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您所愿。”根源系統(tǒng)的聲音冰冷而飄忽。

    充斥著刺耳警報聲的黑暗中炸開了璀璨光芒，那是一柄兩米多長的赤色長槍。熔巖般的紋路蔓延到槍體每一處，施法者握住它的地方在構建魔導式的時候被完美的避開了，而施法者手里的黑色手套也可以隔絕大部分逸散的熱量。

    戰(zhàn)術級具化系魔導式，具化實體為長槍。

    槍長二米一一，槍頭長度為二十一厘米。能量核心應該在槍頭，最大直徑七點五厘米，最小不會小于三點五厘米。能量放出形式為光與熱。槍頭可炸裂，爆炸能量由魔導師的意識強度與魔導系統(tǒng)的能量運用效率決定，最大不會超過……

    安默拉腦海中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冒出了這堆數據。

    沒錯，這是翡翠圣槍聞名大陸的制式魔法，之前擊殺門格爾的也是它。

    “轟！”“哐當！”

    ☆、第91章 圣潔

    “一級權限通過,數據庫調用成功，破解開始。”

    “破解完成,正在逐步重啟會議廳區(qū)域所有魔導式?！?/br>
    “重啟完成，干擾式破除完成，監(jiān)控系統(tǒng)恢復,防御系統(tǒng)恢復,基礎設施檢測中……”

    根源系統(tǒng)的聲音永遠不緊不慢,但當它的擬人系統(tǒng)關閉時,指揮官還是勉強能接受這一點的。

    “進行意識分流,隔離會議廳區(qū)域,并且趕快查干擾式的意識來源?！?/br>
    指揮官手里的血紅色翡翠閃著光，龐大的數據從他面前流淌過去,至少有兩千個魔導師正在cao作艙中協(xié)助根源系統(tǒng)進行運算。這么多全世界最優(yōu)秀的魔導師集中在一起，幾乎可以做到一切最可怕的事情。

    “指揮官閣下，戰(zhàn)斗部隊抵達殼層，已經確認圣女安全?！北渖窨ㄌ乩锬鹊穆曇魪耐ㄓ嵤搅硪贿厒鬟^來，比平常要冷肅得多。

    過了一兩秒，她又壓低了聲音問道：“文森特，我們要不要把圣女送到核層？”

    卡特里娜回頭望了一眼在保護艙內靜坐的圣女，因為這次是在天空要塞內部會見新兵，所以她身邊幾乎沒有防御力量。她直接乘坐太陽天馬從占星臺飛到了婓尼克斯這里，但是誰也沒想到剛落腳沒多久就發(fā)生了襲擊。

    不過她看起來一如既往地安靜沉默。

    她好像從來都是這樣，不慌不亂，少言寡語。反正占星臺能預言一切，也許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呢。

    “不行?！便y發(fā)的總指揮官斷然拒絕，“就讓她呆在外面?！?/br>
    文森特作為總指揮官，在發(fā)生襲擊事件的時候擁有整個天空要塞的最高權限，他說了算。

    “不讓就不讓吧?！笨ㄌ乩锬纫矝]有多在意，“那么也不通知億萬星辰和奧蘭了？”

    “對，不通知?！蔽纳攸c點頭，沉聲說道，“你先離隊，去調查一下這次進行終審的幾個軍團長官。有任何異常情況就直接擊斃?！?/br>
    其實安默拉的猜想也沒錯，這次翡翠圣槍確實在會議廳準備了一個突發(fā)事件，想通過觀察新兵們的表現(xiàn)來篩選其中的一些人。

    可是這個突發(fā)事件被有心人利用了，那個人用某種方法襲擊了殼層，并且對監(jiān)控系統(tǒng)進行干擾。

    因為原本會議廳發(fā)生混亂在翡翠圣槍的意料之中，所以應急裝置都被關閉了，附近巡邏的魔導師也悄悄撤離到一個不影響新兵發(fā)揮的地方。而在混亂發(fā)生的那一刻，負責終審的幾個軍團長官就應該發(fā)現(xiàn)這與之前安排的“突發(fā)事件”完全不同，可是沒有人向核層發(fā)出警告。

    這幾個人要不就是背叛了，要不就是被殺了。

    可是有誰能在一夜之間策反幾個軍團高層，或者在干擾式運行的十五分鐘之內把他們所有人都殺死呢？還是在這個嚴密的天空要塞之內。

    “我真煩圣女?！蔽纳卮魃狭耸痔祝惨龊檬┓蕚淞?，因為敵人可能很強，“有她的地方就有爭端?！?/br>
    “因為她是為了解決爭端而誕生的?！备聪到y(tǒng)用冰冷的機械音跟他辯駁，“愚昧者總以為她們帶來了爭端?！?/br>
    文森林覺得根源系統(tǒng)如果開啟了擬人系統(tǒng)，那么現(xiàn)在一定是用嘲諷臉看著自己的。其實不管它開不開擬人系統(tǒng)，這種說話口氣都讓人覺得討厭，它的語言風格跟之前的死亡天使簡直如出一撤。

    “你能閉嘴嗎？”

    “你對外物的所有觀察都照映著自己的內心，之所以看什么都不滿是因為你對自身的不滿與不認同，你……”

    “好了，去做點別的，別來煩我?！敝笓]官沒有再管它說什么，他簡單地下令道，“比如剛剛那個干擾式的意識來源，你到底算到了沒有？”

    根源系統(tǒng)終于由談人生模式進入到談工作模式，它答道：“cao作艙第三組成員正在運算，完成度百分之八十一?！?/br>
    “你不能自己算一下嗎？”指揮官平復了一下心情，他知道自己不應該跟一個魔導系統(tǒng)慪氣，畢竟它的程序設定就是這樣，“算，你也算?！?/br>
    根源系統(tǒng)提醒他：“目前安全系數不高，您確定要退出安全模式并中斷全面自檢？”

    安全模式下，根源系統(tǒng)會將大部分系統(tǒng)資源用于保護自身，很多事情都做不了。但是它的施法平臺和數據庫還是運行正常的，所以與之相連的魔導師們可以協(xié)助它進行運算。

    “是的，等追蹤到人再接著自檢?！?/br>
    指揮官覺得對方不是沖著根源系統(tǒng)來的，從那個簡單的循環(huán)代碼來看，他也根本沒能力撼動根源系統(tǒng)。之所以會發(fā)生意外完全是因為監(jiān)管這件事的幾個軍團高層沒有一點反應，他們失職了，讓會議廳到核層控制艙的情報中斷了。

    “文森特！”卡特里娜的聲音從通訊式傳過來，屏幕上的數據被她切入的畫面中斷了。

    “叫指揮官?！蔽纳貒烂C地皺著眉，他的年紀大概只有二十出頭，但是看起來有三十歲那么老氣。

    “好吧，指揮官閣下?！笨ㄌ乩锬容p笑了一下，她音色沙啞而富有磁性，這笑聲撓得人心上微癢，“叛徒已被擊斃，不過我懷疑有人對他們的大腦動了手腳，你看……”

    卡特里娜把擊殺現(xiàn)場處理得很干凈，冰錐里盛放著血花，有種奇異的美感。地上三具尸體排列整齊。他們每個人都臉色發(fā)青，軍裝被解開，胸口上紋著巨大而鮮活的黑山羊頭顱。

    “是牧羊人做的，黑暗圣殿太不理智了。”文森特冷靜地看著這個圖騰，屏幕上出現(xiàn)了它的比照圖。

    神賜下救世主，讓她拯救眾生，讓他牧束眾生。

    “牧束”這兩個字是《圣典》上的原文，這句簡單的話里包含著隱晦的比喻——神的孩子是牧羊人，而眾生是綿羊。所以后來“救世主”也在各種文學作品中被異化為“牧羊人”。

    放牧也有技巧，現(xiàn)在的人經常養(yǎng)著牧羊犬，而《圣典》里說黑色公山羊是羊群的頭領，牧羊人只要掌控了它們就能掌握白色綿羊群。所以白色綿羊群常常用來暗示普通人，黑色公山羊則用來暗指人類領袖，直接受控于神的血裔。

    現(xiàn)在這三個倒霉鬼胸口都被烙上了黑色公山羊的印記，說明他們接受了救世主的“牧束”，成為了羊群的叛徒。

    “來了條大魚?！笨ㄌ乩锬纫残ζ饋恚拔椰F(xiàn)在是不是應該回去提醒一下圣女？”

    文森特說出了卡特里娜意料之中的答案：“不，不要，就這樣吧。告訴她是普通演習，馬上就好?！?/br>
    “是的，指揮官閣下?！?/br>
    純白的羔羊褪下了純白的皮囊，里面藏著兇狠的獵食者。

    圣女安靜地坐在保護艙里，這里地方有點小，但是相對于天空要塞緊張的空間來說已經夠大了。床是折疊的，需要把它從墻壁上放下來才能使用。沙發(fā)座椅都能沉入地下，就連供水器都是半嵌入式的。

    她坐在正中央的軟椅上，周圍空無一物，只有銀灰色的金屬墻壁。

    “所以，我們既是神的選民，圣潔蒙愛的人，就要心存憐憫、恩慈、謙虛、溫柔、忍耐的心。”

    圣女的聲音溫柔地回蕩著這個狹小的空間里，金色的光暈從她周圍蕩開，波紋般的光輝擴散著，然后中間忽然暈開一點墨汁般的黑色。這點黑色與她帶來的金色一起震蕩著，水一般粼粼的光芒和諧地交融在一起。

    另一個聲音回應了她。

    “倘若這人與那人有間隙，總要彼此包容，彼此饒?。簧裨鯓羽埶×宋覀?，我們也要怎樣饒恕他人。”

    黑衣的圣子彌賽亞從空中出現(xiàn)，他向圣女走去，而圣女也沒有躲避。

    她抬起了頭，溫柔地微笑：“牧羊人，你來了?！?/br>
    彌賽亞臉上的笑容與她的笑容幾乎完全重合，兩張截然不同的面孔上帶著完全一樣的氣息：“牧羊人，我來了?！?/br>
    他低頭，在黑色與金色的光芒之間親吻了圣女的額頭。

    “轟！”“砰！”

    在一片融洽之中，圣女身后的墻轟然倒下。兩道黑影從墻體的空洞間閃過，他們以rou眼看不見的速度錯身而過，交叉點就在圣女與圣子相擁的那張高背軟椅上。冰冷的劍光取代了人的身體，流星般劃破了黑暗與光明。

    “撲呲?！?/br>
    冰冷的劍光劃破了圣潔的金色，銳利的鋒芒以rou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刺進脆弱的少女的身體，然后在她的身體中穿行，直接將她攔腰斬斷。雙劍交會了一個瞬間，急速摩擦帶來巨大的熱量，巨大的創(chuàng)口邊緣一下就變得焦黑。劍身很細，有深深的血槽，刺入身體后開始迅速放血，離開身體后又迅速撕裂創(chuàng)面。

    在短暫交會之后，兩柄劍又迅速分開，劍尖恰好避過了圣女面前的彌賽亞。

    劍身再次化作人的軀干，兩位黑甲騎士站在彌賽亞的身后。

    而圣女從中間斷開的兩截身體緩慢地滑落了地面。

    從斷開的截面可以看見她身體內部的情況，與普通人一樣，深深的猩紅色，內臟柔軟地交纏堆疊著，看起來密集而黏稠。一股又一股的血像泉水般往外涌，有幾處甚至不能說是“涌”，應該是“噴濺”。腸子和一些其他內臟碎塊迫不及待地順著血液往外流出來，銀灰色的地面變得猙獰可怖。

    而血泊之中，少女的臉上依然帶著圣潔而溫柔的笑容。

    ☆、第92章 邪惡

    占星臺是整個大陸的最高點。

    夜晚,坐在占星臺中央的廣場上，感覺整個世界的色彩都淡去，自己仿佛置身于無盡宇宙之中,渺小到接近迷失。

    靜謐星空下,四面八方傳來竊竊私語的聲音,從那些古老的宅邸里，從那些色彩清新的商鋪里,從那些圣潔的穹頂教堂里。每一個地方都傳出一模一樣,卻又有著微小不同的聲音，整個占星臺都在低聲禱告。

    “星星落下去了?！?/br>
    “又一顆星星落下去了?！?/br>
    “并不是第一顆掉落的星，也不會是最后一顆掉落的星。”

    柔軟而圣潔的少女音，密集得像雨點那樣砸下來。

    “她落了下去啊，向著沒有邊境的虛空?！?/br>
    “再也沒有亮起的機會了吧?！?/br>
    “那還真是悲傷啊?！?/br>
    有的聲音涼涼的，有的聲音溫溫的，每一個字響起，靈魂中就炸開一點微小的光。

    “真是悲傷啊?！?/br>
    “同一顆星不會再亮起第二次了，再也見不到她了。”

    “可是又有些慶幸呢?！?/br>
    這些聲音維持著微妙的節(jié)奏感，此起彼伏地響起，每一個字甚至都來自不同卻相同的人。

    “是啊，即便掉落了一顆星。”

    “我們仍感覺慶幸呢?！?/br>
    “那只是一顆星的隕落而已?！?/br>
    占星臺上升起了太陽。

    曙光的神諭到了。

    “畢竟神明們擁有著無盡星空與萬千宇宙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