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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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與小榻之間隔了半臂的距離, 葉芷認(rèn)為有些近了, 又往遠處拉了拉,近一臂的距離處,她停下, 直起身, 拍了拍手, “這樣就好了?!?/br> 她看眼床榻上的裴霧, 依然面如傅粉,俊美絕倫,只是臉色蒼白如紙,是失血過多引起的。 她忍不住伸手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頰, “受苦了,我的小可憐?!?/br> 她幫他掖好被子,又拿了本圖畫書放到他的膝蓋上,“無聊了可以翻翻看?!?/br> 她走出院子,對立在一旁的常青說道:“好好守著王爺,千萬不要讓他離開這院子一步?!?/br> 常青點頭:“是,夫人?!?/br> 她往前走?!疤一?,跟我來?!?/br> 主仆兩人走了出去。 常青眼瞧著兩人出了院子,身形一動,嗖地進了內(nèi)屋。 屋內(nèi)陳設(shè)有變,常青愣了愣,“王爺,您沒事吧?” 裴霧眉鋒動了動,“無礙?!彼凵裢¢缴项┝搜郏澳銊駝穹蛉?,把小榻給撤了吧?!?/br> 常青:“……” 這種任務(wù)他能完成? 裴霧瞧出他的為難來,道:“勸動了,有賞!” 常青露出一抹苦笑。 王爺這是不想自己睡但又沒辦法,所以把重任交給了他。 常青試探著問道:“王爺,現(xiàn)下太子已死,王爺是皇上唯一的兒子,是不是到了讓夫人知曉真相的時候?您,還需要裝下去嗎?若是皇上知曉王爺英武聰慧,定當(dāng)樂開懷吧?” 裴霧表情淡然,“不必著急,慢慢來吧?!?/br> 皇上心里倒底是怎么樣的,他無法揣測,所以輕易不敢冒險。 他想找一個合適的、恰當(dāng)?shù)臅r候,以真實的自己出現(xiàn)。 王爺不急,常青更不能急,他硬著頭皮說道:“那,奴才盡力一試?!?/br> 哪怕有賞,他也不一定做得來,只能盡力。 葉芷親自去了廚房。 飛鷹提著一大包中藥,已經(jīng)等在那里了。 “這些藥,你是親手抓的?”葉芷問。 飛鷹:“藥品,屬下已經(jīng)細細檢查過,不會有問題?!?/br> 葉芷提拎出一個紙包,“這是一天的量還是一頓的量?” “這是一天的量,熬好后,分兩次喝下?!?/br> “好,你去忙吧?!?/br> 葉芷要親自給裴霧熬藥。 飛鷹猶豫了下,勸道:“夫人,熬中藥這等小事,其實不用夫人親自來做,讓下人來就可以。” “咱們的傻王爺傷勢太重,我不放心,反正賑災(zāi)已進入正常階段,你們?nèi)ッ托?,我在府里專心照顧王爺吧。?/br> 葉芷熟練地生起爐火,“別忘了,我是燒火婆子出身。論熬藥,可能還是我比較熟練?!?/br> 飛鷹眼神特別地瞧了眼葉芷,這位在王爺心中占據(jù)了一定分量的夫人,除了年齡大點兒,其他都是不錯的。她毫不在意自己的出身,竟然可以用如此輕松的語氣同他開玩笑。 飛鷹恭敬地行了個禮:“夫人辛苦了?!?/br> 熬中藥費時久,飛鷹趁這個功夫去了趟王爺屋子。 “你是說,葉芷在親自為我熬藥?” “是的,夫人說你傷勢過重,她不放心別人熬藥,一切要親自來?!?/br> 裴霧眼神里閃過一絲暖色,“她總是這樣?!?/br> 飛鷹淡淡瞟了眼裴霧。 裴霧眼神里的暖色消失,問道:“程佩佩如何了?” “將她送回了山里,她回去后郁郁寡歡,看來她對于那位葉公子動了真心?!?/br> “葉太尉那邊,聽聞葉圣元也是每日買醉,傷心欲絕?!?/br> 飛鷹內(nèi)心微動,“他們,是不是可以……” 裴霧搖頭,“絕對不可以?!?/br> 飛鷹露出不解的神情,“太子已死,程葉之間再無任何障礙,為何不可?” “若是葉圣元知道程佩佩是我們安排給他的,他還會不會如此深情?葉太尉知道后又會作何想法?”裴霧神色冰冷,“沒有本王的允許,絕不可以讓程佩佩再與葉圣元見面。” 飛鷹垂頭:“是,王爺!” 中藥熬了一個多時辰,終于熬好了,葉芷小心倒出一碗,端著回了內(nèi)屋。 她將中藥小心放到了桌上,回身瞧了眼裴霧,他老實坐在榻上,膝蓋上攤開了那本圖畫書,他垂眸在看。 一副乖巧無比的樣子。 中藥略燙,葉芷轉(zhuǎn)身坐到桌前,湊到碗前,輕輕吹了吹。 常青敲門進來,葉芷嘟嘴吹了口中藥,問:“常公公,有事兒?” “夫人,奴才是進來問問,這張小榻有些占地方,是不是可以撤了呢?” 葉芷直起身,“不用,晚上我要睡的。” “夫人,小榻太小了,您還是睡到床榻上吧,這樣也方便照顧王爺?!背G囝^疼地說著勸慰的話,“您若是睡在小榻上,萬一王爺半夜起身出去,您也難以知曉??扇羰悄陂缴希鯛斏杂袀€風(fēng)吹草動,您不就知道了?” 葉芷不耐煩地擺手,“常公公不必憂心這個,我自有辦法,你快出去吧。” 常青向裴霧投去莫可奈何的目光,慢慢退了出去。 藥吹得差不多了,葉芷端起碗,送到裴霧跟前,她瞪著他,語氣嚴(yán)肅地說道:“這藥可是我費了好大的事熬出來的,你得給我好好喝完,一滴也不許剩!” 裴霧忍不住眨了眨眼。 葉芷總喜歡威脅他。 可他卻一點兒也不討厭。 裴霧伸出左手接住碗,葉芷生怕他灑了,手始終沒離開碗,虛虛地扶著碗沿。 裴霧仰脖,咕咚咕咚,將苦澀的中藥一飲而盡,末了,還舔了舔碗邊的殘汁。 要不是知道這是碗中藥,葉芷差點兒以為他在喝的是紅糖水了。 那如飲甘飴的樣子,令她不自覺也做了個舔唇的動作。 ~ 夜幕降臨,獨自在御書房待了近一天的皇上,終于出來了。 他神色疲憊,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在金寶的攙扶下,皇上去了皇后的寢宮。 同樣是把自己關(guān)在屋內(nèi)的皇后,連燈也沒有點,獨自坐在黑暗當(dāng)中。 外頭的宮女敲了敲門:“皇后娘娘,皇上向這邊來了。” 皇后終于是動了動,“都進來吧,掌燈。” 宮女太監(jiān)們陸續(xù)進來,點上燭火。 突然的亮堂令皇后不適地眨了眨眼,她擦掉臉上的淚,“來人哪,幫本宮的臉上撲點兒粉?!?/br> 她哭了一天,不能以一張淚臉面對皇上,得多撲點兒粉遮遮。 宮女剛幫皇后補完妝,皇上已經(jīng)在太監(jiān)的稟報聲中走了進來。 皇后屈膝跪下,“臣妾見過皇上?!?/br> 皇上緩緩走到榻前坐下,“快起來吧?!?/br> 皇后坐到他的旁邊。 宮女小心送上茶水。 皇后道:“這是上好的西湖龍井,請皇上品嘗?!?/br> “朕,”皇上突然開口,“殺了咱們的兒子!” 皇后忍不住,嗚地哭出了聲。 “朕知道你心痛,可朕同樣心痛。朕,本來要把這天下送給他,可是,他不爭氣,他想謀反,他想取代朕,他嫌朕活得久了。裴霧一個傻子尚且知道保護朕,可他,卻不知?!被噬吓曋屎?,“你說,朕殺他,是對,還是錯?” 皇上哪有錯的時候? 皇后娘娘拭去臉上的淚,哽咽著回答:“皇上,殺得對?!?/br> 后面三個字,幾乎是從齒縫間迸出來的。 于皇上來說,只是殺了一個兒子,可對皇后來說,卻是失去了全部。 她神色悲戚,想哭卻又不敢哭,只能竭力忍著,實在忍不住的眼淚,才會讓其緩緩滾落。 “朕,思慮過了。朕后宮有這么些嬪妃,朕就不信了,沒人能給朕再生一個兒子。即便是生不出來,朕,還有裴霧這個兒子,他即便是個傻子,但他是后天變傻的。他生出的孩子,一定是聰慧絕倫的。如果這些都不行,朕起碼還有一個現(xiàn)成的侄子,裴爭?!?/br> 總有一個,是可以繼承皇位的。 皇后使勁拭了下臉上的淚,抬頭看向這個已經(jīng)將前路后路均想好的天子,說道:“既然皇上考慮子嗣問題,不如,先給王爺指一名側(cè)妃吧?!?/br> 皇上身體不行,皇后是知道的。她不用做任何手腳,后宮嬪妃也難有身孕。只能從裴霧身上下手。 “今日,多虧有裴霧,朕才逃過一劫。”皇上頷首,“皇后思慮得對,得給王爺指一名側(cè)妃了。” “本宮這里恰好有一個人選,”皇后將陳米的畫像遞給皇上,“這個姑娘叫陳米,父親是江南的小官。是臣妾的一個遠親,雖家世不夠顯赫,但這個姑娘品貌端莊,頗有才氣。皇上意下如何?” 皇上盯著畫像上眉清目秀的女子瞧了一會兒,點頭:“可以?!?/br> 皇上走后,努力撐了良久的皇后娘娘,身子一歪,仰倒榻上,臉上淚水噴涌而出。 今日,她失去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