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他如何小氣了?”皇后奇道。 “他不肯給我開方子調(diào)理身子,我也想給表哥生個孩子。” 皇后差點噴了,有些無語地道:“你一個姑娘家的,竟然親自登門去求這種事情,也不害臊?!?/br> 襄夷公主不僅不害臊,甚至覺得這女人要生孩子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么,有什么好害臊的?如果能讓她馬上懷上表哥的孩子,她什么事情都可以做。 “你的身體素來健康,在宮里調(diào)理得很好,已經(jīng)不用調(diào)理了,別胡亂吃藥,壞了身子以后有得你哭的?!被屎笊俨坏糜忠猚ao心這每次一遇到袁朗就會腦袋不靈光的閨女,讓她有些恨鐵不成鋼,“聽母后的話,你和朗兒如今都還年輕,這種事情急不得。” 其實皇后覺得女兒懷不上,不是女兒的原因,而是女婿的身體不好,太醫(yī)曾隱晦提過,男子體虛精水不旺,如何能讓女子受孕?只得再慢慢地調(diào)理,總會有孩子的。 襄夷公主左耳進右耳出了,等皇后說得差不多時,她突然道:“娘,剛才我過來時,看到外面平姑姑正在忙什么,是不是又有人惹您生氣了?” 平羽是鳳翔宮里的大宮女,皇后用慣了的人,鳳翔宮里有個什么事情,都是她去處置的。 皇后面容淡淡的,她的臉并不是時下女子的那種柔美中帶著俏麗的瓜子臉,反而濃眉大眼,帶著一股爽利的英氣,雖然如今年紀大了,加上懷孕,臉色有些不好,不過卻未損幾分韻味,反而添了一種難得的柔和。 “有人的手伸得太長了。” 聽到這話,襄夷公主暗暗撇嘴,說道:“那母后你可要小心一些,保重身子方是?!?/br> 皇后撫著肚子,朝女兒笑了下,“放心,如今你父皇是站在本宮這邊的,太后也不管事,自是沒人越得過鳳翔宮。”原本還有幾個年輕受寵的貴人風頭頗盛,不過近來也因為皇后懷孕一事消停了,這倒是稱了她的心意。 母女倆正聊著,外面響起了宮人請安的聲音,原來是皇帝過來了。 慶煦帝進入正殿,見到女兒扶著皇后迎過來,忙道:“你身子不爽利,應好生歇息,不用行這些虛禮了?!庇H自過去扶了皇后入座,又朝女兒笑道:“襄夷今兒怎地進宮來了?” “當然是探望母后和母后肚子里的弟弟了?!毕逡墓餍Σ[瞇地說。 慶煦帝十分高興,也不糾正女兒的話,心里同樣認定皇后這胎是皇子,不過生怕給皇后添加壓力,嘴里一直沒明說。 襄夷公主陪著說了會兒話,怕累著皇后,很快便告辭離開了,轉(zhuǎn)而去了仁壽宮去探望太后。 襄夷公主離開后,皇后和皇帝埋怨道:“聽說這段時間襄夷時常去景王府里尋景王,這孩子也真是的,為了懷個孩子,盡瞎折騰,皇上下回再見她時,可要好生說說她,哪有公主這般急躁的。” 慶煦帝笑道:“襄夷就是這種性子,如今朗兒年紀也大了,不怪她心急。沒事,改日我讓景王去給朗兒把把脈,給他調(diào)理下身體。” 皇后聽他如此說,倒也不好說什么了。 慶煦帝陪了皇后一會兒,見皇后累了,親自扶著她回內(nèi)殿歇息,最后又叮囑了宮人們好生伺候,方才離開,回到太極殿處理政事。 剛回到太極殿,汪全便過來稟報道:“皇上,宮外來了消息,今兒景王殿下去鎮(zhèn)國公府?!?/br> 慶煦帝坐在鋪著明黃色墊子的龍椅上,微微瞇起眼睛,“景王去那里做什么?” “聽說和紀三老爺打了一架。” “打架?”慶煦帝手里轉(zhuǎn)著兩顆嬰兒拳頭大的玉珠子,珠子轉(zhuǎn)動間發(fā)生摩擦的聲響。他慢慢地思索著,輕聲道:“紀三在外頭十幾年,如今倒是想去北疆,有為老公爺報仇之意,景王叔呢?” 汪全躬著身體,沒有開口。 慶煦帝思索了一會,對汪全道:“還沒查明景王叔那三天出城后去見的那些黑衣人是誰么?” 汪全額頭沁出冷汗,小心地道:“景王殿下的武功是承自相國寺的僧人,極少有人能及得上,他若有心要甩開跟蹤的人,實在是無能為力?!?/br> 慶煦帝自是知道這道理,所以對此也并未太生氣。 汪全偷偷窺了皇帝一眼,又道:“不過奴才已經(jīng)讓人去盯著那群黑衣人了,如果有消息會在第一時間傳回來的,皇上不必擔心。” 慶煦帝點頭,面上淡淡的,“朕倒也不擔心什么,如今景王叔既然肯留在京城,給自己弄了這么個身份,便將他自己的后路絕了,景王叔是個聰明人,不會自絕后路。況且……”他笑了下,“還有景王妃在?!?/br> 汪全提起的心頓時慢慢地放回了胸腔,知道皇帝這回并未因此對景王起疑,就算曾經(jīng)起疑,怕也在昨日景王進宮時,景王親自解決了。 果然,慶煦帝也沒再問景王的事情,而是翻起御案上的折子批閱起來,只是當翻到其中一份折子,頓時臉色大怒,一拍桌子,厲聲道:“來人,將五皇子傳進來。” 汪全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情,肅手站在那兒,眉也未挑一下,心里卻琢磨著,好好的,五皇子怎么會惹事了?郭妃昨日伴駕時,皇上明明還對五皇子近來的差事挺滿意的。 等五皇子過來時,還未來得及給皇父請安,一張折子便兜頭砸了過來,將他砸懵了。 正在仁壽宮里陪太后說話的襄夷公主聽到宮人過來稟報五皇子正在太極殿被皇帝訓斥的事情時,她面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太后聽罷,淡淡地道:“哀家知道了?!?/br> 來報稟的宮人見太后沒什么吩咐,便退了下去。 不過半日時間,五皇子被皇帝訓斥,擼了他在吏部的差事,讓他滾回府里閉門思過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皇宮,同時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qū)m外傳遞,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人反應不一。 襄夷公主帶著好心情出宮,半路上遇到袁朗的車駕,襄夷公主歡快地撲了過去,順便將自己在宮里聽到的事情告訴他。 “五哥真是活該,沒想到他也有這一天?!毕逡墓骱退跣踹哆兜氐溃骸爱敵跛蓢虖埩?,連我都沒放在眼里,這種性格遲早要吃虧的,以前有郭妃在父皇面前為他周旋,如今他貪心不足,門人犯了錯事被捅到父皇面前,看他還怎么狡辯……對了,表哥,你知道這事是誰干的么?” 袁朗偏首,看她明媚的雙眼眨啊眨的,可愛極了,面上也不禁露出淡淡的笑意,說道:“如果不是和五皇子有冤仇的,那就是看他不順眼的。而且,我覺得事情顯然不只如此,要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生氣了?!?/br> 雖然宮里都傳遍了五皇子被訓斥一事,可皇上為何生氣訓斥的原因,卻沒有傳出來,說的也只是五皇子的門人犯了錯罷了,但眾人都知道,這并不足以讓皇帝大怒。 袁朗偏首,看著襄夷公主掰著手指頭細數(shù)可能坑五皇子的人選時,面上的笑容越發(fā)的深和。 他想,最多不過幾年,這天就要變了。 **** 今天對于鎮(zhèn)國公府來說,本是很平淡的一天,但是景王上門后,就變得不平淡了。 當聽說景王和三兒子打起來時,淑宜大長公主又驚又怒,下意識地便要起身過去阻止,卻沒想到阿尚正坐在她身邊啃著果子,一邊屁股壓著她的衣擺,她這么一站,衣擺抽出來,阿尚便摔了個轱轆。 “大姐兒!”烏嬤嬤就在身邊,伸手扶住小身子往后仰的孩子。 阿尚倒是沒什么,雙手還抓著一顆草莓塞嘴里啃著,摔倒了也很淡定地躺在烏嬤嬤手中繼續(xù)啃水果,烏嬤嬤將她扶正坐好,繼續(xù)啃啃啃。 曲瀲:=__=!這么貪吃,一定不是我的原因! 淑宜大長公主被嚇了一跳,不過看到阿尚那淡定樣子,倒也沒有要急著出去,而是讓人去將常管家叫來,對他道:“你快去讓人將暄和叫回來。” 吩咐人去將孫子找回來后,淑宜大長公主便有些坐臥不安,在室內(nèi)轉(zhuǎn)著圈子。 “祖母,沒事的,許是景王和三叔鬧著玩呢?!鼻鸀嚢矒岬?,“聽暄和說,三叔以前在外頭時,還常得到過景王的照顧?!?/br> 淑宜大長公主看了她一眼,不僅沒有被安慰到,反而更焦急了。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弟弟今日過來的原因,怕是已經(jīng)知道他生母的死因了,這會兒是過來報仇的,一邊是兒子,一邊是弟弟,手心手背都是rou,讓她如何能安心。她就怕景王看不開,堅持要為生母報仇,畢竟當年他如此怨恨的原因,也是因為父皇賜死了他的生母…… 想到這里,淑宜大長公主更怨恨那個北蠻女人了。 曲瀲不知道淑宜大長公主在擔心什么,將啃得滿臉都是草莓渣的閨女抱過來,給她擦臉蛋,原是想要將她手里抓得不成樣的果rou扔了的,被她兇悍地啊啊叫著,無奈地掐了下她的臉蛋,給她重新?lián)Q了一顆草莓,讓她繼續(xù)啃。 紀凜很快便回來了,不過他并未去紀三老爺?shù)脑鹤?,而是先來淑宜大長公主這邊。 “暄和,你三叔和景王打起來了,你快去阻止他們!”淑宜大長公主急得已經(jīng)沒主意了。 紀凜扶住她,聲音不急不徐,“祖母,不必擔心,讓他們打一架就好?!?/br> “可是萬一景王真的對你三叔下手……”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弟弟的傷殺力。 “不會的。”紀凜淡淡地道:“如果他要對三叔下手,不會過來尋三叔打架?!?/br> 那人只會更冷靜理智地先按捺下來,然后用另外的法子將他們在意的東西都一一毀壞,或者直接顛覆了大周,這才是他會做的報復??扇缃瘢苯記_到府里來,不管不顧地找三叔打一架,看著兇險,其實說明他并不想要取三叔的性命。 “真的?”淑宜大長公主對人的心理把握還是差了一些,不然這些年來也不會時時擔心那弟弟要造反了。 紀凜將她扶回炕上坐,突然聽到呀呀的叫聲,轉(zhuǎn)頭便見阿尚朝他露出歡快的笑容。 阿尚如今已經(jīng)能認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紀凜對她太有耐心了,相對于偶爾喜歡將她玩來玩去的壞娘親,阿尚明顯比較親近爹爹,每天見到紀凜回來,都要去黏他。 “呀呀~~” “呀什么呀?叫爹!”曲瀲拍拍閨女的小屁股,將她放到地上,由著她像只小鴨子一樣,擺到紀凜那兒。 紀凜抱起阿尚,讓她坐在自己雙膝上,見她將臉蛋糊了一臉的果渣,細心地用帕子給她擦臉。他的動作很溫柔,阿尚沒有一點兒不適,反而很有孝心地將手中的草莓遞給他。 “阿尚自己吃。”紀凜拒絕了閨女手中那坨東西。 阿尚歪著腦袋看了他一會兒,然后繼續(xù)歡快地啃草莓了。 淑宜大長公主原本一直看著外頭,不知何時視線落到了孫子身上,看到他臉上的笑容、細心的動作,心里頭又泛起了一種又酸又澀的情緒。 ☆、第 191 章 過了約莫一個時辰,淑宜大長公主派過到紀三老爺院子里盯著的人才回來稟報,院子里頭沒聲音了。 淑宜大長公主下意識地就要過去,卻被紀凜攔下。 “祖母,還是由我去罷?!奔o凜看著淑宜大長公主。 淑宜大長公主對上這雙烏沉沉的雙眸,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半晌,她有些頹然無力地道:“那你去吧,我就不去礙那個眼了,如果有什么事情,你勸著點?!?/br> 她心里知道,此刻如果她去了,反而討不了好。景王自幼聰慧,偏偏又是個性子敏感的,慣會鉆牛角尖子,不然也不會以和尚的身份過了近三十年,和高宗皇帝死磕了那么久了。稍不小心,又會讓他想歪了,屆時不知道他又做出什么事情來。 紀凜將阿尚放下來,交給曲瀲后,便出了門。 曲瀲看了一眼心不在蔫的淑宜大長公主,心知這里面有她不知道的事情,也不知道今日過后,紀凜會不會告訴她了。 紀三老爺居住的院子距離寒山雅居并不算遠,環(huán)境很是清幽,大概是多年沒人居住的原因,這里的花木都長得極為茂盛,紀三老爺只當這里是一處暫時落腳地,也并未讓人怎么處理,隨著它們長。不過今日,這滿院子的花木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摧殘,滿地殘枝落葉,巨大的盆栽倒了一地。 見到紀凜過來,院子里伺候的小廝忙過來請安,小聲地道:“三爺和景王殿下如今正在那兒。”說著,手指了個方向。 紀凜走過去,首先便見到兩個像是同歸于盡倒在地上的男人,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是破破爛爛的,裸露的地方傷痕累累,有拳頭揍出來的,也有利刃破開皮膚的傷痕,可見當時兩人是真的下了狠手的。 倒是兩人的臉龐看起來干干凈凈的,沒有什么傷痕,想來兩人都知道臉面的重要性,是要出門見人的東西,哪里能頂著一臉傷讓人看笑話? “三叔,你沒事吧?”紀凜聲音清越,聽在耳里給人一種很溫柔的感覺。 “扶我一把!”紀三老爺朝侄子顫顫地伸手。 紀凜一把將紀三叔扶了起來,看也沒看旁邊的景王一眼,景王只得自己起身,跟著那叔侄倆一起進了紀三老爺?shù)姆?,早有貼心的下人準備好湯藥和干凈的水、衣物等東西了。 景王的臉有些蒼白,剛才紀三是真的下了狠手。 景王的武功不錯,甚至紀三的武功還有一些是他指點的,有半個師徒之名,后來他一直當他的和尚,難得和人動手,日子過得倒是清凈,偶爾手癢了才會找人比劃一下。而紀三在江湖里興風作浪,時常和人動手,便練就了一身過硬功夫,兩人放開手來打,彼此都吃虧,卻沒法越過對方。 景王坐在那兒,神色漠然,那對叔侄二人不理他,他也沒吭聲。 直到紀凜給紀三叔上完了藥后,隨手拿了一件干凈的衣服丟給景王,對他道:“進去洗洗?!?/br> 景王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去了凈房。 等他換了衣服出來時,便見紀三老爺癱在一張黑漆太師椅上叫著這疼那疼,指使著紀凜給他端茶倒水,那副大爺樣,讓人看得想要揍他。 紀三從來都是個得寸進尺之人,景王當年沒少被這小子嬉皮笑臉地邊叫著“舅舅”邊占他便宜,每次見面都要從他這里淘些好東西,偏生他一副外甥的嘴臉,那理直氣壯的樣子,實在是拿他沒轍。 那些事情,宛若昨日,可如今,舅甥倆卻刀劍相向。 見到景王出來時,紀三老爺冷笑一聲,也不叫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