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焙者B鋮站了起來，心里滿不是滋味，什么時候自己才能真正讓朝臣們敬畏，就如敬畏那慕華寅一般？

    殿外北風(fēng)呼嘯，將他的龍袍刮得獵獵作響，赫連鋮站在大殿后邊，舉目看了看不遠(yuǎn)處的文英殿，心里有一絲絲異樣的感覺。

    憤怒與渴望交織在一處，苦與甜，讓他幾乎摸不清自己此刻的感覺。

    他想見到她，可見到她，又會讓他想起她那個令人生厭的父親。

    ☆、第 22 章 何處不可憐（二）

    “夫人的手藝真是精妙。”王氏抖了抖那石青色的斗篷，鋪在床上，用手細(xì)細(xì)撫摸過上邊的刺繡，嘖嘖驚嘆：“我怎么學(xué)都得不了夫人這神韻?！?/br>
    慕瑛默默的坐在床邊，看著那石青色的斗篷，狐貍毛一根跟豎起，毛絨絨的一片白，將手摸到上邊，能感受到柔軟的溫暖，就如母親抱住她時，那柔如春風(fēng)的氣息撲面而來。

    “阿娘，夫人給大小姐做了不少東西，可都被宮門口那個公公給昧下了?！毙」~氣呼呼的告訴王氏，眼中有著憤恨不平的神色：“那個死閹人，沒兒沒女的，昧了大小姐的衣裳帕子要作甚？”

    王氏輕輕“啊”了一聲，想到了一件事情：“昨兒下午靈慧公主與太原王回宮，讓人去拘了一個內(nèi)侍來慈寧宮，后來聽說了杖責(zé)三十，是不是這人？”

    “肯定是！”小箏點了點頭：“太原王與靈慧公主答應(yīng)說要幫大小姐去查看此事的?！?/br>
    “小箏，你去外頭打聽打聽，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慕瑛忽然間覺得有些心浮氣躁，正如小箏所說，母親送進(jìn)來的不過是一些衣裳帕子，那內(nèi)侍拿著有何用處？即便是拿了去賣錢，誰會出錢買？這宮里頭自有司珍局管著衣裳帕子的事情，穿的衣裳也都有等級約束，更何況她的衣裳也沒人能穿——若這公公是個傻子，又如何能被提升到后宮去守門傳話？

    這深宮里，是有誰要故意針對她不成？可這個針對的人又會是誰？慕瑛抓起斗篷捧在手里，那人實在可惡，母親親手給自己做的東西都要拿走，讓她誤會母親再也不關(guān)心她，若不是這次回去，母親還在被自己記恨著呢。

    “姑娘，我問了幾位宮女jiejie，她們都搖頭說不知道?！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走了回來，鼻子尖上頭有細(xì)細(xì)的汗珠：“這也真是奇怪了?！?/br>
    “不知道？”奶娘昨日分明聽說了這事兒，可現(xiàn)在卻忽然變成不知道了，慕瑛冷冷一笑，還不是那個人權(quán)大勢大？

    “大小姐，你猜到是誰了？”見著慕瑛唇邊的笑容，小箏輕輕“啊”了一聲：“莫非……是皇上？”

    “除了他，還會有誰？”慕瑛“騰”的一聲站了起來：“他不是今日午后要我去盛亁宮掃落葉？我要借這個機會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我母親送進(jìn)宮的東西?！?/br>
    王氏一把抓住了慕瑛的衣袖：“大小姐，算了算了，若真是皇上拿去了，你還能如何？這天下都是他的，你總不能為了幾件衣裳幾塊帕子跟皇上去爭執(zhí)。”王氏的嘴唇皮兒抖抖索索個不停，想到赫連鋮這般肆虐自家大小姐，心里就發(fā)痛。

    “天下是他的不假，可我母親給我的東西卻是我的。”慕瑛忽然固執(zhí)了起來，那些東西雖然不金貴，可卻母親的一片心意，怎能落到旁人手里？

    十一月末的天氣十分寒涼，慕瑛出發(fā)的時候，王氏追著給她穿上了厚厚的夾棉小襖，外頭披上幕夫人親手做的這件斗篷。

    棉襖是嬌艷的桃紅色，被石青的斗篷罩著，只能見到一點點桃紅的影子，但卻是恰到好處，素雅里透出一份熱烈，站在就如那亭亭玉立的青蓮，如玉盤般的翠綠底子里托出了一支艷麗的菡萏。

    毛絨絨的白色狐貍毛衣領(lǐng)襯得她唇紅齒白，小小的手握著笤帚低著頭在樹下打掃，那樣子瞧著甚是可憐。

    赫連鋮已經(jīng)下旨，誰都不許去幫她，只能任由她帶著侍女掃了這一坪落葉，故此盛乾宮的草坪里，宮女們都站在一側(cè)，看著慕瑛跟小箏兩個人拿著笤帚追著落葉跑來跑去，滿臉都是同情。

    “慕大小姐真是可憐?！?/br>
    “可不是？皇上……”有人嘆著氣，誰都知道皇上的心結(jié)，可誰又敢說出口？慕大小姐若是生在別的高門大戶，斷然不會受這般懲罰。

    父親權(quán)勢滔天，她又生得貌美如花，還是家中嫡長女，本該是步步錦繡的路，沒成想偏偏是一地荊棘，走在上頭刺扎進(jìn)腳底，鮮血淋漓。

    “大小姐，這盛乾宮院子好大，咱們哪里能掃完?！毙」~愁眉苦臉看著頭頂上不斷飄零的樹葉，喘了一口氣：“剛剛掃了又落了！”

    慕瑛咬了咬牙沒有出聲，赫連鋮要這般刁難她，她卻束手無策，看著身邊裝了小半簍的樹葉，心里焦躁異常。她還想去盛乾宮里瞧瞧，看看能不能找到母親留給她的東西，可這樹葉怎么樣也掃不完，她如何才能溜進(jìn)盛乾宮的大殿里去？

    “阿瑛?！睖睾偷囊宦暫艉白屇界D(zhuǎn)過身來，高啟帶著他的長隨站在樹下，滿臉關(guān)切的看著她：“我剛剛才聽說皇上罰你掃地這件事，你別著急，我來幫你。”

    他的手里握著一把笤帚，跟他云錦衣裳很不相稱。

    “皇上不是吩咐過你們，不要你們幫忙嗎？”慕瑛喉嚨那里像堵著一團(tuán)什么，好半日才擠出了這一句話來：“你敢抗旨？”

    “皇上吩咐的，是盛乾宮的宮女內(nèi)侍，我又不是盛乾宮的奴仆。”高啟朝后邊跟著的兩個長隨吩咐了一句：“快，幫著慕大小姐將樹葉都給掃了，遇著有枯枝的樹，拿棍子把葉片全打下來，免得過一會兒又掉了?！?/br>
    “是。”兩個長隨利落的應(yīng)了一聲，拿起笤帚開始大掃起來，他們兩人都已成年，身強力壯，掃地對他們來說不要太輕松，才一陣子，前坪就被收拾了一半。

    高啟拿著笤帚默默低頭打掃著，慕瑛看著他略略彎下的腰，心中一陣感激：“高……”她一直喊他高大公子，可今日這“大公子”三個字卡在那里，再也說不出來。

    “阿瑛，你私底下都肯喊太原王為毓弟，為何卻不愿喊我一聲阿啟？”高啟沒有抬頭看她，但聲音卻是清清楚楚的傳了過來：“我們的身份一致，本來要比跟他們跟親厚些，而你卻總將我排斥在一旁?！?/br>
    寫滿注疏的書本，偷偷塞過來的黑玉斷續(xù)膏，生辰時送的賀禮，仿佛間忽然全部跳了出來，在眼前不斷的晃動，慕瑛只覺得臉上發(fā)燙，紅紅的一片。她遲疑著，喊出了一聲：“阿……啟?！?/br>
    高啟飛快的抬起頭來，眼睛發(fā)亮：“阿瑛，你的聲音真好聽?！?/br>
    慕瑛有幾分局促，將臉轉(zhuǎn)到了一旁，心里有些不自在，自己喊出這兩個字來，好像有種很怪的感覺，一點也不輕松。

    或許是因著還很生疏的緣故，喊多了也就好了，她只能這般安慰自己。

    “阿瑛，昨日守宮門的那個王公公被喚進(jìn)了慈寧宮?！备邌旱土寺曇簦骸笆翘跖c靈慧公主……”

    慕瑛吃了一驚，身子猛的轉(zhuǎn)了過來，眼睛睜得大大：“你知道些什么？”

    “那王公公……”高啟正準(zhǔn)備開口，盛乾宮門口那邊飛快的跑來了一群人，為首的正是靈慧公主與太原王。

    “瑛妹！”“瑛jiejie！”

    姐弟兩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我們幫你來打掃盛乾宮了！”

    “公主，太原王，萬萬不可！”慕瑛慌忙擺了擺手：“哪里能勞累了你們！”

    靈慧公主與太原王可是金枝玉葉，怎么能做打掃庭院這樣的事情呢？若是被太后娘娘知道了，心里還不知道會如何埋怨自己呢。

    “啟哥哥能做，我就也能做！”靈慧公主笑嘻嘻的望著高啟，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啟哥哥，你可真不夠意思，說好要去射箭的，為何卻偷偷的溜來幫瑛妹打掃庭院了？哼，也不跟我們說，害得我與毓弟一直在等著你！”

    高啟溫和的笑了笑：“這種事情，哪里是公主殿下能做的?！?/br>
    “啟哥哥，我們當(dāng)然能做。”拿著笤帚站在一旁的赫連毓說得清清脆脆：“太傅大人不是教過我們那個故事？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屋子跟庭院有什么區(qū)別否？庭院不掃，何以掃天下？”

    太原王說話時，神情極為認(rèn)真，念到那句話時，還搖頭晃腦，他年紀(jì)太小，個子還剛剛及得上笤帚高，腦袋一晃，就蹭到了笤帚的頂端，看得慕瑛實在想笑。

    “太原王，你便歇著罷?！毙」~走了過來，將太原王手里的笤帚拿走：“等著太原王到了六七歲的時候，也就可以掃屋子掃天下了。”

    “瑛jiejie……”太原王有些著急：“我要幫你打掃庭院！”

    “不用了，快掃完了呢?！蹦界者B毓溫柔的笑著：“毓弟，等你到了我們這個年紀(jì)，也可以替太后娘娘打掃慈寧宮呢。”

    赫連毓這才高興起來：“好好好，瑛jiejie，那時候咱們一起打掃，好不好？”他抬起臉來，一雙眸子里全是渴盼：“瑛jiejie，咱們就這樣說好了，你可要記得！”

    慕瑛含笑點頭。

    “你們在這里作甚？”

    眾人回頭，就看見赫連鋮皺著眉頭站在盛乾宮門口，滿臉不悅。

    赫連毓歡歡喜喜的跑了過去：“我們幫皇兄來打掃庭院?！?/br>
    赫連鋮無言以對，赫連毓很聰明，他沒說是來幫慕瑛的，只是說幫他來掃院子，他還能說什么？他不滿的看了慕瑛一眼，大步走了過來：“朕不是叫你帶著侍女過來打掃？你倒是好，竟然弄出這么多人來了?！?/br>
    “皇兄，你又沒說不讓我們來呀?！膘`慧公主笑吟吟的望著赫連鋮，一臉無辜。

    ☆、第 23 章 何處不可憐（三）

    夜色深深，一線彎彎的下弦月淡淡，周圍稀稀拉拉幾點星子，眨著眼，發(fā)出微弱的光。

    門口的宮燈透過紅紗的罩子，暖暖紅黃色一團(tuán)，守宮門的兩個宮女望了望朝門邊走來的兩個小小身影，有些奇怪：“咦，這么晚了，瑛小姐還要出去？”

    小箏走在慕瑛身邊，挑著一盞小小的燈籠，淡淡的燈影將主仆兩人的身影拉得很長，單瘦得就像兩根竹竿。走到宮門邊上，小箏笑著對兩位宮女道：“我們家大小姐想去煙波臺那邊瞧瞧?！?/br>
    “這時辰去煙波臺？”一個宮女看了看慕瑛：“瑛小姐，還是白天再去罷，現(xiàn)兒都快戌時了，外頭風(fēng)又大，仔細(xì)著涼?！?/br>
    “兩位jiejie，我們家大小姐去去就來?！毙」~從荷包里掏出了兩塊碎銀子塞到了兩人手里：“行個方便，真的馬上就回來?！?/br>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很有默契的點了點頭：“瑛小姐快去快回?！?/br>
    慕瑛攏了攏斗篷，輕手輕腳的走了出去，沒有半點聲息。

    “大小姐，真的要去冷宮嗎？”小箏拎著燈籠往前邊走，一點點亮光隱隱沒沒在暗夜里，忽明忽暗。

    “去?！蹦界軋詻Q的點了點頭。

    守宮門的王公公昨日慈寧宮受罰，究竟是什么原因，周圍的人都諱莫如深，沒有一個愿意提起，只有高啟告訴了她。

    在赫連鋮虎視眈眈下，他并不敢開口說話，只有在最后，她要出盛乾宮的時候，高啟拿著笤帚過來交到她手中，就在這剎那間，用極低極低的聲音道：“王公公已經(jīng)被發(fā)配去看守冷宮，你可晚上過去找他一問?！?/br>
    慕瑛一抬頭，高啟已經(jīng)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走開，白色的云錦衣裳就如天上白色的流云一般，飄得很快，不一會便到了很遠(yuǎn)的地方。

    冷宮有什么好怕的？只有那些心里有鬼的人才會怕。

    聽說，她也只是聽說，冷宮到了晚上就會有女人在那里嗚嗚咽咽的哭，大家都說是含冤而死的女鬼——畢竟冷宮里死人不是什么稀奇事兒，被關(guān)進(jìn)冷宮的，都是失寵的嬪妃，死了就死了，皇上也不會管這事。

    冤有頭債有主，女鬼要找也是找那些害她的人，肯定跟自己沒啥關(guān)系，慕瑛一只手按著胸口不斷安慰自己，可還是覺得有些怕，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個不停。

    這大虞皇宮并不大，到冷宮的路也不算太長，走了約莫半刻鐘的功夫，再拐個彎便到可看到冷宮的院墻。小箏一只手拎著燈籠，一只手抓住了慕瑛，聲音有些發(fā)抖：“大小姐，咱們快到了?！?/br>
    “可不是？”慕瑛佯裝鎮(zhèn)定，邁開步子就往拐角處走，忽然一個燈籠照著一條黑影從那邊閃了出來，小箏嚇得將燈籠一丟，“哇哇哇”的叫喊了起來：“大小姐，大小姐，有鬼，有鬼，有鬼啊！”

    “別怕，是我！”

    慕瑛站在那里，腳下生了根似的，已經(jīng)被驚駭?shù)靡粍右膊荒軇?，聽到這句話，這才緩過神來，站在那里的，是高啟。

    被小箏丟在地上的燈籠已經(jīng)燒了起來，嗶嗶啵啵的響著，火苗躥得老高，照亮了高啟的臉，他的眼睛焦急的盯住了慕瑛：“阿瑛，你沒事罷？”

    “我沒事！”慕瑛努力說出三個字來，可聲音里也有了幾分哭腔。

    高啟伸出手來，輕輕覆上了慕瑛的額頭，用力朝上邊抹了三下：“天靈靈地靈靈，快幫阿瑛收收魂?！?/br>
    他的手掌溫?zé)嵋黄?，蓋在她的額頭，暖烘烘的，慕瑛慢慢的鎮(zhèn)定了下來，一只手將高啟的手腕拿住，墨玉一般的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我什么時候丟魂了？”

    見著慕瑛說話利索了，高啟這才放心，將手放了下來：“阿瑛，我在冷宮這邊等了許久不見你來，就想到路上去等你，沒想嚇到你了，是我不好，該一直在那邊等你的。”

    小箏撫了撫胸口，責(zé)備的看了高啟一眼，她帶出來的燈籠都快燒完了，等會得摸黑回慈寧宮了：“高大公子，你好歹也該吱一聲，你瞧瞧，我這燈籠都給毀了?！?/br>
    “我等會送你們回去?！备邌⒌穆曇羰譁睾?，就如三月的春風(fēng)，聽著他的聲音，就覺得心里一片溫暖：“咱們快些去找王公公，再晚些時候，恐怕他就要睡了?！?/br>
    “好。”慕瑛也有些著急，她過冷宮來，不就是為了找那王公公求證么。

    冷宮的門口掛著兩盞氣死風(fēng)燈，被北風(fēng)吹得不停的晃來晃去，里邊的油燈卻沒受影響，還是明亮亮的暖黃，照在宮門前的地面上，兩團(tuán)黃色的影子。

    高啟走上前去，舉手敲門，小箏緊緊的抓住慕瑛的手，眼睛盯著宮門，有些害怕，唯恐里邊會躥出什么異樣的東西出來。

    “吱呀”一聲，門慢慢的開了，一個人影出現(xiàn)在門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你們是誰？”

    “我們找新來的王公公?！备邌⒃缬袦?zhǔn)備，從荷包里摸出了一塊碎銀子來，塞到了那人手中：“至于我們是誰，你還管不著?！?/br>
    那人瞇著眼睛看了看高啟，見他年紀(jì)雖小，可辦事老成，頭上束著白玉簪，身上穿的是云錦長袍，腰間一條玉帶，一看就是富貴人家的子弟——這么晚了，能在宮中行走，定然是有些來歷的，他拿著銀子掂量了下，朝高啟點了點頭：“你們且跟我來。”

    王公公此時還未安歇，正躺在床上正摸著屁股“哎呀哎呀”的叫喚，見著高啟慕瑛，吃了一驚，支撐著爬了起來：“高大公子?！?/br>
    高啟以前經(jīng)常進(jìn)宮玩耍，王公公是見過多次，自然熟悉，他瞟了一眼慕瑛，忽然也想了起來，這該是靈慧公主的伴讀慕大小姐罷？今年秋日慕夫人帶慕大小姐進(jìn)宮的那次，他正好在后宮門那邊，只不過隔得遠(yuǎn)，沒仔細(xì)看清，只不過從這高矮年紀(jì)來看，該就是面前站著的這位小姐。

    “王公公，你有傷在身，不必多禮?！备邌[了擺手，示意王公公繼續(xù)躺著：“今晚我們來找你，是慕大小姐有話要問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