辭離開了。

    轉(zhuǎn)頭耐心同聞星辭解釋了一番仙域的現(xiàn)狀，任他選擇或去或留。

    聞星辭低頭想了半晌，斟酌著道：“我其實(shí)還是想同你們在一起， 去不去仙域都無所謂的……”

    花柚瞧他拘謹(jǐn)期待，小心翼翼的模樣，想起他顛沛流離的身世，心底到底是不忍。

    越是飄萍一般的人，便越期待安穩(wěn)，求一個(gè)歸宿吧。

    花柚能理解他想要留下的心，終是點(diǎn)了頭，“那你就安心留在山谷吧。我會幫你多留意仙域的事，若之后你想回家了，也可以隨時(shí)告訴我?！?/br>
    聞星辭終于笑起來，眸子亮晶晶地倒影著她的影子：“好~”

    ……

    家里添了兩口人口，登時(shí)熱鬧起來。

    好在除了小苗年幼有些鬧騰，聞星辭開春病況好點(diǎn)之后，便不再需要人格外留心照顧了。

    各族類的成長期不一樣，小龍雖然年長于聞星辭，心智開竅卻比人族晚了不少。

    聞星辭又是從七歲后，便自己在外掙扎求生的。無論待人處事，還是脾氣秉性，瞧著都沉穩(wěn)安定得多，一來二去便成了花柚得力的助手。時(shí)不時(shí)在花柚離開山谷時(shí)，代為照顧小龍和小苗。

    時(shí)間是水磨的功夫，一點(diǎn)一滴，被悄然雕刻、改變而不自知。

    最起初是小苗離家出走被逮回來一次。

    rou乎乎的手抹著豆大的眼淚，嗷嗷地控訴她偏心小龍：“每、每回買漂亮衣服，jiejie都是先緊著小龍哥哥，問他偏好什么，便才給我們買什么。好吃好玩的也都先給他，嗚、嗚……你也只帶著他睡覺，就、就像是我同小辭哥哥是撿來的一般！都不喜歡我們！”

    小龍：“……”

    花柚被他哭得尷尬，

    小苗自打生下來，谷里就有了四人，相處融洽。

    在他看來，他們?nèi)且粯拥摹靶值芙忝谩?，花柚自然?yīng)當(dāng)一碗水端平。

    聞星辭垂下眸，無聲無息，寬慰地替小苗擦去淚珠。

    小苗愣了下，撲進(jìn)他懷里嚎啕大哭。

    花柚瞧著小苗哭到傷心得打嗝，心里頗不是滋味。

    暗自反省，養(yǎng)一窩崽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不患寡而患不均。她可能確實(shí)偏心得太過頭，這樣下去也不利于他們“兄弟”之間的和睦。

    小苗年幼，有了委屈便要立刻撒出來。

    至于聞星辭，他素來是最懂事的那一個(gè)。

    留在山谷里頭后，就像是寄居在旁人家的孩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不爭不搶的，更別說抱怨。

    花柚本就虧欠于他，又在小苗的哭訴下，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他。

    內(nèi)心難安，慢慢也將聞星辭和小苗放在了心上。想著對待三個(gè)弟弟，往后還是要一碗水端平才好。

    ……

    小苗離家出走的時(shí)候，小龍擔(dān)心得徹夜難眠。

    頭一次沒有聽花柚的話，悄悄溜出去山谷，去找他。

    等千辛萬苦將人找回來，聽到的卻是這一番的說詞。

    小龍同他們的感受不一樣，或許是由奢入儉難。他本是深受獨(dú)寵之人，家里人多起來之后，只覺花柚分給他的注意力慢慢少了。這讓他萬分焦躁，又無可奈何——畢竟是弟弟，總不能趕走了。

    他是喜歡小苗和聞星辭的，也愿意將東西分給他們，照顧他們。

    可花柚不一樣。

    他一絲一毫都不想將她分出去。

    小龍瞧得出來花柚眸子里對小苗的愧疚，這讓他惶恐。

    夜里的時(shí)候，趴在她的枕邊，輕聲問：“柚柚，我是不是很自私？”

    花柚靠在床榻上看書，

    聞言失笑，望過來：“怎么突然說這個(gè)？”

    小龍手肘支著上身俯趴著，長發(fā)垂散下來，襯得那張臉愈發(fā)的容色動人。

    揪著她的袖口：“我不想你待他們同我一樣……我就想你最喜歡我，只喜歡我?！?/br>
    花柚靜了下。

    小龍低下頭，雙手捧起她的手。將臉頰貼上她的手背，軟軟地看著他，低聲：“不行嗎？”

    他的眸子清澈而干凈，點(diǎn)漆如墨，本是一派單純的訴求。

    可昏暗的燭光滋生了別樣的氣氛，

    花柚被他如此靠近，如此祈求地望著，冷不丁眼皮一跳，感覺到一絲難言的悸動。

    那悸動同那日在書房，她難以自抑輕吻他的臉頰時(shí)有一絲相似，又有頗大的區(qū)別。

    就像，

    是被海妖蠱惑了。

    這個(gè)念頭甫一冒出來，嚇得花柚陡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瞎想什么？

    可做個(gè)人吧！

    好在她是個(gè)面上穩(wěn)得住的人。

    手指僵硬一瞬后，輕輕回握了一下他的手。

    原本能將小龍掛在嘴邊上念叨著疼愛的人，卻頓時(shí)難以啟齒了，含糊道：“小苗年紀(jì)尚幼，他的話，你不要放在心上?！?/br>
    小龍沒得到想要的回答，但勉強(qiáng)聊以安慰，眸子黯淡下去：“好?！?/br>
    ……

    昨夜驟然驚心了一遭。

    花柚恍惚一夜幾乎沒能睡著，不確定自己究竟是一時(shí)錯覺，為其容色所動，還是真鬼迷了心竅。

    唯一能確定的是，小龍已經(jīng)長大了，男女有別，他們確實(shí)不該在一張床上睡了。

    她是個(gè)過渡嬌寵孩子的家長，按理說，她本應(yīng)該早早讓小龍分房獨(dú)睡的。卻因見不得小龍難過，一拖再拖，拖到了現(xiàn)在，愈發(fā)難開口。況且剛有了小苗離家出走的事，此刻突然提起，恐會讓小龍多想……

    花柚頭回如此糾結(jié)。

    乃至隔天夜里，小龍洗漱過后滾上了床，她站在床邊遲疑復(fù)遲疑。正想著算了，要不還是明天再說吧，屋外突然傳來小苗的一聲驚叫。

    “jiejie，jiejie不好啦！小辭哥哥暈倒了！”

    第57章

    頭兩天皆是陰雨的天氣。

    小苗出走， 聞星辭四下奔走去尋，勞心勞力之下，染了風(fēng)寒。再加上他本有心疾， 身體底子不好，說病就病下了。

    等花柚趕到他屋里來查探的時(shí)候，他嘴唇全是烏紫的，渾身冒虛汗。小苗哭得眼睛都腫了， 趴在聞星辭的床前抽抽噎噎：“都是我不好， 是我太任性了……”

    花柚安撫了他兩句， 不見效用， 只得支他出去弄些炭來，說生起火才能給聞星辭暖暖身子。

    小苗得了任務(wù)， 終于停了哭泣，噠噠噠地跑出去了。

    小龍身上匆匆搭了件披肩，替她點(diǎn)上屋內(nèi)的燈。

    花柚坐在聞星辭的床邊替他把脈， 眉頭都擰到了一起：“小辭的病總是這么纏綿反復(fù)著不見好， 也不是個(gè)辦法……”

    他先天的心疾無法根治，花柚竭盡所能只能維持他壽命與常人無異。他人還是虛著的， 一個(gè)不察就兇險(xiǎn)萬分，受不得刺激。

    ……

    小龍點(diǎn)亮燭臺， 幽幽豆光照亮了桌上的一本醫(yī)術(shù)。

    那書正好攤開著，他不期然瞥了眼，看清上頭的內(nèi)容， 一愣，伸手撿起了那本書。

    這頭，花柚全神貫注給聞星辭扎針護(hù)心脈。

    又以靈氣替他排出淤血來，并沒有注意到小龍反常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