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jié)
他自有一套嚇唬孩子的手段,先厲聲再給顆糖,哄的她乖乖聽話,仰于乞?qū)?,自己心中得意,笑隱于輕簇的濃眉之間。 面前一盤生津開胃的梅花脯,還有一盤時令菊花為餡的南瓜餅,另有一碟子嫩筍與枸杞芽并小蕈拌成的三翠。唐牧自己不吃,卻將那一盤南瓜餅推到韓覃面前:“這一盤必得要吃完才能走?!?/br> 韓覃捧著粥碗氣嘟嘟喝著那碗粥,與菜點一眼不看。喝完擱下碗抽掖下帕子出來擦過嘴才道:“二爺,我用完了,要去睡了?!?/br> 此時已交二更,縱使有再多傷心煩擾,睡覺總為第一。她確實困的眼睛皮子都睜不開,說話的時候語氣都有些遲滯,偶爾瞟唐牧一眼,都覺得他動作份外的慢。唐牧不言,盯著韓覃,她又不好起身,扇扇眼皮子強撐著要去看唐牧。 但人飽了容易犯困,她看他一眼,或者是很久,總之一滴口水自嘴角冰涼涼往下墜著。 “韓覃,……”唐牧喚了一聲,就見韓覃腦袋似乎慢慢的往一側歪著,還有絲口水漸漸欲要流下來。她一頭長發(fā)披散著往一側無聲墜落,那溫柔烏黑的發(fā)在深夜的燈火輝影下閃著油亮的光澤。 他喜歡這溫婉的小姑娘那一頭濃烏的黑發(fā),堆在頭頂成云髻,飾上金簪與碧釵。他也喜歡她的眉眼,她周身的一切,她那種混雜著成熟少婦風韻與少女純真的體態(tài),誘惑著他內(nèi)心的罪惡,總叫他想起那一夜的酣暢,卻又懷著深深的罪惡感。 他在馬車上想要帶她尋那邪癖事情上,除了疼痛以外的歡愉時,甚至都不敢去看她的臉,也不敢親吻她的嘴唇。那是他的珍寶,他想女兒一樣愛著她,他多看一眼都覺得于她是一種褻瀆。 可與女兒不同的是,他不想把她嫁給任何人。但凡想起這樣的事情,說起這樣的話,他都要莫名煩躁。 唐牧亦不知自己看了多久,才起身喚道:“淳氏,扶表姑娘過去睡!” 韓覃叫唐牧一聲驚的后心發(fā)涼,猛然驚醒坐正,待淳嫂進來扶的時候才站起來,清清腦袋自己出門往東廂而去。唐牧目送韓覃出起居室的門就一路解衣服扔著進盥洗室,他閉眼在浴缶中坐了許久,起來自己披袍子又出到起居室。站在門上見外面東廂燈火已黑,外面穿堂上亦無燈火。 已經(jīng)眼看三更了,淳氏猶還在院子里等著。 唐牧披衣束腰帶出門,進了書房才問淳氏:“馮運機入宮了嗎?” 淳氏道:“方才宮里送出消息來,似乎高太后很滿意他,應該說,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唐牧抬頭,與淳氏兩人相對皆是掩不住的笑,而且還笑的十他狹促。唐牧笑完了復問道:“真的仍能行人事?還能叫太后滿意?” 淳氏忖了許久,十分肯定的道:“二爺,您要相信屬下的手藝,也要相信民間的諺語,于房事上,獨頭蒜更辣!” * 次日一早,韓覃才起來盤腿坐在妝凳上漱口,就聽墜兒趁著珠兒出去的功夫說道:“喬娘子昨兒就跟奴婢說,叫表姑娘一回來就去她那里,她有話要給表姑娘說?!?/br> 喬惜存?她能有什么事。難道是有關大壯的? 韓覃穿好衣服草草用了幾口早飯連忙往小后院去。喬惜存此時亦在用早飯,她見韓覃進屋子,先就似笑非笑問道:“二爺出公差都帶著你,怎的不正經(jīng)給你開了臉放在屋里做個妾? 你也是蠢,二爺那樣的人材,就算拿你做個妾,你也該忠心實意的待他。你這樣三心二意與大壯勾弄到一起,早晚要出事?!?/br> 韓覃坐到她對面問:“你何事著急喚我?快說?!?/br> 喬惜存揮退幾個丫環(huán)才說道:“大壯昨兒來了一回,說自己那小炭窯如今生意好的不得了。但如今也有個難處,他在日忠坊租了小小一間商棧儲炭,誰知城中不比城外,先是稅束不由分說給他訂了一月五兩銀子的課稅,這也就罷了,有幾個潑皮混混每日必要上門臊皮一回。 另就是他才開便遇上幾個說是京中各府奴才要拿炭的,帶著他雇的人在城中繞得幾繞忽而不見,車丟了炭丟了只回來個空人,如此他鋪子開張七八天,進項反而不夠丟失的炭錢,更何況還折掉了幾輛大車一輛就要二兩銀子。我聽他昨兒的意思是不想再開下去,重要撤到城外去。 以我的意思來說,已經(jīng)賠了這許多,撤出去就等于折了本錢,不如咱們再添些銀子頂一段時間,萬一有那家王府或者宮里要炭,咱們掙一注大的,那些錢也就回來了。 可你是東家,主意還要你拿,你給我句話兒等他再來了我好回他?!?/br> 韓覃唯一做過的買賣就是賣櫻珠與米并各類雜豆,一人蹲守著賣完即可回家。如今要在京城做點小買賣,外面看著平展展的生意,淌進去才知道竟是這樣深的水在里頭。她苦思許久抬頭問喬惜存:“你原先說過原先那黃家炭行有一半兒是你家的,你想必比我更懂這里頭的門道,是要到順天府去找稅吏來打招呼,還是直接找個痞子頭子打點些銀錢護著? 再有就是那些騙炭的也必是這京城中的油子,須得捉住一個打個半死再扭到順天府去吃一回苦,不然的話只怕震不住他們?!?/br> 喬惜存翻翻白眼:“話都讓你說完了我有什么好說,你想怎么辦就怎么辦?!?/br> 韓覃起身去揉喬惜存的腕子:“這生意既是你干兒子家的,你自然比我更懂得要怎么做,你給咱們想想辦法好不好?畢竟若是舍了錢,也有你的一半?!?/br> 喬惜存這才道:“說起來那順天府的稅吏是我干兒子,西城的混混頭子還是我的干孫子,就是那些專門欺負商家的油頭小混子們,聽了我的名號都要抖三抖,可如今常德死了,干兒干孫們也就沒了,我又能怎么辦?” 她忽而眼前一亮:“你去找二爺,叫他出面幫你不就行了?!?/br> 韓覃遲疑許久才誠言:“鋪子在我手中這事兒到如今我還沒找到時機告訴他,若叫他知道只怕要生一通好氣。” 她想起昨夜兩人曾有過的爭執(zhí),以及害死許知友的愧罪,心中下定決心等他今夜回來就要把自己接手西山小煤窯生意的事情告訴他,否則再拖一拖別最后又拖成個無法告訴他的事情。 喬惜存見韓覃愁眉,拿帕子在她眼前甩著:“大壯說他今日還來,你可要早想辦法,他如今一天倒能賠出去三五兩銀子了。” 韓覃止不住又去咬指蓋:“你叫我再想想。” 她咬了許久的指蓋,嘆道:“仍舊關張了退到城外去吧,城里的大買賣咱們沒有能力做,能在外城賺些小錢就得了?!?/br> 外面小丫頭忽而敲門:“娘子,表姑娘家那親戚又來了,正在大門外等著,門房問可需要放進來?” 這些小丫頭們?nèi)缃窠写臼侠樟钪牧丝冢宦山允呛羲秊楸砉媚铩?/br> 韓覃直接起身迎到院子里,點頭道:“快叫他進來?!?/br> 大壯一進小后院的門倒是喜氣洋洋的樣子,他進門見韓覃在臺階上站著,就扯著嗓門叫道:“韓覃,今兒我又好好賺了一筆,咱們又掙錢了。” 韓覃不解,迎他到屋內(nèi)坐下才問:“那潑皮們可有再去鬧你?” 大壯擺手:“沒得,昨天下午起就一個都沒有。早起有個收保護費的,才到我門上就被順天府的捕快與衙役們?nèi)o抓走了。想必是我的誠意感動了老天爺,叫老天爺替我收了那幫潑皮們。” 喬惜存撇嘴搖頭:“老天爺也管不得京城里的潑皮們,韓覃你怕是搭上了什么貴人而不肯告訴我們吧?!?/br> 大壯猶還樂的合不攏嘴:“喜事還不止這一樁哩。昨夜擦天黑時,來了幾個光祿寺的衙役,說從今往后,大內(nèi)皇宮所有的銀骨炭都要叫咱們供,這一冬,他們要出十萬銀子,先預支五萬兩叫咱們給工人開銷工錢,待到了二月間,再支剩下的五萬兩!” 喬惜存一聽這話就開始撇嘴鄙夷韓覃:“瞧瞧,還敢說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這都搭上宮里有頭有面的人物,一年十萬銀了的炭錢都能掙得,也就難怪你不熱心給二爺做妾了?!?/br> 韓覃乍一聽大壯這話,卻是嚇的頭皮森森,她撕住大壯衣領問道:“你可曾收了光祿寺的五萬銀子?” 大壯叫她這突變的臉色嚇了一跳,連忙搖頭道:“還未曾,他言明兒一早送銀子來?!?/br> 韓覃厲聲道:“大壯,關了城里的店面,退到城外去,那光祿寺的生意,咱們不能做。” “果真腦子有?。 眴滔Т媛犃隧n覃這話再不能忍,氣乎乎推了粥碗道:“常德活著的時候,宮里一冬的炭火我們也只能占到三萬。你今年要把皇宮的炭給包圓了,這樣大注的銀子不賺,辛苦一冬就只賺幾個窮寒人家的零頭?” 韓覃上回已經(jīng)叫陳九利用過一回,也知道自己如今的一舉一動,都關乎著唐牧聲譽,遂一把將大壯拉出喬惜存的院子,厲聲叮囑道:“既我是東家,我就做主,把城里的店面關了,全退到城外去,咱們寧可掙個辛苦錢,也不能圖皇宮里的那一大注?!?/br> 喬惜存趕了出來,兩只眼睛也是盯緊著大壯:“既然說了是三個人的生意,商量起事情來,至少要以少服眾吧?無論什么樣的銀子,十萬銀子刨過人工也能落得八萬。韓覃,京城里的生意就是這樣,那八萬兩,你至少得返給光祿寺少卿韓復四萬兩的好處,剩下的四萬,你得兩萬,我和大壯各得一萬,好不好?” 大壯左看看韓覃右看看喬惜存,官老爺后院里這兩個女人,目光都是恨不能吃了他一樣。他正左右為難著,喬惜存忽而冷笑起來:“說了見者有份,若不是我的銀子,你們這生意也做不起來,如今要賺大錢了,就想拋開我,兩家分帳?” 韓覃從宣府回來本就疲憊不堪,也懶得再跟喬惜存打嘴仗,連推帶搡一路把大壯推出了后門,一路叮囑道:“務必退到城外去,但凡上千兩的大注單子都不要去接它,咱們才做了幾天生意,京城的水這樣深,我們兩外鄉(xiāng)人不好深淌的。” ☆、第42章 大壯軟耳朵,也未見識過大注的銀子,不如喬惜存掙慣了大錢對錢有那么深的渴望,連連點頭應著走了。 韓覃才回過頭,便見喬惜存抱臂在身后站著。 她臉上又是好奇又是玩味:“實話告訴我,你搭上十二監(jiān)那一監(jiān)的掌印了,還是主事?要知道皇宮里有頭有臉的太監(jiān)就那幾個,我都門兒清,快告訴我?!?/br> 韓覃不能理解喬惜存對于太監(jiān)們的執(zhí)著,再想起陳九那個人已然頭皮森森,連連搖頭道:“真的沒有,十萬銀子有常德在你都掙不脫,如今常德都死了,咱們就更別想了,快回去好好歇著去?!?/br> * 她回正院時順帶到小西院一帶,竟見如今索性工人連小西院一并砸掉夷為平地,因如今寒天眼看凍土,工人們正在加班加點干著。熊貫抱著根鞭子在巷道內(nèi)架個高椅子坐著監(jiān)工,見韓覃過來忙跳下來拱手叫道:“表姑娘!” 他愁眉苦臉垂著鞭子,低頭站在韓覃面前不語。韓覃知他與許知友多年共事有兄弟情份,低聲說道:“許叔叔死在外頭了,想必有人跟熊叔叔說過吧?!?/br> 熊貫點頭,轉(zhuǎn)身往地上抽著那鞭子:“昨夜二爺來跟我說過,我倆對坐著喝了通酒。我們原本是好的不能再好的三兄弟,二爺雖比我們小可比我們沉穩(wěn)比我們看得遠,我們這些年跟著他無怨無悔,雖在江湖混就要準備好隨時赴死,可三兄弟猛乍乍少了一個,這也讓人太難少了!” 他說完竟掩面聳肩哭起來。韓覃看得許久,低聲道:“對不起!” 熊貫搖頭揮手,韓覃只得轉(zhuǎn)身離開。 * 大內(nèi)乾清宮中,唐牧如今雖也是朝中六部的三品大員,還曾在東宮做過學士,為太子侍講,但自太子登基為帝后,奉召入乾清宮私下面圣卻還是頭一回。他穿著緋色繡孔雀補子的官服戴著忠靜冠一路跟著那走路屁股扭扭捏捏的小太監(jiān)入內(nèi),皇帝李昊在東梢間暖閣中的黃花梨嵌楠木五屏寶座上坐著。見唐牧跪下見禮,遠遠伸手請道:“清臣請起,不必多禮?!?/br> 能直呼他的字,若不是李昊方才打問過太監(jiān)們,便是他或者真的看過折子并且記住了他。唐牧站起來,又聽李昊說道:“賜座?!?/br> 一個小太監(jiān)抱著一只覆錦包金圓杌子躬腰溜到唐牧身邊,放下杌子又貓腰退到了丈遠處。唐牧側坐在杌子上。他體高腿長,如此小的杌子坐在上面腿自然伸出老長,抖落官袍露出內(nèi)里的闊腳總腿褲來。 李昊是天子,這是他的帝國中屬于他的都城中他的龍座上,面前這正值盛年面相斯文儒雅的成年人,如皇極門外六部中那所有的官員一樣,都該是他虔誠的屬臣,是誠心受他驅(qū)駛和差遣著的才對。但不知為何他反而比唐牧更要緊張,雙手捏成拳搭在膝上,許久又堵到嘴上輕咳了一聲,贊道:“左都督自宣化府寄來折子,言宣府三衛(wèi)遭朵顏人襲擊,全靠清臣,國公才能免于一難。辛苦你了!” 唐牧拱拳道:“微臣不過綿薄之力,不敢說辛苦?!?/br> 李昊略點頭,有些冒失的伸了伸手凝在半空,折回重又搭在膝上:“朕聽王經(jīng)略說,這宮里有吃里扒外的狗東西,貪朕的河道款一貪就是三五萬兩白銀,如今朕想治這樣的狗東西,清臣以為可行否?” 唐牧起身撩官袍跪在龍椅前雙手按著地上的深青色大理石瓷磚:“這是圣上您的天下,您要懲治任何有罪之人都使得,只須您一句話,臣等便愿意肝腦涂地為您除掉他?!?/br> 不過一句奉承之言而已,但身在高位的人聽來,這表忠心的言語卻叫他很受用。李昊點頭,許久又說道:“國公支持朕,眾閣老們支持朕,清臣你和王經(jīng)略是河南河道款案的直接參與者,屆時有你們支持,朕就有底氣了?!?/br> 唐牧還跪著,忽而面前如鬼魅般無聲的踏出一雙皂底云靴來,透過那明光可鑒的大理石地面,唐牧隱隱看到這當是代掌印太監(jiān)陳保。果然,李昊忽而呵呵笑起來:“大伴,快給右侍郎賠罪,你的家奴們干擾了右侍郎往宣化府公差,你理當給他賠不是才對?!?/br> 陳保的消息果真靈通,在皇帝面前曲意事非的功夫亦了得。他撲通一聲跪到唐牧身邊,轉(zhuǎn)向唐牧嚎哭道:“唐大人千萬恕罪,老奴養(yǎng)得幾個下人,本是想叫他們替老奴看家護院守著幾畝薄田,誰知他們竟在鄉(xiāng)里托大就攔住了您的車駕驚擾了您?!?/br> 唐牧與他對跪在黃花梨嵌楠木的龍椅前,唐牧輕輕抱拳和聲言道:“沒有這等事情,怕是陳公公聽岔了。下官往宣化實都未曾見過您家家奴,又怎會叫他們攔住車駕?” 陳保一臉的眼淚愣在當場:“真沒有?” 唐牧果斷搖頭:“沒有,全然沒有。” 陳保隨即用袖子揩著眼淚就往李昊龍椅邊爬過去:“陛下,下面這些人如今辦事也太不忠心啦,這樣抹黑老奴的事情他們隨口就來。老奴就說嘛,家里那幾個干兒們都忠孝又良善,從來不敢與鄉(xiāng)鄰為惡,走路都是貼著墻根,就怕撞了人要叫百姓們罵老奴借宮里的勢氣橫行鄉(xiāng)里。那皆是些乖的不能再乖的乖孩子們,既唐大人都說沒有,可見下面那些昏官兒奏的也是瞎話,假話!陛下您可得給老奴做主??!” 李昊顯然有些生氣,但又不想讓唐牧看到他與自已的大伴兒沆瀣一氣,他伸手請?zhí)颇疗饋碛种匦沦n坐,這才又問唐牧:“聽聞國公爺與清臣同行,想必他亦是如清臣一般順順當當通過官廳水庫了?” 若陳疏也順順當當通過,那顯然這就是有人要以言論嫁禍陳保,或者正是為了要阻止陳保登上司禮監(jiān)掌印之位。 唐牧搖頭:“并未。國公爺?shù)能囻{在微臣前面,聽聞在官廳水庫附近差點與人交戰(zhàn),至于是跟誰沖突,為何而沖突,以微臣當時在場所見,那人自稱是陳公公府上親眷,至于果真是,還是假借公公之名而行不義之事,微臣并未查證,不敢發(fā)確鑿之言。” 陳保臉上有些掛不住,他聽聞此時便先到李昊面前哭了一番好容易才把自己撇清,把罪過全推到老家?guī)讉€侄房親眷身上。誰知唐牧一席話竟抹去一切,他才忙忙的替老家那幾個侄子外甥們辯白了一番想要趁此給他們謀點功名,誰知唐牧竟又來這一招,這一前一后幾句話兒,就把他給裝進去了。 * 唐牧退出乾清宮,一路從武成閣一側過穿堂往外走著,不知為何心中竟有些忍不住想笑。他才走到皇極門上,便聽身后有人叫道:“唐侍郎!” “陳督主!”唐牧轉(zhuǎn)身,抱拳問道:“從何而來?” 陳九遙遙抱拳往慈寧宮方向:“咱家從太后那里出來,太后正在發(fā)落馮田,咱家是他干兒子,為了面子也得去替他求個情,不過馮田只怕是活不了了?;噬隙己匏薜难腊W癢,等他從司禮監(jiān)掌印的位子上退下來,就不說別人動他,光是宮里受他氣的小太監(jiān)們都能撕了他?!?/br> 唐牧不置可否,笑著繼續(xù)往前走。 陳九亦步亦趨跟著,小聲問唐牧:“陳保是不是到唐大人面前又??薇亲幽且惶祝俊?/br> 唐牧不欲再應付他,忽而止步回頭,倒驚得陳九猛然站住。他合聲說道:“陳督主,前些日子你帶著錦衣衛(wèi)包圍燴鮮居,想搶的那帳本,如今我可以給你了?!?/br> 陳九這老狐貍本來因為在宣化時的一招臭棋正暗悔不已,生怕到此時唐牧為了韓覃而不肯扶自己上去,乍乍然一聽唐牧肯給帳本,顯然盟約尤在,喜出望外笑的滿臉褶子:“咱家這一回能坐到司禮監(jiān)掌印的位置上,可全憑唐大人一力相扶。咱家如今備了一份大禮想要送給唐大人,但不知您何時有空?” 既然他不那么在意韓覃是否受辱,顯然韓覃也不過一個睡過就扔的小寡婦,如此一來,唐二夫人的名位,韓清仍然可圖。 唐牧不過一笑:“督主盡心盡力輔佐皇上,就是對我最大的回報,什么厚禮不厚禮的,就免了吧?!?/br> * 次日一早,陳九帶著唐牧自花莊寺取來的帳本奉到慈寧宮太后那里,大小帳目一對,從黃河水災而起,最后到陳保私修生祠結尾,原司禮監(jiān)掌印馮田,并如今的司禮監(jiān)代掌印陳保,便一起入了大獄。 而陳九這個皇帝不喜,太后也不甚倚重的老監(jiān),由東廠廠督一躍而起,攬起司禮監(jiān)掌印一職。究其根深,一切,皆仍是唐牧從后面暗暗推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