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蘇瑜也看見了女兒懷中的兔子,有些無奈晃了晃手中籠子,“倒是我這只多余了?!?/br> 蘇靖荷接過籠子,說著:“并沒有,正好湊一對,省得小白無趣?!?/br> 小白,當(dāng)年蘇曼荷也有一直兔子叫這個名字,或者,應(yīng)該說是蘇靖荷的兔子。 蘇瑜腦海慢慢浮現(xiàn)想起當(dāng)年的情景,一次外出打獵,順便給女兒帶了兩只兔子回來,靖荷和小曼一人一只,小曼歡喜得不得了,整天帶著兔子瞎跑瞎鬧,她性子頑劣,精神頭好得很,可兔子卻是被她幾日的折騰,已是奄奄一息,怕小曼難過,靖荷夜里偷偷將兩只兔子調(diào)換,沒多久,小曼的兔子便在靖荷屋子里死了,那傻丫頭還跑去安慰了jiejie老半天。 不知蘇瑜想事情入神,蘇靖荷只端了茶遞過:“這是舅父送來的洞庭新出的碧螺春,父親嘗嘗,可喜歡?” 入口清香甘甜,是女孩家喜歡的口味,蘇瑜只笑笑:“你舅舅倒是一直惦著你,你母親還在的時(shí)候,他就幾次和我提及接你回京,可你也知道你奶奶的脾氣,她身子又不好,我也是為難,哎?!?/br> “女兒沒有怨怪父親的意思,只是遺憾不能見到母親與小曼最后一面?!?/br> 說完,蘇靖荷低下頭,有些傷感繼續(xù)道:“只是有些奇怪,母親她們走的是官道,按理不該碰見山匪,胡蘭山一帶還算太平。” 蘇瑜也是嘆息一聲:“我讓蘇管家打探過了,怕是何陽山來的山匪。那群匪賊各個剽悍,心狠手辣,這些年往何陽山過的人越來越少,可能山匪正好越過山頭去了胡蘭山,你母親和meimei偏生碰上?!?/br> “既是山匪為禍多年,朝廷怎么不派兵剿匪?” “地方上幾次剿匪,都是久攻不下。出事后,我與你舅父都有上書,讓朝廷派兵鎮(zhèn)壓,若不是太傅從中作梗,陛下早就下旨了?!?/br> 何陽山一帶挨著通州幽州,那里是太子爺?shù)膭萘Ψ秶?,這些年太子爺橫征暴斂,何陽山仿若一道天然屏障,他自然不希望有人去剿匪。 “你也莫難過,這匪禍,總有一天會除的?!?/br> 父親這句話,蘇靖荷卻是聽明白了,這是太子要倒的意思? 蘇瑜不愿多說,轉(zhuǎn)了話題問著:“之前你在大覺寺住了十日,過得可還習(xí)慣?!?/br> 蘇靖荷回神,而后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什么不習(xí)慣的,在菏澤都過了六年?!?/br> 這么一說,蘇瑜面露尷尬,安慰著:“如今回家了,便好。倒是你在大覺寺,可有遇上奇怪的事,或是碰見什么人?” 蘇靖荷倒是不解:“寺院每日香火鼎盛,香客自然很多?!?/br> “不是指香客,你與你舅父一道回城時(shí),隊(duì)伍里,可有你不認(rèn)識的?” 蘇靖荷隨意說著:“我離京太久,舅父府上的下人都認(rèn)不得了,在靖荷眼中,除了舅父和表弟,都是不認(rèn)識的?!?/br> 蘇靖荷答完,見蘇瑜若有所思,便知道今日父親過來,兜了個大圈子,只為了打探這件事情。她確實(shí)在隊(duì)伍里沒有看見生人,想起那日郡王府里,金巧兒說舅父彈劾太子殘害慶王,只是,她在大覺寺住了十日,并沒有見到舅父口中的慶王,只除了…… 蘇靖荷正斟著茶,突地茶水溢出,燙了手,蘇靖荷甩開茶杯,只見手背通紅一片。 “怎么這么不小心!” 蘇瑜叫了下人拿來燙傷藥膏,而后揮退了丫頭,第一次,他親自為女兒抹藥。 一邊抹藥,一邊說著:“我瞧著你身邊伺候的丫鬟少了點(diǎn),可是之前姨娘委屈了你?” 蘇靖荷可是國公府大房嫡女,院子只這些下人相對是少了些,一是蘇靖荷自己的要求,也有秦姨娘當(dāng)時(shí)并不太看重這么個鄉(xiāng)間回來的姑娘。 “秦姨娘應(yīng)是覺得我在菏澤也就兩個貼身丫頭伺候,如今多給我?guī)讉€,便夠了?!?/br> 這么一說,蘇瑜卻是不悅地蹙眉,秦姨娘在他面前自然處處是好,哪里知道她竟然這樣苛待蘇靖荷! “也怪我,平日一個人呆在院子里,少于姨娘打交道,感情自然淡些?!?/br> “莫替你姨娘說話,你是主子,本該她事事替你設(shè)想周到。我等會去和你老祖宗那說說,給你多撥幾個丫頭。” 蘇靖荷搖搖頭:“這些小事我直接和老祖宗說便是,您一過去,事情可就嚴(yán)重了,讓老祖宗記住秦姨娘的錯處,又害得父親和姨娘不和,反倒是我小輩的罪過?!?/br> 這般溫和貼心的丫頭,蘇瑜嘆息一聲:“還是和小時(shí)候一樣,處處肯為別人著想,以前小曼到我跟前鬧你幾位姨娘,我總覺著是小曼無理取鬧,如今想想,你那些姨娘怕也真有錯處,哎,倒是我這個做父親的讓小曼寒心了?!?/br> “過去的已經(jīng)彌補(bǔ)不了,那父親以后能多偏心著女兒一些么?”蘇靖荷眨眼問著。 看著女兒歪著頭期盼的模樣,想著她還不過十四的年紀(jì),卻是真沒享受過父親多少疼愛,不免心疼,遂點(diǎn)頭說著:“自然,父親以后都偏心著你。” 父女倆倒是愈加親近,周嬤嬤端上午飯時(shí),都忍不住眼眶蓄淚,當(dāng)初大太太和四姑娘在榮華院時(shí),老爺哪有幾次陪著吃飯,多是在姨娘院子里陪著幾位少爺。 吃了午飯,蘇瑜前腳剛走,便有丫頭匆匆忙忙跑來,也不知和明月說了什么,便聽她歡喜地喊著:“姑娘,姑娘,天大的喜事?!?/br> 明月喜上眉梢,蘇靖荷只一邊卸下耳墜,一邊停著明月稟報(bào):“暖心院那邊傳消息來,老祖宗讓您明兒搬去暖心院住呢?!?/br> 屋里丫頭聽了都是面面相覷,有些不大相信,府上共五位小姐,除了當(dāng)年的四姑娘曾在暖心院里住了半年,再沒有姑娘能住進(jìn)去的。 “不會錯的,有丫頭親耳聽見老祖宗說,待會劉嬤嬤便該過來傳話了?!泵髟吕^續(xù)說著。 “好好的,怎么突然想起接姑娘過去?。俊背料阌行┆q疑問著。 “老祖宗前陣子不是頭疼癥犯了么,吃了好些藥都不大好,就讓人去找了那個慧言大師過來,大師掐指一算,卻說府里東邊有老祖宗的福星,住一起方可消災(zāi)解難?!?/br> 暖心院往東,只有一個榮華院住著三姑娘。 蘇靖荷聽了,卻是平靜得很,明月以為姑娘不信,正好外頭劉嬤嬤來了,這消息便也坐實(shí)了。 蘇靖荷讓明月拿了好些銀錢感謝劉嬤嬤專程跑這一趟,也算是希望嬤嬤日后在暖心院里照看著點(diǎn)。之后院子里一陣忙碌,丫頭們進(jìn)進(jìn)出出收拾,卻都是歡喜。 三姑娘是第二個被恩準(zhǔn)住進(jìn)暖心院的,才回府不到三月,可算讓府里那些見高踩低的下人們知道姑娘在老祖宗心目中的地位。 外頭鬧哄哄的,明月紫云也都樂呵地開始在院子里指手畫腳,沉香卻是安靜地端了湯藥進(jìn)屋,她怕是院子里唯一一個臉上不見歡喜的丫頭。 喝過藥,嘴里含著青梅,見沉香幾次欲言又止,蘇靖荷笑了笑:“有話說?我們主仆之間,還有什么避諱?” 沉香咬著下唇,道:“小姐為何讓老和尚給老祖宗說那番話?” 旁人不知情,沉香卻是知道,小姐讓二爺當(dāng)中間人,前陣子和老祖宗很是相信的慧言大師做了筆交易,但她萬萬想不到,小姐是想住進(jìn)老祖宗的院子里。 “之前你們不是總讓我哄著些老祖宗么?如今我如你們的愿,你倒還不高興了?”蘇靖荷挑眉,指著屋外頭:“你瞧瞧大伙兒都?xì)g喜成什么樣兒了?!?/br> “奴婢當(dāng)然希望老祖宗心疼些小姐,只是......”沉香壓低了聲音,“西院里如今正恨著小姐,她們在郡王府里都敢下手算計(jì),可不是一般的膽量,如今小姐又在老祖宗跟前得寵,把人逼急了,奴婢怕三房又會下狠招。” 蘇靖荷瞇了眼,這回下狠招的,該換成她了。 她這趟回京,原本只是想為母親meimei報(bào)仇,旁的事情都不大在意,卻偏偏被人一而再再而三逼到絕境,郡王府的事情,也算給她提了個醒,讓她明白過來,要報(bào)仇得先得府上立足下來,更加,要保得自己平安。那些想要?dú)?,她必須先下手為?qiáng)! “知道你擔(dān)心我,我有自己的思量?!碧K靖荷只這么簡單說了句。 沉香收拾了湯藥碗,有些復(fù)雜地說著:“小姐和以前不大一樣了?!?/br> “經(jīng)歷的不同,總會變化的,若還是以前的性子,怕是早在進(jìn)京路上就死了?!碧K靖荷抬眼,對著鏡中的自己,自言自語地輕喃著:“幾次靠著貴人相助才逢兇化吉,可是母親冥冥中的保護(hù)?運(yùn)氣不會總眷顧我,今后,靖荷會保護(hù)好自己?!?/br> 自從老祖宗發(fā)話讓蘇靖荷搬去暖心院,這一日榮華院可沒少來人,秦姨娘趙姨娘下午都過來賀喜了一趟,尤其秦姨娘,一直問著姑娘可有短缺什么東西,蘇靖荷倒是沒有客氣,東扯扯西扯扯,倒是討了秦姨娘不少好東西。 晚上,孫姨娘算是姍姍來遲,不過這遲來的,可是備了份大禮。 前朝知名畫師曲大師的畫作,他的畫市面上早沒有流傳,多是收藏在富貴人家,如今孫姨娘手中這幅雪中梅,白雪皚皚,一屬梅花傲然開放,大師筆觸細(xì)膩,那點(diǎn)點(diǎn)紅梅仿佛透著淡淡香氣一般。 “姨娘這是做什么?”蘇靖荷有些不解,把畫退了回去。 “也是別人送給陽兒的,他拿來孝敬我,你說我一個不識字畫的婦道人家,要來做什么?倒是姑娘才氣高,不辱沒了這畫兒?!?/br> “姨娘這話說的,畫兒不就是拿來觀賞的么,姨娘掛在屋里賞心悅目就好?!碧K靖荷笑說著,自是不肯收。 孫姨娘看了眼畫,心里自然萬般不舍,卻是鐵了心要送出去:“姑娘莫和姨娘生分,姑娘如今出息,得老祖宗寵愛,可就看不上姨娘的東西了?” 從孫姨娘進(jìn)屋第一瞬,蘇靖荷就知道她的盤算,無非是看著老祖宗疼她,讓她搬進(jìn)暖心院里住,日后在老祖宗跟前也說得上話了,而府里如今的中饋還沒個著落,秦姨娘孫姨娘可都盯著呢,不然下午她向秦姨娘討了那么些好玩意,秦姨娘能舍得給她?如今最為摳門的孫姨娘都是下了血本了。 蘇靖荷笑笑,打發(fā)了明月紫云出去,才是說著:“不怕直接和姨娘說,今日我是討了秦姨娘好些東西,這也是秦姨娘大半年里掌中饋撈來的,不拿白不拿,可靖荷卻不能拿姨娘您的東西?!?/br> 見孫姨娘有些著急了,蘇靖荷繼續(xù)說著:“靖荷如今在院子里無依無靠的,難得老祖宗喜歡,父親也能聽我?guī)拙?,可時(shí)日久了,說句大不敬的話,老祖宗總是要?dú)w天的,這安國公府也遲早要交給大哥,靖荷今兒就和姨娘說個明白話,姨娘日后若待靖荷如親身女兒一般,靖荷也會一心向著姨娘和大哥?!?/br> 話說的很明白了,孫姨娘終是長松口氣,倒有些舍不得地收了畫,笑道:“自然自然,姑娘看得起姨娘,姨娘高興得很,那中饋……” “姨娘只管放心,能幫到姨娘的,靖荷都會盡力?!?/br> 得了承諾,孫姨娘默默把畫收了回去,這摳門勁兒,還真是一點(diǎn)沒變,她這樣的人,可不是舍得把寶石耳墜隨便弄丟的。 為了除去母親,孫姨娘那時(shí)也是下了血本呢,銀錢不夠,自個兒的首飾可沒少拿出來。 “不過,我在這里給姨娘提個醒,姨娘可還記得,上回秦姨娘想給二哥說的親事?” 孫姨娘自然記得,想著就來氣,每每在老祖宗面前有主意,她總爭不過秦姨娘。 “秦姨娘還不是老祖宗的親外甥女,就已經(jīng)在府里這般得勢,若再來個老祖宗的親侄孫女,以后哪還有姨娘您的立足之地。” 聽罷,孫姨娘已是著急了,“那怎么辦,我倒是有和老祖宗提議李氏的meimei,老祖宗卻看不上?!?/br> “姨娘這是沒找對方向,嫂子本就不怎么討老祖宗喜歡,你還想著再弄來一個李家姑娘,老祖宗怎么愿意?你得挑一個讓老祖宗歡喜的?!?/br> 孫姨娘卻是疑惑,她自己也就是個丫頭出身,根本不認(rèn)得什么貴家小姐。 “當(dāng)然,也不能隨便挑,還得是日后在府里能站在姨娘這頭的,譬如李氏的表姐妹之類?!碧K靖荷說完,見孫姨娘恍悟,腦子里好似有了人選。 以二嬸和蘇陽的關(guān)系,怕是已經(jīng)和蘇陽提及過,她如今再說,便是水到渠成了,只是想到二嬸,心情卻有些復(fù)雜。 “我好像聽嫂子提過,李家和葛家有些親緣,葛家倒是有個四姑娘我上回見過一面,應(yīng)該叫嫂子表姐?” 孫姨娘卻面露難色,蘇陽確實(shí)也提過這個姑娘,讓她去老祖宗面前說說,可,葛家和李家雖有親緣,地位卻大不一樣,李家不過沒落的小門戶,葛家家主卻是當(dāng)朝的侍郎大人,前途無量,這不是讓蘇牧壓過蘇陽一頭? 知孫姨娘的心思,蘇靖荷繼續(xù)道:“姨娘擔(dān)心什么,莫說二哥是個不正經(jīng)的性子,就算真的能干,卻終究不是老祖宗的親孫子,以后這安國公府,還能落到二哥手里不成?!?/br> 這么一說,孫姨娘心里便舒坦了,只要日后防著三爺四爺不要壓過兒子,這個二爺?shù)故菦]什么關(guān)系。 “可,老祖宗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主意,還能……” “怎么不能,姨娘您當(dāng)年畢竟也是老祖宗跟前的丫頭,最是懂老祖宗心思了,老祖宗最疼的不就是幾個孫兒,只要讓老祖宗瞧見葛家對咱們蘇家小輩有提攜,老祖宗就會歡喜的?!?/br> 孫姨娘雖及不上秦姨娘腦子活絡(luò),可話說到這份上,也明白該怎么做了,倒是感激了蘇靖荷一番,才是回去。 天色也不早,沉香正打算差不多該伺候小姐入睡,畢竟明兒還得早起了去暖心院。蘇靖荷卻讓沉香去收拾了秦姨娘送來的那些好玩意,一樣不落地送去給綠蘿。 ☆、第29章 挨打 “老祖宗嘗嘗,這糕點(diǎn)可好吃?”喜鵲端了糕點(diǎn)上前,一臉笑意。 因?yàn)轭^疼癥,老太太這幾日吃得少了,早上起來,喜鵲給她按了按xue位,如今剛舒服一些,看著晶瑩剔透的水晶糕,也有了食欲。 入口清涼,齒頰留香,老祖宗點(diǎn)頭夸贊:“徐婆子的手藝倒是精進(jìn)不少?!?/br> 喜鵲笑著:“老祖宗這回可說錯了,糕點(diǎn)是咱們?nèi)媚镆淮笤缙饋硖氐亟o您做的?!?/br> 老太太這才抬頭看了前邊站著的蘇靖荷,昨日她剛搬進(jìn)院子,安置在西間暖閣里,這丫頭看著安靜,倒是個有心的姑娘。 “三姑娘聽說老祖宗最近食欲不好,昨兒晚上便來找奴婢詢問老祖宗平日的口味,難得這水晶糕一點(diǎn)都不甜膩?!?/br> 老祖宗聽了,心里也是暖暖地,招了手道:“到老祖宗跟前來?!?/br> 待蘇靖荷蹲在老祖宗膝間,老祖宗和藹撫著她的發(fā)絲,感嘆著:“家里五個姑娘,也就你這丫頭能做出這般好吃的糕點(diǎn)?!?/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