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nèi)藳]有進哈茲爾鎮(zhèn)，昨天晚上只在鎮(zhèn)郊尋到一間房舍安頓下來。

    維卡說人多了人家會壓低工錢，她們先找到工坊，再想辦法弄夏楓進去。娜瑪也不方便背著孩子，就把小塞吉留下了?！跋臈鳎绻阋鋈?，把他栓在柱子上就行了?！?/br>
    真是......

    夏楓無奈地點點頭，在她們離開后，開始做自己的事情。她根本沒預(yù)備進什么工坊，勞動縱然光榮，但也要分時代和國家。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比如把帕絲塔的漂亮衣服改小；然后去鎮(zhèn)上逛逛，看看有沒有什么賺錢的買賣。

    好在這里沒要求像后世阿富汗女人那樣穿“布卡”1，要是一有錯就割鼻子削耳朵什么的，夏楓早就抹了脖子兩腿一蹬。死前大喊：瞎眼的老天，你贏了。

    做衣服，是她的強項，縫得可以說密不透風(fēng)。練武之人并不是外人眼里的莽漢，相反，很講究細功夫。以前武館里的練功服，全是靠她手縫，比機器做的都緊致。

    特別是太極武功，柔到深處，針與手就像融為一體。拿針的方法也與常人不同，用不到拇指。手掌攤平，用中食指之間的縫隙斂針，靠著指尖散發(fā)出來的力量一刺一勾，好像只是順著布料慢慢輕拂而下，兩片布料就合在了一起。

    那是夏楓爺爺?shù)墓Ψ?，好一副仙風(fēng)道骨的畫面！她只用艷羨的目光欣賞過，自己只能做到十分之一罷了?，F(xiàn)在的手感更是差得太遠，內(nèi)力都沒有，比劃完大小，老老實實拿針開縫吧。與普通婦女比起來，也算得上飛針走線，讓人眼花繚亂。

    可惜呀，做不了服裝生意。窮人家不會買衣，富人們的衣裳樣式也是簡單至極，女人們需要縫合的地方就中間那一塊，人家注重的是衣料。莎麗上需要的花邊，她也不會繡。男人的古爾達長袍倒是復(fù)雜，但講究的還是衣料，都屬貴族私人特供，所以，就別妄想了。

    很快把裙子改好，晚上再用剪下來的衣料給小塞吉做上一套，如今，她真像一個開始為自己精打細算過日的人。

    穿上這件帕絲塔都舍不得穿的漂亮裙子，再圍上同色系的莎麗，準備進鎮(zhèn)。出門前，順便幫娜瑪給娘家?guī)У目谛潘偷搅丝蜅；镉嬆抢?，加上房錢，今天晚上得付兩個銅了。

    可憐的小塞吉或許是智力有點問題，不會說話，也很少哭鬧，正跟一頭驢子互動得起勁。

    為什么有驢子，放在后面再表。

    路都不會走的嬰孩，也不擔心他亂跑，出口已被夏楓堵上。真是見多了窮人賤養(yǎng)孩子，她的心腸也越來越硬。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照娜瑪?shù)脑?，找了根繩子真把他栓上了。小塞吉被她弄得癢癢的，流著口水嘿嘿嘿傻笑。

    “唉，真是可憐。幸好沒人偷孩子，瞧你黑成什么樣?！?/br>
    “......”走在哈茲爾鎮(zhèn)的繁華大道上，夏楓有一種穿行在后世印度小鎮(zhèn)的感覺。

    他們依然是用桿子搭著麻布棚，依然是瓶瓶罐罐疊疊層層擺在地上。道上擁擠不堪，來了騎大象的權(quán)貴，還得慌忙收攤讓道。但是，看樣子他們一點也不嫌麻煩，相反，還“樂之不?！薄Ｏ胛胰A夏難尋古跡，人家印度，有些地方幾百年如一日......

    街兩邊也有店鋪，擺得亂七八糟，整齊的貨品都拉到了外面的攤子上。無形中，也表現(xiàn)出他們利己自私的一面。恨不得自家的東西把街道堵住，買了才讓通過。

    哎，小鎮(zhèn)就是小鎮(zhèn)，不知道邦城又是怎樣的情景。

    這里最熱鬧的地方不是賣衣裳首飾和零耍，而是賣谷子玉米和小麥的攤子，每家都擠著不少人。街上只有零星的幾個年輕女人出現(xiàn)，很多是坐在車上，年長的婦女倒是多上一些。但是，放眼所及的地方幾乎全是男人，灰白一片，因為很多都是穿著白衣服。

    她免不了被人“關(guān)注”，要不是打扮“體面”，或許早就有人上來“搭訕”。夏楓當然不會承認還有一個原因是自己長得“丑”。

    真擠！街道窄小，路人又多，淹沒在一群“高大”的身形里，夏楓有些頭皮發(fā)麻。不知道有多久沒有見過這么多人了，身體很不適應(yīng)，感覺呼吸都困難。

    忍耐著各種怪異的眼睛，她逛了一圈后，停在一個賣紅糖的鋪子前。

    “薩卡納怎么賣？”

    “六銅一磅?！崩项^答道。見夏楓要走，忙道：“五銅，再不能少了。今天還沒開市，小姑娘，五銅賣你?！?/br>
    好久沒吃甜食了，夏楓手上就當初買棉布托后剩下的那幾個錢，這是她全部的家產(chǎn)。舍不得花，卻也舍不得虐待自己的舌頭，重要的是，不試試味道，怎么計劃后面......

    維卡和娜瑪以為近郊的染料工坊肯定需要人，畢竟不像城里好招工，結(jié)果人家把工錢壓得死死的不說，還不收新手。

    夏楓聽她們回來有氣無力地一說，非常疑惑：按說農(nóng)村的男人們都走了，農(nóng)業(yè)上更緊缺人口，工坊里該少人才對，怎么會這樣。

    “啊，小塞吉吃的是什么？”娜瑪叫道。

    這塊小“褐炭”正開心地舔著手指，呵呵呵笑個不停。

    “糖？你出門了？還買糖了！”維卡大急。錢花一個少一個，今天她們跑了半天連一口水也沒喝，樹葉包著的咖喱餅子一口沒舍得嘗。就是知道夏楓也沒吃，忍著回來一起用。可是她倒好，自個兒買糖了。說完趕緊翻開藏錢的草垛。

    “你哪來的錢？”維卡發(fā)現(xiàn)五百個銅達姆原封沒動，有些后悔自己的失態(tài)。她的第一反應(yīng)是夏楓把大家活命的錢拿走了，隨后一想：如果是那樣，她還站在這里干嘛？

    夏楓逗著小“褐炭”，笑道：“這家伙很乖，我出去半天他都沒亂跑?！?/br>
    那毛驢打了個響鼻，好似在認同夏楓的話。

    娜瑪把兒子嘴里的糖摳出來，惹得孩子哇哇大哭。

    “夏爾...夏楓，唉，算了，孩子想吃就吃點吧，祖母一定能養(yǎng)活他?！敝翉木S卡差點被打死后，真的變了很多。人越來越敏感，也很容易動情。此刻她的母性情懷壓制住了理智，看見孫子餓成這樣，心酸得又差點掉豆子。

    ☆、第32章 謀生之法

    “維卡?！?/br>
    夏楓把她倆都拉著坐在干草堆上。這個草堆，這就是她們現(xiàn)在的“床”。加孩子，四人住在一間臨時搭起來的“客房”里，每天還要交一個銅達姆。冬天肯定不能住人，因為這就是個牲口棚子，四面通風(fēng)。

    客棧處在商道邊，接待的都是迎來送往的商人，正規(guī)的客房她們舍不得，當然也住不起。本就是暫時落腳的，找到工作就想辦法住工坊，暫時湊合著住下。

    夏楓湊在維卡耳邊：“我要想辦法自己謀生，你看，你們?nèi)スし欢紱]人要，我能怎么辦？所以我要......”

    維卡和娜姆同時站起來，維卡氣道：“你想回娘家？那還不如跟著我們。”

    夏楓錯愕：什么時候換成我跟著你們了？

    她現(xiàn)在完全當自己是前世的夏楓，忽略了才十歲的年紀。想反駁，聽維卡又道：

    “你回去跟著索拉？她會怎么使喚你？你們村子誰不知道她時常把你餓著，我有嗎？”維卡昨天一時沖動離了家，完全是被夏楓的氣勢給牽動了。今天出去一瞧，才知夏楓哪里頂事，鎮(zhèn)上哪那么好混?？墒窍氲侥崮崮宓膬蓚€混帳兒子，還是認為自己出來是正確的，至少不用看媳婦的臉色。

    夏楓不得不承認，維卡確實是從來沒“餓”著她，她進廚房，維卡也沒防過她。那是因為維卡沒啥腦子啊，甚至有些愚善，還有點沖動和天真。看她對兒子們的處理上就知道。

    “我根本就沒想過餓你，只要你老實聽話，家里不缺你一口吃的。你那娘家回不得，跟我不敢呆在尼尼莫村一樣。不愿被昆陀那冷心的魔鬼折磨，當母親的讓兒子奴役，不如給工坊里的工頭挫磨。你說，你與我有什么不同？與其讓親生母親虐待，不如跟著我們。有我孫子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一口?！?/br>
    夏楓心里一暖，一時不知道說什么。

    娜瑪以為她想起了傷心事，趕緊坐下來輕拍她背。

    “你放心，你一定能賺到錢。不急一時，鎮(zhèn)上機會多，總有適合你的工?！本S卡不忘又安慰她一句。

    “維卡，我才不會回娘家呢?！毕臈髌鹕砦兆∷氖?，組織了一下語言，把她想賣小吃的計劃講了出來。

    她考慮了一整天，目前只想到這個辦法。本錢少，不用跟人搶地盤，頂個藤筐就能做生意了。人需要吃穿住行，從直立行走開始，吃就是人生最大的事情。她不但要做生意，還只做有錢人的生意。

    兩個古代的印度女人同時懷疑道：“行嗎？”

    夏楓重重點頭，一定行的！這個時候口才不是最管用的，關(guān)鍵還是在于氣勢。

    二人果然又被氣勢震住，一時都沒有反駁。

    夏楓趕緊又加了一把力，繼續(xù)洗腦。把前世電影里的見聞添油加醋編造一翻，不免有矛盾錯漏之處，但這兩個女人卻沒發(fā)現(xiàn)。

    維卡傻傻地看著夏楓口沫橫飛講了許久，講得小塞吉都睡著了，她的腿也站酸了，還沒完。她的眼珠跟著夏楓的說詞，放大，縮小，再放大......最后，實在忍不住了，吃驚道：“你只逛了半天，就知道這么多？”

    娜瑪附和：“是啊，夏...夏楓你好聰明。”

    ......

    最后，維卡劃撥出了一半“資金”讓她試水，如果失敗了，她們繼續(xù)找工坊。

    計劃到了這里，近郊就不能呆了，在人家來收房租時正好“退房”離開，因為這破房子根本沒收壓金。

    夏楓沒想到事情竟如此順利，默默感謝上天。

    客棧伙計拿著那一個帶信的銅達姆半天回不了神，昨天說好的至少住半年呢？這還是單間，“風(fēng)景”好不說，視野“廣闊”，客棧住二十個人的大通鋪都要五個銅達姆呢。

    伙計本以為能賺著點外快，結(jié)果只收了一夜房錢就泡湯啦。早知這樣，應(yīng)該收她們五個銅達姆?？粗吮秤?，他遠遠地啐了一口，把那個能言善道的小騙子是記住了。

    素不知“小騙子”還嫌房價高了。

    第二次進城的“老熟客”夏楓同學(xué)，帶著維卡二人專往“高檔”的居民區(qū)逛，而且只從人家后門前路過。

    阿拉哈巴德邦臨近恒河，城鎮(zhèn)的房子大多用沙子砌成，很難看見木板房。高高矮矮錯落有致，一片片黃色的沙土屋在余暉下別有一翻異域風(fēng)情。

    夏楓心嘆：如果這是后世的影視城，該多好。跑出幾十米就可以找個車，奔回家去......

    娜瑪輕微的說話聲，又把她拉回現(xiàn)實：“夏楓你看，那家行不行？”

    夏楓抬頭一望，搖搖頭：“不行，還晾曬著年輕女人的衣服，我們要選擇只晾著老太太的。”

    回頭又見她們兩個還是憨傻膽怯的樣子，夏楓有些郁悶。提醒道：“你們都穿得干凈又整齊，別作出一副鄉(xiāng)下人的拘謹樣，抬頭挺胸，就當自己是地主太太?！?/br>
    語氣流利得猶如訓(xùn)曾經(jīng)的學(xué)生，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其間的變化。

    娜瑪憋紅了臉，沒嚇得走不動就不錯了，還抬頭挺胸，繞了她吧。維卡抓著娜瑪?shù)氖志蜎]放松過，每遇見一個人，不管大人小孩，她都會頓一下。膝蓋隨時都要彎下去，作出預(yù)備行禮的樣子。

    “維卡，你難道沒注意他們腕上也沒有‘圣線’1嗎？真正的貴人出門都會坐車，我們拜車就行了，別連人也拜?！?/br>
    “??？沒...沒注意。神啊，你確定要這么做？”維卡抓緊娜瑪?shù)耐瑫r，也捂緊了腰包里的那五百個銅達姆。

    “確定，我們還要必須隱瞞身份，難道你想賺了錢被昆陀搶去？”夏楓很是雞賊，臨到頭了才告訴她們要換身份，弄得維卡沒時間思考。沒在出發(fā)前說這些，就是考慮到豬“隊友們”的接受能力。

    夏楓還有一件事瞞著二人，那就是昆陀遲早會找上來的，她可不認為那人渣咽得下那口氣。來這里，既是逼不得已，也是計劃所需。在這個問題上，娜瑪應(yīng)該心里有數(shù)，她一直在為自己拿刀的行為后悔。

    維卡不以為然：還沒賺著錢呢，昆陀能搶到什么？

    可是想到下午夏楓在驢棚里說的話，維卡又不知從哪里去反駁她。仿佛她就是一個智者，看透了整個哈茲爾鎮(zhèn)。

    維卡揉著自己的眼睛，覺得一直沒有清醒過。

    “維卡，你必須做到。如果你不想回尼尼莫村，就得聽我的。維卡？”

    “啊？你說?！本S卡回過神，作出努力聽的樣子。

    唉！夏楓爆想搓頭，當然是搓維卡的木頭腦袋。既然都出來了，猶豫還有用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就好好的跟著我，難道我還會害你？

    她大力咳嗽一聲，把維卡都拉到墻角，貼近她的耳朵，輕聲道：“從現(xiàn)在起，我也叫你母親。等會兒找到合適的房子，你對房東說我和娜瑪都是你的女兒。家里有一百畝良田租給了佃戶，生活無憂，這次出來是要幫我賺嫁妝。名字也要改，我就叫夏楓，你們想想改成什么？”

    維卡整個人都緊崩著的，就像踩在鋼絲上，直著脖子想了好一會兒......終于抬頭著夏楓。

    夏楓眼神一亮：“想好了嗎？”

    “夏爾，你聽我說，我們不能這樣?！?/br>
    “請叫我夏楓！”她快被氣傻了，當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娜瑪一時也不知道說什么，一路以來，第一次見夏楓發(fā)火。

    “你放心，我能養(yǎng)活你，雖然不能像以前那樣吃飽......”維卡話沒說完，她說不下去了，愈發(fā)搞不明白到底害怕夏楓什么，明明是個小孩子。

    “行，我就坐在這里等你，你現(xiàn)在去外面那間工坊試試吧，看看有沒有人要你。如果沒人要，就回來找我；有人要，那就做工吧，別管我了?！?/br>
    “那怎么行？”娜瑪說道。

    “日子過不好，還能過不壞嗎？娜瑪你也去吧，我自有去處。我在這里最多等你們一柱圣香的時間?！?/br>
    維卡深呼一口氣，示意娜瑪跟她走，對夏楓說了一句：“你別亂跑?！?/br>
    “夏楓，你......”

    夏楓朝娜瑪擺了擺手，催她們趕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