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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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你出來,定然又要逃跑。你……好自為之?!彼f著,顧自走向幽暗的石壁。顏惜月拼命掙扎道:“師尊難道要將我永遠關(guān)在這里?” 清闕的腳步略微頓了頓,但并未回頭,身影漸漸消失。 * 空蕩蕩的幽暗石室中只剩了顏惜月一人。她甚至不知自己到底被關(guān)在了森羅塔的哪一層,在她以前的印象中,森羅塔高峻宏偉,里面定然肅穆神圣,并不是眼前這般陰沉可怕。 師尊的身影雖然已經(jīng)消失,可他留下的靈力與咒文還死死地束縛著顏惜月,任憑她怎么掙扎,也沒法從半空中那個透明如繭的空間中出來。 她閉上眼睛積蓄體力,想到夙淵若是找不到自己,不知道會急成什么樣子……她既急切盼望夙淵能猜到是師尊將她帶走,卻又怕他莽撞追來,倘若與師尊相拼,后果如何不堪設(shè)想…… 顏惜月心亂如麻,而今身邊什么幫手都沒有,要是以前還有蓮華…… 正這般想著,卻忽覺懷中有微微的簌動。 竟正是她收放蓮華的地方。 “小七?”她驚喜交加,低頭小聲喚道,“是你蘇醒了嗎?” 透過淺紫色的衣襟,有星星點點的白光映射出來。 顏惜月焦急等待著蓮華的復(fù)蘇,就在這時,她忽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像是微風(fēng)拂過,又像是有人在輕輕顫抖,發(fā)出哀嘆。 她的身子為之緊縮,四周除了一盞盞還在浮動的明燈外,并無其他東西存在。 “是誰?!”顏惜月屏息探問,然而沒有得到什么回音,幽閉的空間內(nèi)似乎又恢復(fù)了寧靜。 她攥緊了雙手,懷中寒意四射,原先零星散射的白光漸變清晰,猶如夜間明珠。七盞蓮華消無聲息地從她衣襟中飛出,停在了她的面前。 顏惜月歡悅道:“小七,你真的醒了!你不知道我多擔(dān)心……” 蓮華懸浮半空,依舊是最初的攢簇水精模樣,只是原先身帶藍影,如今卻周身泛著嚴霜般的白氣。 “你……怎么不說話?”顏惜月怔怔地問道。 蓮華還是沉寂不言,幽幽然繞著她飛舞,白色的光芒如冰屑灑落,融入了顏惜月的身體。“你在干什么?”她不安起來,覺得蓮華好像與原先完全不一樣了。 話音未落,空寂中又有一絲波動,顏惜月只覺頭腦深處仿佛被尖利的針穿透一般,忍不住緊咬了牙關(guān)。 “小七,這里不對勁,幫我……”她喘息著哀求還在飛舞的蓮華。 蓮華轉(zhuǎn)到了她身前,慢慢地幻化成重瓣睡蓮的形態(tài),蓮心透出的竟是墨黑之色。 “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呢?”蓮華的聲音跟以前還是一樣清脆動聽,卻平添了幾分詭譎,“你難道沒有感覺到嗎?你所丟失的魂魄正在呼喚你……” “你說什么?”顏惜月悚然。蓮華離她更近了幾分,竊竊道:“你聽?!?/br> 寂靜之中,低微而又顫動的聲音再度穿透了顏惜月的心魂,這一次,她終于聽清了那個聲音。 是一個女子在低聲哭泣。 她手腳冰涼,背脊生寒,可那哭泣聲始終縈繞不去,鉆入了她的頭腦。 纖弱的蓮華在白色光影的籠罩下漸漸舒展,墨黑的蓮心幽幽泛著寒意。顏惜月盯著她,咬牙道:“你……不是七盞蓮華!” 她冷冷地笑,笑聲嬌俏。 “為了對她并無深厚感情的靈霈,七盞蓮華居然舍去了數(shù)百年的靈力,最終飛蛾撲火,一無所得……”她慢慢飛到顏惜月眼前,“如不是這樣,我又怎能借由她的身子掩蓋氣息,瞞天過海進入了玉京宮?” 顏惜月只覺恐怖,忽然想到他們重新在積雪中找到蓮華時,腓腓曾說有一團白光閃爍,但當(dāng)時她過于悲傷,竟沒有放在心上。 “你到底是誰?難道是幻界中存留下來的妖魔?!” “問那么多,對你而言有什么用?你最該知道的,不應(yīng)該是關(guān)于縈歌的事情嗎?” 蓮心墨色霎時間散如輕霧,環(huán)繞了顏惜月周身。 “一同去尋你丟失的魂魄,怎么樣?”“蓮華”輕聲笑著,驟然耀出亮麗白光,如波浪般揚起,揉碎了裹挾著顏惜月的那團靈氣。 ☆、第九十七章 “蓮華”耀射出的光影鋪滿石壁,顏惜月自半空墜下,眉心黑霧雖散,神智卻恍惚。眼見前方的石壁在光芒流動間漸變透明,竟不由自主地朝前走去。 “蓮華”幽幽飛舞著,仿佛引路明燈在前飄動,星星點點的白光變幻如線,引著顏惜月穿過了石壁。 石壁外另有空間,巨大的銅鼎氤氳著紫白交融的煙霧,被一道道符文護佑其間。一道陡直的樓梯通往下方,近側(cè)懸著爍爍明珠,在幽暗中發(fā)出光亮。顏惜月望著那樓梯,忽然感覺到莫名的恐懼。“蓮華”卻旋轉(zhuǎn)著飛動,自她蓮心射出的光線緊緊勾住了顏惜月的眼神。 “去啊,怕什么?”“蓮華”輕聲道,“那個聲音,應(yīng)該就在下方?!?/br> “不,我不要去……”顏惜月暴躁起來,情緒像是被打破了平靜的江水,波濤起伏,無法停息??墒悄锹曇艄挥执┻^幽暗進入了她的頭腦,這一次她聽得更為真切,甚至能聽到有人在低聲私語。 那魔咒般的語聲忽遠忽近,牽動著她的心神,使她眼神迷離地走向了樓梯。 “蓮華”散發(fā)的白光始終裹挾在顏惜月四周,將她與周圍一切隔絕開來。她沿著樓梯緩緩下行,經(jīng)過一層又一層的塔室,穿過各色形態(tài)奇異的兵器與法寶,停在了最底下的一層。 密閉的石室內(nèi)陳設(shè)簡單,盡頭就是上了鎖的塔門,再無其他去處。 “蓮華”冷冷問道:“這森羅塔一共有幾層?” “七層……” “難道這就已經(jīng)走遍了?”“蓮華”不信任地上下翻飛,蓮心的墨色明明暗暗,忽如墨汁滴落,一點一點滲透到了青石磚地的縫隙間。 整塊地面在墨色的浸染下發(fā)出微黑的光芒,顏惜月腦海中的刺痛越發(fā)厲害,不由得緊緊攥著手掌,呼吸急促。而此時空中飄來的聲音竟也比先前還要清楚,幽幽然似乎就從石板下方而來。 “蓮華”嗤笑一聲:“原來還有下層。” 說話間,白光卷過,裹挾著顏惜月穿過已被墨色滲透的石板,倏忽間便進入了塔底。 * 這是一個空曠虛無的世界。 與上方的森羅塔一樣,這里也有一級級的樓梯旋轉(zhuǎn)而下,但是每一層都空空蕩蕩,唯有無數(shù)光點飄浮在半空,如同天上星辰。 走得近了,才發(fā)覺懸浮于半空的都是一個個纖細光滑的琉璃瓶,瓶中不知為何散發(fā)著或寒冷或灼熱的光,純白,赤紅,墨黑,各色各異…… “蓮華”在琉璃瓶的海洋中緩緩飄飛,顏惜月怔然跟隨其后。 她抬頭,迷惘地望著不停閃爍的光點,自心底感覺到一陣陣的寒意與戰(zhàn)栗。 “這才是森羅塔真正的妙處啊……”“蓮華”湊近了其中的一個瓶子,那瓶中原先還很微弱的黑色光點忽然增亮,躍動如詭異火苗?!扒О倌陙肀挥窬m臭道士們殘害的妖魔鬼怪的元神都在此地了……可惜,魔君當(dāng)年形神俱滅,否則我只需為他也找個容器,他就能重獲新生!靈霈,你當(dāng)真狠絕!若是我將這些被禁錮已久的元神都放出去,不知道該是多壯觀的景象……” 她喃喃自語,顏惜月雖是神識模糊,可在潛意識中驟然心驚,拼力發(fā)聲道:“你……你是陰后?” “才認出來嗎?”“蓮華”舒展著透明的花瓣,變幻著光影,“若不是你們闖入了石碑,我本打算將那結(jié)界占據(jù),作為休養(yǎng)之境地。靈霈原先正全力防御我的入侵,沒想到你們的到來,反而給了我附身于靈器的良機?!?/br> “你,滾出森羅塔!”顏惜月抗拒著頭腦中的刺痛,雙掌拈訣,猛然爆發(fā)出疾旋烈風(fēng),朝著“蓮華”沖去。 “蓮華”冷哂著倏然飛至最高,寒白光芒驟然鋪灑,如冰紗般透明輕盈,將呼嘯而來的烈風(fēng)阻擋于外。 “你就不怕將這些琉璃瓶都震碎了嗎?”“蓮華”咯咯笑著,在冰紗之中翩翩飛翔。 忽然間,從遙遠的暗處傳來泠泠清音,仿佛冰玉相扣,泉流飛濺。 顏惜月愕然回首,望向那個方向。 與其他地方不同,那里是無盡的黑暗,沒有琉璃瓶子上下懸浮,幽深的盡頭卻映著一點翠綠寂寂。 “蓮華”忽地朝那點翠綠迅疾飛去,顏惜月的心神被那光芒牽引,當(dāng)即飛身追去。 * 沒有邊際的幽暗空間中,那點翠綠光影獨自飄浮在很遠的地方。 顏惜月穿過無數(shù)的旋轉(zhuǎn)光影,最終來到了它的近前。然而到了此處才發(fā)覺,這翠光周圍被人布下了嚴密的結(jié)界,一圈圈暗黑色的符文周而復(fù)始地盤旋著,如無數(shù)緞帶將其困在了中央。 “先前的聲音……是你發(fā)出的?”顏惜月的頭腦到這時似乎清醒了些,試探著發(fā)問。 翠色的光點攢縮成一團,空中一片寂靜。 “蓮華”忽道:“這就是你丟失的魂魄,顏惜月?!?/br> 顏惜月心臟猛地收縮,啞聲道:“怎么可能?……若是我丟失的魂魄,為何會被靈符禁錮在森羅塔底?!” “蓮華”似是畏懼那不斷盤旋的咒文,往后飛了幾分,冷笑道:“我能感知到你的魂魄與它本就是一體,如今你既然找到了原我,怎不自己問個明白?” 顏惜月盯著那翠色光點,深深呼吸了一下,問道:“你認識我嗎?” 被暗黑符文纏繞的翠光輕輕浮動,過了片刻,竟真的發(fā)出了細微的聲音。 “你……不正是我嗎?” “為何這樣……”顏惜月剛剛抬起手,那翠光忽然道,“不要靠近……這是滅神咒,一旦被人觸動,森羅塔就會全部崩塌,掩埋一切?!?/br> 顏惜月的手僵硬垂下,“怎么會?你……你是我缺失掉的魂魄?那難道是師尊用縈歌的魂魄換下了我自己的,卻將我的魂魄禁錮在這里?” “師尊?”翠色光點虛弱地問,“誰是師尊?” “我的師尊,玉京宮掌門清闕真人?!?/br> “清闕……”翠色光點晃動著,忽明忽滅,“原來他已經(jīng)成了掌門真人……我在這里,竟度過了那么久……” “你……到底是誰?” 它微微下沉了幾分,靜默片刻,道:“我叫縈歌。” * 一瞬間,顏惜月愣在了那里。 “縈歌?昆侖山的鸞鳥?”她驚愕萬分,“可是,師尊不是將你的魂魄轉(zhuǎn)到了我身上嗎?你為何……” 翠色光點縮小了一些,光亮卻更勝?!澳憔尤恢牢遥俊彼鼛е瘋溃骸翱晌乙巡辉偈鞘裁贷[鳥,而今的我只是被他丟棄在這里的,殘余的魂魄。” “殘余的?”顏惜月怔怔地看著它,這才意識到這翠色光點為何如此纖弱,仿佛隨時都會失去靈力。“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看來他的法術(shù)真是高妙,你果然一點都不記得了。不知這到底是應(yīng)該慶幸,還是更讓人悲傷呢……”它的聲音中帶著無盡的蒼涼,又有幾分自嘲,“我竟沒想到,他會將我的魂魄轉(zhuǎn)到了你身上……你,這些年來,一直都在他身邊嗎?” “是?!彼枫凡话驳?,“我很小的時候就被送到了玉京宮,師尊他,說是為了救我一命,才將你的魂魄給了我?!?/br> 它沉默不語,卻有無形的憂傷滲透進了顏惜月的心底。 顏惜月又道:“之前我遇到了腓腓,還有青丘國主,還有杏仙!這些你都認識,對嗎?” “……我,記得……”翠光黯淡了色澤,在巨大的暗黑符文下顯得格外孤獨。 “那么,你一直尋找的郁攸神君呢?后來你見到他了嗎……” “神君……”翠光驟然發(fā)出瑩瑩碧芒,像是極力忍耐著劇烈的痛楚。“我,見著他了?!?/br> “真的?”顏惜月不禁上前一步,“那他沒有與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