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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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淵靜靜地站在那兒,背后五把光劍依舊徐徐浮動,光華由淺入深,忽而一亮,隨即又黯淡了幾分。 他搖了搖頭,望著孩子道:“沒有用了?!?/br> “怎么……”顏惜月心頭一緊。他走過來,身后光華曳動,“他們的三魂七魄如今只剩主掌壽命的生魂,因此等同于兩具無知無覺的軀殼。” 顏惜月想起春山娘娘之前說過的煉魂之事,再看看兩個面無表情的孩子,焦急道:“那怎么辦?其余魂魄找不回來,這兩個孩子就只能這樣木呆呆的活著了嗎?”說話間,又取下腰畔懸著的鈞天鏡,雙指一點鏡面,便默念心訣。 “做什么?”夙淵皺眉。 鏡面微起漣漪,顏惜月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頭也不抬地道:“那妖物用童男童女來煉魂提升修為,我將她的元神放出來,還回孩子魂魄?!?/br> 夙淵卻一下子按住鏡面,“她既然已將魂魄煉出,便已經(jīng)與她自己的元神融為一體。你就算將其放出,難道要把蜥蜴的魂魄一分為二給這兩個孩子?到時候他們成了半人半妖,根本不會恢復原狀?!?/br> 顏惜月心底一沉,無力地倚在洞壁間,望著兩個沒有了知覺的孩子發(fā)怔。 夙淵略一思索,慢慢抬起右手,背后光劍隨之上升。顏惜月忽然回過神來,驚愕發(fā)問:“你想干什么?” 他微微側(cè)過臉,“既然已經(jīng)形同僵尸,不如就此了斷,以免……” “你怎么能殺了他們?!”顏惜月駭然,一把抓住身旁孩子的小手,舉得高高的,“他還在呼吸,活生生地站著!我們本是來除妖救人的,怎能就這樣取他們性命?!” “除了呼吸,他們還剩什么?”夙淵反問,“無知無覺地活下去,難道就比重新輪回要好?” “……可是,這不該由你我做主……”她內(nèi)心異常痛苦,頹然低下了頭。 * 她最終還是將這兩個男童帶回了城里。 先前的那一對童男童女正是薛員外的孫子與那窮苦婦人的女兒阿巧,兩人出現(xiàn)在街上后,馬上就被驚訝的人們送回了家中。如今顏惜月帶著另外兩個孩子回城,立即引來眾人圍觀,過不多時,孩子的家人們聞訊飛奔而來,抱著兩個男童悲喜交加。 圍觀的人們紛紛感謝她出手相助,她自覺有愧,神情黯淡。 很快,男童們的家人發(fā)覺了孩子的異常,不停地喚著他們的小名,卻得不到半點回應(yīng)。有母親焦急哭問這是怎么回事,她卻不忍說出真相,猶豫許久才道:“被妖物迷惑了心神,所以認不得親人了……” “哦哦,剛才阿巧也是這樣,但回到家不久就認出她爹娘了!不要緊,不要緊!”“是啊,回去給他抓點藥,安安神就沒事了?!睙嵝牡慕址辉谶吷蟿裎?。那兩個孩子的家人這才略微放下心里石頭,朝著顏惜月千恩萬謝。 看著孩子母親的淚眼,又聽著周圍人的贊譽,她簡直心如刀割,勉強應(yīng)了幾聲,便擠出人群。 想想又不放心,忍不住回頭道:“若是今后還有異常,帶孩子們來洞宮山玉京宮,我再請師尊想辦法救治?!?/br> 除了做父母的再度道謝,其他人沒把這話放在心上,只顧著逗引兩個孩子開口。 朝陽初升,街市漸漸熱鬧起來。她情緒低落地踽踽而行,在街角處看到了靜默等候的夙淵。 顏惜月沒有說話,依舊低著頭往前走,他就慢慢地跟在她身后。 直至出了城門,面對綿延向遠方的道路,她才怔然站住,仿佛不知該往哪里去。 晴云飄渺,秋陽的光芒落在眼里,格外刺目。剛才那兩戶人家抱著孩子又喜又悲的面容,始終留在她心里,難以揮去。 她黯然,眼睫濕潤,沾上星星點點的晶瑩。 “你還在怪我之前的舉動?”夙淵的話音帶著幾分猶豫。 顏惜月?lián)u搖頭,深深呼吸了一下,啞聲道:“其實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將那兩個孩子還給家人,到底對不對……也許他們這輩子都不能恢復正常,就像行尸走rou一般……我真想幫他們,可是,丟失的魂魄又怎么找的回來?” 她第一次感到無助,原來世上還有許多事是再厲害的法術(shù)都難以彌補的。 夙淵靜默片刻,道:“你的師尊,會移魂之術(shù)?” 她怔了怔,苦澀道:“那是禁術(shù),任何人不得隨意修習。我只是,想讓孩子的父母發(fā)現(xiàn)真相后不至于太過絕望,也或許師尊能有別的辦法幫助他們……”說到此,她聲音越加低落,含在眼里的淚水終于忍不住落了下來。 夙淵走到她身前,這才發(fā)覺了她的異樣。 “這是……”他遲疑著抬手,拂過她臉頰,指間沾了她溫熱的淚水。 她一驚,側(cè)過臉去,他卻看著那滴淚水從指間緩緩滑落,“這就是眼淚?要怎樣才會流出來?” 顏惜月自覺有些難堪,低聲道:“自然是傷心的時候。你周圍難道沒人掉過淚水,怎么連這也不懂?” 夙淵遙望著天際浮云,似是認真地想了想,隔了片刻才道:“果真沒見過,我不懂什么叫做傷心?!?/br> * 此后的許多天,顏惜月都郁郁寡歡,就連七盞蓮華變幻出各種姿態(tài),都沒法吸引她的目光。 夙淵卻還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邊。 其時他們已經(jīng)到了彭蠡最南端,浩瀚萬頃的水澤分岔出眾多河流湖泊,青嵐湖便如澄澈碧玉般鋪陳于蒼莽秋色之中。迎風站在湖畔,遠處山抹微云,峰嶺綿延,青山金葉落影水面,搖幻出無窮絢麗。 她覺得累了,便坐在了湖邊,身后是層層如雪的蘆葦,在風里輕輕起伏。 平靜的水面微起漣漪,有錦鱗魚兒吐著水泡游過,畫出道道波痕。顏惜月抱著雙膝出了一會兒神,夙淵亦坐在了不遠處的石頭上,側(cè)顏被葦叢掩映。 蓮華靈巧如蝴蝶,忽高忽低地繞著她盤飛,待她側(cè)過臉來看,便曳出長長的藍影,往夙淵那邊飛去。 “……夙淵?!彼q豫著叫了他一聲,他聞聲望來,顏惜月才又道:“這些天蓮華好像一直尋不到什么妖氣……那條黑蛇不會是在騙你吧?” 他搖了搖頭,“不管是真是假,我也只能先在彭蠡澤以南尋找。奉翼修為不淺,身上的妖氣應(yīng)該也能隱藏大半,因此我才需要借助七盞蓮華探尋它的下落?!?/br> “你說的奉翼,比之前的那個春山娘娘要厲害很多?” “那是自然?!辟頊Y的眼神中帶些不屑,“那蜥蜴最多不過五百年修為,但一百多年前幽霞向我提及奉翼時,就說他法力高深,足以幻化千般了?!?/br> 顏惜月摸了摸微冷的臉頰,腦子還是有點亂?!坝南嫉降资悄闶裁慈??” 夙淵側(cè)過臉來,微微蹙眉,似乎這問題讓他很難解答。過了片刻,他才遲疑道:“很久以前我獨自守在無涯,幽霞經(jīng)過那里的時候,會告訴我外面的天地是怎樣的。” ☆、第十一章 顏惜月愣了一會兒,才問道:“你為什么要在那里?” 他沉了沉眉,只道:“奉命守著而已?!?/br> “……那你在無涯,獨自守了多久?” “三百多年吧,記不清了。”他答的輕描淡寫。 顏惜月忍不住打量他一番,托著腮探問:“那……你活了至少有三百年?” 他站起來,很隨意地扔出一塊小石子,濺起朵朵水花?!安恢?,那只是先前駐守無涯的時光?!?/br> 她內(nèi)心驚詫,起身后背著雙手小心翼翼挪到他身邊,“那你到底有多大?” 湖上的風徐徐吹來,帶著她的氣息,縈繞在他近前。他卻回過頭,微微抬起下頷,倨傲道:“不想說,以免嚇壞了你?!?/br> * 盡管夙淵一談到自己便又充滿傲嬌,顏惜月還是從只言片語中捕捉到奇怪的信息。似乎他與幽霞以及奉翼之間發(fā)生過復雜的過往。 蘆葦叢叢綿延無盡,他在其間慢慢走,風中時不時飄過軟絮,像初雪降臨。 她帶著蓮華在后面跟著,緊接著剛才的話題。 “幽霞是女的嗎?” 夙淵思索了一下,不確定地道:“應(yīng)該是吧。” 顏惜月愣了愣:“你跟幽霞不是認識很久嗎?怎么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夙淵卻漫不經(jīng)心,邊走邊道:“男女本就是你們?nèi)祟惒庞械姆謩e,有些妖類不分雌雄,想變什么外形都是隨心所欲,哪里來那么多講究。” 他又指了指懸在半空中的蓮華,“就像這個水精,你能說它到底是男還是女?” 顏惜月無語,蓮華卻負氣大叫:“胡說八道!” “只有人類才諸多規(guī)矩,越是講究還越是短壽,活不到百年就魂歸地府,還得再經(jīng)輪回,往復不已?!彼┻^一大片葦叢,拂了拂落在衣衫上的葦絮。 “……可是人有親情,妖也有嗎?”顏惜月?lián)荛_面前的蘆葦追上去,不服地辯駁。 湖光山色中,他斜著視線睨她,“親情有什么用?經(jīng)歷生離死別時,只能徒增傷感?!?/br> 顏惜月氣極,反唇相譏:“那你既然這樣灑脫,什么情感都不需要,為什么還非要找到奉翼和幽霞?” 夙淵轉(zhuǎn)過臉,只留給她冷漠的側(cè)顏,“那是我的事,跟情感無關(guān)?!?/br> “奉翼又是什么人?也是你的朋友?” “我從沒見過他?!?/br> 顏惜月愣了愣,隨即叫道:“什么?!……那你怎么找?!” 他不耐煩地回頭:“聽幽霞說過他很多次,我自己心里知道就行?!?/br> 顏惜月品味著他的神情與語氣,心里好像有幾分明白。 ——孤獨的三百多年中,只有幽霞時常來看他,為他開啟了一扇透著光亮的窗。然而幽霞與他聊了那么多,最后卻都是關(guān)于奉翼。 顏惜月看著夙淵的背影,想到他那偽裝的高傲,憐憫心四起。 “那個,其實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不公平的?!彼χ约旱挠迷~,故作老練又灑脫地從旁開導,“拿最簡單的來說吧,你心里悄悄愛慕一個人,時時刻刻想著她,但她不一定非要喜歡你啊,她也可以有自己的選擇……就像我們所說的,道法自然,一切都該順應(yīng)天意,何必對幾百年前的小小挫敗還耿耿于懷?” 她自認為講得很有玄機,夙淵卻回眸,滿臉的莫名其妙。 “不要用你們凡人的那些亂七八糟自以為是的想法來揣度我?!?/br> * 傲嬌與死要面子似乎成了夙淵在顏惜月心里的最典型印象,但因為之前他曾出手相助,她還是小心翼翼地維護了他作為男妖的尊嚴。 只是有一點,絕對不能忍。 在野外露宿的時候,他用柳枝釣了一尾大魚,頗為得意地給顏惜月看。 “等我生火,烤了給你吃?!彼鹕硐肴煨┎窕?。夙淵卻不解:“為什么一定要生火?”他用手指夾起還在活蹦亂跳的大魚,遞到她面前。 魚尾巴一甩,濺得顏惜月一臉水珠。她叫起來:“你不會想要活剝生吃吧?” 夙淵以沉默印證了她的猜測…… 結(jié)果的結(jié)果,自然是她強行搶走了他手中的魚,然后飛快地架起石頭,點燃篝火。用寶劍削去魚鱗,剖開魚腹,里里外外清洗過后,才將大魚串在枝干上慢慢燒烤。 她做這一切的時候,夙淵就坐在邊上默默看。 “喏,好了?!甭劦娇爵~滋滋冒出的香味,顏惜月吹了吹,將串著魚的樹枝給了夙淵。 他皺著眉看了又看,分明帶著嫌棄。“腹部都燒焦了。” “……焦了才香!不懂就別多說話,快吃!”她揚起柳眉。 大魚還在冒著熱氣,夙淵審度了半餉,才在顏惜月的催促下試探性地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