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他留著她還有用,之前孝期留宿之事,他雖極力壓制,但還是傳出去了些對阿寶名聲不利的言論,倒不如待塵埃落定時將所有罪名都推到她身上。 “你別這么對我,只要你別讓那些死囚犯糟蹋我,我什么都說?!泵窇z珠帶著哭腔道。 孟景灝離的梅憐珠遠遠的,才冷著臉道:“說!” “檀郎無毒,我們姐妹吃了檀郎才有毒,我們姐妹被那三個畜生喂成了毒種,就是想讓我們殺人于無形?!?/br> 孟景灝驀地心中一疼,“阿寶、阿寶是不是也……” “是?!毖劬床灰?,只有一張嘴,梅憐珠大口呼吸了一下才又道:“我們那個親爹鬼迷了心竅,由著樂平郡王的父親利用我們,給我們喝了多年的芳華湯,騙我們說是讓我們肌膚白嫩的,狗屁,是毒種,卻偏要叫一個詩情畫意的名字,丁香顆,丁香顆是雌藥,檀郎是雄藥,我今夜吃了檀郎,身子開始散發(fā)催情香了……” 梅憐珠軟在地上軟成了一灘泥,雙腿并攏使勁的磨蹭,情不自禁的吟哦起來,“好難受……” 原來還是他想簡單了,美人不是用來迷惑男人的,而是為了殺男人! 樂平郡王的父親…… 君子行! 孟景灝喝道:“君子行沒死?” “我不知道,只聽見郡王叫過他父親。陛下,給我、給我死囚也行,求你了?!?/br> 梅憐珠掙扎著往孟景灝這邊爬。 孟景灝見梅憐珠撐不住了,立即走出了寢殿,令兩個太監(jiān)塞了鼻子,將梅憐珠扔去空殿,他不能讓這女人臟了阿寶的寢殿。 第113章 不可說(一) 鎮(zhèn)國將軍府,月夜,忽的傳來一聲慘絕人寰的尖叫,驚動了滿府的人,梅憐薈抱著肚子摔下了床榻。 寢房門被撞開,上夜的奴婢闖了進來。 梅憐薈驚惶的指著床榻,“老爺、老爺沒氣了?!?/br> 奴婢登時嚇白了臉,往床榻上一看就見,呂大雄瞪大一雙眼,僵立著一動不動。 “啊——” 奴婢連滾帶爬逃出了寢房。 梅憐薈覺得肚子好疼,額上冷汗直流,“來人啊,我肚子疼?!?/br> 可沒人理會她,忽覺下腹墜疼,有液體從身子里流出,她摸了一把,摸出了一手的血,“孩子,我的孩子……” 她抬頭四顧,室內(nèi)空無一人,又慌又怕,淚流不止,“來人啊,救救我的孩子?!?/br> 片刻,鎮(zhèn)國夫人衣衫不整就跑了進來,撲到床榻上一看,推著呂大雄慌白了臉,“老爺,老爺你醒醒?!?/br> 手指往呂大雄鼻息下一探,已經(jīng)涼透了。 鎮(zhèn)國夫人“啊”的一聲大哭出聲,“老爺——” “夫人,夫人你救救我的孩子?!泵窇z薈一手護著肚子一手爬向鎮(zhèn)國夫人。 鎮(zhèn)國夫人留著淚,傷心欲絕,揮手就給了梅憐薈一巴掌,“你這吸血的妖精,是你害死了老爺。來人啊,將這妖精亂棍打死!” —— 御史大夫府。 梅憐菱緩緩睜開眼,驚覺枕畔夫君沒有一絲人氣,看著閉目安詳睡著的鄔彬,梅憐菱試探著推了一把,“三郎?” 鄔彬不動。 梅憐菱心下一涼,一骨碌坐了起來,使勁推了鄔彬一把,“三郎你醒醒?!?/br> 鄔彬眉目清俊,小胡子只微微晃動了一下,依舊不動。 梅憐菱一下子變了臉色,手指哆嗦著摸向鄔彬的身子,又僵又冷。 梅憐菱屏息,面白如雪,又趕緊去試鄔彬的鼻息,也是冷的…… “三郎……”淚骨碌一下子從梅憐菱雙眼里滾了出來。 梅憐菱愣了一下,遂即凄厲哭喊出聲,“三郎——” —— 皇宮,空殿。 一個戴著鐐銬的死囚和梅憐珠滾到了一起,梅憐珠躺在冰冷的地上,任由死囚在她身上沖撞,整張臉被裹的密不透風(fēng),只露著一張如黑洞的嘴,她大聲的歡叫,叫著叫著,放生悲哭。 —— 孟景灝站在太液池邊,望著黑黑的水面,忽的跳了進去,雖之前孟景灝就囑咐過一遍,但還是把提著燈籠的張順德、梅蘭生、劉勰三個心腹近侍嚇的夠嗆,急切的關(guān)注著水面,生怕孟景灝在水下遇上什么不測,焦慮的等待著。 水下,烏黑一片,孟景灝就從梅憐寶落水的地方開始向四下里摸索。 就這么,換氣、入水,換氣、入水,半個時辰后孟景灝爬上了岸。 梅蘭生個兒最高,趕緊將一張后背繡著盤龍的玄色披風(fēng)裹到了孟景灝身上。 孟景灝抬頭,眉目帶笑,“阿寶沒有背叛朕,阿寶沒有背叛朕?!?/br> 低聲念叨了兩遍,孟景灝哈哈大笑一聲,笑聲止立即下達命令,“張順德,拿朕手諭召左右武衛(wèi)秘密入宮?!?/br> “是?!?/br> “梅蘭生,去鎮(zhèn)國將軍府和御史大夫府,將梅憐薈、梅憐菱都帶來見朕?!?/br> “是?!?/br> “劉勰,帶人秘密搜宮,密道口除了太液池底之外,必定還有別處。另,告訴皇后,讓皇后將后妃都召到她宮中,沒有朕的手諭,不得外出走動?!?/br> “是?!?/br> “還有一事。將宮中所有太監(jiān)宮女都篩查一遍,凡是前朝遺留下來的或者和前朝有牽連的,不論功勞大小,不論年少,全部抓起來關(guān)到一處?!?/br> “是?!比恍母菇躺駪B(tài)肅然,恭聲應(yīng)是。 —— 圓月懸空,空里流霜。 遠處山巒如魅影,近處,梅憐寶一身白紗裙,在月色里起舞。 紅衣的和尚,盤腿坐在樹下,腿上放著一張古琴,他看著舞姿曼妙的梅憐寶,秀顏帶笑,彈琴伴奏。 琴聲淙淙如流水,山高水闊,意境空靈。 梅憐寶舞步移來,雙袖一甩跪到他面前,傾身,隔著古琴和他面對面,靡靡而笑,“君玄璧,情動否?” 琴聲止,君玄璧輕撫梅憐寶的容顏,“只一支舞可是真心為我跳的嗎?” “是,真心為你跳的?!泵窇z寶跪坐下來,眸色傾城。 “那你便贏了?!?/br> “想知道什么問吧,你問,我必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本祵櫮绲目粗窇z寶。 梅憐寶慘笑了一下,“竟忽然不知從何處問起了,仿佛一切真相我都已知了。” “那便我說,你聽,可好?”君玄璧摸了摸梅憐寶的頭。 “好。” 君玄璧波動了一根琴弦,琴弦發(fā)出“錚”的一聲鳴。 “父親說,那一年你父親欠了一身債走投無路了,要賣女兒,他見你父親相貌俊美,便起了意,正好那時父親需要一個清白的家世落腳,就和你父親達成了交易,你父親肩負著光宗耀祖的祖訓(xùn),聽說事成之后能封侯拜相,就動心了,后面你父親可憐你們姐妹雖后悔了,可已經(jīng)晚了,父親給梅金寶下了毒,那是你家的獨苗,你父親萬死都要護著的。” “是啊,為了金寶,犧牲了我們姐妹又如何呢?!?/br> 梅憐寶低頭,瞥見君玄璧身側(cè)放著一把匕首,她假作跪累了,換個地方挨著君玄璧坐下,將匕首藏到了裙下。 君玄璧唇角彎了彎,抬手摟住了梅憐寶,“夜露風(fēng)涼,我這樣抱著你可好?” 梅憐寶虛與委蛇,笑點頭。 “還記得你喝過很多年的芳華湯嗎?那湯里加了一種藥丸,名叫丁香顆?!?/br> 梅憐寶驀地攥緊了手,臉上笑的絕艷無比,還念起了那首詞,“曉妝初過,沈檀輕注些兒個。向人微露丁香顆,一曲清歌,暫引櫻桃破。羅袖裛殘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丁香顆、檀郎,原來是這樣用的。出自神龍帝所留下的那本《鳳求凰》嗎?” “你猜到了,真聰明?!本蒂潛P的看著梅憐寶。 梅憐寶呵笑,“所以神龍帝在話本中提到了那句‘相愛如中毒,我中你之毒已深,我知你也中我之毒已深,至死不求解’,指的是這本《鳳求凰》對嗎?” “不錯?!而P求凰》中的藥方多是雌藥和雄藥一起用才是劇毒?!?/br> “神龍帝真是個有趣的帝王,心思奇詭又精怪,鳳求凰,鳳求凰,可真是殊途同歸?!?/br> “可惜我資質(zhì)愚鈍,只煉成了幾種罷了?!?/br> 梅憐寶笑著諷刺,“只煉成幾種就逼的孟氏父子兄弟,相互猜忌,怨恨,反目成仇,若讓你全煉成了,奪天下不是輕而易舉嗎?郡王和尚,你這腦袋怎么長的呢?可惜白瞎了,不往好地方使?!?/br> 君玄璧撫弄著梅憐寶的頭發(fā),笑而不語。 “白梅林中,我曾聽秦國公說過,女子服用檀郎后,男子死狀如馬上風(fēng),女子則會壽夭,我不曾服用檀郎,只中了丁香顆之毒,可會壽夭?” “壽夭,活不過三十歲,所生孩子,生來帶著血毒,體質(zhì)脆弱如紙,易病,早夭。你五姐、六姐所生的孩子就是如此,我騙她們說,我能給她們的孩子解毒,只要她們聽我的吩咐,她們就信了?!本敌χ?。 梅憐寶已是咬牙切齒,面上笑的越發(fā)妖艷蝕骨,“你這和尚長了一張佛祖臉,說出來的話,誰能不信呢?她們可不知道,你和尚皮下裹著的是一尊魔?!?/br> “還是阿寶看的透我,我心甚慰?!?/br> “……丁香顆有解嗎?”梅憐寶垂眸,看著火堆,低聲問。 “五年喂成毒種,毒入骨髓,無解?!表杏幸婚W而逝的痛,君玄璧秀顏帶笑。 “原來如此,我們姐妹不止是你們的美人計,還是殺人刀,原來如此。為了復(fù)仇奪國,你們君氏祖孫父子也真是煞費苦心了?!?/br> “盡力罷了。為了方便行事,我父親有時會扮做你父親,利用你父親商人的身份,來去京都外地,部署安排?!?/br> 梅憐寶冷呵了一聲,又弄清楚了一件事,“所以我父親有時待我們寵愛憐惜,懦弱無能,有時又冷漠無情,精明狡詐,真精妙的布局啊,孟景灝輸在你們手上,不虧。只是,我還有一事不明,一開始就讓我成為孟景灝的愛寵,再給我下檀郎害孟景灝不是更神不知鬼不覺嗎,怎么還要再利用一個梅憐奴?” 君玄璧看著梅憐寶,笑而不語。 “只是為了給梅憐奴一個從棄子變成活棋的機會?你有那慈悲心?” “我不想?!?/br> “不想什么?”梅憐寶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