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行、行吧?!?/br> * 滬市的夜晚,似乎帶有某種獨特的魔力,輕易就能讓人卸下心防,淪陷在紙醉金迷的氛圍里。 市中心某家頂層私人會所內,一場低調的晚宴正在舉行。 古樸的黑檀木茶臺,飄香的陳年老普洱,靡靡的中音阮咸,飄揚著淡雅熏香和舒緩樂聲的幽靜空間里,事業(yè)有成的男人們煮酒品茗,壓低聲音互相交談。 凱瑞的徐總自詡風流,向來喜歡美人作陪的場合,文化人的局,連下-流起來也是不露聲色的。 每間單獨的茶室內都配有一位身著水墨旗袍,打扮古典知性的侍茶女子。她們螓首蛾眉,巧笑倩兮,低頭沏茶的時候不經意間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端得是太平盛世的歲月靜好。 這邊是清幽文雅的君子茶局,只談公事不談風月,保守得沒有任何男歡女愛。 然而經過茶室的暗門,僅僅一墻之隔的宴會廳,卻是酒水豐盈,人聲鼎沸的名利社交場。 能進到這里的來賓門檻和人脈都不低,因此場內穿花蝴蝶般游走著不少年輕靚麗的網紅、模特或是小明星,希望在這種高端局上撈到一張直通人生終點的s卡。 殷妙和路德維希進來的時候,走得是通往茶室的那扇門。 凱瑞的徐總看到來人,親自站起身來迎接:“路德老弟,你可是姍姍來遲,讓我一番好等??!” 含笑的視線落到殷妙面上時,他明顯愣了愣:“這位是?” “我的……朋友?!甭返戮S希神色平靜,說到一半?yún)s微妙地頓了頓。 而徐總聽到他意味模糊的介紹,自以為堪破真相,了然于心地笑了。 “噢,朋友朋友,小姑娘你好,今年畢業(yè)了嗎?” 他嘴上雖然沒說什么,表情卻明晃晃寫著男人間的“我懂我懂”:你們這些老外表面看著正經,到了晚上不也是左一個“朋友”右一個“meimei”,混起來比他們還混賬啊。 殷妙看他浮想聯(lián)翩的臉色就知道他心里在琢磨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她面色坦然地自我介紹:“徐總 您說笑了,我今年都二十七了,剛剛和路德維希先生在勒威談項目合作,順便來您這里坐會,你可別介意?!?/br> 徐總聞言才又仔細看她兩眼,這才訕訕地笑了:“不介意,當然不介意?!?/br> 兩人在茶室內的長椅上并排坐下。 侍茶美人為路德維希斟茶的時候,多看了他一眼。動作間耳畔的一縷發(fā)絲垂落,情態(tài)更加惹人憐惜,她朱唇輕啟,姿態(tài)優(yōu)美,身上散發(fā)的暗香和茶湯的余味一起在狹小的空間里裊裊繞繞。 皓白的手腕輕輕抬起,收回時若有似無在路德維希的衣袖上輕輕擦過。 聰明人連勾引都是不動聲色的,模糊曖昧的暗示,若有似無的眼神接觸,懂的人自然心領神會。 而某些蠢笨的人,比如殷妙明明就坐在邊上,還在那里專心致志地研究茶單,并對上面的茶葉價格嘖嘖驚嘆,心里飛快地換算每喝一口的價格,壓根沒注意到身邊的暗流涌動。 路德維希卻對身體觸碰表現(xiàn)得極其敏感。 幾乎是被碰到的瞬間,他表情冷凝地皺了皺眉,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衣袖,仿佛那里沾上什么臟東西。再之后,他連碰都沒碰小小的茶盞,完全不給人紅袖添茶的機會。 這邊是萬年不化的冰川,另一邊卻是亟待噴發(fā)的火山。 路德維希往殷妙那邊故意靠了靠,貼近她的耳畔:“想喝什么?” 殷妙耳朵尖被他的氣息弄得發(fā)癢,幾不可察地抖了抖。 她動作很小地指了指茶單上某款標價五位數(shù),連名字都取得詩情畫意的茶葉,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neeeee,es ist mir zu teuer.(不要,好貴哦)” 路德維希專注地望著她小財迷的樣子,彎了彎嘴角:“aber du bist einfach suss.(你真可愛)” 直白又露骨的一句話,在周圍沉靜的氛圍下似乎也不算很出格。 殷妙卻被他嚇一跳,扭頭狠狠瞪他一眼,張口欲言。 關鍵時刻,徐總打斷了兩人的眉來眼去。 凱瑞之前和勒威共同申報過國家級的某項燈塔平臺項目,徐總和路德維希算得上關系密切的合作方,兩人切入正題談起后續(xù)配合,正正經經地聊了會兒公事。 然而半個小時后,公事聊完,依然兜兜轉轉 回到私事上。 畢竟是場私人宴會。 徐總笑著說對面有幾個新朋友,想介紹路德維希和他們認識。 他帶著路德維希站起來,動作隱蔽地推開身后的一道暗門,頓時流光溢彩的整個世界映入眼簾。 衣香鬢影,滿室生輝。 里面的男男女女可比茶室里熱情開放多了,顯然是游走歡場的???,調情的姿態(tài)駕輕就熟。 殷妙歪著著身子偷看一眼,心里“哦豁”一聲。 果然城里人就是會玩。 沒想到這位徐總竟然還兼職冰人,里面簡直就是個大型相親場,千挑萬選包君滿意。 徐總回頭向殷妙含蓄笑道:“殷女士稍等,我和他過去打聲招呼?!?/br> 殷妙雙手送走他們:“你們請你們請?!?/br> 門合上的瞬間,殷妙看到場內不少女生的視線已經落在路德維希身上。 那里面有驚艷、探究、征服欲和滿滿的勢在必得。 仿佛他這遭紅塵里滾一圈,不沾染點塵埃就不算完。 殷妙看著看著,心里忽然就生出些綿延的不爽。 之后喝茶也喝不進去,眼神老往那處飛。 明明說是去“打聲招呼”,路德維希卻久久沒出來。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殷妙干脆在會所里研究起人家的室內裝潢。 先是在茶室里轉悠,欣賞完后沿著走廊出去,順道逛起人家富麗堂皇的洗手間。 這里的洗手間應該是和宴會廳那邊打通的,因為她碰上不少對著鏡子補妝的漂亮女孩。 從洗手間里繞出來的時候,殷妙隱約聽到走廊里傳來熟悉的德語。 她往那個方向挪了幾步,果然看到窗邊倚靠的一道修長身影。 是路德維希。 路德維希應該是喝了點酒,端正的襯衫領口解開兩顆扣子,看上去神情有些煩躁。 “怎么,這才過去幾年,她就堅持不住了?” “我說過調職是集團共同的決策,我個人并沒有權利,也沒有主觀意愿干涉?!?/br> “呵呵,是么?那請你也轉告她,對,原話送給她,東南亞那地方很適合她,我也希望她以后做事要更加謹慎些,不要辜負家族和爺爺?shù)钠谕!?/br> “至于我和她之間的恩怨,還是那句話——不死不休?!?/br> 調職、 東南亞、恩怨…… 這通電話的意思很容易猜,無非是和那位內斗失敗,貶謫流放的露西婭有關。 然而路德維希語氣里的偏執(zhí)和恨意卻強烈得令殷妙心驚。 什么時候開始,那個原先什么都不在乎的人,也擁有了這么憤怒的情緒? “晚上好呀帥哥,一個人嗎?” 路德維希掛斷電話,臉上的戾氣還沒來得及完全收回,一雙纖細的丹蔻手掌就摸了上來。 女生的英語發(fā)音很好聽,像含著細細的勾子,直往人心尖里鉆,勾魂又攝魄。 殷妙聽著前面情況急轉直下,偷偷伸出半個腦袋鬼鬼祟祟地張望。 一邊偷看一邊又忍不住唾棄自己,為什么她老做這種偷聽墻角的事情? 六年前是,六年后還是,可是天爺吶,這真的不是她本意??! 視野內出現(xiàn)了一位留著栗色大波浪,穿著魚尾閃片裙的美艷女人。 她歪歪斜斜地站在路德維希面前,嗓音又嗲又軟:“剛剛在里面喝了點酒,我頭有點暈,麻煩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回你那里……或者去我那兒都行?!?/br> 的確像是喝了酒,媚眼如絲的模樣,站都站不住,整個人柔若無骨地要往男人身上貼。 路德維希毫不客氣地避開她,用極為標準的普通話回道:“抱歉,你需要的是代駕?!?/br> 女人咯咯嬌笑:“哇你幽默感好好哦,你是哪個國家的?法國人嗎?法國人有你這么帥嗎?” 她的手指試圖去勾搭路德維希的西裝外套。 路德維希這次沒躲,語氣平板無波:“我不太喜歡別人碰我?!?/br> 女人毫無知覺地撒嬌:“你好兇哦~什么意思嘛?” “上一個沒經過允許碰我的女人,你知道她最后怎么樣了嗎?” “……”女人面色僵住,動作停了下來。 路德維希嗓音很淡,說出的話卻如當頭棒喝:“沒什么意思,只是想提醒你,我對女人沒興趣?!?/br> 他皺著眉頭擋開對方的手腕,看似紳士,實則嫌惡地丟到一邊。 然后重新回到洗手臺,慢條斯理地洗手,擦干,全程不發(fā)一言。 中間還抬眸看了眼半身鏡。 “神經病噢,冊那中看不中用!” 女人被晾在在 原地,終于忍不住用滬市話罵了一句,氣急敗壞地離開。 “你還打算看多久?” 殷妙忍著笑意,正打算貼著墻角偷偷撤退,忽然聽到路德維希對著鏡子開口。 罪行敗露,她只好背著手出去:“你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 路德維希指了指那面半身鏡,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她的藏身之處簡直一清二楚。 偷聽墻角還被發(fā)現(xiàn),殷妙覺得挺丟面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