銜著一堆小魚和海蠣子浮上了海面，才記起她是不吃生食的。黑龍自己的法力還沒完全恢復(fù)，疲困之余費(fèi)勁地生了火，卻不知道該怎么處置那些滑溜溜的魚。它問顏惜月，顏惜月卻還是發(fā)呆，似乎外界的一切已和她毫無關(guān)聯(lián)。

    小小的篝火在風(fēng)中躍動(dòng)，它默默地用鋒利的爪子刮掉魚鱗挖掉內(nèi)臟，用嘴叼來木棍，回憶著以前她烤魚的模樣，將魚兒串在上面烤得發(fā)黃發(fā)黑了，才銜到顏惜月面前。

    “吃魚……”它咬著木棍，含糊不清地說。

    顏惜月愣愣地看著那冒煙的魚，只聞了聞，就蒼白著臉干嘔起來。它不知所措地用身子護(hù)住她，扭過臉眼巴巴地看著顏惜月，“你嘗一口好嗎？不吃會(huì)餓暈過去……”

    可她冒著虛汗，無力地趴在它冰涼的身上，根本不愿去吃烤魚。

    黑龍只能將魚放在一邊，又用爪子去砸一個(gè)個(gè)堅(jiān)硬的海蠣子，然后同樣放在火上烤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推到她面前。顏惜月起先不肯吃，它軟硬兼施地想盡方法，最后自己先吃了一個(gè)，再給她喂一個(gè)，就這樣一來一往的，總算讓她吃了幾只海蠣子的rou。

    “好腥……”她有氣無力地坐了一會(huì)兒，看著黑龍自己默默叼食烤魚，一句話都不說。

    “你現(xiàn)在還是頭疼嗎？”它胡亂咬了幾口，見她這樣的狀態(tài)，便抬頭擔(dān)憂地問。

    “有東西在腦子里撞擊，疼……”顏惜月痛苦地按住頭的兩側(cè)，似是不愿再想。

    它怔怔地看著顏惜月，忍不住抬起前爪想要碰碰她，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中含著憂懼。

    它只得將爪子藏在身下，伏在她近前，用身子抵住她，“睡一會(huì)兒，或許是被扶嬋侵蝕了神智，所以靈氣受損。”

    她吃力地點(diǎn)點(diǎn)頭，還沒等回答一句，就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它身上。

    黑龍不敢動(dòng)彈，就那樣靜靜趴著，讓顏惜月倚靠著睡在了海灘上。碧空無云，它默默地望著湛藍(lán)的大海，自己將頭低了下去。

    海浪起伏，潮水退了又漲。夜幕降臨時(shí)，浪潮已經(jīng)快要淹沒他們所在之處，可是顏惜月還是沒有蘇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大龍真的是大龍了，雖然有點(diǎn)悲傷但是想到它給惜月烤魚烤海蠣子，這畫面太美我不敢看……

    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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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它輕輕銜住她的衣衫，將她挪動(dòng)到了安全的礁石后?；蛟S是那礁石太過堅(jiān)硬濕冷，昏睡了大半天的她終于睜開眼睛。

    漫天的星光灑落在她黑黑的眸子里。

    黑龍期待著看她，“好些了嗎？”

    她卻直愣愣地盯著它，過了許久才驚叫：“龍？！”

    它愕然，“昨夜不是已經(jīng)知道了嗎……”

    “昨夜？”顏惜月卻還是怔怔的。它著急地?fù)纹鹕碜?，擺了擺長尾，“你不是看到我在碧玉湖上飛嗎？”

    “碧玉湖……”她近似木訥地念了一遍，沒再理會(huì)它，卻自己撐著礁石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朝前走。

    “顏惜月！”它在身后喚她。

    她呆了一會(huì)兒，回過頭來，好奇而又驚訝地看它?！澳銥槭裁粗牢业拿郑俊?/br>
    *

    它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將她從洶涌的夜潮邊銜回，可沒等它伏下休息一會(huì)兒，她又固執(zhí)地要往前去。

    它問她到底要干什么，她卻反問道：“你想把我囚禁在這荒島干什么？”

    “……帶你去北溟。”

    “我不去什么北溟！妖龍，走開！”她竟無端發(fā)起火來，執(zhí)意要離開，急得它卷起身子將她裹在中間，再也不放她走。

    她好似受到了莫大的驚嚇，拼命掙扎著打它。但它滿身鱗甲，根本不怕她那輕輕的幾下。她掙扎得累了，只能趴在它身上喘氣，它便回過頭去惆悵地望著她。

    被它纏住的顏惜月顯得格外纖細(xì)瘦弱，小小的身子裹在長長的龍身之間，沒精打采地垂著頭。

    “顏惜月?！彼吐暤貑?，“你一點(diǎn)都不記得我了嗎？”

    “……妖龍，誰認(rèn)識(shí)你？！”她有氣無力地扒著它的龍鱗。它顫抖了一下，忍不住用尾巴掃了掃她的臉頰，“我是夙淵，你說過的，黑貓妖?！?/br>
    顏惜月愣了愣，居然傻傻地笑了起來：“你分明是龍，哪個(gè)傻瓜會(huì)說你是黑貓？”

    它無力地趴了下去，不知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

    *

    她似乎忘記了夙淵的存在，可是當(dāng)與她說起彭蠡澤的鉤蛇，山中的小夏，以及青嵐湖畔的尋真，伏山嶺的狼妖，她卻還有殘存的印象。

    黑龍講得口干舌燥，懷著最后一點(diǎn)期望問她：“這些事情，難道都是你獨(dú)自經(jīng)歷的？”

    她皺著眉想了許久，才道：“好像，身邊總有個(gè)人跟著?！?/br>
    它高興得昂起頭，“那就是我?！?/br>
    話音才落，她卻冷哼一聲，用鄙視的目光看它，“你是人嗎？”

    “我……只是暫時(shí)失了部分靈力，很快就能變回原來的模樣?！?/br>
    她卻不理，又掙了幾下，拍打著它粗粗的身子，“松開些，我要被勒死了！”

    “你不準(zhǔn)再往海里走。”

    她不情愿地應(yīng)了一下，夙淵將身子略松了一些，卻又不敢真的放開。

    “為什么不放我出來！你這妖龍到底有何目的？！”她神智錯(cuò)亂后，好像格外暴躁。

    它偏過頭看著她，低聲道：“我只是……怕你走掉?！?/br>
    *

    那天夜晚，它與顏惜月就那樣睡在海邊。她枕著它涼涼的身子，睡夢(mèng)中手指無意識(shí)地拂過它的鱗甲，夙淵卻難以安眠，一直用身體圈著她，生怕自己一旦熟睡過去，她又亂走一氣，被浪潮卷走。

    在顏惜月睡覺的時(shí)候，它用僅存的靈力審度著她的神識(shí)。

    龍可看透神識(shí)，可而今它本身靈力受損，透過那層朦朦朧朧的霧氣，只能隱約感覺到她原本應(yīng)該渾然一體的魂魄竟有了裂痕。

    也難怪她神智忽而清醒忽而混亂，連他的存在都失去了印象。

    更為可怕的是，顏惜月的魂魄即便在此時(shí)仍在不停震蕩，那微小的裂痕不知何時(shí)又會(huì)擴(kuò)展。若是再這樣下去，等到魂魄分離，只怕非但神智錯(cuò)亂，甚至還會(huì)危及性命。

    它焦慮起來，用尾巴悄悄卷起顏惜月，將她放回了自己背上，又施法以金光籠罩其身，趁著她熟睡之際，無聲無息地升騰飛起，朝著北方迅疾而去。

    晨曦微露時(shí)，下方的海面變得更為廣闊，海水亦越加幽深，由湛藍(lán)漸漸轉(zhuǎn)變?yōu)槌脸恋哪{(lán)。

    無邊無垠的海水在云霧下翻涌不止，她受寒意侵襲而蘇醒，微微發(fā)抖地抱住它，含含糊糊問道：“這又是哪里……”

    “我們到北溟了。”它努力擺了擺身子，“顏惜月，你看一眼，好嗎？”

    她睜了睜眼，但很快又困倦地閉上，“黑漆漆的，好嚇人……”

    它有些失落，卻依舊載著她在遼闊海上盤旋一圈，隨后，一頭扎進(jìn)了冰冷的海水。

    *

    透藍(lán)的水浪飛濺如花，黑龍?jiān)诤Ｖ胁粩嘞聺摚鹕奈⒐馊缭萍啺銓㈩佅г禄\在其間，那海水沉沉，卻不能近她半分。

    一串一串的透明水泡在身邊浮起，海平面下的世界光怪陸離，有著與陸地上截然不同的絢麗。

    她被巨大的沖力震得清醒了幾分，驚訝萬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巨大的礁石間空洞無數(shù)，有色彩斑斕的小魚成群結(jié)隊(duì)地在其間穿梭，忽而向左忽而向右，奇怪的是總能跟隨領(lǐng)頭的魚兒一起行動(dòng)，沒有哪條會(huì)脫離群隊(duì)。橙紅珊瑚高大如樹，艷麗勝似她見過的最美的胭脂。在那珊瑚叢中，還有形狀古怪的貝類在緩緩開合，隱約可見皎白光亮透出，映著粼粼海水，尤顯明澈。

    忽又見波浪翻動(dòng)，龐大無比的黑影朝著這邊沖來，看那大小竟超過了數(shù)個(gè)成人，她驚嚇之間抱緊了黑龍，它卻只是搖搖尾巴，載著她繼續(xù)向前。那巨大的尖齒大魚從它身邊游過，只是瞥了他們一眼，就徑直朝著相反方向而去。

    “不要怕，這里沒人能傷害你?！?/br>
    它沉聲說著，帶著她繞過了一叢鮮艷的珊瑚。

    碧綠的海草在珊瑚間飄舞，猶如美人披拂的長發(fā)。她回首望去，身后又有一只小小的海龜游來。它睜著圓圓的黑眼睛，在她身邊劃來劃去，努力游到黑龍近前，竟開口說道：“夙淵？你怎么回來了？”

    “事情已了，自然回來了?！?/br>
    “呃……這背上的是誰？難道就是你要找的幽霞？”小海龜好奇地張望。

    夙淵沒好氣地回答：“她叫顏惜月，不是幽霞?！?/br>
    “顏惜月？”小海龜劃拉了幾下爪子，湊近她打量了一下，嘖嘖道，“夙淵，可喜可賀！你終于成熟了！懂得要找雌的……”

    “閉嘴！”

    小海龜還未說完，已被惱羞成怒的夙淵一甩長尾，震得飛出不知多遠(yuǎn)，只剩一個(gè)黑點(diǎn)在海水中浮動(dòng)了。

    顏惜月愕然，“你好兇?！?/br>
    它咬牙切齒：“誰讓它多話……”

    “……剛才它叫你什么？”

    它在海中停了停，略顯沮喪地道：“夙淵，這是我的名字，你又忘了？”

    她念了好幾遍，才點(diǎn)點(diǎn)頭道：“那你知道我叫什么嗎？”

    “……”它更加郁結(jié)，卻只能裝模作樣地道，“并不知曉，請(qǐng)問你該如何稱呼？”

    “我叫顏惜月。”她哼了一聲，拍拍它的鱗甲，忽又伏在它身上，用力蹭了蹭。

    本來正慢慢游著的夙淵驟然一顫，動(dòng)作都有些僵硬了，隔了片刻，方才甩甩尾巴，悶著頭朝著深海游去。

    *

    越往深處潛行，海水的顏色越是幽暗，縱有金色光芒護(hù)佑周身，顏惜月亦覺得陰寒刺骨。抬頭望，已是茫無際涯的浩渺，根本看不到任何光影。穿行的彩色小魚也漸漸少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各種龐大奇異的貝類魚類，還有許許多多她從未見過的東西在珊瑚間緩緩蠕動(dòng)。

    又過了許久，原本昏暗的前方逐漸有了光亮。

    顏惜月怔然望去，但見深藍(lán)海水之中有無數(shù)微光徐徐浮起，爍爍瑩瑩，宛如夜空中璀璨星辰。隨著黑龍載著她越游越近，她才發(fā)現(xiàn)那些微光原是無數(shù)細(xì)小的銀色魚兒，每一條都幾近透明，頭部則隱隱發(fā)出光亮。它們?cè)谏砼暇徛蝿?dòng)，聚集又散開，正如海中的明珠，照亮了無邊的晦暗。

    發(fā)光銀魚的數(shù)目越來越多，銀色的光絲絲縷縷環(huán)繞在黑龍左右，顏惜月伸出手去，星辰般的魚兒們親吻著她的指尖，輕輕游過。

    又一波海浪輕涌，如承載無數(shù)星光的深藍(lán)綢緞緩緩起伏。

    遠(yuǎn)處，無數(shù)高大的嫣紅珊瑚好似千年古樹，枝節(jié)橫斜交錯(cuò)。就在這橫無際涯的珊瑚叢之后，竟佇立著巍巍宮闕。金色琉璃為瓦，青碧玉石為階，碩大明珠懸在白色貝殼之間，勝似一盞盞華麗宮燈。

    身披鐵青鎧甲的大魚大蟹們持著兵器在四周游走，其威嚴(yán)肅穆，竟與人間軍隊(duì)并無兩樣。

    黑龍才剛剛穿過叢林般的珊瑚礁，便有一條兇猛無比的青色鮫鯊帶著手下朝它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