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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齊去執(zhí)行這個命令的時候稍微恍惚了一下。 這好像是他侍奉主子以來,第一次聽到主子自己停下手頭的公務命人傳飯。 伙房的人其實早就把姜安城的晚飯準備好了,只是因為姜安城一直在忙,誰也不敢進來打擾,于是便拿炭火煨著。 這會兒一經(jīng)呼喚,立馬便熱騰騰地送上來。 “再加一副碗筷?!奔君R吩咐他們。 一盤又一盤,一鍋又一鍋,色香味俱美,赫然不輸給京中酒樓。 花仔看得口水嘩嘩淌,cao起筷子就是干,只是當筷尖伸向最大的一塊牛rou時,猛然想起了別院里的家規(guī)。 只能半途轉(zhuǎn)了筷子,挾起一塊蘿卜吃吃。 rou就在眼前,卻吃不得。 花仔臉上全是幽怨。 姜安城微微低了低頭,才掩住了嘴角浮上來的那絲笑意。 他挾起她原先看上的那塊牛rou,放到她的碗里。 花仔:“!??!” 眼睛睜得老大,眸子滾圓滾圓,姜安城可以清晰地在她的瞳孔深處看到自己的臉。 明明已經(jīng)克制住了笑意,原來臉色竟還是這么溫柔嗎? “吃吧?!彼?,“這里不是京中,不必再守家規(guī)?!?/br> 花仔“啊嗷”一口啃向那塊rou,嘴里塞得滿滿的:“夫子你太好了!” 她吃得熱火朝天,姜安城的胃口卻十分一般。 花仔看他在家吃東西都是無情無緒,像完成任務一般吃了就算完,此時一面吃,一面連眉頭都皺起來了。 “怎么了?”花仔問,“不好吃嗎?” 姜安城勺起一勺湯羹里的rou:“你知道這是什么rou么?” “魚rou啊?!弊龅糜窒阌瞩r,花仔已經(jīng)一連喝了兩碗了,“回頭得問問這是什么魚的rou,一根刺都沒有,太好吃了?!?/br> “這是魚眼下的那片rou。”姜安城道,“一條兩只得兩片,這一碗魚羹,少說要費數(shù)十條魚?!?/br> 花仔贊許:“難怪這么好吃。” “京中貴胄人家平時在府里這么吃就罷了,這里可是戰(zhàn)場,士兵們吃的都是蘿卜湯配干糧大餅,徐文正卻把家里的廚子都帶來了……” 姜安城說到這里止住了。 徐文正是姜家的人,姜家派系,向來有此奢靡之風。 這些事情他從未跟旁人提及過,可此時便不自覺地便說出了口。 花仔還認認真真地瞧著他,等他的下文。 他聲音放輕了一點:“不說了,吃飯吧?!?/br> “……士兵們吃的真的是蘿卜湯就大餅嗎?”花仔問。 姜安城點點頭,心中有一絲嘆息。 看吧,即使是粗枝大葉如花仔,也看出這里頭的不對了。 安坐在大帳中的人飲食如此靡費,最需要體力上戰(zhàn)場的士兵卻沒有一點油水。 “哇,那我賺了!”花仔歡呼一聲,重新向桌上那盤牛rou發(fā)起進攻,“多謝夫子,夫子萬歲!被拎過來的時候我還在肚子里罵罵咧咧來著,現(xiàn)在才知道夫子是真疼我?。 ?/br> 說著她就挾起一塊rou放進姜安城碗里,“來,夫子吃!” 姜安城:“………………” * 一直忙碌到深夜,姜安城終于繪出了苦牢山的山形圖,并按照獵戶們所說的內(nèi)容,標示出鬼打墻范圍。 他問花仔:“這么大一塊地方,原本可以行動如常,忽然有一天卻令人迷失方向,不得出路,你覺得是什么原因?” 花仔趴在案上,想了想:“陣法?” “對。若世上沒有鬼神,便只有陣法?!?/br> “可是剛才那個老獵戶說,有人被困得最久,六天后才下山,整個人都瘋了,連自己家人都不認識……這也是因為陣法嗎?”很明顯是撞邪了吧? 姜安城:“你記不記得,謝夫子的陣法圖解上就說過,陣法布設到了最高階的時候,是可以影響人的神志的。” “可那本書上一幅高階陣圖也沒有啊?!被ㄗ械?,“夫子你也說過,那種陣法只存在于傳說之中?!?/br> 姜安城的才能雖然一直被謝明覺所稱許,但姜安城要做的事情太多了,人與心卻只有一個,因此在陣法上沒有時間深究。 姜安城輕輕嘆了口氣:“若是謝夫子在這里就好了?!?/br> 他提起筆,開始沿著那一片范圍,嘗試布下各種陣法,想試試哪一種更符合獵戶們的經(jīng)歷。 花仔起先還能陪著,順便給他倒盞茶什么的,后面就有點支撐不住了。 姜安城看她腦袋直晃,道:“你先睡吧?!?/br> 花仔也不客氣,“哦”了一聲便去了。 姜安城繼續(xù)挑燈夜戰(zhàn),直到長久的習慣提醒他子時將近,他才擱下筆。 起身,回頭,就見花仔的兩只靴子一左一右踢飛在地上,人則四仰八叉仰天大睡,占據(jù)了帳內(nèi)唯一的床榻。 姜安城:“……” 他倒是忘了,這里只得一張床。 哪怕是在椅子上枯坐一晚,姜安城也絕對不可能上這張床了。 他把她的兩只靴子撿到一處,平平整整擺在床前。 床上的花仔睡得兩頰微紅,散亂的頭發(fā)橫過半邊面頰,一縷發(fā)絲貼在鼻前,隨著鼻子的呼吸收緊,又松開。 她竟也不覺得癢,睡得昏天黑地。 姜安城抬手便要替她把那縷發(fā)絲拈開,手碰到發(fā)絲才想起,她有夢中踹人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