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但除了那些觸動以外,奕和仙帝還覺得很突然,心里也沒什么準備。 寧瑟在昆侖之巔待了幾年,每日都會給她的父王母后寫信,信中秉承了報喜不報憂的傳統(tǒng),只記載那些令她高興的事,并且從未提及清岑。 倒不是她不愿意講,只是那時候清岑對她比較冷淡,她提筆剛想寫他,腦子里想到的都是些心酸事,干脆一個字都不提了。 好在她每日準時報信,奕和仙帝對她十分放心,不曾親自來昆侖之巔找她,只定時派人看望,給她送一些東西。 但因?qū)幧獜奈磳Ω竿跆徇^清岑,對現(xiàn)在的奕和仙帝而言,清岑就仿佛是憑空冒出來的,他甚至不知道清岑什么時候勾搭上了自己的女兒。 這是一件多么令人窩心的事。 再加上寧瑟對清岑毫不掩飾的喜愛和袒護,奕和仙帝更覺得他們兩個早就好上了,不僅情投意合,而且難分難舍,甚至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卻一直瞞著自己和寧瑟她娘。 他們這樣不信任自己,奕和仙帝有些不太高興。 是以他方才詢問清岑的那番話,只是一個試探。 天界神仙成千上萬,有女兒的也不少,與別的神仙所不同的是,奕和仙帝不太在意女婿的仙階高不高,容形外貌俊不俊朗。 他真正在意的是,寧瑟喜歡的這位殿下,是不是一個擔得起責任的樸實青年。 清岑的仙階僅次于當今天帝,在整個天界,見到他的神仙幾乎都要行禮,而他本人的風姿也堪稱俊朗無雙,即便只是安靜地站著,也仿佛陌上春松,芝蘭玉樹。 但在奕和仙帝看來,如果清岑承襲了天君的位置,卻沒擔負起相應(yīng)的職責,那么他就是徒有其表。 奕和仙帝鎮(zhèn)定地想著這些,就聽清岑回話道:“倘若我承襲父位一事無成,能娶到鳳凰族的公主么?” 奕和仙帝聞言一愣,覺得清岑不按常理答話。 他頓了片刻,溫聲道:“想要功績和聲名,也不一定非要去蠻荒北漠,那里不僅有兇惡妖獸,還有幾座固若金湯的魔城。” 奕和仙帝半抬起頭,目光與清岑對上,“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豈不讓我們阿寧難過?” “沒有天將愿意去北漠?!?/br> 清岑從容不迫地應(yīng)話,仿佛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那里魔亂頻發(fā),總要有人平定?!?/br> 當空日光和煦,朝陽普照大地,四下再無竹林鳥鳴,但聞箜篌奏響的長樂古曲。 寧瑟抬頭望天,心想離繼位盛典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她是不是要催著清岑離開了。 奕和仙帝沒注意時辰,但對清岑的回答十分滿意。 他沒有將心中的肯定表現(xiàn)在臉上,轉(zhuǎn)而問道:“你從未帶兵行軍過,怎么知道自己一定比別的將領(lǐng)強呢?” 寧瑟“嘶”了一聲,覺得她父王今日有些難纏,問的話都不好答。 何止是不好答,簡直到處都是坑。 倘若清岑直言他本領(lǐng)過硬,豈不顯得他驕矜自傲,但他要是說別的將領(lǐng)各有所短,又顯得他自命不凡。 寧瑟憋了一口氣,聽見清岑不卑不亢道:“守衛(wèi)天界安寧,是我力所能及的事?!?/br> 這個回答讓寧瑟心弦一動,于是越發(fā)的喜愛他。 奕和仙帝聞言,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父王你不知道,清岑他真的很厲害?!睂幧晃针p手,對著她爹誠懇道:“我覺得即便是哥哥,在清岑手下也過不了十招?!?/br> 奕和仙帝眉梢一挑,溫和地教導她:“這種話,你不要背著你哥哥說,如果他知道你在背地里這樣講他,指不定要傷一下心。” 寧瑟了然點頭,虛心受教:“那我以后一定當著哥哥的面說。” 奕和仙帝甚感欣慰,剛準備夸一夸寧瑟,耳邊又聽到一陣腳步聲。 他側(cè)過臉一看,只見庭院門口站了幾位白袍仙使,遵從禮法不敢踏進庭內(nèi)。 雖說他們沒有把腳踏進來,灼熱的目光卻無一例外地放到了清岑身上。 其中一位仙使彎身行禮,極其恭敬道:“殿下,距離大典還有不到一個時辰?!?/br> 奕和仙帝一手托腮,看著清岑道:“也罷,你先回去準備典禮吧。” 話音未落,清岑從袖中取出一塊玉佩,當著奕和仙帝的面,將那玉佩遞到了寧瑟手中。 寧瑟接過以后,緊緊握在手里,端詳片刻又出聲問道:“這是什么?” “父親給我的傳家玉佩?!鼻遽溃骸白屛医唤o日后的妻子。” 寧瑟睜大雙眼,將它利索地收了起來,一邊應(yīng)話道:“我會妥善保管,以后再傳給我們的孩子?!?/br> 寧瑟說這話時,已經(jīng)完全忘了她爹還在旁邊。 清岑聽她話里那句“我們的孩子”,便覺得心頭微熱,他其實想低頭吻她,但礙于奕和仙帝在場,他只是低聲道:“典禮結(jié)束后,我再來找你。” 奕和仙帝默默旁觀這一切,最后還是忍不住道:“你們兩個尚未定下婚約,阿寧收了這玉佩,怕是不合適吧?!?/br> 寧瑟生怕她父王讓她把玉佩還給清岑,即刻出聲道:“父王,他剛才已經(jīng)把玉佩送給我了,我再還給他豈不是更不合適?” 清岑在一旁搭了一腔:“再還給我,的確有些不合適?!?/br> “對啊?!睂幧ь^看他,目色盈盈有光,“所以我不會還的。” 清岑沒有接話,勾唇笑了一聲。 他本就生得俊美,笑起來唇角微挑,眼底還映著她的影子,仿佛心情很好的樣子。 真是好看。 寧瑟完全看愣了。 她找不到詞來形容,恍若面對清泉曉月,千林霽空,云端寒江雪,心底除了悸動,但余空茫茫一片。 她想起人界有個亡國的君主,每日不思進取不務(wù)正業(yè),卻甘愿散去千金,來博取美人一笑。 起初她不是很理解,覺得這位國君實在揮霍無度,然而現(xiàn)在她覺得,自己也愿意一擲千金,來換得清岑一笑。 天外浮云游動,彩霞布滿蒼穹,隱約可見豪奢鑾駕,劃過云朵疾馳而來。 那是天帝的鑾駕。 站在庭院外的仙使有些著急,再次開口道:“殿下,天帝陛下即將駕臨,按照天界禮法,應(yīng)當前去迎接?!?/br> 寧瑟恍然回神,同時催促道:“你先走吧,現(xiàn)在去應(yīng)該還來得及?!?/br> 清岑嗯了一聲,同奕和仙帝告辭, 在他臨走之際,寧瑟小聲道了一句,“我等你今晚來找我啊?!?/br> 奕和仙帝愣了一愣,沒想到自己坐在這里,寧瑟還能將話說得這么直白。 他不禁陷入沉思,仿佛女兒已經(jīng)被清岑拐跑了,很長時間都沒回過神。 寧瑟她母后到來時,清岑已經(jīng)走了很久。 寧瑟瞧見她母后,歡快叫了一聲:“母后!” 然后又問:“你是不是第一次起這么早?” 她母后聞言清咳一聲,面上有些兜不住,還是強行辯解道:“因為睡得遲……自然起床晚?!?/br> “你總算來了。”奕和仙帝插話道:“清岑想娶我們阿寧為妻,方才我問了他幾個問題,答得還算可以。” 寧瑟她母后驚了一驚,詫然反問:“要娶我們阿寧為妻?” 奕和仙帝點頭,續(xù)話道:“依我之見,他的心性挺不錯,不過婚姻大事并非兒戲,為了寧瑟的將來考慮,我們還要多觀察觀察?!?/br> “他是對寧瑟一見鐘情嗎?”仙后道:“草率求親,未免有些突然?!?/br> 天邊朗日高懸,早風吹來竹葉清香,日光也和煦非常。 寧瑟原本在低頭把玩玉佩,聽見她父王母后的對話,立刻插了一句:“我們在昆侖之巔就認識了?!?/br> 她想了想,斟酌著道:“清岑教我法道武學,我釀酒請他品嘗,我們一起看過日出,他能把云朵捏成鳳凰的樣子?!?/br> 寧瑟微微抬頭,漂亮的眼眸里映著當空日色,“我就是想嫁給這樣的人,和他在一起,覺得自己也會變得更好?!?/br> 奕和仙帝有些訝異,抬目看向殊月,“你meimei的事,你知道多少?” 殊月已經(jīng)沉默了很久,他長身玉立在青竹林邊,寬大的華服袖擺挨著竹葉,風起衣袖微動,仿佛臨風月仙。 “知道的不多?!笔庠滦α艘宦?,緩步走近道:“但我看寧瑟對他用情頗深,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當然是好事。”寧瑟道:“而且他確實討人喜歡?!?/br> 言罷,又摸上手中玉佩。 那玉佩乃是太極靈玉雕成,珍貴到有價無市,觸感極其溫潤,通透如春霖竹露。 奕和仙帝頓了頓,忽而開口問:“看你這樣子,是已經(jīng)拔了一根羽毛送給他了嗎?” 寧瑟想也沒想,順口答道:“送過了,我挑了一根最好看的羽毛。” 話音一落,她從座位上站起,轉(zhuǎn)身似乎想跑。 跑了沒兩步,就聽到她母后的聲音:“過來,保證不打你?!?/br> 寧瑟心下一緊,搓著手道:“母后……” “你怎么一個字都沒透露給我們?!鞭群拖傻蹏@了一口氣,想說兩句重話。 但見寧瑟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心里又軟了許多,于是話中一頓,渾身散發(fā)出慈父的光芒:“也罷,你長大了,這方面心思藏得深,我們也不便多加干涉?!?/br> 寧瑟她母后抬手扶額,若有所思地添了一句:“話說回來,阿寧這幅樣子,倒真像當年我追你時……” 奕和仙帝笑道:“畢竟是我們的女兒?!?/br> ☆、第27章 曉夜 卯時將至,遠山銜紅日。 天君繼位的盛典即將開始,熙華殿內(nèi)賓客滿堂,觥籌交錯人聲鼎沸,箜篌仙樂婉轉(zhuǎn)悠長。 天帝陛下身穿一件白衣華袍,舉杯端坐于最上位,杯中酒水醇香襲人,他忍著不喝,抬眸看向滿殿神仙,目光格外慈藹溫和。 當今天帝的本形乃是一條純血白龍,年歲百萬有余,在整個龍族內(nèi),當屬他資歷最老。 天帝年輕力壯時,尚未登臨帝位,只是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毛頭小子,唯一讓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外貌俊朗。 他整日混跡于各大魔窟,也曾和清岑的父親并肩作戰(zhàn),彼時的魔族十分兇殘,天界的神仙也不多。 天帝憑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猛勁,時常獨自一人勇闖魔窟,掄一把大刀和魔族對砍,砍不動了就逃,逃回去休養(yǎng)一段時間,背起大刀重新來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