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揭秘 玉白青蔥的手指在金燦燦的一團上劃過,柳嫤的臉上帶著幾分迷離。當時將破碎的瓷片從黃金骨架上敲下去之后,她就知道,林長茂寶貝那瓷枕不是沒有道理,這里面的確藏著什么秘密。 當時她將這籠金子團成了一團,掂在手中卻沒有多少重量。這時代,金銀的確都不純,可是重量上的差異卻不會這么大!這只有一個可能,金子圓形的骨架芯子里,別有洞天,在黃橙橙表面內(nèi)里的空間,可能就藏著林長茂被滅口的真正原因。 柳嫤思索至今,選擇將這燙手的東西交到阿稜手里,他很想要這東西,她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話里三番五次地暗示,或者說是明示。因為是他,所以她愿意將這東西交出去。 “是!”木楠低頭,將匣子捧在手里,她看柳嫤好像睡過去了,便不再打擾,和木槿點頭之后,就往院子里去了。 冬日日短,不過申酉交接之時,天上就不見了太陽的影子。月亮也還未出現(xiàn),只有白雪皚皚反射出光亮,漸漸的,下人們開始將屋檐廊頂上掛著的大紅燈籠點亮,一個個紅色的雙喜在燭光里顯得有些模糊。 木楠一個人走在路上,寒風吹過,臉頰有點冰冷。自從打通兩處宅子相連的那面墻之后,柳嫤住著的這個老宅子便更加寂靜了。林長盛從江城出來,又是為著做生意的,到京城來,也是想著看望嫂子侄女順帶開設分店而已,身邊自然帶著不多小廝。 柳嫤帶來的那些丫鬟仆侍,除了鄭奶娘和木楠木槿之外,別的都是賣身于林家的,讓他們?nèi)ニ藕蛄中盏闹髯?,是天?jīng)地義。林長盛本還想在拒絕,只是新婦入府,的確少不了上下打理的人,便接受了嫂子的好意。 京師重地,哪種身份地位的人身邊,可以留有多少伺候的人,都是有規(guī)章的,就算是家財萬萬貫的商人,沒有人入仕,始終都低人一等。林家自然不會去觸犯這規(guī)定,而柳嫤帶來的人,已經(jīng)達到林家可以在京城使喚的下人數(shù)量了。 木楠走在冷冷清清的長廊上,經(jīng)過燈火闌珊的轉(zhuǎn)角處時,不由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分了一半的人手給了林長盛那邊的新院子,加上今日事多,又將另一半留下的人也派了出去,現(xiàn)在這里的確是人煙稀少。 又走了半刻鐘,木楠見到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他就安安靜靜地等著,灰色的大氅和周圍的白雪模糊中連在了一起。 “阿稜先生,這是夫人叫我?guī)Ыo你的!”木楠的聲音很低,在江城的林家時候,她和林長茂身邊的阿稜并不熟悉,只見過幾次而已,那時候兩人都各自站在自己的主子身后,也算混了個面熟。 聽說阿稜被火燒毀了容,而且雙腿沒了,木楠有點同情他,也僅此而已。只是心里知道,他的遭遇背后肯定是她不知道的事。 “多謝!”阿稜的聲音粗啞,是那種被火燎傷之人常見的,木楠沒有在意,點點頭,又一個人往來時的路回去了。 阿稜抱著匣子,將大氅籠了籠,對著一邊的陰影喊了一聲,“回去吧!” 當天傍晚時候,林家管事送走最后一個客人,就見門口拐角處駛出了一輛馬車,那拉車的馬足足有四匹,馬脖子上掛著銀鈴,叮鈴叮鈴很是動聽。那馬車一閃而過,很快就從管事眼里消失了,只悅耳的鈴聲,還被北風吹遍即將宵禁的街道上。 馬車里坐著兩個人,一個是面帶木質(zhì)面具的阿稜,另一個卻是面如冠玉、衣著華貴的晉王爺——當今圣上唯一一個還活著的異母兄弟。 “青衣,這件事你辦得極好,本王會重重地賞你!榮華富貴,權(quán)勢美女,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晉王臉上笑意更深,嘴角勾起極大的弧度,在昏黃的車廂里,顯得有幾分邪肆。 “為王爺效勞是小人的本分,小人不敢邀功,能為王爺繼續(xù)效勞,便是給青衣最大的賞賜了!”阿稜,不,現(xiàn)在該叫青衣了,他吊兒郎當?shù)穆曇衾铮遣夭蛔〉男老?,就像伯樂終于認同眼前的騾子,就是真正可日行千里萬里挑一的馬駒一樣。他為晉王的承認和賞識,感到萬分榮幸。 “那女人真把你當她那死鬼丈夫了?”晉王有些得意忘形,在屬下面前也就不再維持一直以來的儒雅有禮,便是民間婦人常用的“死鬼”一詞都蹦出了口。 “小的也不知,約莫是的!不然,她也不會把這么重要的證物交出來了......”青衣的語氣里帶著幾分嘲諷,就好像在笑柳嫤,連自己同枕共眠幾千個日子的相公,都認不清。 “那林家長子的眼睛真和你一樣?”晉王好奇,青衣是他暗中培養(yǎng)的死士,但只是一群人里最普通的一個而已。在三年前,他偶爾得知,楚王透過某些商人在南方大肆牟取私利,于是他便轉(zhuǎn)了一部分注意力在了江城那個小地方上。 于是,晉王派了一個死士埋伏在了林家,以期得到些什么東西,那個死士就是代號“青衣”化名的“阿稜”。一開始,晉王將這部分注意力,都放在林德興這個家主身上,只是這老東西命太短,沒等青衣進入林家,便已駕鶴西去。 于是,原本該在林德興身邊埋伏的青衣,成了新任家主——林長茂身邊的得力隨從,慢慢滲透進了林家的生意里。 “是的,很像!”青衣垂下眼簾,恭敬地低頭。他沒有說的是,木面具那個小孔里露出來的眼睛,不止是和林長茂的相似而已,本就是一模一樣的。所以,作為妻子的柳嫤,認出這個丑陋的男人,便是自己為之生兒育女的丈夫...... 馬蹄“噔噔”作響,在青石板鋪就的京師夜里格外分明。 一回到王府,晉王便讓人帶著匣子往書房去了,他向大功臣青衣說了一句,“你辛苦了,先回去吧,本王先把正事處理了再好好賞賜你!” 寒風把他的話吹得斷斷續(xù)續(xù),青衣抬眼望去,就見晉王匆匆地進了書房里,隨后有穿著勁裝的男子,將一個瘦弱的匠人提溜了進去。 “遵命!王爺。”青衣的聲音似呢喃一般,他抬起腳步往府里某個偏僻角落走去。 那里是晉王爺府上的禁地,一個死寂的小小院子,不大的房屋底下,藏著深達幾十米高度的密室。晉王府的死士們就住在這里,像螞蟻一般,在里面建了無數(shù)的閣樓。每一個閣樓,就是一個死士的安身之所,獨屬于自己的私密天地。 青衣找到一處黑暗的小閣樓,關上門后,才拿出火折子點燃蠟燭。這里常年黑暗,每一個有人的閣樓都長年累月地點著燭火,他們在燭火里學要學的東西。那些暗下去的屋里,便是無主的。 有主的閣樓必須每日點著燭火,就是這么令人絕望的規(guī)矩。每一日每一個還活著的死士,都可以領到燃燒一日的蠟燭,若是外出或是死了,自然他的屋子就會黑暗下去。 青衣躺在床上,扯過發(fā)潮的棉被蓋在身上,鼻子里可以嗅到灰塵的氣息。這屋子上一任主人,肯定離開很長一段時日了,而且在這時日里,這間屋子再沒有人來過。這本就是常事,死士的培養(yǎng)極為不易,這里的房子,一直只能有一半亮起而已。 半夜時候,起身將燈臺拿進了床帳里,他從纏裹手指的白紗條里,扯出一張皺巴巴的絹子。絹子遇到火苗,迅速燃燒,在徹底燒毀的那一瞬間,有幾個字顯得格外清晰?!俺?.....黃金三十萬......鹽......得利......” 其實柳嫤并沒有錯認,青衣便是林長茂。世上哪有一模一樣的眼睛呢?無外乎本就是同一個人而已。他很慶幸,自己的妻子單憑一只眼睛,還有熟悉的眼神便認出了自己...... 同一時刻,晉王的書房里,匠人精細地控制著火焰,終于費時兩個時辰后,將黃金骨架一端熔成了液體,液體低落在特殊的容器里,很快冷卻成了扭曲的模樣,徹底將精巧的機關掩去。 匠人用一個鑷子小心地伸入黃金骨架里邊,慢慢地將一張絹子挑了出來。他松了好長一口氣,也不敢多言,只是將絹子放在托盤上,恭敬地將其呈到已經(jīng)看了他幾個時辰的晉王面前。 晉王有點激動,一手將絹子展開,大睜著眼睛瞧著上面的每一個字。半響之后,他面泛紅暈,眼里充滿血絲,“拉下去!” “王爺......”匠人剛想喊饒命,便被某個黑衣男子捂住口鼻拖了下去。 晉王捧著古舊的絹子,如獲至寶。這也的確是他的寶貝,上面寫滿了楚王謀私的證據(jù):幾月幾日,楚王和誰交易,得了幾許銀子。上面都記錄得清清楚楚! 上面沒有林德興的名字,晉王開始還覺得有些奇怪,但看了下面的自白,他才明了,原來林家是被楚王逼迫,不得以為之。 但林德興陽奉陰違,始終不愿意背棄圣明的皇帝,于是將家里積攢了幾輩子的銀子全送到了楚王手里,假裝是他聽從吩咐,販賣私鹽賺來的銀子。最后林德興還感嘆,只希望他有命,將這些不忠不義之事,呈報圣上...... ☆、妯娌 翌日,剛剛到辰時,林長盛就帶著季月茹過來了。雖然柳嫤昨日就吩咐讓夫妻倆晚一些再過來,可是新媳婦臉皮薄,卻不好更晚一些,于是季月茹在自個兒的新房里等了半個時辰之后,便叫上林長盛過來了。 柳嫤平日里喜歡睡懶覺,她不是別人的兒媳,不必早早起來給長輩問安;她更不是位份底下的妾侍姨娘,一大早就得在主母面前立規(guī)矩;她只是個寡婦而已,便是連伺候丈夫也不用。這日她起得比平時早了許多,這還是想著季月茹這個大家小姐可能不愿意失了規(guī)矩,才一大早爬了起來,平日里她不到日上三竿是不起床的。 在冬天的日子里,天空總是亮得很晚,在辰時左右,林家所在的這一片住宅都很安靜。在這里居住的,大多是同林家一般的外來商人,亦或是一些普通的京城百姓,沒有要寅時上朝的官員車馬,街道還一片冷清。 一襲大紅衣裳的季月茹,走在林長盛身后半步,她微黑的臉上帶著幾分脆弱,還有無盡的嬌羞。昨日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從少女成了女人,未來還會孕育屬于自己的孩子,這是一種蛻變,意味著今后她的人生,不再局限于那個小小的壓抑的季府里。 林長盛低頭瞧了季月茹一眼,他的眼神溫和而甜蜜,他希望未來的夫妻生活,可以像兄嫂一般——舉案齊眉,但是還得比他們更加幸運,他還想要白頭偕老,而不是天人永隔。 對于自己和季月茹就這么成了夫妻,現(xiàn)年已經(jīng)二十一歲的林長盛,自己都還有些回不過神來。他的生活發(fā)生了莫大變化,不過就短短的兩月時間而已。 還記得那一天,北風呼嘯,他坐在馬車上,在大雪天趕往嫂子和侄子侄女所在的農(nóng)莊,心里有幾分愁緒,還有幾分即將見到親人的興奮。雪天行車,他們的馬車走得并不快,半天時間過去了,還走不到一半的路。而且趕車的林家下人此前不曾到過柳嫤那個莊子,路上時候被雪迷了眼睛,把馬往岔路上趕去了。 等發(fā)現(xiàn)錯了路,一行人又急急地往回走,風又大路又滑,一個不小心,右邊的馬匹轉(zhuǎn)身太急,差一點崴了馬腿。車里邊的林長盛被震得撞在車壁上,發(fā)出好大一聲響,他撩開了車簾,察看情況,然后看到了漫天的風雪,還有路邊上可疑的一團凸起。 那團凸起灰撲撲的,上面落滿了雪花,林長盛趕緊下去查看,因為他發(fā)現(xiàn)那凸起動了一下,這極有可能是個遇了難的人。結(jié)果,還真是,這人便是季月茹,她逃家出來,又饑又渴,又怕又累,奄奄一息地昏倒在了路邊上。再遲一些,她或許就要被凍死在雪地里了。 緣分就是來得那么奇妙,或者說是莫名其妙。曾經(jīng)一度懷疑自己性向以為注定孤獨一生的林家二爺,還有一幅男兒模樣卻內(nèi)心柔軟的季家小姐,就這么相識,然后在相處中生出了一絲難得的情愫,再然后,因緣際會之下兩人成為了結(jié)發(fā)合巹的夫妻。 “嫂子叫咱們晚些時候去,現(xiàn)在會不會早了些?還是遲了?”季月茹對上林長盛的眼神,有些羞澀地低下了頭,然后又堅定地抬頭和他四目相對。此刻季月茹的心里有些忐忑,盡管之前逃婚那小半個月,她一直都和柳嫤住在一起,但是當時的她只是個客人而已,也許和林家人之后再無交集,她心里自然不怎么在意柳嫤的看法。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她們成了妯娌。她是新婦,柳嫤卻是長嫂。季月茹不得不多一個心眼:嫂子說不必那么早來,是真體貼她所以讓她可以多睡一會兒?還是,想要試探試探她,看她是否成了林家人之后,便懈怠了? 季月茹想著季夫人平時也喜歡這么說,可真有哪個小妾不守規(guī)矩的話,卻只能落得個不好的下場,心里不由有些發(fā)憷。柳嫤那讓她不必早來問安的話,到底是真心呢,還是假意? “你別擔心,嫂子人很好,不管咱們是早了亦或是遲了,她都不會怪罪的。你日后可以和嫂子多多處著,她也挺苦的......”林長盛說著這些話,腦海里不由又浮現(xiàn)起兄嫂在一起時候的樣子。說實話,這一年來,他是逼著自己在成長的,不得不撐起整個家業(yè)來。可午夜夢回之時,他是真思念父親和大哥,懷念那一段無憂無慮甚至是無法無天的過去。 “我知道了,相公。”季月茹的聲音很小,說“相公”兩個字的時候,還有些變扭。柳嫤夫妻的事,她也知道一些,聽說林家大哥是染了瘟疫過世的,當時的嫂子還懷著遺腹子...... 季月茹想著柳嫤那張絕美的臉,還有一直云淡風輕的氣質(zhì),心里對她的敬佩更多一分。季月茹從來都知道,自己的堅強只在表面而已,外剛內(nèi)柔,就是她的代名詞,換位而處之,她做不到柳嫤那樣子。 一刻鐘后,這對剛剛完婚的小夫妻來到了柳嫤的院子里。他們剛走進院門,便見木槿帶著兩個小丫鬟迎了上來。 “二爺,二夫人,主子在里邊呢,請!”木槿面上帶笑,將兩人引了進去,撩開門上掛著的簾子之后,就見柳嫤正坐在桌子邊上,給安安喂著熱粥。 “嫂子!”林長盛夫妻倆對著柳嫤行禮,季月茹接過丫鬟手中的茶,就想要給柳嫤跪下。 “弟妹快別多禮,”柳嫤把安安放到奶娘懷里,趕緊將季月茹扶了起來,“咱們家啊,可沒有跪著行禮的規(guī)矩。喝了你這茶,我就已經(jīng)認了弟妹你了?!?/br> 柳嫤面上帶著溫婉的笑,將季月茹按坐在一邊,接過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唇齒留香。她也不是對季月茹客氣,林家的確不像別的大戶人家一般,流行跪著敬茶的規(guī)矩。 當初在柳嫤嫁進來時,便是不用給主母下跪的,林家雖也有不少家規(guī),不過這規(guī)矩遠比不得別的人家那般,繁雜而苛刻。做林家媳婦的日子,還是挺快活的,尤其是后宅里沒有妻妾的斗爭,男人們一年又大半時候都不在家,她們這些留在家中的女人,彼此相處得還挺融洽的。 “這么早過來都還沒用膳吧,一起吃一點兒吧?!绷鴭πχ腥硕嗄昧藘筛蓖肟?,林家現(xiàn)今所有的主子們,便圍在一張桌子開始了這日的早膳。 柳嫤是個喜歡享受的,這從她穿越到古代還改不了愛賴床的習慣可以看得出來。她這個寡婦又沒有別的消遣,每日就愛讓廚房里的幾個廚子琢磨一些新菜色出來,所幸林家供得起她這有些奢侈的喜好。 現(xiàn)代時候,柳嫤鮮少下廚,她自己的手藝是很糟糕的,可是作為宅女的柳嫤,卻是個看重口舌之欲的,平日里她吃不到多少珍饈美味,就愛在網(wǎng)上看些美食文或是美食紀錄片來解饞。一些文字的描寫,她還隱約記得,于是便吩咐林家的廚子們,嘗試開發(fā)一些存在于腦海里的菜色出來了。 結(jié)果,這嘗試也是喜人的,從林家主子們都添了一碗又一碗,就可以知道,他們桌上的食物極其美味。 邊上一個穿著粉紅的丫鬟在林長盛夫妻后邊伺候著,她粉面桃腮,素手纖纖,一手翹成蘭花指,捏著瓷勺給林長盛添粥。為了防止袖子碰到食物,她另一只手拉在粉白的袖口上,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這丫鬟正是季月茹的陪嫁——杏兒。 林長盛好似沒有注意到這個殷勤的俏丫鬟一般,用完膳之后,便向嫂子告辭,匆匆地去處理生意上的事務了。他這段時間十分忙碌,又是給自己洗刷“拐騙良家婦女”的罪名,又是洗白季月茹的名聲,還要忙著讓季家人同意,最后又要舉行婚禮。因此,這兩個月來,他案桌上積攢下不少需要處理的事。 用過早膳后,柳嫤拉著季月茹進了自己的屋子,她拿出一個楠木匣子來,將它交到季月茹手上。 “這是母親留下來的,林家兄弟各有一匣子。先前你還未進門,小叔的那份便一直由我保管著,現(xiàn)在也該交給你了?!?/br> “嫂子,我知曉了?!奔驹氯憬舆^匣子點點頭,她有點疑惑,方才柳嫤將下人都指使出去了,不知是要留她一個,說些什么不能讓人知道的事。 “弟妹,現(xiàn)在你也是林家人了,有些事我便直說了。雖然咱們是一家人不曾分開,可到底是兄弟兩房人。我也不愿意抓著林家的家事不放,這里是一些賬簿還有一些家用,你收起來吧?!绷鴭Σ⒉回潙倭旨业墓芗抑拢詫缀跛械募沂露冀坏搅思驹氯闶稚?。 “嫂子,這怎么使得呢!”季月茹推遲,她自然是想要手中抓著一些權(quán)力的,可她不急,也不想要抓得那么多,她同樣不是個貪戀權(quán)勢的人,不然也不會嫁給商人出身的林長盛了。這里面固然有所謂的愛情存在,可不得不說,林家后宅的簡單,才是她選擇嫁進來的最主要原因。 ☆、風聲 如果林家也同季家一般,女人們勾心斗角,為了個男人或是一點權(quán)力,就你死我活,那季月茹即便對林長盛再有好感,也不會就此將自己的后半輩子托付出來。 “嫂子你快收回去吧,我剛嫁進來,哪里會管這些事!” “你也別客氣了,”柳嫤笑笑,將一個裝滿了百兩銀票的匣子交到了季月茹手上,里面足足有兩萬兩,不少是林長盛在聯(lián)合布莊成立后交上來的,算作家用,“咱們家不像別的,雖然不大,可也不會虧了人。這里邊是一些家用,你先拿著。至于別的事,你可以先跟著管家娘子們學一下,上手之后,就交由你處理了。我平日里不太管這些事,也不懂得怎么管,不知會不會被些貪心的下人糊弄了,你也幫我瞧瞧清楚了。” 柳嫤這么一說,季月茹便不再抗拒了。在她想象中,嫂子是個風光霽月的,又不食人間煙火一般,對這些俗事自然不通。且柳嫤娘家算不得大戶,又聽聞林長茂在時,許多家事都是他幫著處理的,如此,她這個當家主母不太通曉家事,也說得過去。 “我一個人管著也煩得很,你可要好好幫我?!绷鴭τ终f了些話,終于把季月茹的顧慮打消了。她不是上趕著要爭奪主母的位置,只是現(xiàn)如今的主母覺得太累,自己幫忙分擔一些家務而已。 “嫂子,我曉得了?!奔驹氯阆胪ㄖ?,面上便舒展開了一個俊秀的笑來,她知道,柳嫤是為她這個新媳婦考慮了,一片好心,她不必拒絕也不想拒絕。 其實季月茹把柳嫤想得太過高尚了一些,柳嫤因著手里牢牢地抓著一大筆銀兩,下輩子衣食無憂,自然對生意和管家之事不感興趣。昨日在送了阿稜那黃金做的瓷枕骨架之后,她一大早起來,就覺得自己右邊眉毛在跳。這是不詳?shù)念A兆!她有點怕。 柳嫤心里在怕,怕自己會出事;還怕自己出事之后,林家會亂,安安姐弟倆無人管教。于是,她趁著此次妯娌間的見面,將家里的事都托付給了季月茹。 她相信,季家出來的大小姐,心眼是有的,膽色也是有的,只要給她時間,自然可以比她這個嫂子把家管得更好。柳嫤也相信,季月茹是個善良的姑娘,有她管家,安安姐弟還有她從娘家?guī)淼难诀邆?,都不會受到委屈?/br> 兩個女人說了許久的話,到林長盛回來后,柳嫤才將人送走。晚間,她一邊摟著安安,一邊摟著林知淑,聽了大半個時辰的風雪聲音,還有炭火噼啪裂開的脆響,一夜無眠。 京城的雪,從十一月一直下到臘月二十八,中間偶有幾天天晴,也是寒風凜冽。不過街上的氣氛卻很是喜慶,家家戶戶都貼上了春聯(lián),糊上了紅色窗花??嗔艘荒甑陌傩諅?,都在這一日揣上幾吊錢,割豬rou買糖糕,以此慰勞家里人。 當然,京城的百姓們生活普遍富裕一些,他們更是給家里的人添置新衣新鞋,還會去購買外邊來的年貨皮草。世家貴族們的年,準備得就更是豐富了,宅子里老早就掛上了紅燈籠,還要拜訪交好的人家,走走親戚。 林家的宅子這一年也很有喜慶的味道,雖然柳嫤母子三還守著孝,衣著不能鮮亮,可多得了一吊錢的林家下人們,臉上都洋溢著nongnong喜氣。加之花園里的梅,開滿了一樹樹紅的粉的白,甚是美麗,這座宅子倒也十分有年味。 季月茹帶著林知淑穿梭在一張張長桌上,看著丫鬟婆子們包油角煎堆,不時上手學著做幾個,倒也有意思得緊,這些小吃當然還是柳嫤的點子。 安安也坐在桌子邊上,小手拿著一團發(fā)好的面捏著四不像,他玩了許久,拿起一塊碎掉的面皮就往嘴里塞去,頓時,小嘴沾滿了白色粉末。 “真是只小花貓。”柳嫤逗著,拿過丫鬟遞來的小手帕給安安擦著嘴角,又讓人拿來一碗奶羹,開始給他喂一日五餐中的第三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