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jié)
曲瀲見淑宜大長公主真的是對著自己說話,那雙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頓時心臟不爭氣地抖了下。她雖然沒見過淑宜大長公主,可是jiejie早就將淑宜大長公主的生平摸清,并一股腦兒地塞給她了,防的就是這種情況。 據(jù)聞淑宜大長公主當(dāng)年可宮里的嫡長公主,未出閣前在宮中頗為得寵,當(dāng)之無愧的天之驕女,天下無一女子能比得上她,本身就尊貴非常,后來嫁入鎮(zhèn)國公府后,與駙馬鎮(zhèn)國公夫妻感情相得,甚至曾一度陪著駙馬定居于邊境,據(jù)聞也曾上過戰(zhàn)場,可謂是一個上馬殺得了敵人,下馬能入得廳堂的女強人。 這樣的女強人前半生性子頗為剛強冷硬,行事果決,當(dāng)之無愧的巾幗須眉,也造就了她一身凌厲凜然的氣勢,縱使年經(jīng)大了,有所收斂,但對于內(nèi)宅這些嬌養(yǎng)長大的小姑娘來說,仍是可怕的。 曲瀲下意識地看向站在駱老夫人身邊的jiejie。 曲沁擔(dān)心地看著她,怕她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露怯,畢竟連駱櫻和席姿這樣的小姑娘都承受不住,何況是素來柔弱的meimei。 看著meimei水汪汪的眼睛像只小動物一樣求助似地看過來,這一刻曲沁又忘記了自己meimei其實是個心機婊的事情,一心為她擔(dān)心了,忙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讓她好生表現(xiàn)。 表現(xiàn)啥啊? 曲瀲內(nèi)流滿面,但是這種場合之下,她也不敢故意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使小手段,只得遲疑地上前一步。 這時,駱老夫人開口道:“這孩子性子安靜乖巧,平時都是跟著姐妹們一起玩耍,不常出門,公主莫要見怪?!?/br>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這般俊的孩子,看著人都要喜歡了,如何見怪?” 聽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話,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她們明顯感覺到淑宜大長公主對曲瀲的維護(hù),難道只是因為曲瀲是這些小姑娘中長得最好的,得她歡心? 駱老夫人也弄不懂淑宜大長公主是什么意思,只得笑了下,對曲瀲親切地道:“瀲丫頭,快過來?!比缓笥钟瞄_玩笑的語氣對淑宜大長公主道:“公主,這孩子在我身邊長大,最是可人,我也愛惜得緊,你莫要嚇著她?!?/br> 淑宜大長公主笑道:“你還不知道我的性子么?這些年我可是收心了,壞脾氣都改了,可不像當(dāng)年那樣,動不動就發(fā)脾氣?!?/br> 兩人說笑兩句,這時曲瀲終于硬著頭皮走過來了。 她眼瞼微垂,乖巧地站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視線里只看到淑宜大長公主的膝蓋部位,和微微露出松墨色馬面裙下的那雙淡綠色掐祥云紋的鞋子,這樣的角度,甚至連站在淑宜大長公主身邊的少年的身影也沒看到,但她就感覺到他在看她。 她現(xiàn)在明白了,原來今天是要發(fā)生這種事情,所以jiejie才會這么緊張。 也不知道接下來還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讓她心里有些發(fā)愁。 然后曲瀲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被人拉住了,就聽到淑宜大長公主贊嘆地說道:“若非我今日來一趟,我還不知道你家里還藏了這般俊的小姑娘,先前說你有福氣你還謙虛,若沒福氣,能養(yǎng)得出這般水靈的姑娘么?對了,我記得她和沁兒一樣,是媛丫頭的女兒吧?” 曲瀲心頭莫名發(fā)虛,覺得像淑宜大長公主這般厲害的人物,不可能只看重人的皮相。 所以總覺得被稱贊得很心虛啊。 駱老夫人點頭,然后嘆息著說道:“是啊,她是我那女婿續(xù)弦后所生的女兒,原也要叫媛兒一聲母親的……” 說到早逝的駱氏,淑宜大長公主的聲音也有些噓唏,“媛丫頭確實是沒福氣,可惜了?!?/br> 兩老開始懷念起了曲沁早逝的母親來。 不過氣氛只是低迷了一下,淑宜大長公主很快又將話題引回正軌,夸了曲瀲的好樣貌后,將自己頭發(fā)上的一支銜鴿子蛋大小的紅寶石步搖撥下來賞給了曲瀲。 淑宜大長公主這舉動又讓室內(nèi)的人心頭跳了下,眼神古怪。 那支步搖是實心的,而且上面的寶石也大,整根步搖帶著一種厚重的氣息,當(dāng)它插到曲瀲的發(fā)上時,曲瀲只覺得腦袋一重,心里暗暗吃驚。 能讓淑宜大長公主拿出手的,自然是好東西,可是這未免也太不尋常了。 淑宜大長公主賞了禮物后,又像個初見親戚孩子的長輩一樣,詢問曲瀲一些常事,曲瀲一一答了,回答得中規(guī)中矩,并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那副文靜的模樣,卻很合淑宜大長公主的心意。 淑宜大長公主這一輩子的性子剛硬倔強,過剛易折,自然不會喜歡一個同樣剛硬倔強的人和她硬碰硬,平常時候倒是喜歡那種柔和文靜卻不怯懦的孩子,曲瀲這副乖巧文靜的模樣便讓她心里有了些許好感。 她詢問曲瀲時,眼角余光也關(guān)注著一旁看似目不斜視的孫子,如何沒有發(fā)現(xiàn)他隱藏在眼中的喜悅? 心里不禁嘆了口氣。 今日親自走這一趟,發(fā)現(xiàn)孫子比想象中更中意這曲家的小姑娘。 等曲瀲被淑宜大長公主放開退回到原處時,只覺得背上都沁出了一身冷汗,可想而知剛才的壓力有多重?不過等她抬頭,瞥見了駱大夫人眼中的冷漠審視時,壓力更重了,更不用說旁邊駱櫻姐妹幾個的目光。 她又頭疼起來。 這時,淑宜大長公主也將駱家姐妹幾個和席姿也叫過來說了幾句話,分別賞了她們每人一件首飾,看那工藝,無論是上面的寶石還是做工,都十分精致,不過是由丫鬟捧著托盤過來,給她們自己挑,與曲瀲的待遇一比,高下立見。 在場的人都不太得勁。 駱家姐妹和席姿等人看著曲瀲的目光都十分復(fù)雜,不過面上依然笑盈盈地答謝長輩所賜。 等小姑娘們都退下去后,室內(nèi)又恢復(fù)了先前的氣息,仿佛先前淑宜大長公主所做的事情就和今天天氣很好一樣平常。 只是,駱家?guī)孜环蛉诵睦锒家驗槭缫舜箝L公主的舉動而注意起以往從來不注意的曲瀲來。以往她們只注意被老夫人捧在心尖上的曲沁,對曲瀲這個安靜的小姑娘沒什么印象,如今卻發(fā)現(xiàn),這小姑娘原來還有這樣的造化。 曲瀲跟著駱家姐妹們出了嘉善堂后,便發(fā)現(xiàn)眾人若有似無的目光。 “這位是曲家的表妹吧?阿櫻你也真是的,你們家有這般漂亮的表妹竟然也不介紹給我瞧瞧。”席姿走到曲瀲身邊,仿佛仔細(xì)看了看,然后笑盈盈地道:“莫怪大長公主這般喜歡,我看著都喜歡了?!?/br> 駱櫻雖然被剛才的事情弄得十分糾結(jié),心里想不明白淑宜大長公主為什么一副很喜歡曲瀲的模樣,但是此時聽到席姿這含沙射影的話,頓時不高興了。 “這是我駱家的表妹,和你席家有什么關(guān)系?別一口一個表妹的。”她拉著曲瀲,用一副趾高氣揚的神情看著席姿,“不過今天的事你也見到了,我們駱家的表妹生得就是好,連大長公主都喜歡呢?!?/br> 席姿心里罵她白癡,臉色也沉了幾分,哼道:“你這炮仗性子也要改改了,我和曲家meimei說話,你別插嘴?!?/br> 駱櫻脾氣上來了,拉著曲瀲就走。 “櫻meimei!”駱林趕緊叫了聲。 駱櫻頭也不回地走了,任性非常。 曲瀲只得回頭,禮貌性地朝席姿和駱林等人露出歉意的笑容。 無論何時,她都不會讓自己做出讓人詬病的事情,這種行為在駱家已經(jīng)成了一種本能反應(yīng)了。 席姿見曲瀲回首時那歉意的模樣,襯得那張精致的小臉楚楚動人,莫說男人,連女人看了都要不忍心了,眼神不禁微黯。她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讓她忌憚的人從來不是駱櫻,而是這個不知什么殺出來的曲瀲。 她暗暗咬了咬嘴唇,等轉(zhuǎn)過頭來時,對著駱林等人又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樣。 這時,便聽到駱林道:“阿櫻就是這性子,脾氣一來了,不管不顧,幸好瀲表妹性子好,從未和她一般見識,反而依著她。你也莫要見怪。” 席姿矜持地道:“我自是知道她是什么脾氣,不過看來那位曲姑娘還真是有些可憐。” “是啊?!?/br> 見駱林等幾個駱家姑娘一副同情的模樣,席姿不禁挑了下眉,心里突然有些好奇這曲瀲為人,怎么連駱林這般有心機的姑娘都對她沒什么惡感呢?曲瀲一看就漂亮得讓女人都要嫉妒的,可看駱家的幾個姑娘對她卻沒什么惡感。 這做人也做得太成功了吧? 駱櫻拉著曲瀲氣哼哼地往前走,直到走過一條回廊,到了一處院子時才停下。 此時她們已經(jīng)到了楓林院,可以看到院子里忙來忙去的下人們,這里是平陽侯府平時用來搭戲臺聽?wèi)虻牡胤剑袢振樌戏蛉说膲鄢?,自是少不了聽?wèi)虻囊豁棅蕵坊顒?,請的還是京城有名的戲班子。 駱櫻拉著曲瀲到一間閣樓去說話。 “淑宜大長公主似乎很喜歡你,為什么呢?”她支著下巴,漂亮的柳眉蹙著,一副不高興的模樣。 曲瀲給兩人倒了茶,喝了一口,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道?!?/br> 她總覺得心里很不踏實啊,淑宜大長公主今日太過抬舉她了。現(xiàn)場那么多小姑娘,其中不乏公卿侯府家的貴女,怎么著也輪不到她一個依附著侯府的表小姐,所以定然有什么內(nèi)情。 而這內(nèi)情jiejie一定是知道的。 她得找個機會,去套套jiejie的話才行。 駱櫻看她,見她眉染清愁,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縱使剛才還在糾結(jié),但是看到她這模樣,卻生不起氣來,只得嘟嚷道:“好啦好啦,你愁什么?我才要愁呢,剛才我太緊張了,都沒有好好看紀(jì)暄和,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長成什么模樣了,一定長得很好看……” 曲瀲頓時無語。 不過也因為如此,所以駱櫻脾氣去得很快,并沒有再糾結(jié)剛才淑宜大長公主抬舉曲瀲的事情。她自己倒是看得開,又不是曲瀲自己爭著上前表現(xiàn)的,是淑宜大長公主自己要抬舉曲瀲,和曲瀲生氣什么的,反而中了那些姐妹們的圈套,她才不干這種傻事呢。 曲瀲低首喝茶,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駱櫻還是挺好順毛的。 就在兩人窩在這里喝茶時,碧春尋過來了,告訴曲瀲,她母親和弟弟已經(jīng)過來了,正過去給駱老夫人請安呢。 曲瀲聽后,臉色突然變了。 駱櫻歪著腦袋看她,“干嘛呢?你娘和弟弟過來,你不高興?。俊?/br> 曲瀲苦逼地看著她,她能高興才怪,經(jīng)歷了剛才的事情,總覺得淑宜大長公主此舉另有目的,那樣尊貴剛強的女性,哪里會無緣無故地抬舉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小姑娘?特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情況下,更不會故意在駱家人的面前做出這樣的事情,抬舉駱櫻都比抬舉她好多了,更符合情況才對。 所以,她心里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 就在曲瀲坐立不安時,季氏攜著兒子去嘉善堂給駱老夫人請安祝壽。 此時廳堂內(nèi)除了駱老夫人、淑宜大長公主和一些勛貴府中的老夫人外,其他人都離開了,她們都是同一輩的人,除了淑宜大長公主,都是老一輩的交情了,將那些小輩們打發(fā)出去后,正好一起說說話。 等聽說曲家三太太和兒子過來給駱老夫人請安時,淑宜大長公主神色微動。 駱老夫人倒是沒有想太多,笑著讓人請他們進(jìn)來。 很快地,季氏帶著兒子過來了,曲沁陪同一起。 曲沁知道祖母趁著今日壽辰,定會和那些過來的老姐妹們坐在一起聊天,所以她和駱槿被打發(fā)出去后,便去等繼母和弟弟過來,屆時也好陪他們一起去給祖母請安,順便幫襯一下,省得季氏在淑宜大長公主面前掉璉子。 季氏和曲湙給駱老夫人請安送上壽禮后,又在駱老夫人的引見下,給在場的諸位老夫人們請安,曲湙自然也收到了那些老夫人們贈的見面禮,都是一些早就準(zhǔn)備好的。 季氏人雖然不擅言詞,人也有些拘謹(jǐn),不過她知道今日是駱老夫人的壽辰,自不能給長女丟臉,所以表現(xiàn)得頗為中規(guī)中矩,倒是沒有出什么錯誤。這讓隨時準(zhǔn)備幫襯的曲沁很是滿意,心里也有些復(fù)雜。 兩世為人,才知道天下的繼母并不都是狠心的,也有像季氏這般的笨人。 等季氏和曲湙請安完后,淑宜大長公主方開口道:“這就是曲三太太?冒味地說一句,我早就想見見曲三太太了,沒想倒今日倒是有緣得見?!?/br> 此話一出,除了早已心知肚明的曲沁外,室內(nèi)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淑宜大長公主這話里透出的意思,莫非認(rèn)識季氏?可是季氏是常州人氏,今年才是第一次進(jìn)京,而淑宜大長公主這輩子也沒有去過江南,兩人八桿兒打不著,也不認(rèn)識,淑宜大長公主怎么會說出這種話? 季氏訥訥地道:“公主這是……” 淑宜大長公主面上含笑,轉(zhuǎn)頭對同樣一臉疑惑的駱老夫人道:“說起來這事我也是近日才知道的,我沒想到當(dāng)年你那女婿去世之前,竟然和我那不成器的兒子定了樁兒女親?!比缓笮χ鴱男淇诶锬贸霭雺K玉佩。 所有人都看著那半塊玉佩,不明何意。 只有曲沁目光微縮,心臟突突地跳著。 她認(rèn)得那半塊玉佩,正是當(dāng)年鎮(zhèn)國公給父親的信物,將之一分為二,兩家各持半塊玉佩,作為信物。 ☆、第 43 章 曲瀲突然站起身,正在往閣樓外看風(fēng)景的駱櫻轉(zhuǎn)頭看她,一臉迷茫。 “怎么了?” 曲瀲朝她道:“既然我娘和弟弟來了,我覺得我也該過去接他們,你知道我娘的性子的,她沒怎么來過這里,我得去瞧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