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帷幕(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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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鐘珩不知闖了多少個紅燈,警車都追了一路。 曲清梔嘴里一直叫喊著:“疼……疼……” 車子還有十幾分鐘才能到醫(yī)院,這個時候再次傳來緊急情況,張玲雪在后座叫道:“鐘先生太太她羊水破了?!?/br> 鐘珩握在方向盤上的手緊到青筋爆起,車速已經(jīng)到了最高。 “沒事的梔子,我不會讓你有事,我們快到了快到了……”鐘珩嘴里不停念著這些話試圖安慰正在遭受痛苦的曲清梔。 生產(chǎn)的痛苦無疑是這世界上最疼痛的一件事。 好在還來得及,在沒出現(xiàn)大問題之前鐘珩就把車開到了醫(yī)院門口。 醫(yī)生護士們早就準備好擔架,鐘珩把曲清梔抱到上面后一路跟到了手術室門口,在醫(yī)生的要求下他才沒進去。 “手術中”的紅燈亮起,鐘珩才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他轉身厲聲問:“怎么回事?” 張玲雪:“太太準備起身拿東西,不小心滑了一下就摔倒了。” 這原本就是個意外,可兩件事夾在一起鐘珩還以為曲清梔是看到了什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鐘珩坐立不安的在走廊里走來走去。 手術持續(xù)了一個多小時,直到里面?zhèn)鱽硪宦晪雰旱奶淇蘼暎婄癫盘痤^,護士推門出來抱著懷中的嬰兒給他看說道:“恭喜你鐘先生,母子平安?!?/br> 可鐘珩并未來得及看孩子一眼直接跑向病床上的曲清梔,麻藥勁還沒過,曲清梔也沒醒。 鐘珩在她額頭上吻了吻,輕聲道:“我愛你寶貝?!?/br> 這次總的來說有驚無險,可也是在這次里鐘珩感受到了自己有多么害怕失去她。 曲清梔醒后是二十分鐘后的事,孩子已經(jīng)穿上了可愛的嬰兒服不爭也不鬧躺在她身邊,鐘珩坐在床邊一直在等她醒來。 曲清梔看著旁邊躺著的小家伙不由得伸手逗弄他,說道:“他的眼睛真亮?!?/br> 鐘珩靠近她道:“隨了你,長的像你多些好?!?/br> 北池和禇桓正興沖沖的準備推門進,看到這一幕又退了出去,兩人一致認為,這種時候留給人家一家三口比較好。 鐘珩:“孩子的名字你想好了嗎?” 曲清梔:“這不是你的事嗎,你的小孩兒你來取?!?/br> 可能是因為剛經(jīng)歷過一場手術,曲清梔說話軟綿綿的不怎么有攻擊性,聽起來還挺像撒嬌。 鐘珩笑了笑道:“我一個人怎么會有他,不過我倒是想了一個,鈡熠衍,你覺得怎么樣?” 曲清梔:“熠熠生輝的‘熠’嗎?” 鐘珩:“嗯,我希望他的未來比我要光亮精彩些?!?/br> 其實鐘珩嘴上說的這個名字看起來好像起的很容易,實則他已經(jīng)考慮的很久,這是他和曲清梔的孩子,他當然會重視萬分。 曲清梔聽了后也沒反對,床上的小家伙倒是好像很滿意這個名字,一直拽著曲清梔的手不放。 盡管他已經(jīng)沉沉睡去了。 鐘邢到底是失算了,他的電話沒有達到曲清梔哪兒,自然他最想挑撥的事也沒挑撥成,反而鐘珩還開開心心當了爸爸,這么一來他豈不是白做這么多。 想到這里他一口悶氣堵在胸口出不來,鐘珣對林顯還是有些印象的,他覺得他是個非常優(yōu)秀的青年人,能力也不是一般出眾,樣貌也英俊,就這么死掉的確很可惜。 不過想再多也回天乏術,死了的終究是活不過來了。 “不行,我們還得再想辦法,不能讓鐘珩那個小兔崽子這么安生的過。”鐘邢氣憤道。 “可他已經(jīng)查到我們這里了,我們該怎么反擊,他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鐘邢越聽鐘珣這么說他就越煩躁,他現(xiàn)在只想報復鐘珩。 “既然如此,不如趕在他報復之前我們先讓他不能安生,他老婆不是生產(chǎn)才住院嗎,他防我們總不會防醫(yī)生護士吧?!?/br> 鐘珣:“五叔的意思是找人假扮進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給那個女人?!?/br> 鐘邢:“為什么要告訴她呢,直接了結她不是更好嗎,鐘珩想要我們的命,我們就先讓他痛不欲生,不過你說的倒是可以考慮,如果我們的動不了手,那可以照你說的來,把林顯死的消息透露給她,也不枉費我們百忙一場?!?/br> 鐘邢說著聲音也變得陰狠起來。 計劃終究是計劃,再美好的計劃總要實行成功才算回事。 在鐘邢他們找到合適的人之前已經(jīng)是一個多月之后的事了。 這期間內(nèi)鐘邢自己四處都逃的不停,鐘珣總歸不是幕后主使,所以鐘珩先沒有管他。 鐘珩從來沒有把他放進眼里過,鐘立還在醫(yī)院躺著,趙曦嵐忙前忙后也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亂子。 在曲清梔準備出院的前一天,按照往日一樣護士來檢查她的身體,本以為不過是平常的一天,曲清梔沒想到在這一天她會得到噩耗。 鐘珩今天來的比前幾天早些,他不會逗弄孩子,更多時候就是坐在嬰兒床旁靜靜的看著他。 曲清梔正在吃飯,一點鐘是查房時間,曲清梔見進來的人跟往日不一樣,也沒問什么,興許是臨時換班吧,她想。 她沒問但鐘珩問了:“怎么突然換人了?” 護士回答:“小劉今天請假,所以換我來替她?!?/br> 鐘珩:“這樣啊,那麻煩你了?!?/br> 護士笑笑:“這是我應該的鐘先生?!?/br> 又是重復一遍往日的流程,只不過到了最后一步護士搭話道:“鐘太太飯量很小啊?!?/br> 曲清梔抬頭溫婉笑道:“嗯,吃不太多?!?/br> 就在這一瞬間曲清梔突然手里被塞進一張紙條,護士是背對鐘珩的,這時候鐘珩也沒看她們。 曲清梔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她又道:“這幾天氣不錯,鐘太太您可以多出去走走,那我先走了?!?/br> 出于直覺曲清梔還是把紙條藏了起來,回答道:“好,謝謝你?!?/br> 等那位護士離開后,曲清梔借口去了趟洗手間,一關上洗手間的門她就打開了那張紙條,恍然間她只覺得一陣眩暈,渾身血液倒流,假的吧,假的,林顯怎么會死,她不相信。 嘴上說著不信眼淚就先流了下來,她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挺懦弱,她竟然不敢出去質問鐘珩。 她在害怕,害怕她會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見她進去待了太久,鐘珩敲門問:“梔子,你還好嗎?” 曲清梔擦干臉上的眼淚,整理好狀態(tài),應聲回答:“我沒事,等會兒就出去。” 可是不一會兒眼淚就又流了下來,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哭過,也沒發(fā)出聲音。 哀莫大于心死,她撐了這么久,可就這么一瞬間她似乎再也撐不下去了。 她出來后已經(jīng)十分鐘后,鐘珩關切的看著她,問:“你怎么了?” 意料之外的曲清梔突然抱住他問:“你愛我嗎鐘珩?” 她反常的反應鐘珩是起了疑心的,但也沒直接表達出來,而是用手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溫柔道:“我當然愛你寶貝?!?/br> 聽到肯定的回答,曲清梔道:“那就好,那就好?!?/br> 鐘珩不知道這十幾分鐘內(nèi)她發(fā)生過什么,這段時間她都比較平淡,情緒上沒什么大的起伏。 從這一瞬間鐘珩意識到她有些不對勁,安撫好曲清梔后他就找了醫(yī)生,得到回答是,曲清梔可能得了產(chǎn)后抑郁。 病人的情緒一瞬間會陷入另一個變化,會變得不安,低沉等。 知道這個回答的鐘珩心情很沉重,他不知道曲清梔為什么突然會患上這個病,這一切來的太突然。 離開醫(yī)院回到家的那天陽光大好,曲清梔跟在鐘珩身邊一直不講話,孩子由張玲雪抱著。 到家后曲清梔直接上了樓,關上房門一直沒出來。 晚飯也是鐘珩端上去的,這樣低端消沉的情緒一連持續(xù)了幾個月。 曲清梔時常半夜醒來就再也無法入睡,鐘珩有很多次都看見她坐在嬰兒床邊,靜靜看著孩子,目光里偶爾閃著淚光。 鐘珩在背后抱著她,撫摸她,安慰她,曲清梔就定定任由他抱著不說話。 鐘珩是心疼又無能為力的,等醫(yī)生確診后,他已經(jīng)推掉了所有工作來陪她,可曲清梔一直不見好。 等她漸漸有些好轉的時候已經(jīng)是春季了,鐘珩也慢慢恢復了工作,但更多時候還是在家。 那天曲清梔畫著非常好看的妝容,園子里的梔子花又開了。 鐘珩已經(jīng)很久不見她這么精神,他以為她已經(jīng)慢慢恢復。 這天下午曲清梔打了電話給鄭美英跟曲學海,隔著電話聽他們兩個人嘮叨,最后快要結束時曲清梔道:“爸媽,我房間的那盆花還活著嗎?” 鄭美英:“怎么突然問這個,放心mama都替你照顧好著呢,實在不放心下次我看我外孫來給你帶著?!?/br> 曲清梔笑了笑,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笑過了:“我沒我不放心,你們以后要多來看看熠衍啊?!?/br> 鄭美英:“那當然,他可是我們唯一的外孫吶,不看我們小熠衍看誰?!?/br> 曲清梔:“那就好,那我先掛了啊,你跟我爸都注意點兒身體,我愛你們。” 鐘珩剛好回來:“怎么今天穿的這么好看?” 他抱著她,絲毫沒察覺到她即將會做什么。 曲清梔:“沒什么,只是覺得有些無聊?!?/br> 鐘珩:“那等會兒我?guī)愠鋈マD轉?” “不了,我想上去躺會兒,你晚飯的時候叫我?!?/br> 鐘珩吻了吻她的唇:“好,”見她上去他又拉住她說,“禇桓送了一瓶紅酒給我,你想不想喝?” 曲清梔難得沒有拒絕:“好啊。” 上了樓的曲清梔走到衣帽間先是拿出了那把她未曾取出的匕首,隨后藏在枕頭下,又跑到嬰兒房,新來的保姆正在哄鐘熠衍睡覺。 保姆正準備打招呼被曲清梔制止了,她慢慢走到嬰兒床前,溫柔的望著已經(jīng)入睡的孩子,她眼中含著淚,輕輕在他的臉上吻了吻。 心中道,再見了我的寶貝,mama愛你。 她心中有不舍,但她也無法再支撐下去,更不要說要和一個殺了林顯的人共度一生。 她真的疲憊至極。 鐘珩上樓的時候曲清梔并沒有躺在床上,相反的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飄窗上坐著,眼睛望著窗外,聽見他進來了才回過頭。 鐘珩:“坐在那兒干什么?” 話語間他準備走過來,卻被曲清梔叫住,她道:“你先別過來鐘珩,我有話問你?!?/br> 鐘珩笑道:“有什么話吃完飯再問吧,我怕你餓?!?/br> 他沒意識到曲清梔已經(jīng)做好一死的準備了。 只聽見她說:“為什么要殺林顯?” 這時候鐘珩才意識到事態(tài)的嚴重性,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斂去:“你聽誰說的?” 曲清梔:“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你敢做還害怕我知道嗎?” “不是我殺的他,我派人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死了?!辩婄窠忉尩?。 “可我怎么相信你鐘珩,怎么相信你?!鼻鍡d大聲道,“你從來沒想過跟我坦白,你說過不會傷害他,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他就變成了一把骨灰?!?/br> 面對他的質問鐘珩是有所解釋的,他道:“我是想救他的,幕后主使是鐘家的人我已經(jīng)派人去抓了,你相信我?!?/br> 曲清梔這時候已經(jīng)心如死灰,在她看來只有他殺林顯的動機,他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人。 她已經(jīng)不想再聽他的解釋了。 她說:“你不是說你愛我嗎,我一直以來都在想該怎么報復你,我忽然發(fā)現(xiàn)只有我死了你才會痛苦,你應該沒有痛苦過吧,那種生不如死的痛?!?/br> 見她拿出匕首鐘珩已經(jīng)慌了:“你要干什么梔子,你要干什么,你想為他死是不是就算我不值得你留下,可你想想熠衍,他那么小?!?/br> 曲清梔聲音已經(jīng)轉為平淡:“我累了鐘珩,不想再周旋在和你的游戲里,我想為我自己自私一次,只要你痛苦就可以了。” “梔子!” 鐘珩大叫她的名字,曲清梔只感覺到脖子上劇烈一痛,刀子快速割開了她皮rou到動脈血管,在她倒下前她看見鐘珩向她跑了過來。 原來死并不是那么難。 捂不住,怎么都捂不住,鐘珩看著她的血從自己的手指間不停的往出冒,鮮紅的血液很快就染紅了兩個人的衣服。 她身上的連衣裙已經(jīng)被血浸透。 “不,不要,你不能死梔子?!辩婄衤曇纛澏吨廴Πl(fā)紅,他沒有流過眼淚,這是第一次。 “我求求你,我會放你走,只求你撐下去好不好……”他祈求道。 曲清梔喉嚨里涌出一大口血來,她斷斷續(xù)續(xù)道:“下輩子……我們不要再相遇了,你一定要痛苦的……活著,鐘……珩?!?/br> 這是她最后一次叫他的名字。 “好,好,我痛苦的活著怎么樣都可以,但求你不要走,不要丟下我,從頭到尾是我不對,求你了梔子,別睡好不好……別睡……” 鐘珩瘋狂的說了很多話,可曲清梔已經(jīng)應答不了,手順著猛然垂了下來。 張玲雪遲遲見兩人沒下來便上樓來看,看見這一幕大叫道:“這是怎么了!太太!太太!” 鐘珩扭頭發(fā)狠道:“叫救護車,叫救護車!” 隨后又轉頭瘋狂叫曲清梔的名字,將她抱在懷里痛哭不止。 他仍舊在叫她,在這個再平凡不過的晚上,一切戛然而止。 仿佛有感應一樣,隔壁嬰兒房內(nèi)鐘熠衍也哭鬧了起來。 窗外一陣風吹過,梔子花再次飛舞了起來,她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