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她說:“我放你走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會養(yǎng)鳥了……” 說完就站了起來,又補了一句:“我什么靈寵都不想養(yǎng)了?!?/br> 話音未落,重明鳥也低下了頭,看起來十分沮喪。 千繡轉(zhuǎn)身踏出去一步,寧瑟出聲叫住了她:“等一下啊千繡師姐!” 千繡腳步一頓。 寧瑟彎下腰,用云團把重明鳥卷了起來,裹成一團帶到千繡面前,然后道:“沒有你想的那么糟糕,阿花它其實……” “其實什么?” “其實很喜歡你啊?!睂幧?。 言罷,還伸手摸了摸阿花的腦袋。 這只重明鳥睜著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滿目都是千繡的倒影。 千繡怔了一怔,抬眸看向?qū)幧骸拔茵B(yǎng)了它七年,它是什么樣子,我心里很清楚?!?/br> “七年里,它經(jīng)常失蹤,一走就是一個月……”千繡道:“每次都是像現(xiàn)在這樣,靠我把它找回來,我叫它的名字,它很少回應我?!?/br> 阿花聽了這番話,頭垂得更低,似乎更加沮喪。 寧瑟聞言想了想,忽然問道:“是不是每次你看見它的時候,它都有羽毛呢?” 話說到這里,云團里的阿花似乎抖了一下。 千繡點頭,隨后又問:“為什么要問這個問題,重明鳥是神鳥,怎么會沒有羽毛?” 寧瑟側(cè)過臉,繼續(xù)解釋道:“師姐有所不知,重明鳥和大部分的鳥都不一樣?!?/br> 山林中草木葳蕤,遍地芳菲綠茵,寧瑟帶著千繡走了一段路,前方草木漸疏,繼而出現(xiàn)一條清澈的小溪,泉流激石,泠泠作響。 那只重明鳥也被寧瑟放進了水里。 水流沖走它翅膀上的淤泥,它低著頭趴在小溪里,一臉的悲壯決絕看破紅塵。 千繡站在岸邊,看了不到半刻,詫然問道:“它的羽毛……掉光了嗎?” 寧瑟坐在一旁的山石上,一臉正經(jīng)地回答:“是啊,每六個月掉光一次?!?/br> “重明鳥每六個月?lián)Q一次毛,在新的羽毛長出來以前,舊的羽毛都會掉光。”寧瑟道:“它們生性含蓄內(nèi)斂,沒有羽毛的時候,會十分的自慚形愧,一般都要躲起來,很少見人?!?/br> 風拂漣漪,流云沉入淺溪,暈開一片細碎的波紋。 千繡低頭看著溪水,在岸邊靜了一陣,忽而輕聲道:“從來沒有誰告訴我這些,我也沒有問過別人,我以為光靠耐心就能養(yǎng)好它?!?/br> 她彎腰將阿花從水里抱了出來,接著問:“為什么要躲著我呢?” 寧瑟想了想,站在一只鳥的角度回答:“大概是怕你嫌棄它沒有羽毛,比原來長得丑吧?!?/br> 千繡愣了一瞬,應話道:“我養(yǎng)阿花是因為喜歡它,既然養(yǎng)了它,無論掉不掉毛,只想讓它過得好?!?/br> 懷里的阿花瞪大了雙眼,眼中又蒙上一層霧氣。 寧瑟點頭,十分贊成她的意見,跟著接了一句:“對!就是這樣,喜歡他就要對他好?!?/br> 這日下午,天空依然晴朗,明澈如一汪碧藍色的靜湖。 清岑在書房里翻書,門邊有人通報道:“殿下,有客人在正廳里等您?!?/br> 他的手一頓,語氣平淡道:“是么?” 書頁翻了一半又合上,他問:“叫什么名字?” 門口的侍衛(wèi)畢恭畢敬道:“蘭微?!?/br> 清岑重新翻開書,淡聲道:“沒空見?!倍笥盅a了一句:“你們代我送客?!?/br> 那侍衛(wèi)點頭,恭敬地應了一聲是,又覺得清岑殿下他……實在有點不懂得憐香惜玉。 這么一想,他不禁有些惆悵,覺得他們殿下可能要像老天君那樣,幾百萬歲都是孤身一人。 蘭微走后不到半個時辰,寧瑟就站到了門口。 侍衛(wèi)通報以后,寧瑟沒有遇到任何阻礙,一路走進了清岑的書房,瞧見他的第一眼,就開口道:“你這里的侍衛(wèi)是近日多出來的么,以后我來找你……” 清岑的書桌上沒有一本書,似乎寧瑟來的剛是時候。 他低聲應了她的話:“侍衛(wèi)不會攔你?!?/br> 一旁的侍衛(wèi)已然覺得自己的存在是多余的了。 過不了多久,清岑就要回陌涼云洲,承襲天君之位,而這些多出來的侍衛(wèi),正是來自陌涼云洲,隸屬天君部下。 侍衛(wèi)出門前,將方才那一腔擔心全部收了回來,又貼心地將書房的門掩上,甚至開始盤算,也許等清岑天君即位大典之后,陌涼云洲又能迎來一場喜慶熱鬧的婚典。 書房里,寧瑟將食盒遞給清岑,一邊同他說:“你有空可以嘗一嘗這個,我是按照你的口味做的?!?/br> 清岑頓了頓,順著她話問:“我的口味?” “嗯,我從掌門仙尊那里問來的?!睂幧溃骸安贿^他也告訴我,這是你小時候的口味,也許現(xiàn)在變了也說不定。” 云風臨窗,映得樹影微動,她搓了搓手,又說:“你要是喜歡,一定要告訴我啊,我做起來很快的?!?/br> 這話其實是假話,她做的那樣用心,至少要花一上午。 清岑拎著那食盒,見她一臉真誠,忽而又問:“你從掌門仙尊那里聽說了什么?” 寧瑟雙手背后,“我還聽說你喜歡黑色,下雨從不打傘,經(jīng)常御風而行,很少乘云,慣用五十斤的長劍,收集珍貴的兵器和法器,但是很少會用?!?/br> 她抬眸將他望著,見他也看著她,忽然覺得有些話堵在心口,像是閘門外壓不住的洪流,遲早要說出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氣,而后道:“之所以會做這些,都是因為我喜歡你啊?!?/br> 她牽過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左胸口上,“你摸著我的良心,我不會說假話的?!?/br> 清岑的手似乎僵了一瞬。 修長的手指帶著薄繭,摸起來猶如冷玉一般,她不由自主地多摸了兩下,聽見他沒什么情緒的話:“你這樣成何體統(tǒng)。” 話雖這么說,卻沒主動將手收回來。 夜晚華燈初上,寧瑟從他的住處走出來,涼風吹過她的臉頰,她仍然覺得心頭很熱,每一腳都仿佛踩在棉花上,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今日她說完那些話以后,清岑并未回應她什么,這讓她覺得,將他拐回鳳凰宮成親的大計,還需要從長計議。 好在雖然沒有回應她,但也沒有拒絕她。 她想得有些出神,走回屬于她的院子時,剛好撞上一個人。 寧瑟抬頭,發(fā)現(xiàn)撞上的乃是紀游。 紀游瞧見她以后,拉起她的衣袖就往外走:“師姐,太巧了,我一出來就碰到你,看來這就是天意,你千萬別回去,到我的住處將就一晚吧……” 寧瑟詫然,十分不解地問:“為什么?” 紀游腳步一頓,側(cè)過臉看她,“師姐,天乾山的人已經(jīng)來了,他們的大弟子知道要和你比武,忽然說要在比試前先過招。” 寧瑟了然點頭,接著問:“然后呢?” “然后他就在你的院子里坐了一下午,坐到月亮升起來,坐到現(xiàn)在也不肯走?!奔o游嘆了一口氣,總結(jié)道:“師姐,我覺得他可能不太正常,我們還是離他遠點吧?!?/br> ☆、第10章 戰(zhàn)灼 寧瑟所住的木屋坐落在昆侖之巔的西南方,屋外有成片松樹林,一年到頭沒什么客人。 天乾山大弟子乍然來訪,她心中很是驚訝,雖說這人八成是來找她打架的,她還是毅然決然地踏進了門內(nèi)。 紀游站在院子外,一邊撓門一邊道:“師姐,我們現(xiàn)在跑還來得及?!?/br> “你們想走也可以?!痹鹤永锖龆腥私釉挘ひ綦m然低沉,卻透著一股浩然正氣:“路在你們的腳下,我不會攔你們,等你什么時候愿意和我比試,我再離開此地?!?/br> 他抱劍坐在石桌旁,穿一身玄黑色衣袍,容貌雖然俊朗,目光卻很冷峻肅然。 寧瑟輕抽了一口氣,跟著問了一句:“敢問閣下是……” 那人聞言,抬頭看向她,月光映著他好看的劍眉星目,眼底一片流光清明。 “蕭若?!彼釀φ玖似饋?,身形筆直且頎長,一字一頓道:“蕭瑟的蕭,若非的若?!?/br> “原來仙友名為蕭若?!睂幧尚σ宦?,對上他冷得像冰的目光后,只會干巴巴道:“久仰大名?!?/br> 蕭若提劍上前一步,當空月下明輝流轉(zhuǎn),連那劍鞘都泛著凜凜寒光。 “聽說你雖然身在昆侖之巔,卻總是荒于課業(yè),學藝不精。” 蕭若一邊走近,一邊不近人情地冷漠道:“業(yè)精于勤荒于嬉的道理,你一定是不明白。你可知刀劍無眼?三日后的武場比試,我不會因為你弱,就心慈手軟手下留情。” 腳步停頓,他站在離她一丈遠的地方,冷冷落下一句話:“如果你愿意現(xiàn)在認輸,讓我換一個可以匹敵的對手,我便不會傷你一分?!?/br> 言罷,他目不斜視地看著她。 作為天乾山首屈一指的青年才俊,蕭若對自己的要求一向很高,每天雞鳴而起,月落而息,參悟法道溫故知新,總之不能有一刻閑著。 此番前來昆侖之巔,他以為能和高手過招,然而事實卻令他失望。 他的師弟替他打聽了寧瑟,聽說這個姑娘不僅與高手二字相差甚遠,還有些不求上進。 而今,他提劍站在寧瑟面前,心想不出片刻,她就會認輸求饒。 片刻后,寧瑟從乾坤袋里翻出一條腰帶,蒙在自己的眼睛上,繞到頭后打了一個結(jié)。 “開始吧?!彼?。 蕭若蹙眉,抬手按上劍柄,“你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寧瑟拔劍出鞘,跟著應話道:“不是你說的嗎,在正式比試之前,要先過個招啊?!?/br> 蕭若一雙劍眉蹙得更緊,話中隱有薄怒:“你根基薄弱,粗通術(shù)法,還要蒙眼與我對戰(zhàn)?” 寧瑟心下一緊,不知道要怎么和他解釋,面對天乾劍法這種花哨的劍法,蒙上雙眼會更有優(yōu)勢。 寧瑟一言不發(fā),蕭若便以為她心驚膽戰(zhàn),已然說不出來話。 他冷冷看著她,手下長劍出鞘,語聲肅然道:“我說過了,不會讓你一招?!?/br> 自寧瑟踏進院門起,蕭若的態(tài)度一直都很清高冷傲,顯得很看不起人,寧瑟想了一會兒,終于答了一句:“說實在話,讓不讓沒什么差別?!?/br> 風云攢動,劍風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