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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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平時比誰都聰明的宋厭這會兒一臉榆木腦袋的樣子,小胖都替夏枝野氣笑了:“你說你對他怎么了?每次有女生送他東西的時候,你臉就一垮,你自己沒拿鏡子照照?” 宋厭:“……” “野哥一個以前跑馬拉松的,這次跑個三千米和一千米,你緊張得差點就把醫(yī)院營養(yǎng)科給他搬過來了,你不覺得你有點關(guān)心過度?” 宋厭:“……” “而且就你睡著了,渴了,想的都是叫野哥的名字,我們正常室友和同桌可不這樣。” 小胖仗著宋厭剛打了他一拳正在愧疚之中,翹著蘭花指,搖頭晃腦,陰陽怪氣,一臉大內(nèi)總管進(jìn)諫讒言的jian臣姿態(tài)。 而宋厭竟然被他說得啞口無言,短暫的沉默后,蒼白辯解:“就是習(xí)慣了而已。” “哦……”小胖翹著蘭花指,輕點一下,“那我們認(rèn)識夏爺這么久了,怎么就沒養(yǎng)成這種習(xí)慣呢?” 陰陽怪氣至極,換作平時,小胖可能已經(jīng)投胎一百次了。 但因為心虛,宋厭只是站在原地不說話。 睡得亂糟糟的黑色軟毛耷在眉眼間,低垂著眼瞼,微抿著唇,看上去竟然有點呆。 本來陰陽怪氣的小胖回頭一看他這樣,頓了頓。 等等,宋厭這樣子看上去不是不懂裝懂,而是好像是真的有點不懂?! 不是吧…… 然而想起宋厭平時一副感情缺失的冷酷狀態(tài),小胖竟然覺得好像也不是不太可能。 畢竟高嶺之花不理解他們凡人的情感也是正常的。 于是瞬間有點陰陽不下去了。 只是看著宋厭像個犯錯的小學(xué)生一樣站在那兒站了半天,然后默默放下自己的蘭花指,恢復(fù)正經(jīng)語氣:“反正是不是習(xí)慣,你試試就知道了,只是習(xí)慣的話,頂多最開始有點不適應(yīng),如果是越來越不適應(yīng),那可就不是習(xí)慣了。不過……” “不過什么?” 宋厭問。 小胖嘆了口氣,認(rèn)真道:“不過你也別仗著野哥無論怎么樣都會對你好就一直拖著,他是真喜歡你,會一直遷就你,但說實話,厭哥,喜歡你這種性格的人挺不容易的?!?/br> 不是說宋厭人不好。 只是宋厭這種性格光是接近就很需要勇氣,更何況是深入了解和大膽喜歡。 畢竟大家都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同齡人而已,誰都沒有義務(wù)非得頂著你的冷臉臭臉去了解你的本性其實多善良多柔軟,然后再去包容你的一身壞脾氣。 人的情感都需要反饋的,得不到回應(yīng),時間一久,總會覺得累。 盡管很多人未必會因為累就放棄,但這樣一直拖著,對主動喜歡的那一方來說實在有些不公平。 小胖是因為夏枝野才和宋厭熟起來的,也知道宋厭只是表面看著冷漠孤僻,實際上并不是不講道理的人,甚至有時候還有種莫名的單純好騙,所以今天才敢趁著情況特殊撞著膽子掏心掏肺地說了這么多。 而宋厭也的確如他所想的并沒有真的生氣和揍人,只是站在原地,低垂著睫翼,然后悶聲道:“嗯,知道了,謝了?!?/br> 聽到這句話,為別人的愛情cao碎了心的小胖才滿意地站起身:“知道了就行,那我上去繼續(xù)睡了?!?/br> “嗯?!?/br> 上鋪很快傳來小胖震耳欲聾跌宕起伏的鼾聲,而宋厭也忘記了自己口渴的這件事,只是側(cè)躺在床上,看著對面桌上在月光下安靜沉面的小鐵樹發(fā)著呆。 他之前還沒覺得,但小胖這么一說他才意識到自己真的很自私。 自己不信任情感,不信任關(guān)系的建立,甚至不信任夏枝野是真的喜歡自己,然后為了自己的那些面子明明喜歡也不愿意承認(rèn),明明舍不得也不愿意承認(rèn),明明擔(dān)心還是不愿意承認(rèn)。 卻沒想過如果夏枝野真的喜歡自己,自己這樣拖著夏枝野又會是什么樣的感受,而自己說那些冷言冷語夏枝野又到底會不會失落傷心。 如果夏枝野真的失落傷心了怎么辦。 想到這里宋厭睡意全無,拿出手機(jī),點開夏枝野的微信,剛準(zhǔn)備發(fā)過去一句關(guān)懷,就看見了兩個小時前夏枝野發(fā)來的消息: [wild]:到集訓(xùn)地點了,手機(jī)要上交,所以聯(lián)系不到我別擔(dān)心,好好睡覺,等我回來。 [wild]:雖然你說不會想我,但我還是會想你 [wild]:晚安,我的未來男朋友 雖然你說不會想我,但還是會想你。 宋厭的指尖在這行文字旁輕輕摩挲兩下,一種戴著暖意的酸楚緩慢地沒過了他眼角和鼻尖的神經(jīng)。 難怪宋明海會給自己取名叫厭,看來自己是真的不值得被別人喜歡。 他真的是一個性格很差脾氣很壞的小孩,也只有夏枝野這種審美奇奇怪怪的人才會莫名其妙地喜歡他。 可是夏枝野這么好,以后如果發(fā)現(xiàn)了自己其實是個不值得被喜歡的小孩怎么辦。 宋厭關(guān)掉手機(jī),縮進(jìn)被子,閉上眼。 他想好了,等夏枝野回來,他一定要給他一個答案。 . 夏枝野走的第二天,南霧就下起了灰蒙蒙的雨,連著許多日,氣溫就一下降了下來,整個南霧也算是徹底入了冬。 南方的冬天和北方不同,沒有那么呼嘯可怖的凜冽寒風(fēng),也沒有猛然降至零度以下的極低氣溫,卻潮濕陰冷至極,陰惻惻的濕冷順著骨頭縫滲進(jìn)全身上下,寒意避無可避。 宋厭也換上了厚而溫暖的毛衣和羽絨服。 自從小胖和他說了那些話后,他就開始嘗試擺脫一些被夏枝野養(yǎng)成的壞習(xí)慣。 比如每天早上不再是發(fā)著脾氣等夏枝野半哄半抱的抱下床,而是鬧鐘響了第一輪就起床。 比如每天晚上早上和課間不是就坐在原地等水喝,而是定好備忘錄提醒自己提前接好熱水,放好保溫杯。 比如每天會和小胖他們一起按時吃飯,自己默默把那些不喜歡的挑揀出來,還會一起上學(xué)放學(xué),不再那么孤僻不合群。 最開始的時候常常不習(xí)慣,總是想叫夏枝野,叫到一半,才意識到他不在,然后失落地轉(zhuǎn)回身。 而沒了夏枝野對什么事都信手拈來的處理,很多日常瑣事他做起來都十分不順手,煩躁得想直接把夏枝野從集訓(xùn)場地拽回來,但每次一打開微信,看見夏枝野那句“我還是會想你的”,就又平和下來。 于是時間一久,也就慢慢習(xí)慣。 宋厭才發(fā)現(xiàn)生活上的那些習(xí)慣其實根本沒有想象中那么難改,就如小胖所說,只是一開始有些不適應(yīng)而已,后面就好了。 然而不是所有的習(xí)慣都像生活上的習(xí)慣那樣容易改變,甚至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不適應(yīng),越來越強(qiáng)烈,越來越像一個無法治愈的頑疾。 比如每天總會無意識地打開手機(jī),點開日歷,看看距離12月21日還有幾天。 等到距離12月21日還剩一天的時候,宋厭跟著阮恬去了實外。 這次的英語演講比賽“青才杯”是由北京幾所高校主辦的,再邀請全國各省部分重點學(xué)校參與,輪流來回城市交流舉辦,今年恰好就輪到了南霧。 而從各項軟件硬件來說,整個南霧最好的學(xué)校就是實外,于是舉辦地點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實外頭上。 12月20日下午用提前準(zhǔn)備好的稿子參加預(yù)選賽,然后現(xiàn)場命題,21日交流學(xué)習(xí),備稿一天,22日舉行決賽,期間參賽選手的住宿飲食統(tǒng)一安排在實外。 阮恬作為三中的指導(dǎo)老師也要全程陪同。 于是20號星期天一大早,阮恬就給他打了電話:“宋厭,起床了沒?” 宋厭不知道自己如果沒起床,那接阮恬電話的又是誰,但還是答道:“起了。” “起了就好,起了就好,夏枝野之前給我說你起床困難戶,又聽不到鬧鐘又愛發(fā)脾氣,所讓我比賽當(dāng)天一定要奪命連環(huán)call你,沒想到你還挺自覺嘛?!比钐衩雷套痰乇頁P著。 宋厭握著手機(jī)的指節(jié)卻瞬間用力得泛青。 草,夏枝野這個大傻逼,自己有起床氣這件事難道很光榮嗎?!有必要逢人就講嗎?!他不要臉的嗎?! 宋厭低頭看著面前的玻璃柜臺,狠狠磨了下牙,想著等夏枝野回來再算賬。 而電話那頭的阮恬已經(jīng)嘮叨完了一大堆事情,最后問了一句:“哦,對了,你有正裝嗎?沒有正裝的話我把我男朋友的帶給你?!?/br> “不用了,我有?!?/br> 青才杯的決賽都是要求學(xué)生穿正裝的,但宋厭這次從北京來南霧的時候并沒有帶,所以一早就起床來了購物中心,買好了自己的正裝。 阮恬也就放下心來:“行,那中午十二點我開車來宿舍接你和另一個女生,我們一起去實外。” “嗯?!?/br> 宋厭掛掉電話,然后指了指柜臺里一款手表,“麻煩這個可以拿出來給我看一下嗎?” “好的,先生。” 棕帶藍(lán)盤,背后刻著小王子的圖案。 是iwc萬國手表飛行員系列的小王子特別版。 在看到這款手表的第一眼,宋厭莫名其妙就想起了夏枝野。 可能因為他和小王子一樣,都養(yǎng)了一朵脾氣特別臭特別嬌氣還特別矯情做作的玫瑰。 而這只表,就是宋厭想給夏枝野的答案。 正好12.24是夏枝野的生日,一切都剛剛好。 只是這款表才四萬多,只送這個的話會不會顯得自己不夠重視?夏枝野會不會喜歡? 宋厭正低頭考量著這款手表到底配不配得上夏枝野,突然聽到身后有人叫了他一聲:“宋厭,你怎么在這兒?” 順著聲音回頭看去的時候,宋厭眼神里的緊張期待和糾結(jié)瞬間蕩然無存,較之平常漠然的冷淡,還多了一種厭惡的陰鷙,目光掠過的地方,讓人一下就升起一種非常不適的壓迫感。 而只看了這么一眼,宋厭就冷冷收回視線,對柜員道:“麻煩幫我把這個包起來。” 然后就接過袋子,轉(zhuǎn)身離去,頭也沒回,一個字也未曾多說。 倨傲冷漠又不講情理。 身后有不認(rèn)識他的人忍不住問了一句:“尚唯,這誰啊,怎么這么拽,連點禮貌都沒有?” 旁邊一個身材高大穿著白色羽絨服的男生,眉目溫潤清秀,右邊眉骨上方卻有一道淺淺疤痕,聽到這話,好脾氣地笑道:“別這么說人家,他就是我以前一個同學(xué),被退學(xué)了,現(xiàn)在轉(zhuǎn)到南霧來了,沒想到湊巧能碰上。” “啊,被退學(xué)了?那這個人人品肯定很有問題吧?!蓖械娜丝鋸埖馗胶?。 另外一個來南霧比賽薈英中學(xué)的學(xué)生輕嗤一聲:“豈止不行,簡直就是差到極致了,我們班沒一個人喜歡他,就尚唯額頭上那塊疤,就是他害的,就因為……” “行了?!鄙形ㄝp聲打斷,“別說了,都過去了?!?/br> 那人撇了撇嘴:“尚唯,你就是人太好了,不過也是,就宋厭這種人,人如其名,走哪兒都沒人喜歡,也懶得跟他計較?!?/br> 身后的言語都未曾壓低音量,于是全都一字不落地落進(jìn)了宋厭的耳朵里。 而宋厭只是冷著臉戴上了耳機(jī)。 他的確不是什么討人喜歡的人,但還輪不到這群傻逼來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