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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逢君正當時在線閱讀 - 第88節(jié)

第88節(jié)

    解先生的微笑要裝不出來了。

    “我辦完事后需等到衛(wèi)兵都退了,防衛(wèi)解除,半夜時太守府巡守松懈我才能出來,而城門卯時才開,我出城門回到這里差不多便是這時候,傻子才會在這兒等一|夜。”靜緣師太冷冰冰地繼續(xù)道。

    解先生被嘲得抿抿嘴角,哂道:“所以我說,師太當真是不懂得客套的?!?/br>
    “不過是虛偽罷了,裝什么客套?!?/br>
    好吧,那他便不客套了。解先生冷下臉來,道:“為何霍銘善成了自殺?”

    “死了便好了?!?/br>
    “不好。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br>
    “你想要什么結果?你讓我去殺他,我殺了。若不是自殺的局面,那太守府會察覺有刺客,我可是不放心的,那里面誰知道會不會有知曉事情安排底細的人,屆時嚷嚷著有刺客要搜屋,將我藏身處找出來,那我豈不是也得喪命?!膘o緣師太盯著解先生看,“難道這個結果更好?”

    “自然不是。”解先生暗地里握了拳頭,有些被戳穿的狼狽。

    “那你哪里不滿意?”

    解先生忽而微笑,說道:“也不是不滿意,只是很有些意外。我原是以為霍銘善被刺客殺死一事會鬧得沸沸揚揚,讓姚昆他們手忙腳亂。我們南秦那邊才好辦事。如今是自盡,便有些不好說話了。”

    靜緣師太冷笑起來:“有何不好說話的。道貌岸然的模樣擺習慣了,還真當自己是君子呢。耍賴栽贓齷齪事你們該是很拿手才對。大蕭說是自盡便是自盡嗎?就算是自盡,為何自盡?人好好的,不是大蕭逼著能自盡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傻子才會覺得不好說話了?!?/br>
    解先生裝聽不懂這譏諷,一時也想不到還有什么好指責的地方,只得道:“你確認事情沒留什么后患吧?”

    “我這兒是沒差錯,有遺書,有尸體,有兇器,一切都明明白白,挑不出毛病。若有后患,那是別人的問題了,你該找其他人問去?!边@是篤定解先生在太守府里還有人手安排的語氣。解先生沒反駁,掏出錢袋來,丟給靜緣師太:“那就好,你收著吧?!?/br>
    靜緣師太接過了,掂了掂重量,也不看,轉身打開后院門鎖要進去,她推開門,看了后院一眼,叫住解先生:“你等等?!?/br>
    解先生正要走,聞言停下了。

    靜緣師太道:“你進了我的庵廟?!?/br>
    解先生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地道:“師太雖不信,但我確是等了一|夜。半夜里春寒露重,我便進去避了避?!?/br>
    “我說過,不喜歡別人的打擾。若你們不能遵守,那就莫要往來了。”

    解先生攤了攤手:“難道師太要因為我借了地方避避寒這小事就欲與我們撇清干系。”

    “是呀?!膘o緣師太不繞彎子,直接問:“不放心,打算殺我滅口嗎?”

    解先生笑道:“師太玩笑話了。師太可是王爺敬重之人?!?/br>
    “那就告訴輝王,打探我的居所,我不高興了,想讓你們滾遠一點,若是不服氣,便來殺我吧?!膘o緣師太說完,也不理解先生的反應,不待他回話便進院子去了。

    院門重重關上,解先生的臉沉了下來。他站了好一會,終是下山去了。

    解先生回到居所,有人正在他屋里等著,見得他回來,問道:“如何?”

    解先生想了一會,道:“給我找?guī)讉€人,明日隨我一道去靜心庵?!?/br>
    那人愣了愣:“聽說她可是南秦第一高手?!?/br>
    “所以你找的人也要武藝高強才好?!?/br>
    “那里畢竟是她的地方。在太守府沒找著機會對付她,到了她的地方,憑幾個人想拿下?我可找不來這么高強的高手?!?/br>
    “自然不是要與她硬碰硬,對付她得智取才行。我明日先去探探,并非要動干戈。帶上人只是為了確保安全?!?/br>
    “你怕她耍起狠來對你動手?她若真敢如此,那她是否與閔公子的失蹤有關?”

    “目前最可疑的便是她了。再有,她在提防我。這次殺霍銘善,她并未按我預期的去辦?!彼运才诺娜硕紱]能派上用場,總不能這般明顯的自殺場面,冒出頭來硬說成有刺客從而建議太守搜屋,那也太可疑了些。靜緣師太這招真是妙,就跟李明宇從馬上摔斷了脖子一般,任務明明出了差錯,你卻挑不出毛病來。

    那人沉吟道:“若這姑子不能用了,還真是大損失。找個如她一般好身手又不磨嘰的也不容易?!?/br>
    “她個性古怪,本就不是個好用的。在出差錯前,還是想辦法先處理了。馬上就要開戰(zhàn)了,后頭的事還多著呢,得確保這人不會成為我們的麻煩?!?/br>
    “好?!蹦侨艘豢诖饝?。“我明日去中蘭住幾天,幫你看看城中狀況吧,若是安穩(wěn)了,給你找個住處。福安畢竟有些路程,你辦事不方便?!彼掍h一轉,又道:“安若晨那處,你如何打算?”

    “并沒有安若芳的消息,也不知是否是她的試探之計?!苯庀壬璧乜戳四侨艘谎?,道:“前線開戰(zhàn),龍騰不得脫身,巡察使一到,姚昆自身難保。安若晨在中蘭城里,便是在我們掌控中。你莫要生事,先前犯的錯我不計較了,后頭莫再魯莽?!毕肓讼脒@話說得重,恐對方聽得不舒服,于是又道:“我是說,先忍耐些時候,待事情了結了,或是安若晨于我們再無用處時,我保證一定將她交到你手,隨你處置,如何?”

    那人笑了笑:“那就好,你可比閔東平會做事?!?/br>
    此時的安若晨正坐在曹一涵的屋里,繼續(xù)著他們的對話。曹一涵沉默著,并未對安若晨那句“你只能依靠我”做出任何反應。

    安若晨耐心地等了一會,繼續(xù)道:“我愿意幫你去見龍將軍,紙箋少了一頁的事,我不會與任何人說的。你也知道,霍先生來了這兒,龍將軍與太守大人安排這許多嚴密的防務就是因為中蘭城里有細作,甚至很可能太守府郡府衙門里就有。我現在暫時愿意相信你,因為霍先生遺書中將后續(xù)的事托付予你,他信任你。但我不認識你,除了你是霍先生的侍從外,我對你一無所知。所以若我不知道你拿到的霍先生遺物是什么內容,會不會對將軍不利,給他帶去麻煩或危險,那我是不會幫你的?!?/br>
    曹一涵咬咬牙,擠出一句:“沒有信?;粝壬粚懥艘环膺z書。你胡亂猜測栽贓,是何目的?”

    安若晨不理他這話,又道:“我沒有讓人來搜你的屋子搜你的身,是因為若你身上有重要證據,我希望能保護它。但若你是叛徒,霍先生信錯了人,那反正太守大人會一直扣著你在此,后頭你會如何,他打算如何處置你,我就不管了。”

    “好大的口氣,你什么身份,管得了嗎?”曹一涵道:“我也不知識你。龍將軍來平南守邊境,怎地平白無故冒出個未婚妻子。我也未曾聽龍將軍提起過,太守夫人說你是,你便是嗎?就當你是,又能如何?”

    安若晨不在意他的譏諷,只道:“有防心是好事。你好好保管那封信。接下來你可以看看情勢,看太守大人是扣著你還是放你去見將軍,看看霍先生的喪事要辦多久?!彼玖似饋恚拔乙膊缓枚毫籼?,不然該讓人生疑了?!?/br>
    曹一涵猶豫掙扎,拿不定主意信她還是不信她。若她走了,是否機會就沒了?

    “若你確認見不到將軍,需要我?guī)椭鷷r,別讓人找我。畢竟你與我不熟,這里也不是我管事,按情理你有事該找太守夫人才對。我會再來,那是,便是你向我求助的唯一機會?!?/br>
    安若晨言罷,轉身出去了。一開門,田慶就站在外頭,舉手待敲門狀,見得安若晨出來忙道:“衙差說姑娘在里頭有些時候,我正待問問?!?/br>
    安若晨道:“莫擔心。我只是與曹先生說說話,勸他節(jié)哀?!?/br>
    田慶與門口守著的衙差都往屋里看,曹一涵板著臉扭過頭去。安若晨將門關上:“讓他安靜呆一會吧,出了這事,任誰都是難熬的。”

    安若晨與田慶招呼一聲準備回紫云樓,她背著手往外走。田慶看著她的走路姿勢,暗忖她不自覺擺出將軍思慮時的姿態(tài),是否心中也有思慮。

    安若晨確是,她在猶豫要不要給曹一涵施加點壓力,白臉她唱完了,沒把真相哄出來,這時候該有黑臉的。但她不放心,萬一鬧出大動靜,細作起了疑心再對曹一涵下手,殺人滅口,把東西搜出來……

    安若晨猛地停了腳步,回身問衙差:“昨晚衛(wèi)兵隊都撤走后,這院里有多少人值衛(wèi)?”

    衙差答:“四個。兩個守著曹先生的屋門處,兩個在院門?!?/br>
    “多久一崗?”

    “守一|夜。卯時換的崗?!蹦茄貌顔枺骸鞍补媚锎蚵犨@個做什么?”

    “沒什么,就是太守夫人讓我勸勸曹先生,怕他想不開。我是覺得曹先生不會想不開,但他對龍將軍很不滿,我擔心他怒火起來了做出些傷人舉動,若他有什么動靜,有人守著能及時處置就好?!?/br>
    “那自然的。大人囑咐了,屋前不能沒人?!?/br>
    安若晨笑了笑,客套了幾句言道辛苦了云云。走了。

    安若晨的心亂跳著。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但隨即她對自己搖頭,這也說不通。若是屋里事先藏著刺客,逼迫霍先生寫了遺書后再將他殺害,偽裝成自盡,是自盡,自然就不會有人搜查,接著再待所有守衛(wèi)都離開,趁夜半大家松懈時悄悄逃走。可若是那般,為何刺客會給霍先生寫另一封信的機會?

    是她猜錯了,不是霍先生用的那紙,是刺客嗎?也不對,安若晨深吸一口氣,霍先生在遺書里特別交代曹一涵為他處理遺體是有原因的,曹一涵的反應也證實了這一點。

    所以真的是自盡?

    安若晨猶如百爪撓心,真想沖到那屋里好好搜一搜,雖然刺客定然已不在,但她能確認一番是否有藏人之處也是好的。可是不行,她不能再表現出一絲一毫對那屋子有疑慮的樣子。不能讓細作覺得曹一涵是個威脅。

    是的。若真有刺客,就表示在衛(wèi)兵團團將那院子包圍之前,刺客就已經知道霍先生會躲進那屋里。不在主屋,不與侍從曹一涵一起,而是獨自一人在那屋里。

    jian細的身份也許比她敢猜測的更可怕。是太守嗎?他一直庇護著錢裴。若是錢裴有嫌疑,那太守恐怕也脫不得干系。

    安若晨不敢想,若真是太守,那許多事就能說得通了。劉則案里,為什么婁志會提前知道安排,要去將劉則滅口,為什么江滿會說謊栽臟李長史,然后又這么巧被派到江邊,結果溺死。

    可是也不對,太守大人的行事作派不像細作,且他身邊還有蒙佳月。蒙佳月的父親蒙太守因與南秦的戰(zhàn)爭而死,她痛恨打仗,又怎么會允許自己的夫君為南秦效力。他們夫婦倆的恩愛不似裝出來的。他們對視的眼神里滿是情意。安若晨覺得這個她能肯定。那也許太守夫人知道太守卷入了這事里,出于夫妻情深也在幫他隱瞞。但若這般去想,那錢世新頗得重用,又是錢裴之子,豈不是也是細作?

    不行,不行。安若晨對自己猛搖頭。她不能太盲目了,盲目到看誰都可疑,看誰都是細作,最后只會什么都看不清。她真想將軍啊。若將軍在身邊,定會好好指導她,將軍什么都知道,他定會有辦法處置這事的。

    安若晨想好信該怎么寫了。她回到紫云樓,趕緊給龍大寫信。信中極rou麻地表達了自己深切的思念,一邊寫一邊搓搓手臂把雞皮疙瘩按下去,希望將軍能堅強些,受得了這些rou麻。這般程度的夸張他該是能猜到她的思念是迫切需要他的指點了吧?信中也寫到了霍銘善自盡一事,她表示很遺憾,尤其看到曹一涵的悲痛后,她想起失去母親的情形,更害怕天人永隔的痛苦,她非常擔心將軍的安危,真想見一見將軍。

    安若晨希望龍大能看懂她的暗示,若他不能回來,便來封書函命她去見他,那她就有理由順便把曹一涵帶過去,或者把曹一涵的口訊帶過去。若是曹一涵愿意告訴她的話。

    安若晨把信交給周長史安排驛兵遞送。這時候卻見陸大娘回來了。

    陸大娘自進了紫云樓,便不再給各府送菜貨了,她將這活轉給了齊征。齊征年紀小,所以趙佳華也幫著他組織處理各事,教他算帳,齊征每日帶著人送完菜貨,就到趙佳華的招福酒樓繼續(xù)跑堂,吃住都在那兒,生活安穩(wěn)。而陸大娘自己仍每日出門與各方菜農貨商打交道,為紫云樓采買食材雜貨等,也用這個掩蓋打探消息的行動。

    陸大娘先忙乎了一陣紫云樓里的雜事,然后找了兩件事由說要去報安若晨。待到了安若晨那兒,安若晨摒退左右,陸大娘這才不再按捺激動之情,向安若晨如此這般如此這般的一通說。

    安若晨愣了愣,而后也是驚喜:“當真?”

    “錯不了。那時天還早,那陳奎剛準備開始干農活,擺弄鋤頭呢,一抬眼看到了。確是那人的樣貌,中等個頭,圓臉,尖長眼,看上去挺和善的。這么早,這人卻是從秀山上下來。相貌一致,行蹤可疑,陳奎便上了心,扛著鋤頭假裝上田跟了一小段,看到那人在秀山下拴了匹馬,想來是上山辦事的。他解了馬騎上走了,不是進城的方向,而是往東去?!标懘竽锖芘d奮,在城中一直未見著這人的蹤跡,卻原來是這人很可能不住在中蘭城里。這個雖是出乎意料,但找了許久,聯(lián)絡撒網安排,終于有眼線得到消息,陸大娘滿滿全是成就感。

    “往東?”安若晨沉吟思慮,“那般走,能到福安縣嗎?”往東的范圍大了去,但福安縣里有錢裴。

    “是能到的?!标懘竽锏?,而后扼腕:“可惜他騎馬走了,未能探得他的居處?!钡搅送饪h,她的人脈便沒中蘭城里這般好使了。

    “無妨,總歸是見著了。那秀山便是個線索。山上有什么?”

    “我打聽了。有個庵廟?!?/br>
    安若晨一震,瞪大了眼,吃驚道:“我怎地從不知那兒有庵廟?!?/br>
    “我也是頭回聽說。陳奎自己也不知。也是再去打聽的。說是很小的一座庵,里頭只有一個姑子。沒什么香火,就是逢年過節(jié)時才有人上去進香給燈油錢,大多也是山下附近村里的。就算在這些村里,這庵廟也不值一提。更別說村外人了,那是鮮有人知道。據說那姑子也不愛與人親近,自己種了菜,有時會下山化緣,不愛說話?!?/br>
    安若晨的眼睛亮了,也許她那日看到的灰色不是幻想臆測。藏于山里的小小庵廟,獨居的尼姑,接近打量過她的可疑男子,還有福安縣錢裴……

    這些串在一起,就像扯出漁網的一角。

    “我明日得去一趟秀山,看一看那庵廟?!卑踩舫康馈?/br>
    陸大娘忙提醒道:“若那兒與細作有關,姑娘得當心。畢竟密林山野,鮮有人煙,出了什么事都無人知。得多帶些人才好?!?/br>
    “我知道,但也不能大張旗鼓,憑白無故突然許多人馬跑去一個沒人知道的小庵廟,也是惹人猜疑。今日去不得,我得好好想想,找個恰當的由頭。”安若晨想了想,問:“有什么地方,是必須翻過那座山才能到的嗎?”

    陸大娘不知道,她干脆道:“我再去一趟,問個清楚,實地探探。”

    “莫上山,別教人看到你了。他們知道你與我是一伙的?!?/br>
    “姑娘放心,我心里有數的?!标懘竽镛D身要走,安若晨又將她叫住了:“大娘這段日子出去與人交際,再幫我辦件事吧。”

    “姑娘請說?!?/br>
    “大娘與城中那些叫得上名的媒婆子打打招呼,就說聽說薛家向安家提親了,我知道了這事很不高興,特意找薛夫人聊了聊。這門親事可不好,薛公子雖是體弱,但一表人才,貎比潘安,薛家富甲一方,德高望重,豈是安家二姑娘能攀得上的?!?/br>
    陸大娘有些吃驚:“姑娘真要這么說?”

    “對。明明白白地跟媒婆子們說清楚,就說我對這門親事不歡喜。再添些酸話,誰知道這里頭是不是安家在搗鬼,八字真的配嗎?就算是配的,難道別人就不配了?城中好姑娘這許多呢,我就不信除了我二妹就沒別人了。讓她們幫著找找人家,有沒有別的八字相合的姑娘,找著了告訴我,我有重賞?!?/br>
    陸大娘點頭答應了,道她出去走動時看著機會去放話。

    陸大娘走了,安若晨坐在屋里認真盤算,明日用什么理由帶人上山?如何查探?會遇著什么情形?

    作者有話要說:

    ☆、第100章

    第100章

    第二日一早,安若晨去了太守府。與昨日一般,陪太守夫人蒙佳月用了早飯,一起去探望了曹一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