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夏楓趕緊與他拉開距離,目不斜視,快步朝前走。達珈現在是緊盯著她拿在手里的烤雞,還有背上的米,腳上一步也沒落下。 “夏爾,才嫁人怎么就回來了?是不是被休了?休了怎么能回娘家呢,不怕你父親打你?” “夏爾,你真不能回家去,跟我走,我?guī)闳€地方?!?/br> 眼看快到家了,達珈越發(fā)毛躁,恨不得伸手拉住她。 “誰說我被休了,我是走親戚。順便給你報個信,讓你小心點,到時候丟了命都不知道原因。”夏楓突然出聲說道。 “沒休?”達珈驚異非常,把話的重點放在前面。 “當然,我丈夫對我可好了??纯矗€給錢我隨便花?!毕臈魈匾鈸P了揚手中的銅達姆。 “你剛說我要小心?小心什么?”達珈這才反應過來。 “你在我肩上寫的字,忘記了嗎?我丈夫看見了,我說是你寫的,他說你全家都跑不掉。我們巴利家馬上要榮升種姓,對付你這種首陀羅,根本不費事。更重要的是,他有軍功,而且還會做生意,別說銀子,金子都能賺回來。你有什么?哼!什么也賺不來,纏著我干什么?”夏楓狐假虎威,又騙又嚇,用盡一切資源,先嚇嚇你,后面jiejie還要收拾你。 不知不覺,嚇呆了達珈已經離了夏楓八丈遠。她丈夫看見了字還對她好?達珈根本不信,但眼前的情景,又容不得他不信。 夏楓冷眼望過去:恨不得用刀也在他背上刻下文字——“我的賤奴”。 大嬸的樣子仿佛還在她眼跟前:姑娘,唉,錯了??茨愕难b扮已經嫁人了,要叫你小婦人。是你丈夫寫的吧?他怎么能這樣對你呢。大嬸我也識不了幾個字,但是神廟里每年賣賤民的時候都會在臉上寫這兩個字啊,是誰的就在前面寫誰的名字。這里雖然沒寫名字,只寫了“我的”,我就猜是你丈夫,對不?你真應該好好和他說說,咱們不是賤民,可不能隨便弄這些東西。你還小,不懂討男人喜歡,要...... 該死的,如果連她這樣的都不是賤奴,那賤奴是什么樣子。夏楓想到這里就血氣翻涌,全是渣男,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恨不得現在就把達珈的兩手“打個結”。 夏楓壓下胸中的怒氣,已經快走到村廟。 遠遠看見雙胞胎正跪在離村廟二三十米遠的大道上。太陽剛剛冒出頭,兩孩子的腦袋沐浴在晨光下,形成一副畫卷。上書四個大字:非洲難民。 “二姐?”雙胞胎聽見夏楓急快的腳步聲,同時扭過頭來,臉上滿是驚喜。 “你真的會回娘家看我們?!贝蟮艿苄Φ馈?上麄z不能起身,還得防著祭司看見。 “我是去找大姐,路過這里。喏,給你們留的?!?/br> “哇,二姐家果然有錢?!毙〉艿軗屵^烤雞分了一半給哥哥,兩兄弟趕緊藏在肚子外的爛布里,堪堪遮住。 “反正沒人看,趕緊吃了吧?!毕臈饕娺@么個藏法也不頂事兒。 “不行,不能褻瀆神明。”大弟弟另外想了個辦法藏在路邊的草堆里。 “二姐你去哪?” 夏楓心思一動,不確定曼爾知不知道巴利打她的主意,更不確定她父母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說,總不能為了自己方便,就犧牲別人,更別說這人還是原主的親jiejie。于是裝著不經意,說道:“巴利叫我去接曼爾上家玩,這袋米也是送給她的,還說今天必須接回去,不然就要打我?!?/br> “還有米!哇,巴利姐夫真好,可是他為什么不接父親和母親去玩呢?”小弟弟問道。 只是問的父母,并沒問為什么不接他們去玩。這兩個孩子真可憐,十歲前必須天天來這里跪著,跟坐牢又有什么區(qū)別:“我也不知道,你們要是遇到母親路過,問問她吧?!?/br> 預防針打了,要怎么做主要還是看曼爾,如果她不愿意,夏楓也沒辦法。她實在是做不出下三爛的勾當,至于索拉跟庫納怎么做,就不是她該關心的事情了。 ☆、第15章 跟誰不是跟 告別了雙胞胎,夏楓朝曼爾家進軍。前面不遠有個三村小集市,順道給自己買雙鞋子。 數了數,三十八個銅達姆,一雙棉布拖要二十五。知道跑不了路,肯定買雙貴的,虧什么不能虧了腳。 記得前世印度人就穿拖鞋,看來這是他們的老傳統(tǒng)。棉布拖是用質地很軟的樹皮裹上棉布制成,不但軟和,還能吸汗,做工雖然粗躁也勉強趕得上前世的布鞋了;更貴的當然是皮拖,這個村集就只擺了一雙樣品,需要還得訂貨,至少要兩三百個銅達姆;便宜一點的就是純木頭拖鞋,走在地上哐哐響,全是大號,一般估計是特殊人士使用,比如一些碎石場。 當夏楓穿上那雙大了兩號的棉布拖時,居然有種幸福的感覺??嚯y使人惜福,坎坷使人成長,生活果然沒有騙我。 賣鞋的夫妻倆盯著夏楓看了半天,悄悄說了些什么,總之沒好話。 夏楓抬頭看了看越升越高的太陽,加快了步子。 進了曼爾的村子,一路打聽,終于在一幢略新的棚戶前看見背著孩子彎腰曬玉米的曼爾。十四歲還是十五歲?當媽了。 曼爾聽見腳步聲,眼睛只晃了一眼夏楓,目光就落在她身后的米袋上。 “背的什么呢?快進來吧?!?/br> 夏楓這才用她自己的眼光打量曼爾,眉心的紅姻脂腥紅奪目,雙頰飽滿,輪廓像刀刻的一般,唇線分明,弧線又極其好看;從原主的回憶里就知道曼爾的風情全在眼睛上,如今一看,使得夏楓心里微酸,不得不說,曼爾的長相,就是她前世欣賞的類型。很難說男人見了不會陷在里面。 “怎么嫁了人還這么傻,叫你進來?!甭鼱柼岣吡寺曇?。 “哦?!毕臈鬟~過玉米走進棚屋。 “什么事兒?這是給我的吧。”曼爾把她背上的米袋直接取下來。 “是的,當家的請你上家玩。” 曼爾提米的手一頓,問道:“還有說別的嗎?”然后從上到下掃了一遍夏楓:“你們沒圓房?” 夏楓心說,雖然是上初中的年紀,嫁了人就是不一樣,眼睛夠毒的。 “你多說幾句話要死啊,瞧你這樣,嫁給誰也別想好過?!甭鼱栆娝蛔髀?,一臉不耐。 “姐夫呢?” “下地去了,問他干什么?!?/br> 夏楓又不知道說什么了,不想讓“jiejie”失望,就沒話找話:“姐夫對你真好,別的女人都是要下地干活的?!?/br> “不好能嫁給他嗎?”曼爾不以為然,低頭思考著什么。 夏楓沒有打擾她,看樣子,她知道巴利的齷齪心思。 半響,曼爾抬起頭來,好看的眼睛里顯得分外糾結:“他打你了嗎?” 這個真不好回答,夏楓昨天的表現也不是聽之任之的寒包小媳婦,下意識地搖了搖頭,驚覺表達不準確,趕緊說道:“沒有?!?/br> “打著哪了?”曼爾瞧她外面沒傷,以為傷到了內臟。 夏楓一愣:“真沒有?!?/br> 曼爾卻不管她的解釋,嘆了口氣:“等我收拾一下,跟你走?!?/br> “???真沒打?!毕臈魍蝗幻靼姿秊樯蹲髁藳Q定,心下五味雜陳?!敖?,你再想想。巴利......” “別說了,跟誰不是跟?!?/br> 夏楓這人就是順毛驢,吃軟不吃硬,只要人家對她好一點,她就愿意十倍付之,練武之人的脾氣就上來了:“姐,你不愿意就不要去,我有辦法對付他。你以為他不想圓房,是我拿命逼的,他答應十二歲前不碰我。” 曼爾詫異非常:“你竟還有這樣的本事?好像...好像突然一夜間就長大了。話也說得利索,怎么像變了個人?!?/br> 反差太多,看出端倪也不奇怪。 夏楓故作無奈:“都這樣了,怎么能不變呢?”誠肯解釋道:“我剛搖頭雖然有些猶豫,但真不是他主動打我,是我招惹的他們,真的?!?/br> 曼爾已經走到大屋的另一頭,去床上收拾東西。跟娘家?guī)旒{的棚屋一樣,除了吃喝拉的灶棚,就是外面一間大屋子,攏共兩間屋。 曼爾從架子上找出一件紗麗,示意夏楓去過幫她抱孩子。 孩子睡著了,是個女兒,換了一個人抱也沒有醒,時不時的還舔一下嘴。長大后應該也是個美人胚子吧。唉,可惜沒投個好胎。 夏楓轉頭看見曼爾在擺弄那條深紅色的紗麗,非常認真地繞著復雜的樣式,然后又找出一條鑲了花邊的頭巾搭在身上。臉色平靜,好像真如她剛才所說:跟誰不是跟。 夏楓覺得自己或許忽略了什么。 “走吧,路上交給孩子爸?!甭鼱栒f道。 夏楓想了想:“jiejie,我已經跟巴利達成了協(xié)議,你不要去了,我回去找個借口,他不敢打我。后面,我們再想辦法。拖一天算一天。” 曼爾眼一橫:“說什么呢?本以為你長腦子了,現在看來還是個蠢的。”她關上門,指著村里的棚子說道:“你看看,有哪家能吃飽飯?有哪家穿得起鮮艷的莎麗?巴利是有本事的人,他們家的日子過得一向不錯。之前他就想娶我,如果不是一走就是三年,還能輪得著你?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不愿意是你的事,不要擋著我?!?/br> 夏楓整個人僵住了,果然是她忽略了很重要的東西。可是,看曼爾的神情,也不像她口中所說,恨不得撲上去的樣子。 著實廢腦子!夏楓禁不住汗顏,好歹我活了二十好幾,竟然猜不到小姑娘的心思。 ...... 姐妹倆帶著孩子來到花生地里找孩子爸,一路都有光著膀子的男人在嘻笑,曼爾目不斜視。 夏楓注意到一些女人或明或暗的撇嘴巴,微表情告訴她:這是鄙視。 很明顯,這是沖著曼爾的。 心下嘆息:何必呢,都是女人。人家比你長得漂亮有錯? 曼爾的小丈夫遠遠地就跑了過來,神情憨厚,可貴的是,皮相很是不錯。望著妻子的眼睛有種說不出來的敬重或者是畏懼。 夏楓正瞎想著,小丈夫已經接過了孩子,曼爾招呼她往回走了。 “jiejie......” “又怎么了?” 夏楓聽曼爾的口氣不耐,趕緊閉了嘴。她本來想說還沒跟姐夫見禮呢,后來想到姐夫好像看都沒看她一眼,還是算了。原主的存在感,真心是低到一種境界了。 “曼爾哈甘,你要回娘家?”突然走出來一個穿著褐色古爾達的男人,擋住了去路。 “大少爺。”曼爾趕緊跪下來,發(fā)現夏楓沒動,用力一扯,也不怕把小meimei給扯傷了。 夏楓直接摔倒地上,就勢收攏身子,趴在地上。納悶:大少爺? “這是你娘家的那個meimei?”大少爺又指著夏楓的頭頂問道。 “回大少爺,我父親病了,meimei接我回去看看?!甭鼱柕穆曇袈犉饋碛行┛桃獾奶?。 “嗯,去吧。你家晾曬的玉米本來是今天入庫的,既然這樣,那就明天吧。別行禮了,快起來?!?/br> 這個大少爺蠻體貼的嘛,知道跪在泥地上不舒服。夏楓抬頭時發(fā)現他在有意無意的看自己,那眼神里透出說不出來的失望,朝她們揮了揮手,像趕蒼蠅似的。 曼爾告別大少爺,下意識地拽緊了夏楓的手,手心全是汗,好像很緊張。 此時,地里的雇農們誰也不敢看她們,全神貫注伺弄莊稼,一個比一個認真。 “姐,你們村的地主很早就在巡察了嘛。” “話癆嗎!別說話。”曼爾越走越快,夏楓的小短腿都跟不上。 “我回家一趟讓父親裝一天病,你自己先走。” 曼爾一提這個,夏楓這才想起,她剛才對大少爺撒謊了。細下一琢磨,慢慢也回過味來。 可能這個大少爺,就是曼爾口中說所說的“跟誰不是跟”的那個誰;也搞懂了她小丈夫眼中的畏懼。 “我...我在路上等你吧,咱倆一起?!毕臈髡f道。心里卻有些膩歪。 曼爾白了她一眼,沒有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