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沈導演你好,我是這個學校的教導主任?!彼麥睾偷刈隽俗晕医榻B,又拍拍溫箏的肩膀,“小姑娘太緊張了,其實還是能看出來準備得很充分的嘛?!?/br> 溫箏弱弱地低下頭,喏喏地說不出話來。沈瓊寧沖教導主任遺憾地攤了攤手,笑著和他寒暄:“叩擾貴校真是不好意思,我們等一下就走了,看看溫箏在她選定的下一所學校里會不會有更好的表現。” “沈導演和溫同學這么跑著也很累吧?”教導主任和氣地說,又拍了拍溫箏的肩膀,“溫同學就是太緊張了些,水平還是能看出來的,我們學校錯失這樣的人才也覺得很可惜,其實在哪所學校取景拍攝不是拍呢?不如就在我們學校吧,我們愿意將溫同學吸納進來?!?/br> 溫箏站在一邊,又驚又喜的睜大眼,沈瓊寧稍稍沉吟了一下,也覺得他們要拍攝的是就業(yè)時的各種難處,溫箏這種緊張膽小的狀態(tài)短時間改不了,再帶她這么找下去也實在太過耽誤進度。教導主任要的不過是學校在電視上播出的擴大知名度,對節(jié)目組而言的確在哪里拍都無所謂,行個方便也沒什么不好,于是欣然點頭:“可以嗎?那真是太……” “不太好吧?!庇腥私叵滤脑?,一口回絕了教導主任的提議,“溫箏水平不夠,還得再提升自我鍛煉一下,主任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溫箏還是得靠自己的努力來找適合她的位置?!?/br> 教導主任、溫箏和沈瓊寧同時怔了一下。 “陸老師?”沈瓊寧不豫蹙眉,“請你不要拖延節(jié)目組的拍攝進度……” “沈導演?!标戇h書轉過頭來,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們在拍家家酒嗎?” ☆、第七章 福禍得失 沈瓊寧的臉色也有些變了。 “陸老師,不要把這個地方當成你的課堂行嗎?”她壓下心底翻騰而起的煩躁感耐著性子問,教導主任有些意外地看向陸遠書,有點遲疑地開口:“這位是……?” “溫箏的大學老師?!标戇h書轉過頭,冷靜地跟教導主任短暫地握了下手,而后回頭看向沈瓊寧,條理清晰,吐字清楚,微皺著眉,風度儀態(tài)都無可挑剔,眼底的冷光與寡淡卻也絲毫沒有掩飾。 “對你們來說這是場節(jié)目,但是對溫箏來說可能會影響她的一生?!彼绮讲蛔尩鼗貞瑤е蝗缂韧恼J真與不同往日的質詢,“希望節(jié)目組對別人的人生看得認真一點,這的確不是我的課堂,做錯一道題還可以重新開始做下一道,第一步走錯了之后要花多大力氣糾正,我們都是成年人了,這點道理還不明白?” 這個人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地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俯瞰眾生,他以為他是誰???蘇文的龍傲天男主角一路開圣母光環(huán)眾人臣服嗎?沈瓊寧被氣笑了,兩人隔著一人寬的距離相對而站,目光交錯濺起冷冰冰的刀光劍影,溫箏看看沈瓊寧又看看陸遠書,訥訥地不敢說話,沈瓊寧稍稍瞇起眼,斂去眼底同樣鋒利的銳意,撇唇扯出個笑意算作回應。 “是啊,成年人了誰這點道理還不明白?!彼酚薪槭曼c頭,輕描淡寫地說,“我年輕時第一步就走錯了,后來一步錯步步錯,最后也沒毀了自己不是?你看我現在,過得不好嗎?” 陸遠書看著她,整個人像是被重物突然襲擊,一時間動作都僵了一下。沈瓊寧被他專注的視線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識移開視線,心里又開始嘲笑自己臨到關鍵時刻就掉鏈子,于是視線又移了回去,用波瀾不驚的神情將一切思緒都盡數遮掩起來。 “你錯了?”陸遠書看著她,重重點了下頭,“好,你錯了,你改得好?!?/br> “溫箏?!彼辉倥c沈瓊寧交涉,轉過頭看向從開始到現在一直插不上話的溫箏,眼神銳利又冷清。 “你自己是怎么想的?” “?。筷懤蠋煛摇睖毓~沒想到陸遠書會突然問她,整個人都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應了一聲,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她六神無主地茫然四下望望,視線掃過教導主任和沈瓊寧的臉,遲疑半晌,顫巍巍地將視線轉回陸遠書,嘴唇動了動,卻說不出話來。 “溫同學不要擔心?!币恢崩溲叟杂^的教導主任終于笑呵呵開口,輕飄飄地在她本就脆弱無比的防線上壓下最后一根稻草,“英語教師這個空缺是有編制的?!?/br> 溫箏的眼神一下子就軟了。 “陸老師……”她顫抖著聲音說,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我不行的,我到下一個面試的地方也成功不了……如果有這個機會的話,我想試試,就試試……我會珍惜這個機會,很努力很努力的,萬一……萬一以后能越來越好呢?” 溫箏的這個選擇在她意料之中,傻子才聽陸遠書的話拒絕這么好的機會,沈瓊寧心里一松,覺得不出所料的同時,又有點不忍心看陸遠書的表情。 他這個人,清高孤傲慣了,在學校這個象牙塔里生活得太久,一路順風順水,接觸到的現實不夠深刻,總也擺脫不了一些不現實的幻想。她大學畢業(yè)早早踏進傳媒圈奮斗,人情冷暖為人世故學了個遍,那時看繼續(xù)深造讀博的陸遠書時,就覺得他總把一切都想得太簡單。 只是那時她選擇小心翼翼地呵護著這份赤子之心,而現在她已經沒這個義務。 但說到底他們夫妻一場,分開的時候也算好聚好散,談了八年戀愛,當年一起把抗/戰(zhàn)的時間都熬過去了,最終婚姻堪堪維持兩年便戛然而止,實在是贏得過七年之癢,倒在了日復一日的柴米油鹽上。 在這場失敗的婚姻中,沒有人是勝者,但彼此也并不虧欠,只不過是兩個人的愛情變成了三個家庭的負擔,到最后身心俱疲,彼此都承認分開比堅持來得更有意義。 你沒有對不起我,所以現在即使重歸陌路,我也算發(fā)個善心,不在你搖搖欲墜的自尊與原則上再捅一刀。沈瓊寧默默地想,最終選擇對眼前的景象不置一詞。然而在溫箏小心翼翼怯生生的注視下,陸遠書的反應遠比她想象的要平靜許多。 “你是這么想的?!彼貜土艘槐椋簏c點頭,“那也好,選擇了就別猶豫,祝你一切順利,你的問題不在水平在性格上,以后自己克服?!?/br> 溫箏稍微愣了一下,顯然也沒料到陸遠書攔得那么氣勢洶洶,到最后她表了個態(tài)也就利落地讓步,一時反而有點猶疑,懵懵懂懂地點頭答應下來。沈瓊寧在和教導主任簡單地敲定好合作細節(jié)之后,對陸遠書的反應有點好奇,帶著攝像師王鍍便湊了過來。 “陸老師,看你當時明明很不想讓溫箏接受這份工作的,現在為什么又同意了?” 陸遠書看了攝像一眼:“這段就不用錄了吧。” 沈瓊寧笑笑:“真人秀就是這樣,發(fā)生的一切事情都要忠實地記錄下來供后期剪輯,其實連剛才我們爭執(zhí)那邊都一秒不落地全錄下來了,必要的話也許都會播放出來,可能性很大,陸老師介意的話我們可以給您的鏡頭加以刪減?!?/br> “能刪的全都刪掉?!标戇h書簡潔干脆地說,而后想了想,“我要是說刪掉溫箏猶豫動搖那段不播,你們能答應嗎?” “陸老師就別為難我們了,把這些都剪了我們費盡功夫辛辛苦苦拍攝是圖的什么,播出的時候又播什么?”沈瓊寧假笑一下,沖陸遠書做了個催他回答的姿勢,心里撇撇嘴角。 得,這一位慈悲為懷屬性怕是又開了。 嗯,這樣。出乎沈瓊寧的意料,陸遠書點點頭不再多問,沒有再看攝像機,他認真思索了一下沈瓊寧的問題,最后也只是搖了搖頭。 “我是她的老師,自認對她了解要更多些,自然希望她沿著我指的方向走,但如果她不愿意,那我既沒有不強求的資格,也沒有強求的理由?!彼麌乐數卣f,看了眼沈瓊寧后嘴角稍稍挑起一個淡淡的弧度,“管得太寬容易遭恨,親測。” 沈瓊寧陪著笑了一下,見王鍍已經拍攝完畢,迅速將話筒抽回來走到一邊,在心里抽打自己,恨鐵不成鋼地怪自己手賤跑去采訪陸遠書。她們和教導主任達成了口頭協(xié)議,具體的事宜要準備后再簽訂,教導主任回去繼續(xù)聽招聘,其他應聘者們不知道唯一的一個名額已經被內定,依舊戰(zhàn)戰(zhàn)兢兢講著自己辛苦準備的內容,看上去有點諷刺。 然而瞞得住這些應聘者,教師群體卻是瞞不住的。他們前腳剛確定這件事,后腳這件事便通過教師群傳到了整個學校教師的耳朵里。溫箏去英語系辦公室報道時,王鍍盡職盡責地跟在她后面,沈瓊寧和陸遠書并肩走在更后,兩人都不說話,氣氛謎之尷尬。 溫箏站到辦公室門前時深呼吸一口氣,剛要抬手敲門,從門內傳來的細碎說話聲卻讓她愣了一下,整個人都僵在原地。 英語系的老師們向來最年輕,對各種事情也最敢說,眼下門里傳來的絮語正是關于溫箏的話題,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后哄笑四起,一個稍微有些尖利的女聲不屑的聲音格外清晰。 “見過走后門進來的,沒見過后門這么軟的,一個碰巧被選中錄節(jié)目的學生就憑著這種關系進了學校?請神容易送神難,等節(jié)目結束之后可怎么把她趕走???水平這么差,學校還打算留她一輩子?” “杜姐息怒啊?!庇袔讉€人七嘴八舌地勸,聲音亂糟糟地攪在一起,“學校還會再招聘的,你侄子等下一波嘛,總能安排進來的。” “我是氣那小子沒進來嗎?”那個杜姐抬高了聲音,不滿地說,“我那個侄子是有真材實料的,走我這個關系不過是想討個十拿九穩(wěn),誰成想被這么個丫頭頂了?要本事沒本事,要關系沒關系……” 溫箏半張著嘴,愣愣地站在門外,一雙手懸在半空,遲遲不敢敲下去。沈瓊寧也沒料想到這樣的情況,一時怔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剛才唯一對這件事表示了堅決阻止的陸遠書。 他站在一邊看著手足無措的溫箏,瞳色本便極深的眼睛此時更顯暗沉。他很快察覺到沈瓊寧的視線,轉過頭來看她一眼。 王鍍的攝像機緊對著溫箏,生怕漏掉一分一秒的鏡頭,而在他后面,陸遠書看著沈瓊寧,短暫地沉默了片刻。 “沈瓊寧?!彼灾胤旰蟮谝淮瓮晖暾亟兄拿?,目光深沉又疲倦。 他說:“你還是那樣,不管在做了多冷漠的事情之后,還是一副事不關己的無辜樣子。” ☆、第八章 破冰之舉 被陸遠書這么直白尖銳地說了一句,沈瓊寧反而越發(fā)冷靜。 “哦,是,我就是這樣的人,恭喜你及時脫離苦海啊陸老師?!彼裏o所謂地點點頭,抱臂站在后面,看著王鍍鏡頭下的溫箏臉色煞白,手腳僵硬,不敢推開辦公室門進去,最后還是選擇悄然后退幾步遠離了那扇門,回頭茫然地看了一眼,眼神怯弱而脆弱。 “溫箏,那邊的面試結果還沒出來?!彼肓讼?,對溫箏說了這么一句,溫箏惶惑地抬起頭看她,而她微微笑著,臉上說不出是什么表情。 “你既然還沒進去,那一切就都還有轉機。那邊面試還沒結束,你要是怕了的話,我們去跟教導主任說一聲,重新來過好不好?” 沈瓊寧的聲音很平和,陸遠書聽到她這么說,神色微動,也看向站在面前的溫箏。溫箏在他們的注視下不安地絞著手指,漫長的沉默后,再抬起頭時,眼中掙扎尚存,卻已經是心里有了答案的樣子。 “我……還是想留下來?!彼卣f,在鏡頭前第一次如此勇敢而坦誠,“我不如他們那么優(yōu)秀,這個有編制的正式工作我可能永遠都競爭不來……” “我在這里,我會很努力很努力……”她顛倒重復地說,眼中已經含著淚水,“我想試試,這個機會太難得了,我不想放棄……” “那你加油?!鄙颦倢幬⑿χ?,鼓勵地擁抱了她一下。溫箏點點頭,又看了陸遠書一眼,見后者沖她點點頭,終于慢慢地轉過身,抬手敲了兩下之后,推開了那扇門。 門開后只有王鍍跟了過去,沈瓊寧和陸遠書并肩站在門外,兩人一時沉默著都沒有說話。過了片刻,陸遠書低下頭,忽而嘆了口氣。 沈瓊寧笑了一下。 “明白了嗎?不是我冷漠無情,陸老師?!彼龘u了搖頭,語調平淡地闡述事實。 “是你太自以為是。” 參與錄制《第一步》的五個學生,第一輪面試結果下來時,情況基本不出他們所料。 喬雪是最順利的那個,一個去游戲公司面試的漂亮姑娘,面試的還是文案策劃這種急招的職位,專業(yè)對口,人也大方爽朗,負責面試的都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火速確定了喬雪的面試通過信息,喬雪跟著他們去公司轉了一圈熟悉環(huán)境,出來的時候甚至身邊已經有了寸步不離給她講解的人,熱絡地朝她獻著殷勤。 緊隨其后,資環(huán)專業(yè)的封摯也頗為順利,社交能力強的人總會在陌生的環(huán)境里占上許多優(yōu)勢,加之他從容鎮(zhèn)定,面試表現上佳,被錄用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而中文系就業(yè)意向是秘書的關馨悅,應聘時的表現馬馬虎虎,結果最后居然真的馬馬虎虎地把手機落在了面試地點,最后苦哈哈回來取時引來一片笑聲,雖然最終也沒能應試成功,不過情緒十分穩(wěn)定,心里也很輕松,信心滿滿地準備起了下一輪面試。 數學系想投身音樂事業(yè)的項榮則要坎坷得多,光他那數學系的亮眼成績單擺出來,就足以讓很多有音樂相關職業(yè)需求的單位敬謝不敏,少數幾個出于好奇讓他進了面試的單位,一聽他只對音樂史有了解,其他一竅不通,紛紛也都大搖其頭。 音樂這一行,勤奮固然重要,但向來時掩蓋不了天賦帶來的光芒的,這是事半功倍與事倍功半的區(qū)別,項榮幾乎沒有在這個領域上展現出任何天分,碰壁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不過他的心態(tài)也還算不錯,沮喪了一會兒后也表示要繼續(xù)努力找工作,五個人中狀態(tài)最有問題的還是最終應聘成功的溫箏。任何圈子都要有個慢慢融入進去的過程,而她空降得也實在太過勉強,眼下得到的待遇最糟,也實在毫不讓人意外。 三個應聘成功的學生自然是要馬上投入到嶄新的工作崗位上去,制作組又著重跟進了還沒有找尋成功的關馨悅和項榮一段時間,最終關馨悅也還算順利的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只剩下項榮還徘徊在音樂領域的大門之外,懵懵懂懂找不到入口。 這些素材已經足夠他們做出第一期節(jié)目,燈光師莊籌在沈瓊寧的團隊里兼著后期的活,眼下暫時不需要他搞本職工作,也就和江燁招來的其他兩個后期開始一起昏天黑地剪片子。幾個學生只需要繼續(xù)按著自己原本的生活軌跡繼續(xù)努力下去,攝像也只按時跟拍就行,沈瓊寧和陸遠書卻正式開始了兩邊跑的日子。 沈瓊寧畢竟是節(jié)目導演,兩方自然都得盯著,而陸遠書雖然說是重點跟進溫箏,但他還兼著歷史系的課和兩個班的輔導員,這個節(jié)目估計要錄制四個月,學校自然不可能給他批一整個學期的假出來陪著錄節(jié)目,只能在其他瑣事上不給他新任務,分內的事情卻還是要完成。 他現在上完課就要抽時間過來盯著溫箏的進度,晚上攝像收工時還要被叫去電視臺,補一些有關溫箏舉動他的旁白采訪與點評,雖然節(jié)目組已經有意照顧他不會留他到太晚,不過所有的事壓在一起,還是必然會打亂他原本規(guī)律的生活節(jié)奏。沈瓊寧有天晚上拿著流程表從辦公室風風火火地出來時,正看見陸遠書捂著胃臉色蒼白地彎下腰,鼻尖細密的汗出了一層。 “遠書?”沈瓊寧嚇了一跳,心里第一反應浮現的名字脫口而出,而后很快察覺自己失言,心里祈禱著陸遠書剛才沒有聽見。 但陸遠書顯然是聽見了,勉強轉過頭看她一眼,抿著發(fā)白的唇,依舊沒有說話。沈瓊寧被他這種不言不語的無聲凝視看得有點發(fā)虛,輕咳了一下過去扶他一把:“沒事吧陸老師,胃疼嗎?在辦公室坐會兒吧,我這兒沒藥,給你倒杯熱水?” “不用,我等會兒就去醫(yī)院,班上有學生高燒不退,現在人在醫(yī)院,我剛接到她舍友的電話,現在就得過去看看。”陸遠書搖搖頭,弓著腰撐了一會兒,垂著眼站起身,“今天采訪結束了,我這就過去,到那邊順便拿點藥?!?/br> “你什么病?”沈瓊寧皺眉,“這兩年得的?” “胃不太好?!标戇h書沒有多談的打算,簡短地回答完后整了下衣服,又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也不算是大病,平常也沒事,作息不規(guī)律和吃辣太多時可能會犯?!?/br> “你不能吃辣?”沈瓊寧揚眉,“不吃辣你還經常去那家火鍋城?” 陸遠書怔了一下。 “你怎么知道?”他看著沈瓊寧問。 發(fā)生了什么,我怎么就這么把這句話泄出去了?沈瓊寧咬著牙恨不得給嘴速快過腦速的自己兩下,面上僵硬著笑笑:“哦,有天下班后路過那家火鍋城時老板說的?!?/br> 那的確是一次偶遇,她是在附近商場撞見火鍋城老板娘的,她去那家店的歷史可以追溯到大學期間,她嗜辣如命,朋友里沒有能陪她頓頓吃辣的人,于是總要拖著陸遠書過去,后來結婚時房子都買在了附近,這家店的老板娘也算是見證了他們這么些年下來修成正果的愛情,與他們兩個都頗為熟悉。 不過她也只見證到這段愛情修成正果為止了,曾經的濃情蜜意現在看來,多了不知凡幾諷刺意味,沈瓊寧上次興致勃勃過去吃火鍋時沒想到,見到故人時才覺出點尷尬與難堪來。不過老板娘看上去似乎毫無芥蒂的樣子,見到她時愣了一下,興高采烈地朝她招手。 “哎呀瓊寧!你回來了?!”老板娘驚喜萬分地拉住沈瓊寧的手,細細打量她的臉,“哎呀,你瘦了,也比印象里黑了一點……不過你還是白,黑一點完全沒關系嘛,羨慕死你了。我就納悶著怎么最近都看不著遠書了,原來小兩口忙著小別勝新婚蜜里調油呢,什么時候調完去姐那里吃飯???姐給你們打五折算給你接風?!?/br> “……也就剛回來幾天,去過一次的,當時沒看見季姐?!鄙颦倢庛读艘幌虏呕卮鹆思窘愕膯栴},心里有點納悶她怎么畫風這么自然,注意到她話里的內容時不由一頓,“陸遠書最近也不去了?” “是???最近都沒見他了?!奔窘阆肓艘幌?,覺得沈瓊寧剛才的話哪里不太對勁,不過她沒抓住沈瓊寧連名帶姓叫陸遠書的關鍵點,于是也就當自己想多,笑瞇瞇地帶著調侃意味看了她一眼,“你都回來了他還自己來什么,每次來也不怎么吃,對著火鍋睹物思你嘛不是?聽他說你工作調動到外地了,異地戀挺辛苦吧?這次回來是工作調回來了嗎?” 陸遠書沒跟她說他們已經離婚的消息。 當天是怎么和季姐結束對話的,沈瓊寧已經回憶不起來,這個結論卻雪亮的擺在心底,這幾天不曾與任何人說起。眼下陸遠書就站在對面,她已經失言說出見過老板娘的話,詢問已經到了嘴邊,最終還是被她默默咽下。 她還不想面對這個問題的答案,也還不想與陸遠書再起糾纏。 于是最后,回答完陸遠書的問題后她也沒再延伸下去,只在心里筑了道防線,站在安全距離線外客客氣氣地問:“去的這么匆忙啊,有沒有什么地方能幫忙的?” 她沒想到陸遠書居然認真的思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