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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枕席恩深 山河盟重在線閱讀 - 第109頁

第109頁

    外白渡橋北堍,黃浦路上的禮查飯店,胡月茹看著顧周翰擁著一個淑麗的女人走進來,他的嬌妻,陳澧蘭。那私家偵探的消息果然靈通,為此,她幾乎傾盡自己的積蓄,還賠上身體。她沒發(fā)覺為顧周翰她著了魔,她在引火自焚。

    陳澧蘭穿著質(zhì)地上乘的灰藍格子薄料大衣,進了門后,顧周翰就替她脫下來,遞給侍者。大衣里面是孔雀藍織錦緞旗袍,她腰肢軟款,舉措曼妙,玉質(zhì)柔肌,姿態(tài)光艷。顧周翰的手護在她腰際,一刻不肯離開。胡月茹縱然滿腔妒火,也不得不承認她的美。閑人們說陳澧蘭連肘窩都生得美,胡月茹仔細盯一眼,確實!那一段玉臂白皙圓潤,中間不深不淺、玲瓏的肘窩愈發(fā)襯得整體凹凸有致,豐澤嬌柔。她聽說陳澧蘭一向懶于交際,不打牌,不跳舞,不吸煙,與那些闊太太們并不合流,今天杜先生在孔雀廳舉辦盛會,上海的頭面人物一概列席,她才來。

    胡月茹看著顧周翰擁著他的嬌妻上電梯,心里憤懣。她縱使有陳澧蘭的美貌,也斷無她的儀態(tài),那種經(jīng)年累月由詩書雕琢的氣韻。陳澧蘭是在錦衣玉食中長大的女人,一生富足,從不屑于爭搶,不會淪落于歲月的塵埃。她臉上的光彩只有倍受夫婿寵愛的女子才有。她不論走到哪里,都好像總有一束光追于其身。胡月茹反觀自己,心下黯然,她在萬丈紅塵里翻滾,掩不住的困頓和憔悴。其實她本可以同陳澧蘭一樣,她自毀前程,卻不自察。顧周翰和陳澧蘭走在一起,眼中只有彼此,再也看不見別人。她有多大,好像二十剛出頭?不對,十五年前,她就存在了,而且聽說他們結(jié)婚六年多。傳說她久婚不孕,顧周翰卻寶貝她不行。他居然還懼內(nèi),像顧周翰這般冷血、說一不二的男人居然懼內(nèi),胡月茹根本無法想象。

    周翰對今晚的盛會很滿意。一則,澧蘭不必跟別人跳舞,他們有堂而皇之的理由,澧蘭懷孕了。明天這個消息就會傳遍上海灘,再沒人取笑澧蘭。再則,澧蘭有孕在身,仍來參加杜先生的盛會,杜先生很開心,再三關(guān)照澧蘭,并讓周翰早些帶澧蘭回去休息。

    胡月茹一直守在飯店大堂,她目睹顧周翰擁著他的嬌妻離去,夫妻倆有說有笑。顧周翰為她穿大衣時,甚至趁便愛撫她的腹部,吻一下她額頭。胡月茹看見他們夫妻二人眼里的情意,嫉妒得發(fā)狂。

    “顧周翰,還記得我嗎?”

    周翰一向不留意女人,因為澧蘭。這個女人攔住他,他只好客氣地停下腳步,“我們見過嗎?”,他一頭霧水。

    這些年她時時想起他,他卻把她忘得一干二凈!“胡月茹!”,她見顧周翰一臉平靜,補充道,“在哈佛!”

    一股寒意襲上周翰的心頭,濃妝艷抹也掩不住她的憔悴,面前一臉風(fēng)塵相的女人令他萬分惡心,他徑直走過去。

    “我看到你的嬌妻,聽說她懷孕了!”

    顧周翰猛然回頭,他當年要殺人的表情又浮現(xiàn)在臉上。

    “你要怎樣?”他聲音冰冷得刺骨。

    “不怎樣,感興趣而已。聽說她是上海灘的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br>
    “說個數(shù),拿錢走人,永遠離開上海!”

    他忒小覷了她!她父親也曾是河北富商!

    “我什么都不要,我喜歡上海這個‘銷金窟’,我要呆在這里?!?/br>
    “不要打擾我妻子,你會后悔那么做!”周翰轉(zhuǎn)身離去,他捕獲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要不要先動手?他猶豫不決。他想到他“終溫且惠,淑慎其身”的女孩兒,她懷孕后行事更為寬厚,說要給孩子積德。周翰一向?qū)﹀⑻m寵愛有加,在她有孕后更甚,幾乎要把她吊在自己手腕上,她的任何心意他都不愿違。但他也不能無所作為!

    都城飯店位于公共租界江西中路的福州路口,福州路以南是與之外觀幾乎一模一樣的姊妹樓漢彌爾登大樓。都城飯店樓高14層,65米,典型的裝飾藝術(shù)風(fēng)格建筑,1935年開業(yè),彼時是上海最豪華的飯店之一。

    1937年,新年過后的第三天,澧蘭上午去先施百貨買些嬰兒用品,給周翰買幾條端莊的領(lǐng)帶。周翰總喜歡用她做旗袍的面料來做領(lǐng)帶,她穿什么樣的旗袍,周翰就配什么樣的領(lǐng)帶,不過在很正式的場合,就有些不夠端莊。她再去培羅蒙西服店為周翰選幾款新進貨的 TOWNTEX面料做西服。

    老板許達昌特地走過來問候她,問需不需要讓師傅去顧園給周翰重新量尺,重做胚布樣和紙樣?!安宦闊┝?,謝謝你,許老板?!敝芎驳纳聿臄?shù)年保持不變,他在培羅蒙西服店保留的紙樣也經(jīng)久不變,澧蘭頗自豪?!邦櫶判?,顧老板的西服都是我親手剪裁,從不讓別人過手?!薄坝袆谛炖习辶??!边@女人真美!夜晚,他在燈光下拿著剪刀飛快地裁開柔軟的開司米呢料,細小塵埃從剪刀的利刃上騰起,在毛呢裂開的輕微聲響中,他每每想起陳澧蘭,顧周翰的妻子。很多女人一旦富貴起來便趾高氣揚,膨脹得全不像個女人。陳澧蘭從來謙和有禮,水一般柔軟,世家大族就是不同于暴發(fā)戶。

    澧蘭逛完街后,就來都城飯店休息,她跟周翰約好一起吃午飯。

    “陳澧蘭!”澧蘭剛進飯店大堂就被人攔住。

    “請問,你是?”澧蘭打量眼前這涂著厚厚脂粉的女人。她大概是歡場上的女子,流露出一股風(fēng)塵氣。她應(yīng)該也曾艷麗過,可是她好像過早地揮霍了她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