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費(fèi)準(zhǔn)噌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

    管一鳴眼皮一翻：“怎么？我說得不對？”

    “好了好了?！倍娌桓纳卮驁A場，“年輕人總是這樣，走吧，捉旱魃要緊?！?/br>
    周峻微微皺眉，看了一眼管一恒：“周海你就不要去了，在這里照看一下張亮。”周海不去，管一恒還跟他銬在一起呢，當(dāng)然也不能去了。

    張亮笑嘻嘻地擺擺手：“我沒事，不用人照看啊。那山挺大的，多去幾個人也好抓旱魃，真不用為了我再浪費(fèi)人手的?！?/br>
    周海也不是很想留下來。旱魃雖然算不得什么大案子，他本人已經(jīng)升上中級天師，現(xiàn)在也不是很稀罕那幾個積分，但多出出手總是好的。每件案子上交報告的時候都會把參與人的名字都列在后頭，混個臉熟也很重要。在某些行政崗位有空缺的時候，這也算是一種資歷。

    “我過去，也能給叔叔打個下手?！?/br>
    “好吧?！敝芫o可無不可，“那到時候你在外圍盯一下?！?/br>
    “是?！敝芎４饝?yīng)著，眼里閃過一絲陰霾。論天資，他比周濤不知強(qiáng)了多少，原以為到周峻身邊辦事前途更好，誰知道這位族叔真是就把他當(dāng)個打下手的了，這么多年才升上正式天師，干的卻還是這種把守外圍甚至放風(fēng)之類的雜活，那他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成為更高級的天師？說到底，憑這位族叔天天把周家掛在嘴上，其實在他心里，周家就只是他周峻的家，只是他那個資質(zhì)平庸的兒子，至于其他的親戚，根本都沒放在心上過！

    董涵不動聲色地將周海的神色收入眼中，抬起拳頭掩著嘴輕輕地干咳了一聲，掩藏住一絲淡淡的得意笑意……

    既然周海只是在外圍把風(fēng)——哦不，是外圍守衛(wèi)，那管一恒當(dāng)然也只能呆在外圍了。他也沒說什么，只是從背包里取出宵練劍遞給了管一鳴：“拿著這個，你知道怎么用吧？”

    管一鳴愣了一下。管一恒和周海這一路上都跟情侶似的拉著個手，手臂中間搭件衣服，是個人看見了都知道有問題。剛才管一恒抽劍的時候，那件衣服掀了一下，露出了錚亮的手銬，這一下可真是什么疑惑都不用有了：“你怎么了？”

    “沒什么?！惫芤缓愕卣f，“出了點問題。你去吧，小心點?！?/br>
    這里就是張亮家親戚所在的村子后山，屬于黑駝山峰線的一側(cè)，有大片的次生林，周峻一行四個人，散入林中立刻就看不見了。

    周海無聊地靠在一棵樹上，隨手翻出一盒煙來。管一恒在旁邊看了一眼：“現(xiàn)在旱魃出現(xiàn)，本來就干旱，小心引起山火?！?/br>
    “管你自己吧?！敝芎B(tài)度惡劣，“有這閑心，你不如想想回了北京怎么給自己辯護(hù)！”

    “事實都擺在那里，我有什么好辯護(hù)的?！惫芤缓愕卣f，然后仿佛不經(jīng)意地問，“聽說那天晚上，你是第一個聽見九嬰動靜示警的？怎么你的房間離朱巖很近嗎？”

    “沒錯，就在隔壁，怎么了？”周海翻了個白眼。

    “沒怎么，就是覺得你挺警覺，真不愧是周副會長帶出來的。”管一恒的口氣聽著像恭維，可又怎么都叫人覺得有些諷刺。

    周海警惕地看著管一恒，“你想說什么？懷疑我根本沒聽見動靜只是在胡說八道？”

    “我可沒懷疑?！惫芤缓汶S意地擺擺手，“我只是覺得，你離得那么近，居然就沒發(fā)現(xiàn)是誰放出九嬰的，真是可惜?！?/br>
    “真是可惜”這四個字，從管一恒嘴里說出來，聽在周海耳朵里簡直等于“真是沒用”，他頓時就豎起了眉毛，“我當(dāng)時已經(jīng)睡下，當(dāng)然不知道是誰潛進(jìn)朱天師房間的！”

    管一恒笑了笑，沒再說話。周海只覺得他的笑容里充滿了不屑，恨不得給這小子一拳，勉強(qiáng)才忍住了，點著煙狠狠抽了一口，別過頭去不愿意再看見管一恒。

    管一恒卻根本沒有在意周海的態(tài)度，他想的是周海剛才說的話。在西安的時候，東方瑜去核對當(dāng)時不在場的天師時，周海曾證實九嬰出現(xiàn)的時候他跟董涵是一起的，之后也有人證實曾經(jīng)看見董涵晚上進(jìn)了周海的房間。但現(xiàn)在周海卻說自己當(dāng)時已經(jīng)睡下，這么說來，周海所謂跟董涵在一起的時間，應(yīng)該比九嬰出現(xiàn)的時間更早一點，他對東方瑜所說的話并不完全是撒謊，卻在時間上做了一點兒調(diào)整，做了一個半真半假的證明。

    說實在的，自從葉關(guān)辰打了那個電話，管一恒就不能不懷疑董涵。最重要的證據(jù)就是周建國和朱巖的死狀完全相同，而在文溪酒店和秦嶺樹林里都出現(xiàn)過的人，除了葉關(guān)辰，就是董涵了。

    但是，東方瑜說得也對，董涵連犀角號都能捐給協(xié)會，他要妖獸做什么？這是管一恒始終想不通的地方。按照小成從前說過的話，根本就沒有犯罪動機(jī)嘛，難道他是心理變態(tài)，什么都不圖，就圖個損人不利己白開心？怎么看也不像……

    一種獰厲的嚎叫聲從山林里隱隱傳出來，周海和管一恒一起抬頭看去，見遠(yuǎn)處樹林里冒出了一股淡淡的黑煙。

    “動上手了?！敝芎３榱丝跓煟卣f，“不知道旱魃能不能拿來煉化……”

    “你也同意妖獸煉化？”管一恒注視著那黑煙，隨口問了一句，隨即失笑，“我問的也是廢話。周副會長不都弄了只猙來煉器，你當(dāng)然也是支持的了?！?/br>
    說起那只猙，周海的神色忽然陰郁了幾分，冷笑了一聲：“你當(dāng)然是不支持的了，宵練劍，就是五大世家的子弟，也難得有幾個能有這樣的法器。你又怎么會明白需要法器的人是什么心情？我要是有你那把宵練劍，現(xiàn)在至少也是中級天師！”

    這些話他大概憋在心里很久了，現(xiàn)在一開閘就兜不住了，索性全都倒了出來：“就協(xié)會提供的那些符咒、石敢當(dāng)、桃木劍金錢劍，護(hù)身玉牌之類，且不說是什么價錢，就是有錢全買來，都比不上你這把劍。因為沒有高級法器死在外勤上的天師有多少，你知道嗎？”

    管一恒沉默了。

    周海狠狠把指間的煙蒂在旁邊一塊石頭上碾了個粉碎：“董理事的方法才是最好的。妖獸要來干什么？師夷長技以制夷，這不是人人都推崇的話嗎？那把妖獸煉器再用來對付妖獸有什么不對？有什么不好？你說不用妖獸煉器，那你倒多弄點法器來發(fā)一發(fā)啊，你能嗎？”

    管一恒無聲地嘆了口氣。他不能。事實上沒人能。所以董涵現(xiàn)在得到了許多年輕天師的追捧，并不是沒有道理的。

    “董理事自己已經(jīng)有火齊鏡了，可還在關(guān)心別的沒有法器的天師——”周海不屑地看了管一恒一眼，“你們這些人呢？”

    管一恒仍舊沒有說話。周海咄咄逼人地追問：“要是你沒了宵練劍，還能抓到什么？還不是狗屁都抓不著！”

    “不?！惫芤缓闾痤^來，如果是在從前，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沒了宵練劍能不能捉妖，不過從那天大雁塔北廣場一戰(zhàn)之后，他領(lǐng)悟到了更多的東西，“我能——不好！”

    周海跟著轉(zhuǎn)頭，只見就這幾句話的工夫，樹林中剛剛升起的淡淡黑煙忽然變濃了，臉色頓時也一變：“起山火了？”

    “我們上去看看！”管一恒一扯手腕上的手銬，“把這個東西打開！”

    周海猶豫了一下，還是打開了手銬，兩人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黑煙明確地指示出了激戰(zhàn)的位置，兩人還隔得挺遠(yuǎn)就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干風(fēng)，似乎也不是很熱，但卻迅速帶走了空氣中的水分，以至于呼吸的時候就像吸進(jìn)了一團(tuán)火一般，極快地將人烤干。

    “看！”管一恒一指旁邊的樹。高大的樹木葉片已經(jīng)由綠轉(zhuǎn)黃，他們奔跑的時候碰到幾根斜出來的樹枝，喀一聲輕響，樹枝好像干掛面一樣折斷了，露出的斷口沒有半點生機(jī)和水分。

    “怎么這么……”周海有些難以形容，“這旱魃道行這么高？”就這一會兒，他覺得自己連汗都快沒了，嘴唇因為干燥已經(jīng)要開裂小口子，連說話的時候都要小心些。

    “他們在前面！”管一恒一眼掃過去，發(fā)現(xiàn)了林中正在戰(zhàn)斗的幾人。

    在一片枯黃的樹林里，旱魃棲身的那棵樹卻詭異地保持著綠色，將那個跟樹皮顏色相同的旱魃隱藏得很好，如果不是一道道長長噴出的紅氣，一時還真難發(fā)現(xiàn)它。

    旱魃四周是一只只飛舞的金色手掌，抵擋著它噴出的紅氣，有時免不了要漏過一道半道，便由手持宵練劍的管一鳴切斷。

    這些紅氣雖然沒有火焰之形，但擊打在金色手掌上卻是火星四濺，濺出的火星落在草木上，則立刻燒出一撮撮黑色的灰燼，顯然其溫度并不下于火焰。

    董涵和費(fèi)準(zhǔn)站在外圍，費(fèi)準(zhǔn)手握蛟骨劍，一臉煩躁模樣。周海連忙問：“你們怎么不動手？”

    董涵苦笑：“我和費(fèi)準(zhǔn)的法器都是火屬性，對付旱魃并不好用，而且這里空氣如此干燥，我們的法器用出來等于助長了旱魃的能力。只能盯著別讓它跑了?！?/br>
    旱魃過處，赤地千里。周海忍不住皺起眉頭：“還這么難弄？”

    “這東西吐出的紅氣夠厲害?！辟M(fèi)準(zhǔn)也皺著眉頭，“其實最好還是用宵練劍去斬，但這家伙居然爬到樹上去，砍都沒法砍?！惫芤圾Q身手也算不錯，但要既能爬樹又要躲開旱魃的紅氣，那簡直就不可能了。

    董涵嘆道：“就連周副會長的金手印也被它克著，現(xiàn)在就是磨了，磨到旱魃沒了力氣，自然就能殺死。”火克金，周峻的金手印雖然能擋住火焰，但畢竟要多耗費(fèi)許多力氣。

    “這樣耗下去也不是辦法……”管一恒問，“誰帶了石敢當(dāng)？”

    幾人面面相覷，片刻后費(fèi)準(zhǔn)才說：“誰帶那個……”他有蛟骨劍，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符咒和石敢當(dāng)這樣的東西了。

    管一恒在包里摸了摸，摸出七枚古錢來，正是他曾經(jīng)拿去文溪酒店做入門證明的黃金小五銖。費(fèi)準(zhǔn)一眼看見就搖頭：“這也是金，有什么用?！?/br>
    管一恒沒說話，只是從地上挖了塊土起來，把黃金小五銖塞了進(jìn)去，然后抖手甩了出去。

    董涵目光一閃，緊盯住了管一恒，只有他看出來了，管一恒在甩出這土塊的時候，五指連點，畫了個簡化的御水符在上頭。在土塊上畫御水符，似乎是用錯了地方，但……

    土塊巧妙地從旱魃噴出的紅線當(dāng)中穿過去，等到旱魃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眼前。旱魃那張似人非人的面孔上露出些不屑的表情，噗地一口紅氣吐過去。土塊遇上紅氣，突然炸了開來，那一瞬間，里面包含的七枚小五銖四散飛開，在半空中形成七星之形，每枚古錢上似乎都包著一層淡淡的藍(lán)色水氣。

    水氣遇紅氣即消，但距離如此之近，水氣消失的時候，古錢都已經(jīng)打在了旱魃身上。

    一聲尖厲的叫聲，旱魃背后突然張開了一對翅膀，從茂密的樹葉之中，突然飛出一只鳥來，七枚小五銖有三枚打在旱魃身上，四枚卻被這對翅膀擋住了。

    “還有一個！”費(fèi)準(zhǔn)失聲叫了起來，“這是——”

    “幽昌！”董涵的眼睛唰地亮了起來，“是幽昌！”

    這只鳥身體頗大，頭卻很小，腳也細(xì)小，形狀像片葉子，并不是像羅羅那般兇狠的模樣，但渾身上下都有種詭異的感覺。單說剛才吧，這么大的身體居然能藏在樹葉之間而沒有人發(fā)現(xiàn)，看起來好像是跟旱魃合為一體的，這就夠古怪了，更不用說還長得這么——比例失調(diào)。

    那邊，挨了三枚五銖錢的旱魃一頭從樹上栽了下來。這時候眾人才看清楚，這其實是一具成人的尸體，只是干縮得極其厲害，看起來也就是一米多點，像個孩子一樣。而尸體背后開了個大洞，顯然幽昌就藏在里面。所以這并不是一只普通旱魃，而是有幽昌寄居的僵尸魃。

    幽昌根本沒有關(guān)心那具干尸，展開翅膀就往山林里飛去。

    “別讓它跑了！”董涵大喊一聲，帶著費(fèi)準(zhǔn)先追了上去，瞬間就消失在了密林之間。

    第48章 又一塊殘片

    幽昌乃是五鳳之一。《樂緯葉圖徵》里記載：五鳳皆五色，為瑞者一，為孽者四。又云：似鳳有四，并為妖……四曰幽昌，銳目小頭，大身細(xì)足，踵若鱗葉……至則旱之感也。

    能與鳳凰并稱，當(dāng)然不是凡鳥。旱魃挨了三枚古錢就倒了，這幽昌被四枚古錢打在身上，卻仿佛只是撓個癢似的，翅膀隨便一掃，五色身影就像輕煙一般消失于林中，根本毫發(fā)無傷。

    兩條腿怎么跑得過兩扇翅膀，費(fèi)準(zhǔn)立刻就要放出火蛟追蹤，卻被周峻臉色鐵青地在后頭大喊了一聲：“小心不要引發(fā)山火！”

    周峻這會兒心里十分后悔。之前他有些輕敵了，想著一只旱魃算不了什么，生擒住至少也能煉成一件法器，先給周濤用著再說。誰知這只旱魃有幽昌寄居體內(nèi)，移動速度比普通旱魃更快，竟然被它脫身出去，爬上了大樹。

    這之后他們就有些被動了。幽昌加上旱魃，四周立刻就能變?yōu)槌嗟兀晕⒂袀€火星子落上去就難免引發(fā)林火。這片珍貴的次生林可經(jīng)不起火燒，更不必說懷柔就在北京附近，這要是起了山火引發(fā)的問題更大，倘若不是顧忌著這個，他早就把旱魃干掉了，還至于這么硬碰硬地干耗？甚至連董涵和費(fèi)準(zhǔn)都不敢出手，生怕反而幫了倒忙。

    管一鳴也跟著追了過去，周海連忙去扶著周峻：“叔叔，你怎么樣？”

    “沒事，就是耗了點法力?！敝芫[了擺手，看見管一恒在場，覺得面子上頗有些掛不住。

    管一恒卻已經(jīng)走到一邊去觀察那具旱魃的尸體了。這尸體干縮得非常厲害，還長了白毛，很難分辨年紀(jì)和面目，不過他翻了一翻，發(fā)現(xiàn)尸體的右臂有一處沒有長毛，仔細(xì)看看，那里應(yīng)該有個紋身，因為皮膚干癟，所以只能看出是個環(huán)形，估計原形應(yīng)該有成人拳頭那么大。

    “這具尸體是從哪里來的？”管一恒指了指尸體的右臂，“有這個紋身，我想應(yīng)該不難找到點線索?！?/br>
    周海心不在焉地望向幽昌飛去的方向：“說不定董理事已經(jīng)跟上它了?！?/br>
    “難。”管一恒站起來，把從旱魃的印堂、風(fēng)府、大椎三xue摳出來的五銖錢收起來，又在草叢里搜索另外四枚古錢，“之前一鳴找到的那個巢xue，幽昌是肯定不會再回去了。要說追它——除非用火蛟，否則這樣的山林里，怎么可能追得上?！?/br>
    周海白了他一眼：“烏鴉嘴！”

    然而烏鴉嘴往往都是準(zhǔn)確的，一個小時之后，當(dāng)?shù)鼐节s上山來時，正好董涵等人空手而歸，果然沒有追上幽昌。管一鳴一路板著臉，顯然對情況十分不滿。

    管一恒看了他一眼：“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管一鳴嗤了一聲，“這么大的樹林，鳥一飛進(jìn)去還不跟泥牛入海一樣，到哪兒找去？之前我發(fā)現(xiàn)的那個巢xue，幽昌根本就沒回去，大概已經(jīng)棄之不用了?！?/br>
    偏偏在管家兩個后輩面前失手，周峻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只好裝做沒聽見，跟過來的警察說話。有了這個紋身，當(dāng)?shù)氐木旌芸炀捅嬲J(rèn)出了尸體的身份，是本地一個閑漢，本姓胡，因為不務(wù)正業(yè)到處瞎混，被人送了個胡混的外號，真名倒少有人提起了。

    胡混的家離此不遠(yuǎn)，四十歲了還沒娶上媳婦，家里只有一個瞎眼老娘，靠著嫁出門的閨女給的生活費(fèi)過日子。好在左鄰右舍都是做了四五十年鄰居的人，時不時的來照顧一下老人，因此胡混一個月里有二十天不著家，老人也能過日子，根本就不會問他去了哪里。

    “死了？”周峻等人找到胡混家里的時候，正好鄰居家一個大嫂在給老人打掃院子，聽說死訊驚得眼睛睜了老大，“怎么就——唉，老太太怕是要難受了……不過，其實死不死的，老太太也指望不著他！”

    老人眼瞎耳聾，警察費(fèi)了好大力氣才告訴她胡混的死訊，之后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倒是大嫂話頭頗健，哇啦哇啦說了不少：“……打小就不學(xué)好，爹是伐木的時候被砸死了，他娘自己拉拔兩個孩子可不容易；家里頭窮，他jiejie為了叫他上學(xué)，自己都沒上學(xué)，十六就出去打工了，結(jié)果就供出這么個東西！”

    “他平日都干點什么？”管一恒問，“總要吃飯的吧？”

    “咳！”大嫂一拍大腿，“沒個正形！我們都猜呀，他是個賊！我們這邊常有來旅游的，恐怕他沒少順人家的東西，然后賣出去換幾個錢。”她壓低聲音，“隔壁村有個王二狗，跟他是一伙的，時常見他們倆鬼鬼崇崇的湊一塊兒，聽說還收死人的東西。哎喲，那偷墳掘墓可都是損陰德的事，這不是就報應(yīng)上了嗎？”

    “偷墳掘墓？”管一恒敏銳地聽見了這四個字，“您能詳細(xì)說說嗎？”

    “喲——”大嫂又有點猶豫了，“具體怎么回事我可不知道，要不然，你們?nèi)ム彺逭彝醵穯枂枂h？”平常那些捕風(fēng)捉影的閑話講講不要緊，真要跟警察說，多少有點膽怯。

    所謂的鄰村，離這里還要翻個山頭，管一恒二話沒說起身就走，周海挑起一邊眉毛：“我說，你當(dāng)你是領(lǐng)導(dǎo)啊？”周峻還沒發(fā)話呢，一進(jìn)了胡混家，管一恒倒好像成了做主的人了。

    管一鳴嗤地笑了一聲，兩手抱胸把臉別到一邊：“有些人不讓別人做主，那自己去查啊！”

    “你小子——”周海才抬起手來指著他，就被管一鳴一巴掌打掉了：“你指誰呢！”

    周峻鐵青著臉瞪了周海一眼：“什么時候了還爭這些閑事！去鄰村！”他在天師協(xié)會這些年，職位是層層上升，出外勤的時候相對就少，即使出來，基本上也就是動手收妖就行，像這樣妖獸不見蹤跡，還要自己去尋找蹤跡的事已經(jīng)很少了，因此真要像管一恒這樣，從老百姓的閑話里捕風(fēng)捉影地找出線索來，還真不是他的強(qiáng)項。

    既然線索都是管一恒找出來的，這時候再來研究誰是領(lǐng)導(dǎo)還有什么意思，一個待審查對象能做的事領(lǐng)導(dǎo)卻做不到，難道領(lǐng)導(dǎo)很有臉？周海這時候說這話，哪里是給他爭臉，簡直就是照他臉上抽了一巴掌。

    周海被呵斥了一句，不說話了，臉色卻又陰郁了些。偏偏管一鳴轉(zhuǎn)回臉來看了他一眼，還笑了一聲。這簡直是火上澆油，周海心里的火氣眼看就要壓不住，董涵忽然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溫和地一笑：“捉幽昌要緊，周副會長也是心急，走吧。”

    周?？粗呀?jīng)走到前頭去的管家兄弟和周峻，勉強(qiáng)把火氣又壓了下去，卻終于是沒忍住抱怨了一句：“我是為了誰？真是——”他險些就要說狗咬呂洞賓，好在及時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