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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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覃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兒,卻也躬禮道:“其實是我自己。但我家確實有個想要讀書無門,常在私塾聽墻角的孩子,想要入府學(xué)求學(xué)?!?/br> 這山長猶豫著,沉吟著,似乎很難下決斷。韓覃又得:“既山長并未規(guī)定必得要由本人猜出,才可以往府學(xué),那便是我猜出了,應(yīng)當(dāng)也是可行的,對嗎?” 忽而旁邊門內(nèi)異響,走出來一個男子,穿件白色繡牡丹紋的拽撒,細(xì)眉深目清清瘦瘦,正是皇帝李昊。韓覃張了半天的嘴,又惱又羞,再轉(zhuǎn)頭盯著那山長,細(xì)瞧了片刻指著他道:“不對,你根本不是順天府學(xué)的山長,你是個內(nèi)侍!” 在上輩子,她和李昊在十五六歲的時候于元宵節(jié)也曾溜出來看過花燈。恰是那一年,順天府學(xué)出過一道以《論語》為題的燈謎,所以她將此事當(dāng)了真,才被李昊誘了進(jìn)來。 “韓夫人怎知他是個內(nèi)侍?”李昊逼緊一步問道:“難道夫人曾見過順天府學(xué)的山長?”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是個內(nèi)侍?”李昊越逼越近:“朕相信,你入宮不過兩回,可從未見過他,概因他是朕御馬監(jiān)的監(jiān)正!” 韓覃一步步往后退著,半天崩了來一句:“那人面光貌滑,胡子都是假的,怎會是順天府學(xué)的山正?!彼淹说搅碎T上,轉(zhuǎn)身拉開門便走。 只待韓覃轉(zhuǎn)身離開,那山長立刻站起來,恭立在李昊身側(cè),唇上的胡子遇汗一點點往下飄著,他道:“奴婢僭越了,請皇上恕罪!”卻原來果真是個太監(jiān)。 李昊坐在椅子上,緩緩閉上眼睛,揮那內(nèi)侍道:“下去吧!” 一群人忙前忙后,見面卻不過片刻。他默默嘆了一息,腦海中浮起很多個與這大同小夜的元宵夜,他和她牽著手,在那燈市上猜燈謎,贏麻花。后面的小內(nèi)侍滿手皆是麻花,她仍還不滿足,被人搶走一張便要捶胸頓足。 他也曾問過,為何如此癡迷于贏麻花。她瞪眼道:“你未挨過餓,自然不知道挨餓的痛苦。麻花耐久放,當(dāng)然要贏得許多,夠吃一年才行?!彼彩呛髞聿胖?,她挨過餓,挨過餓的人對于食物的偏愛,不在于吃,而在于一種堆積如山的滿足感。 本來他只想再見這一面就好,可這一面是個甜蜜的幌子,好奇心成了貍貓眼中一只小繡球輕輕晃蕩,將他的心一點點輕輕撩撥,撩著他突上突下。他看她一眼,便還想看第二眼,彼此說一句話,便還想說第二句。他的心像顆無底洞一樣,唯有看到她的那一刻,才仿佛被擁裹,被填滿,他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一面,見了等于沒見,該問的話一句沒問,心里的懷疑仍沒有澄清,他仍還得再見她一面不可。 * 韓覃出了門,埋頭走到燈市上,找了許久才找著春心,兩人重又回到橋頭上,便見韓雅十分焦急的左右張望著。她見面便展著袖子道:“方才清兒宮里一個勁兒要我留宿,幾個內(nèi)侍連拉帶扯,將你的裘衣都扯破了,這可如何是好?” “無防的,咱們快回吧?!苯?jīng)韓雅這番話,韓覃越發(fā)懷疑那李昊是有意誆自己。她見春心仍還帶著那孩子,兩人懷里皆抱著幾根□□花,那孩子一個勁兒要把麻花塞給春心,左顧眼盼焦急的不行。 韓覃折身回來,接過這孩子手里的麻花,便見他撒丫子就溜,轉(zhuǎn)知就往內(nèi)皇城的方向跑去。她一路追跑著,遠(yuǎn)遠(yuǎn)見那孩子混到一群小內(nèi)侍群中,彼此勾肩搭背,于人群中再等片刻,便見李昊也披著裘衣而至,帶著那一群孩子回宮去了。 照這樣子,李昊果真是花著心思誆她一回。韓覃氣的咬牙切齒,連番跺腳,卻又無處發(fā)怒。 * 唐牧到次日下午才出宮。熊貫在宮門外等著,見面迎上便道:“二爺,昨天夜里夫人出門逛燈會了?!?/br> 唐牧應(yīng)了一聲,疾步往前走著,見熊貫不跟上來,止步問道:“出了事情?” 熊貫猶疑了片刻道:“屬下該死,這事情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跟您說。” “直說?!?/br> “夫人本是陪著裴顯家那位娘子到宮門外的,然后便在燈會上逛,但是皇上他也出了宮門,而且還……”熊貫吞吞吐吐,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 唐牧一口氣分三截吐了出來,臉色越沉越難看:“往下說!” “夫人與春心姑娘在燈會上走散了,之后夫人猜到個燈謎,去兌燈謎的時候卻叫人帶到了城墻下侍衛(wèi)們輪崗的屋子里,之后,過了約莫一刻鐘左右便出來。過了許久,屬下見皇上也從那屋子里走了出來?!毙茇炗盅a了一句:“小年夜那一回,屬下此時想起來,皇上他似乎進(jìn)過夫人娘家那道巷子……” 仍還是去找韓覃的。唐牧閉眼,仰頭頓了片刻,問熊貫:“還有什么時候,說!” 他越冷靜,熊貫便越害怕,畢竟一直跟著韓覃的是他,韓覃有任何事,唐牧都要惟他是問。他道:“臘月二十四那天,皇上出宮到日忠坊一帶逛過,去了裴顯家的藥鋪。而夫人,恰好就在那里。” 唐牧一聲冷笑,接著又是一聲冷笑,轉(zhuǎn)身疾步往前走著,走了片刻止步,吩咐熊貫道:“去告訴陳啟宇,叫他通知牛富來見我?!迸8磺∈撬趯m里那眼線,膝下的干兒子干孫子們滿宮跑的那個老監(jiān)。 熊貫轉(zhuǎn)身走了。唐牧回到怡園,進(jìn)門就問淳氏:“夫人可在否?” 淳氏搖頭:“早晨還在,下午往炭行去了?!?/br> 唐牧又策馬一路到炭行,熊貫也趕了上來,在炭行門前勒馬,便能見得便衣的府軍們隱于街巷各處。唐牧下了馬,拍馬給熊貫,走到秦顯家藥鋪門前,站在門上望了片刻。 * 仍是這藥鋪,早些時候,李昊也是聞訊得知韓覃進(jìn)了藥鋪,才匆匆趕來。那小黃全得意洋洋,待李昊進(jìn)了藥鋪便抱臂守在門外,一臉狗仗人勢的威武。 韓覃與韓雅姐妹相聚時間不長,但彼此意氣相投。昨夜被宮里內(nèi)侍們撕壞的那件裘衣,韓覃等回到怡園才從里頭翻出幾只銀錁子,她心猜那必是韓雅因為撕破了衣服而過意不去,賠給她的。所以今天又要特此來一趟,把銀子還給她,亦是要給她寬心。 兩人推拒了一番,韓雅不得已又收下銀子,垂頭片刻強(qiáng)笑道:“原來家里富的什么一樣,好東西我也不是沒有見過,但那時候總想要一份平定安穩(wěn)的日子。如今這樣的日子是有了,可也一樣有難處,不過如今心里過的更踏實?!?/br> 她也是有感而發(fā),換了個口吻道:“對了,昨夜我入宮見著清兒,她似乎過的并不好,我聽她的意思是她如今才是個無名無份的秀女。雖一人占著座大宮殿,可身邊唯有一個小宮婢跟著,便是那些內(nèi)侍們,都瞧著很不好相于的樣子。不過她人倒是精神得很,拉著我聊了許久?!?/br> 韓覃道:“無論在何處生活,只要她自己高興就好?!?/br> 韓雅湊近韓覃,兩眼明光光聲音似耗子一樣:“我瞧她那個樣子,像是還沒破瓜的樣子,問起男女之事來,她也是答的糊糊涂涂,那皇上只怕還沒跟她行過房。宮里的妃子們咱們是知道的,那皇帝只有一個,嬪妃卻有三千,有些人一輩子只怕都不得皇帝伺候一回。我就說句難聽的,若是叫我夜夜守著個空屋子,那怕給我金山銀山我都不要。 清兒還小,我怕她是在我這個jiejie面前死要面子,將來要吃暗虧?!?/br> 韓覃欲走,卻又?jǐn)夭粩囗n雅這話頭子,只得調(diào)合道:“她雖還小,卻也有十六了,自己的事自己做得了主,你又何必如此cao心?” 韓雅與與韓清畢竟是親姐妹,砸斷骨頭連著筋的。她道:“她是個表明精明腦子糊涂的,我怕她如今不覺得什么,將來要吃虧。橫豎她如今一無份位又未破瓜,仍還是個囫圇個兒的姑娘,你能不能給唐閣老說上一聲,叫他到皇帝面前求情說句好話兒,把清兒給放出來?” “雅兒,清官難斷家務(wù)事,唐牧就算是閣牙,但也只在前朝活動。那皇帝后六宮的事,他如何能插得了手?”韓覃勸道:“若你果真想幫她,就把自己這一攤子理好,咱們說萬一,萬一她有落難的那一天,存些余錢幫襯幫襯她。若是她一路富貴榮華,你又何必cao心?” 姐妹之間,彼此想要追求的東西不一樣,韓清不可能讓韓雅轉(zhuǎn)變看法,韓雅也不可能讓韓清歇了爭榮寵的心思。得勢時不借她的勢,落難時相幫一把,也只能如此了。 “我仍還是覺得那個皇帝有問題!”韓雅道。 韓覃還未來得及堵韓雅的嘴,便聽身后李昊的聲音:“在韓娘子看來,朕何處有問題?” 韓覃和韓雅本是站在窗子邊兒剪瓜簍,此時回頭,便見李昊站在門上,也不知他究竟聽了多久,又聽到多少。他身后的裴顯以然一幅死人臉,見韓雅轉(zhuǎn)過身來,目光刀子似的刮著。 韓覃與韓雅兩個才在說人事非,此時見李昊也亮了門路,連忙齊齊屈膝跪下,聽腳步聲李昊是走了進(jìn)來。這小藥房中一張大案用來抓藥,另一邊是齊梁一長排的大藥匣子。他走了幾步,止步在藥匣前,隨意拉開一只望著韓覃:“韓夫人,這是什么藥?” 韓覃跪在地上自然看不見。她只得站起來,走過去看了一眼,垂眸道:“回皇上,這是附子?!?/br> 不過幾個字,聲音也不過尋常,李昊混身亂乍的汗毛叫這聲音齊齊撫平。他又拉開一只匣子,內(nèi)里四格,他指著最后一格問道:“這又是何藥?” 韓覃站的遠(yuǎn)望不見,只得再往前一步,看了一眼才道:“回皇上,這是茯苓?!?/br> 李昊掩不住心頭愉悅,薄唇成了半彎新月。他往韓覃身邊慢慢邁著步子,上下挑了片刻,另挑了一只高處的匣子,他自己都要踮腳去看,若是韓覃,必得要找凳子才行,那就能離他更近了。 那匣子抽開,接著便彈出個東西,掛落在他肩膀上。李昊才抬手要去拂,細(xì)看之下,竟是一條卷成圓盤拳頭大小的白花蛇。那蛇蜷的圓圓,兩只干癟的眼珠無神,指蓋大的頭恰就在他的衣領(lǐng)上。 那丑陋的頭,無神的眼,黑白間花的身子,李昊只看得一眼,兩眼反插身子一軟直接暈了過去。裴顯還在外頭往里頭奔著,伸手要接,韓覃亦伸手要去接,兩人連拖帶抱將李昊扶到最里頭一間診房內(nèi),裴顯伸兩指試過李昊脈子上的脈并手上的脈,指著韓雅低聲罵道:“天下間的事情,全壞在你們這些長舌婦人們嘴里頭!” ☆、第90章 情理 韓雅一懷憋悶,也是嚇壞了,搓著雙手問裴顯:“顯哥,這皇帝不會死在我家藥鋪里頭吧?” 裴顯是個醫(yī)生,兩個婦人自然皆寄希望于他。他再試裴李昊的脈,屏息片刻搖頭道:“脈息都是正常的,這是驚厥,我們得讓他醒過來?!?/br> “他醒來不會怪罪我們吧?”韓雅握著韓覃的手,以為暈過去的人聽不見,又怪怨李昊:“我大年三十未到城隍廟燒香,看來是城隍老爺?shù)胗浬衔伊?。否則皇帝怎么會總往咱們這種窮家跑?” 裴顯上上下下忙碌著,掐過人中,聞過嗅香皆不管用,轉(zhuǎn)身從架子上取細(xì)羊皮所卷的針,取出一支七寸長的軟長針來,見韓雅引來了火,在上頭炙烤著:“既別的法子不管用,我試一試針灸!” 以火炙過,晾了片刻,他直接將針從李昊的大腿上扎了進(jìn)去。 “且不說死,若是一時半刻皇上醒不過來,咱們夫妻的命都要喪在今日?!迸犸@轉(zhuǎn)著支軟針,慢慢往里頭入著。韓覃與韓雅皆是咬牙捏帕相握了手屏息看著。 裴顯松手,那針不停的突突跳躍,但李昊仍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韓雅一軟,直接坐到了韓覃的腳邊:“城隍老爺果真是惦記上我了,只怕不止我,連清兒都活不出這個正月去?!?/br> 韓覃在她有限的記憶中搜尋,這李昊應(yīng)當(dāng)是極其怕蛇的。他怕鼠,怕蛇,只要見了這種東西就能嚇掉半條命,但應(yīng)該掐掐人中就能醒的,如此一直不醒,又不太像平日厥了的樣子,只怕是在裝蒜。她指著針問裴顯:“若是大腿不管用,不如你扎扎他的腳心?” 腳心是個最疼最癢的地方,若他是裝的,一試便知。 足心在涌泉xue后一寸,主治頭暈?zāi)垦#犸@轉(zhuǎn)身另換一支更長的軟針那,那針在火上微顫,若扎進(jìn)去,還不知道得有多疼。李昊平生所怕的東西今天全遇上了,他再裝不下去,緩緩?fù)铝丝跉?,慢慢睜開了眼睛,側(cè)眸去望韓覃,便見她檀唇微抿著,只望得他一眼,隨即轉(zhuǎn)身便走。 李昊此時也顧不上什么避忌,他暈在她的懷中,那懷抱明明那么熟悉,頭伏在她脖頸上的時候,曾經(jīng)的耳鬢廝磨齊齊浮現(xiàn),仿如昨日。他翻身起來追著韓覃沖到門上,隔著柜臺喚道:“瑤兒!” 韓覃怔的一怔,回頭仰面問道:“皇上,您是覺得臣婦太輕浮,還是唐牧官做的不好?” 李昊怔?。骸澳氵@話什么意思?” 韓覃道:“臣婦的祖父韓興,是皇上您親自平反過的忠臣。唐牧是您的臣子,臣婦是他的妻子。而臣婦的meimei,是您宮中的秀女。臣婦想問皇上,您幾番相擾,可是覺得臣婦這個婦人太過輕浮,看起來很好勾搭?” 她是怒目,眶中淚轉(zhuǎn),李昊心中如有錘撞,這哭泣也是熟悉無比。她和他都是側(cè)躺在那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穿皂靴的腳從他倆眼前掠過,走來走去,他眼看著她被人扯起雙足,半邊臉貼地一路拖出大殿,過門檻時,頭在那檻上撞得幾撞,兩顆眼珠子仍還盯著他。 如果不是死的那么慘,也許新的人生和愛情會如流沙漫過往事,將它塵封。可是他們都死的太慘了,死在他親政的前夕,死在他剛好要有一個孩子的時候,人生才剛剛鋪展開來。 李昊怕要驚走韓覃,不敢出柜臺,隔著柜臺道:“朕做了一個夢,夢里有你,朕只是想來問一問,你是否也曾做過那樣的夢?” “沒有,臣婦吃的飽,睡的好,夜里從來不做夢?!表n覃決然否認(rèn),轉(zhuǎn)身就走。 * 唐牧隔著一條街,遠(yuǎn)遠(yuǎn)看著韓覃隔著柜臺與李昊說著什么,說完之后怒沖沖出門。他回頭問熊貫:“牛富在何處?” 熊貫道:“就在燴鮮居等您!” 唐牧轉(zhuǎn)身幾步快跑躍上馬:“往燴鮮居!” * “頭一回韓夫人入宮,皇上不小心將藥碗砸到了她身上,于是賞了幾十匹絹,這個內(nèi)事堂是有備案的。第二回入宮,雖入了乾清宮,但是并未見著皇上。至于第三回,恰就是宮變那日,皇上厥過去的時候,韓夫人恰就在他身邊,是韓夫人招呼著將皇上送到長壽宮的?!边@老內(nèi)侍娓娓敘著,不時看著唐牧的臉色。 “往下說!” “后來,咱家從長壽宮中打問過,皇上厥過去的時候,劉太妃摒退所有人,當(dāng)時應(yīng)當(dāng)是讓韓夫人貼身伺候過皇上的?!迸8蛔约阂膊缓迷偻抡f,內(nèi)閣輔臣的妻子與皇上有勾染,這樣的事情是個男人都忍不下去。 唐牧心中漸漸理出一條脈絡(luò)來。他讓韓覃入宮,本是為了給韓清做遮掩的幌子。第一次從宮中出來之后,她心情似乎就很不好,之后,宮中太妃大約叫了三四次,皆被她回絕了,后來,還是他強(qiáng)令她去,她才肯入宮的。 “那一回皇上出宮之后,回宮時曾帶回來一枚印章,常常留在手邊把玩,咱家這個年級進(jìn)不得殿,但是從御用監(jiān)的起居注來看,那印章當(dāng)是從韓夫人家里帶出來的?!鄙頌榛实郏砩系拿恳粯?xùn)|西,小到一枚鎖扣,都會有來處有去處,記載的十分詳細(xì)。他道:“皇上時時記掛著那印章,咱家只怕不敢渡出來給您過目?!?/br> “印章不必拿出來?!碧颇翐P手道:“找個小內(nèi)侍,拿張宣紙拓出上面的字來就好?!?/br> * 唐牧到炭行門上接韓覃時,見她神色倉慌先驚后訝的張望著不遠(yuǎn)處的裴家藥鋪,卻也不動聲色。先替她圍好了灰鼠圍脖,問道:“是要坐車還是騎馬?” 韓覃道:“咱們走回去,可好?” 他入閣后整天忙的沒有蹤影,偏偏今天刻意來接自己,韓覃明知李昊已經(jīng)走了,卻還是心虛無比:“二爺朝中忙成那樣,怎會想到來接我?” 唐牧一笑:“閣中六位輔臣,除了我其余人也能辦事,并不是非我不可?!?/br>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皇帝自打九月份那場宮變之后,沉淪了許久,臉上從來沒有帶過一分喜色,惟有那夜,他去過裴家藥鋪的那夜,滿面歡喜,還十分輕易的放權(quán)給幾閣和六科。色令智昏,江山面前,惟有美人才能讓君主忘記去攥緊自己手中的權(quán)力。 而昨夜,他甚至將六科都事齊懷春遣回閣房,逼迫著內(nèi)閣要將所有的折子全部于一夜之間批完,此時想起來,也不過是為了拖延他,好不叫他及早出宮而已。閣臣們甚至歡喜到一度以為李昊是想徹底放權(quán),誰能想到,他不過是為了給自己爭取一點,和臣下妻子相見的時間。 “今天長壽宮太妃那里還遣內(nèi)侍到閣房,刻意問我,為何請了幾回你都不肯入宮。炭行如今還是很忙?”唐牧試探著問道:“你打算何時再入宮?” 雖說宮中無主位,但劉太妃如今執(zhí)掌后六宮。朝中所有的外命婦們趁著春節(jié)也都入宮拜見過,唯有韓覃一再推脫。 韓覃不敢明說自己怕遇宮要見著皇帝,也怕唐牧要起疑心,拽過他的袖子哼哼唧唧撒起嬌來:“宮中禮節(jié)太多,見人就要下跪,我不想去,往后有這種事,二爺只須稱個病替我推拒了就是?!?/br> “好,往后你不想去,咱們就不去?!闭摼科饋?,其實是他的錯。 回到怡園,兩人相對著吃完飯在床上歪纏,唐牧半躺著看書,韓覃拿著本書翻了片刻,伸一只腳在唐牧心窩處暖著,暖了片刻又伸另一只過來,探腳下去,腿彎輕輕磨蹭,蹭了許久那棍子沖著天,唐牧卻仍是一無動靜,索性撩起灑腿褲的褲管,光腿蹭了起來。 “二爺!”韓覃逗得許久見唐牧仍是毫無反應(yīng),又細(xì)聲叫道:“我褲子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