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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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坐在上首,見著她,強(qiáng)扯出個笑來,“小六來了?挨著你娘坐吧,你姑母從卓府給你帶了些糕點,待會回去時我讓佟mama給你?!?/br> 寧櫻道謝,心里卻納悶,寧娥憎恨她還來不及,哪會好心給自己準(zhǔn)備糕點,而且,寧娥敢送,她也不敢吃,糕點有沒有毒未可知,她惜命得緊,不敢亂吃東西。 寧櫻挨著黃氏坐下,老夫人不動筷,大家不敢動,寧櫻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不發(fā)一言,甚至規(guī)矩。 “動筷吧?!崩戏蛉艘詾閷帣巡话阉叛劾?,坐下后會徑直動筷吃飯,看她還算規(guī)矩,老夫人不讓佟mama伺候,自己拿起筷子夾菜,緩緩道,“小六姑母回卓府的時候身子就不爽利,如今是越來越嚴(yán)重了,王大夫說是怒急攻心,郁氣難舒,得安心靜養(yǎng)著,可卓府的糟心事多,她想靜養(yǎng)也沒法靜養(yǎng),老三,你官職最高,你拿個主意吧?!?/br> 寧櫻剛舀了一勺雞湯放嘴里,聞言差點沒全噴出來,寧伯瑾官職最高就先說話,府里可從來沒這個規(guī)矩,寧伯庸是長子,長幼有序,老夫人越過寧伯庸直接問寧伯瑾,分明是撿軟柿子拿捏,以寧伯庸的圓滑,說話推三阻四,除非威脅到自身利益,否則一定不會明確表明自己的立場。 寧櫻想,她還真是了解寧伯庸。 反觀寧伯瑾,做事說話率性而為,想什么說什么,心里沒有彎彎繞繞,寧娥又是他親姐,他一定會為寧娥出頭的,想到這,寧櫻心里不舒服,寧娥打心底看不起寧伯瑾,而寧伯瑾以德報怨,當(dāng)初她和黃氏回京,寧伯瑾見著黃氏的第一句話就是罵黃氏為毒婦,差距還真是大。 遐思間,聽到寧伯瑾溫吞道,“大姐的事兒我聽說了些,她身子不好就在府里好好養(yǎng)著,身子最重要,至于其他,不用理會?!?/br> 果然,他是要為寧娥出頭了,老夫人認(rèn)可的點了點頭,臉上笑得堆滿了褶子,“你說得對,畢竟是你大姐,她有不對的地方我不偏袒她,可高德這事兒做得太過分了,你不幫你大姐出頭,不是任由高德欺負(fù)你大姐嗎,看不起我寧府……” 不待老夫人說完,被寧伯瑾打斷道,“娘,您誤會我的意思了,大姐和姐夫的事兒我不準(zhǔn)備插手,大姐都是當(dāng)祖母的人了,我怎么好意思管卓府的事兒,大姐病了,勞煩府里的大夫為其診治乃情理之中,至于其他,我愛莫能助?!?/br> 寧伯瑾語調(diào)平平,帶著寧三爺獨有的溫潤低沉嗓音,平和輕緩,聽不出一絲不滿,寧櫻驚詫的抬起頭看向落地大插屏,雙面繡的插屏擋住了寧伯瑾臉上的神色,只看到他側(cè)身扭著頭望過來。 老夫人臉上一陣尷尬,訕然道,“老三,那可是你大姐,你知道你姐夫做了什么嗎?” “大姐和姐夫多年的夫妻情分,真要沒了,也是兩人出了問題,解鈴還須系鈴人,我能幫什么忙?”寧伯瑾語聲溫和,夾雜著淡淡的嘆息,“我知道娘想讓我做什么,大姐做的事兒,若不是看在她是我大姐的份上,您以為我會搭理她,她看不起我我不和她計較,她想管教櫻娘我是不答應(yīng)的,子不教父之過,她一個嫁出去的女兒妄圖插手我房里的事兒,這點我容不得?!?/br> 老夫人輕咳兩聲,急忙道,“老三,你大姐是……” “她有空管閑事,卓府的事兒對她來說小事一樁,大姐的能耐大著,娘放心吧?!?/br> 寧櫻看寧伯瑾轉(zhuǎn)過身,低下頭,不再說話,她以為寧伯瑾會妥協(xié),沒想著他較真了回,雖然知曉其中有月姨娘的原因在里邊,聽到寧伯瑾維護(hù)她時,心里仍然起了漣漪,血rou相連的骨rou親情,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屋里,一時寂靜下來,無人動筷,老夫人握著筷子的手緊了緊,臉頰微紅,一字一字解釋道,“你大姐是家里的長姐,從小的性格是要強(qiáng)勢些,可她對人沒有壞心,你姐夫為了兩個外室鬧著休妻,兩人都是有孫子的人了,鬧到這步田地像什么話?” 不作聲的秦氏啪的聲擱下筷子,撇嘴道,“娘也清楚大姐和大姐夫不對,在大姐跟前說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哪有夫妻不斗嘴吵架的?大姐活了這么多年還不明白?竟把行李都收拾著回來了,知情的明白大姐是被姐夫養(yǎng)外室的事情氣著了,不知情的以為二人和離了呢,您問三弟,三弟能怎么辦?大姐嫁到卓家,打傷的人還少嗎?聽說姨娘丫鬟被她處置了好幾批,娶妻娶賢,大姐真要是賢惠大度的,主動給姐夫納幾房妾室,姐夫怎會和她鬧,早些年,姐夫都改好了,若不是大姐偷偷處置了那個丫鬟……” “秦氏,你說什么呢?” 秦氏的話說到一半,被門口的尖銳聲打斷,寧娥由丫鬟扶著,氣色蒼白的站在門口,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刺向秦氏,“你兒媳婦有錢闔府上下都清楚,用不著顯擺,一個商戶侄女,身份再高能高到哪兒去,眼皮子淺的東西……” 寧娥這話算是戳到秦氏痛處了,這門親事若不是老夫人從中作梗,寧成昭哪會和劉菲菲成親,一切都是老夫人引起的,她尖利著嗓音道,“我眼皮子淺,那大姐讓老夫人低聲下氣的求三弟幫忙是怎么回事,菲菲身份低,若不是老夫人,成昭何愁娶不到官家小姐?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瞧著這話再正確不過了……” 她是真的氣了,連老夫人都喊出來了。 劉菲菲孝順,秦氏諸事順?biāo)欤砂察o下來仍然不忍不住想,如果成昭娶個官家小姐回來會怎樣,官宦人家的小姐傲氣,不好伺候,摳門,把嫁妝守得死死的,沒準(zhǔn)還讓她反過來伺候?qū)Ψ?,想到這,秦氏諷刺道,“有人想借著我的手鬧得家宅不寧,好在菲菲那孩子知書達(dá)理,善解人意,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我也算撿到寶了,大姐也說菲菲有錢了?那大姐多和我親近親近,我高興了,改日讓菲菲送你個金鐲子玩,比不得悠玉閣的首飾貴重,卻是實打?qū)嵉慕鹱幼龅哪亍!?/br> 秦氏反應(yīng)過來了,寧娥是心里泛酸呢,她和劉菲菲婆媳和睦,而寧娥和卓府的幾個兒媳卻跟仇人似的,想到此,她重新握著筷子,抵了抵邊上怔忡的黃氏,意味深長道,“三弟妹,咱吃飯,各人自掃門前雪,真有本事,自己屋里的事兒自己解決啊,求人還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做給誰看呢?!?/br> 老夫人被秦氏的話氣得雙手顫抖,嗖的聲扔了手里的筷子,冷喝道,“秦氏,去祠堂給我跪著,目無尊長,真是能耐了啊。” 秦氏夾了片rou放嘴里,坐著沒動,“我說話對得起天地良心,成昭的親事您做了什么您心里門清,二爺?shù)K著孝道隱忍不發(fā),成昭和菲菲感情好不計較當(dāng)初您做的事兒,可我不能當(dāng)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您瞧著,我不說,您會以為我好欺負(fù)呢?!?/br> 秦氏一番話說得順溜,這番話怕是在心里憋很久了,被寧娥一鬧全部勾了出來。 整個寧府里,沒人是善良溫和的,秦氏生了四個兒子,在府里的地位無人撼動,又一直被劉菲菲捧著,心氣高也難免,寧櫻默默吃了口菜,暗暗挑了挑眉,勾了勾唇角。 寧伯庸是家里的長子,寧國忠不在,府里理應(yīng)由他說了算,氣氛劍拔弩張,他再不開口就是不妥了,喊了聲大姐,起身走了出來,藏藍(lán)色的直綴袍子掃過屏風(fēng),他徑直走向?qū)幎?,語氣嚴(yán)肅,“大姐消停點吧,你身子不好就回屋養(yǎng)著,明日我找姐夫問問到底怎么回事,姐夫真要喜歡就把人留下,討了姐夫歡喜,卓府一派和睦豈不是很好?” 寧娥沒想到?jīng)]人肯為她出頭,大吼道,“好啊,翅膀硬了,一個個不把我放眼里了……” 這時候了還當(dāng)自己是菩薩要人供著,能讓寧櫻惡心得吃不下飯,寧娥也算是個奇才了。 吐出口中的食物,她抬起頭,看向梗著脖子,臉頰泛紅的寧娥,等著她下一步。 第70章 故人相遇 “大姐別急著氣憤,姐夫什么性子你還不明白?這么多年姐夫一直忍著,真要是把人逼急了,丟臉的也是你,兩個丫鬟,姐夫喜歡就留著,侄子們年紀(jì)大了,丫鬟肚子里的孩子生下來影響不了什么。”若遇事兒的人不是寧娥,寧伯庸絕不會理會這種事兒,秦氏有句話說對了,當(dāng)年若是把卓高德喜歡的丫鬟留著,卓高德哪會鬧出這么多的事兒來? 男人追求嬌柔新鮮的身子,留著她們等卓高德自己厭倦才是明智之舉,寧娥把人處置了,本沒多重要的人硬生生在卓高德胸口烙上了印記,認(rèn)定寧娥欠他一條命,活著的人,怎么都比不過死人,寧娥把那個丫鬟推入卓高德心尖再也抹不去的位置,怪不了別人。 寧娥如何聽不出寧伯庸的言外之意,白著臉,墨綠色的百褶裙動了動,她緊緊拽著自己的衣衫,不流出一絲頹敗,面紅耳赤道,“你也是男子,自然為著你姐夫說話,你和弟妹難道沒為了院子里的姨娘吵過架?” 寧伯庸臉上有些尷尬,年輕時誰都不會有那么段荒誕不羈的日子,他也曾在幾個姨娘院子里流連忘返,但他不至于像卓高德那樣糊涂,心里分得清主次得失,柳氏心有不悅,沒有多說什么,不然怎么說娶妻當(dāng)娶賢呢,寧娥狹隘狠毒,和卓高德的姨娘小妾斗得不可開交,府里烏煙瘴氣的,和幾個兒媳關(guān)系不甚好,鬧得里里外外不是人,何苦呢? “大姐回屋休息,姐夫的事兒我找他說說,你都是當(dāng)祖母的人了,還斤斤計較做什么,清清靜靜過日子不好嗎?”卓威幾兄弟皆已成親,依著規(guī)矩,寧娥該把管家的權(quán)利交給卓威脅媳婦,寧娥裝聾賣傻舍不得手中權(quán)勢,和兒媳離了心。 這點,寧娥的眼界比老夫人差遠(yuǎn)了,寧伯瑾成親后,老夫人就讓柳氏跟著學(xué)管賬,幾年后老夫人就把手里的權(quán)勢適當(dāng)?shù)姆殖鰜硇?,不至于讓人笑話,有的事兒,明面上不能讓人抓住把柄,寧娥的做法,和卓府走動的人家誰不在背后指指點點,笑話寧娥鼠目寸光,沒有容人的肚量? 寧娥臉色極為難堪,身子戰(zhàn)戰(zhàn)兢兢晃動了兩下,倚靠在門框上,泛白的嘴唇哆嗦不已,眼眶氤氳著水霧,該是真的氣狠了,眼淚都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寧伯庸于心不忍,畢竟是一母同胞的jiejie,關(guān)起門寧伯庸能說她的不是,出了寧府他們可是一家人,哪能讓人笑話寧府不重親情,緩緩道,“佟mama,你扶著大姐回屋休息,養(yǎng)好身子再說。” 算是給了寧娥臺階,佟mama稱是,躬著身子退了出去,手搭在寧娥手臂上時,被她重重甩開,“我自己走,不用你們假好心?!?/br> 一場鬧劇落下帷幕,寧娥往后在寧府的日子也不太好過了,她望著滿桌的飯菜,老夫人請寧伯瑾她們來是商量寧娥的事兒,她跟著摻和什么?看向上首的老夫人,老夫人木訥著臉,憔悴的感慨了聲,“你大姐自幼要強(qiáng),頭回栽了跟頭,你們別太過了,一筆寫不出兩個寧字,她終究是你們的大姐?!?/br> 寧櫻聽到黃氏冷哼了聲,轉(zhuǎn)頭細(xì)看,黃氏收斂了情緒,低垂著眉,面無表情,寧櫻相信自己沒有聽錯,黃氏的確在嗤笑老夫人,寧娥出了事兒老夫人想方設(shè)法幫襯,可寧靜蕓,老夫人卻有意養(yǎng)偏了性子,害了寧靜蕓一輩子。 黃氏,沒有忘記和老夫人之間的恩怨。 寧櫻被寧娥的出現(xiàn)惡心著了,從頭到尾沒吃什么,倒是秦氏興致勃勃吃了不少,寧娥吃癟,秦氏心里該是高興的,說起來,寧娥為人失敗,丈夫和自己同床異夢,兒子兒媳與自己離了心,疼愛的小女兒是個自私自利的,如今,連和娘家人的關(guān)系都鬧僵了,怕是沒有真正為她打算謀劃的人了。 夜幕低垂,走出榮溪園的院門,院子里一片漆黑,丫鬟提著燈籠走在前邊,在身后投注下一圈黑影,晚風(fēng)吹來,竟稍顯涼意,寧櫻哆嗦了下,緊了緊衣衫,聽黃氏道,“明日天兒怕是會下雨,櫻娘多穿些,待你jiejie鋪子的事情水落石出,娘帶你去南山寺禮佛。” 年后寧櫻一直拘在屋里,黃氏過意不去,寧靜蕓在落日院也待得久了,她估摸著寧靜蕓是安分下來了,去南山寺住段日子,今年忙寧靜蕓的親事,避暑山莊她不準(zhǔn)備去了。 寧伯瑾走在前邊,聽到黃氏的話轉(zhuǎn)過身來,他身量高,站在丫鬟身后,擋住了大半的光亮,濃密的俊眉輕輕蹙著,“過段日子,我陪你們?nèi)ィ镌阈氖露?,上柱香求佛祖保佑也好,靜蕓七月離京,可打點好送親的隊伍了?” 寧靜蕓嬌生慣養(yǎng)沒有出過遠(yuǎn)門,寧伯瑾擔(dān)心路上出了差池,大女兒養(yǎng)在身邊他甚少過問,以為有老夫人教導(dǎo),寧靜蕓大方得體是個知書達(dá)理的,不成想,寧靜蕓脾性重,說起來,性子倒是有幾分像寧娥,上梁不正下梁歪,秦氏沒有說錯。 黃氏搖了搖頭,昆州路途遙遠(yuǎn),黃氏準(zhǔn)備讓莊子的婆子護(hù)送寧靜蕓前往昆州,如何安排,眼下沒有定論。 “等老管家回來,我讓他從莊子上調(diào)些人回來,讓他們送寧靜蕓去昆州。”寧伯瑾擔(dān)心寧櫻冷著了,脫下外間的袍子隨手披在寧櫻肩頭,小姑娘受不得涼,他是清楚的,叮囑寧櫻道,“等我休沐帶你去京外賞桃花,粉紅的一片,跟桃花雨似的,每年京城的夫人小姐最喜歡了?!?/br> 寧櫻不愛出門,對桃花提不起什么興趣,雙手搭在肩頭扶著身上的衣衫,不忍拒絕寧伯瑾的好意,故作而言他道,“父親怎么不幫著姑母說話,我以為,父親會為姑母出頭呢?!?/br> 寧伯瑾轉(zhuǎn)過身,風(fēng)吹過他清瘦俊逸的臉頰,融了淡淡的暖意,他覺著身后的視線暗了,接過丫鬟手里的燈籠自己提著,沒有急著回答寧櫻的話,快到梧桐院和桃園的岔口了,才聽寧伯瑾道,“在朝堂混,是非黑白心里該有個數(shù),你姑母的事兒,明眼人都瞧得出誰對誰錯,何況,你姑父忍了這么多年,怕是到極限了,櫻娘往后嫁了人要記著,家和萬事興,吃虧是福,凡事別太斤斤計較了?!?/br> 畢竟說的是自己大姐,寧伯瑾臉上有些許不自在,譚慎衍承諾不會納妾,然而有朝一日真納了妾,誰敢為寧櫻出頭?他話說得委婉,憑寧櫻的聰明才智,該是聽得出其中的道理的。 寧櫻沒吭聲,譚慎衍真要納妾她如何攔得住,一輩子的時間那么長,人心復(fù)雜,說變就變了,想到譚慎衍去邊關(guān)后不曾有消息傳來,寧櫻對他的承諾也有些不可信了,譚慎衍上輩子不是重欲之人,那是他性子清冷淡漠所致,而這輩子,他還不是那個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刑部尚書,誰知他會不會是個好色之人? 金桂跟著寧櫻身后,不知寧櫻的想法,否則只會勸寧櫻別想多了,譚慎衍真要是好色之人,憑借寧櫻的姿色,迷得譚慎衍神魂顛倒是毫無疑問的。 和寧伯瑾黃氏別過,剛回到屋,便聽著窗外的風(fēng)呼嘯的刮著,窗戶東搖西晃,啪啪作響,燈罩里的燈也熄了,走廊上的燈籠隨風(fēng)晃動,投射下的影子上跑下竄,寧櫻取下寧伯瑾的衣衫,聽金桂道,“夜里怕是會下雨,小姐,用不用將院子里的桌椅收拾了?” 桌椅淋了雨蒙了灰塵不說,過不了多久就會變形,那套桌椅是寧伯瑾尋來的,黃花梨木打造而成,比不過漆木沉木貴重,勝在款式獨特,任其在院子里日曬雨淋的,金桂覺得太過浪費了。 銀桂重新掌了燈,明晃晃的光照亮的屋子,她沉吟片刻,道,“不用了,早晚搬麻煩,若舊了,托人刷層漆就跟新的差不多了。”寧櫻把衣服遞給金桂,讓她明日送去梧桐院,問起聞mama來,“怎么不見奶娘?” 銀桂滅了手里的火折子,回道,“聞mama身子不舒服,約莫是回屋休息去了?!?/br> 寧櫻走的時候聞mama還好好的,怎一會兒的時間就不好了,她關(guān)切的問道,“奶娘是不是生病了,銀桂去請王大夫給奶娘把把脈,天氣乍寒乍暖,最是容易著涼?!?/br> “聞mama說有些頭重腳輕,喝過姜湯睡下了,待會奴婢就去問問?!便y桂躬身施禮,翼翼然退了下去,留下金桂服侍寧櫻洗漱。 半夜,真的下起雨來,寧櫻夢到譚慎衍凱旋,騎在黑色的馬背的上,英姿勃發(fā),她笑著朝他招手,他面無表情的倪了自己一眼,不知何時,懷里多了個衣衫袒露的美人,美人肌膚瑩白如雪,雙手摟著他脖子,臉貼著他的臉頰,輕聲細(xì)語的笑著,原本神色冷漠的他,嘴角徐徐勾起了笑,她看著他的手摟著美人腰身,順著衣衫緩緩了進(jìn)去…… 她張嘴喊他,卻始終發(fā)不出聲兒,他的馬經(jīng)過自己身邊沒有停留,徑直揚長而去,她一顆心忽然痛了下,失魂落魄的往回走,畫面一轉(zhuǎn),她回了屋子,銅鏡前的自己,光著腦袋,臉色白皙,渾身上下瘦得只剩下骨頭,雙眼大得瘆人,她好似想起她生病了,很重的病,馬上就要死了,難怪他喜歡上了別人。 金桂聽到寧櫻的驚呼聲,立即從被子里翻身爬了起來,寧櫻夜咳的毛病好不了,這幾日愈發(fā)重了,往回一夜醒一次,如今一夜醒好幾次,寧櫻倒不是真的清醒過來,腦子迷迷糊糊的,趴在床邊,咳得心肺都出來了,嘴里一個勁兒的嚷著難受,饒是聽?wèi)T了寧櫻咳嗽的聲音,每聽著一回,仍不可避免的跟著難受。 此刻,寧櫻又發(fā)作了,金桂點亮床前的燈,小聲喚著寧櫻,后在寧櫻后背輕輕拍著,近似紅道,“小姐,您睜開眼瞧瞧,該是做噩夢了,奴婢守著您,不會出事的?!?/br> 寧櫻說是水土不服,金桂更相信是寧櫻經(jīng)歷了不好的事兒導(dǎo)致她噩夢連連,可寧櫻不肯說,她也不敢妄加揣測,從沒多嘴問過,屋檐下的雨一滴一滴敲打著青石磚,聲音在寂靜的夜里甚是入耳,金桂哄了會兒寧櫻,察覺她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心知不好,手下使勁晃了晃寧櫻手臂,“小姐,您醒醒,快醒醒?!?/br> 寧櫻臉色蒼白如紙,墨黑的頭發(fā)散在床上,愈發(fā)襯得小臉面如血色,金桂喚了好幾聲才看寧櫻睜開眼,眼神迷茫的望著自己,問自己道,“金桂,我是不是快死了?” 金桂臉色大變,蹲下身,“小姐瞎說什么,您做噩夢了,什么事兒都沒有,別害怕,金桂陪著您。” 夢境中,她死在了冷冰冰的床上,屋外是譚慎衍和女子的嬉笑聲,她聽著譚慎衍說,“你別怕,我心里只有你,不管誰都越不過去你?!泵髅?,她都沒死呢,譚慎衍就把繼室領(lǐng)進(jìn)門了…… “金桂。”寧櫻手撐著身子望向窗外,才知下雨了。 “小姐,奴婢在?!苯鸸鹕焓帜眠^櫻花色的靠枕,扶著寧櫻靠在軟枕上,轉(zhuǎn)身給寧櫻倒杯茶來,遲疑道,“小姐,不管遇什么事兒都過去了,您如今好好的,別想太多了?!?/br> 寧櫻牽強(qiáng)的扯出個笑來,接過金桂手里的杯子,嗓子咳得有些疼了,輕聲道,“你去抽屜把潤喉糖片拿一顆來,我是不是咳很久了?” 金桂也不知,她是被寧櫻的尖叫聲驚醒的,不知寧櫻夢到什么了,聲音尖銳刺耳,夾雜著無盡的悲痛,金桂如實道,“奴婢也不知,聽著您啊啊大叫著,聲音凄涼悲愴,奴婢一下就醒了,小姐,您是不是夢見什么了?” 寧櫻苦澀一笑,近日,她夜咳的次數(shù)多了,有時候她自己都感覺不到,咳嗽了躺回去繼續(xù)睡,守夜的人不敢驚擾她,擔(dān)心她睡不著,寧櫻自己毫無所察,掩飾道,“我也不記得夢見什么了,你繼續(xù)睡吧,我坐一會兒。” 金桂哪敢睡,拿出床下的小凳子,靠著床坐下,守著寧櫻,雙手撐著腦袋,不知不覺到了天亮。 因著做夢的緣故,寧櫻有些心不在焉,做什么事兒都提不起精神,王娘子讓她畫的畫也沒畫完,夢境往往是人最真實的情緒,她想,難道譚慎衍在邊關(guān)真的看上其他女子了? 聞mama生病,寧櫻又懨懨的,金桂便打聽了好些府里的趣事和寧櫻聊,“姑奶奶身子不爽利,吃了兩副藥不見好,卓姑爺也沒上門,像是打定主意要和姑奶奶和離了,大爺找卓姑爺說話,卓姑爺都沒搭理大爺,說他活了一輩子,升官發(fā)財是沒指望了,那兩個丫鬟他是無論如何都要護(hù)著的,奴婢瞧著,姑奶奶這回鬧大了?!?/br> 寧櫻倦怠的躺在軟塌上,旁邊小幾上放著點心,臘梅酥,桂花糕,平日她喜歡的,這會兒卻一點胃口都沒有,懶懶道,“卓府的大少奶奶怎么樣了?” 吳瑯辦事滴水不漏,若卓大少奶奶不趁著這幾日把局面控在自己手中,她的心思就白費了。 金桂湊上前,小聲道,“府里是卓大少奶奶當(dāng)家了,有卓姑爺幫襯,卓大少爺支持,卓府上下沒出亂子,姑奶奶在卓府的人回來稟告姑奶奶,被蔡mama攔下了,小姐,您說會不會出什么事兒?” “她是咎由自取,不會出事的,再過兩天就讓蔡婆子把消息透露出去吧,她以為姑父還會像往常上門求著她回去,怕是不能了。”卓高德連官職都肯豁出去不要了,那兩個丫鬟還真是有本事的,寧娥這次回去,迎接她的可是一堆爛攤子事兒。 不和離,面子上抹不開,和離了,等著寧娥的就是青燈古佛,寧娥把自己逼到進(jìn)退兩難的地步,咎由自取。 金桂想起另一樁事,蹲下身,緩緩道,“吳瑯打聽到一個消息,表小姐出遠(yuǎn)門去了,老夫人從莊子上調(diào)了人跟著她,吳瑯沒打聽到人去了哪兒,卓府上下的人都不清楚,這事兒透著古怪?!?/br> 寧櫻年紀(jì)大了,吳瑯又是小廝,不可能三天兩頭往桃園跑,有什么消息,金桂去二門,吳瑯告訴她,她轉(zhuǎn)達(dá)給寧櫻。 “哦?”寧櫻翻個身,慢條斯理的爬起來,這幾日精神不太好,紅光滿面的臉頰白皙不少,饒是如此,仍掩飾不住寧櫻的美,寧櫻坐起身,靠在迎枕上,“她年紀(jì)不小了,姑母忙著給她說親,她出京做什么?” 金桂搖頭,她不喜卓嬌的性子,對那種人眼不見為凈,換做寧府的小姐離京她會以為是犯錯被送去莊子的,卓嬌的情形明顯不同,“吳瑯說他會繼續(xù)打聽的,只是,怕問不出什么來了?!?/br> 寧櫻點頭,卓嬌一個女流之輩,寧櫻認(rèn)定她掀不起什么風(fēng)浪來,緩緩道,“奶娘的病怎么樣了?” “吃過藥好些了,別說,王大夫醫(yī)術(shù)平庸,虧得小姐讓去外邊請大夫,否則的話,聞mama還要遭罪了日子,難怪姑奶奶的病情沒有起色,王大夫著實……” 寧櫻明白金桂的意思,王大夫祖祖輩輩都為府里的主子們看病,祖上有醫(yī)術(shù)不假,到王大夫這兒該是碌碌無為了,想到上輩子,黃氏就是在王大夫的診治下虧空了身子,她如何放心得下那種人,寧娥只怕不知呢。 聞mama的病好了,神采奕奕的給寧櫻請安,寧娥的病仍沒有起色,老夫人隱隱察覺事兒不對,花錢讓人從外邊請了個大夫給寧娥瞧瞧,結(jié)果說是補得太過,飲食該單調(diào)些,黨參,人參類的不能再吃了。 寧娥又臊又惱,把王大夫叫去榮溪園訓(xùn)斥了通,將王家全攆出府去了,這樁事,總算讓寧娥找到發(fā)泄的出口,王大夫一家走的時候?qū)χ鴺s溪園的方向破口大罵,王家依附寧府多年,如今離了寧府,京城哪有她們的容身之地,尤其,王大夫醫(yī)術(shù)平平,誰會找他看?。?/br> 幾日的雨后,院子里的花兒掉了一地,零星的繞著花枝散開,徒留一枝的綠葉,蕭瑟頹唐。 寧櫻記著王娘子的話,難得天晴了,她讓金桂擦干凈桌椅,重新拾筆繪畫,金桂在邊上研磨,盯著寧櫻的畫作臉上有了笑,寧櫻總算振作起來了,幾日的光景,身形瘦了一圈,她瞧著都不忍心,心里略有埋怨譚慎衍,認(rèn)定寧櫻是惦記譚慎衍的緣故。 黃氏忙賬冊的事兒,入夏后,黃氏才找到源頭,賬冊的確沒問題,有問題的是管事,管事拿了其他鋪子的好處,把其他鋪子的東西放鋪子里賣,任由黃氏如何核對賬冊,賬冊上的每一筆支出都是對的,原因竟然是在這兒,進(jìn)的貨多,半年賣不完就得換新的,支出的銀錢多,收回來的銀錢少,加之管事掌柜小二的月例,一年下來,怎么會不虧空? 黃氏雷霆之勢叫人把管事捆了,揚言要鬧到官府去,嚇得管事雙腿發(fā)軟,告到官府,他的名聲毀了不說,鋪子虧空的銀錢他拿不出來會被關(guān)押,他無所隱瞞的把老夫人供了出來,寧靜蕓的鋪子賣的是老夫人嫁妝鋪子的東西,得的銀錢也是老夫人得了,而且,管事?lián)呢浳锒逊e太多引起懷疑,下半年把貨低價賣出去,連本錢都沒撈回來。 黃氏便是察覺不對勁,順藤摸瓜發(fā)現(xiàn)鋪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