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對質(zhì)。

    宋厭面無表情：“嗯?！?/br>
    老人總算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是小野的朋友，進(jìn)來坐坐？”

    宋厭冷漠地掰開夏枝野搭在他肩上的手：“不用了?！?/br>
    老人擔(dān)憂道：“但你頭發(fā)都打濕了，不快點擦擦回頭就該感冒了?！?/br>
    “不用。”

    “怎么不用，你看你頭發(fā)濕的，聽奶奶的，快。”

    “真不……”

    “哎喲，我這個小老太婆要cao心死了喂，心臟疼，心臟疼?！?/br>
    “……”

    看著老人做作的表演，夏枝野笑著重新勾上了宋厭的脖子：“走吧，你永遠(yuǎn)不可能打敗一個試圖關(guān)心你的小老太太。”

    宋厭：“……”

    他一開始到底為什么要多管閑事。

    .

    劉奶奶家的小院在巷子最里頭。

    宋厭再怎么樣也不至于和一個老人發(fā)脾氣，冷著一張臉被夏枝野勾肩搭背地帶了過去。

    門一開，一個披頭散發(fā)的糯米團(tuán)子就捯飭著小短腿跑了出來，一把抱住夏枝野的膝蓋，仰著臉，又脆又甜地叫了聲：“野哥哥。”

    夏枝野順手一撈，單手抱起：“來，小麻將，給你介紹個漂亮哥哥?！?/br>
    誰他媽漂亮哥哥了。

    宋厭：“我叫……”

    “漂亮哥哥！”

    “不是漂亮哥哥，是……”

    “呀，你這孩子還磨蹭什么，快擦頭發(fā)！”

    “……”

    兩次自我介紹被打斷后，宋厭選擇閉嘴，走進(jìn)屋內(nèi)，收起傘。

    漆黑的眸子里掃了屋子一圈，壓著顯而易見的暴躁。

    整間小院就巴掌大塊地兒，裝潢陳設(shè)和日常用品都透露出拮據(jù)，但從里到外收拾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天井里的那棵桂花樹也隱隱有了香氣。

    劉奶奶很快拿出兩方干毛巾和兩杯熱水：“快擦擦，擦完把熱水喝了，暖暖身子，免得感冒?！?/br>
    把水遞給宋厭的時候，笑著補(bǔ)了句：“放心，雖然舊，但都是干凈的，不臟。”

    宋厭本來不渴，聽到這句話后還是選擇了接過杯子：“謝謝?！?/br>
    客氣得很高冷。

    夏枝野就隨意多了，岔著腿往椅子上一坐，拎過小麻將就開始打理起她那頭毛。

    三歲小女孩兒的頭發(fā)又軟又少，夏枝野手又長又大，宋厭總覺得他一使力，小麻將就能當(dāng)場致敬斯坦森。

    結(jié)果不但沒扯禿，倆羊角辮還扎得挺規(guī)整，末了夏枝野甚至還從兜里掏出了一個新發(fā)卡給小姑娘別上：“不錯，好看?！?/br>
    小姑娘立馬屁顛屁顛地跑到里屋去照鏡子，緊接著傳來甜甜一聲：“真好看！謝謝野哥哥！”

    親眼目睹了那個碩大碩大的芭比粉蝴蝶發(fā)卡是怎么別上她腦袋正中央的宋厭：“……”

    審美這種東西大概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上梁本人對此毫無逼數(shù)，懶洋洋地往椅背上一躺：“那下次野哥哥再給小麻將買個大紅色的，一邊一個，一起戴。”

    宋厭腦補(bǔ)了一下，有點受到?jīng)_擊。

    “好好一小姑娘叫什么小麻將？

    “哦，這個啊?！毕闹σ翱恐伪常S手打開電視，cctv6正好播放到《馬達(dá)加斯加的企鵝》里菜鳥被撿到的那一段，“因為她是我從麻將館門口撿回來的?！?/br>
    語氣稀松平常，內(nèi)容卻意外的勁爆。

    宋厭剛想說抱歉。

    夏枝野就轉(zhuǎn)頭看向他，一臉認(rèn)真：“不過我一直覺得她是王室遺落的公主，以后必定會帶我大富大貴，你覺得呢？”

    宋厭：“……”

    我覺得你腦子有問題。

    冷漠提醒：“我國是人民民主專政的社會主義國家?！?/br>
    “啊，可惜了?！毕闹σ罢f，“那你看看她有沒有可能有泰國血統(tǒng)。”

    宋厭沒忍?。骸拔铱茨憧赡苡悬c病?！?/br>
    “……不錯，你很特別。”夏枝野客觀地評價后，問，“所以你叫什么名字？”

    “宋厭。”

    “哪個yan？”

    “討厭的厭?！?/br>
    “……”

    詭異的沉默。

    夏枝野禮貌夸獎：“挺別致?！?/br>
    宋厭嘲諷回敬：“和小麻將彼此彼此?！?/br>
    他這名字從小就沒少被人詬病，別人都說爹媽得有多想不開才會給兒子起這種名字，小時候甚至還為這事哭過鬧過。

    等后來長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宋明海給他取這個名字的時候是真的想不開。

    而再長大一點，就發(fā)現(xiàn)這個名字其實起得極有水平，簡直高度概括了他爹對他這一生的全部感情，所以也就湊合著用了。

    不過顯然夏枝野不怎么喜歡，指尖搭在有些皸裂的木質(zhì)扶手上，輕叩了兩下，語調(diào)壓得慵懶低緩：“你這名字也太不順口了。而且你看你這人，長得又好，性格又好，還很招人喜歡，所以……”

    “？”

    “所以不如以后就叫你宋大喜吧。”

    宋厭：“……”

    宋你媽的大喜。

    他為什么會在聽到下海掛牌的言論后還指望這人能說出什么正經(jīng)話。

    眉眼里的冷躁終于徹底壓不住，放下杯子：“放心，沒以后?！?/br>
    說完拎起角落里的傘，準(zhǔn)備走人。

    正好撞上劉奶奶從廚房出來：“怎么這就要走？不留下來吃個午飯？”

    宋厭覺得直接說出“因為我覺得你孫子腦子有點問題”這種真實原因可能略微有點不禮貌，換了個說法：“嗯，趕飛機(jī)，時間來不及了。”

    “馬上都要開學(xué)了，你現(xiàn)在坐飛機(jī)去哪兒？”老人家求知欲還挺強(qiáng)。

    宋厭撒謊業(yè)務(wù)生疏，一時卡了殼。

    夏枝野友情提示：“馬達(dá)加斯加?！?/br>
    宋厭：“嗯，馬達(dá)……”

    達(dá)到一半，反應(yīng)過來，馬你爸爸的達(dá)。

    劉奶奶卻已經(jīng)追問：“馬什么加？”

    宋厭硬著頭皮：“馬達(dá)加斯加。”

    “達(dá)什么加？”

    “馬達(dá)加斯加?！?/br>
    “馬什么達(dá)？”

    “…………”

    一旁看戲的夏枝野終于沒忍住，笑出了聲：“行了，奶奶，你又不懂，就別問了，不然回頭誤了機(jī)，萬把塊就沒了?！?/br>
    “哦喲。那我就不耽誤你時間了，你快忙你的，記得到了那個馬什么達(dá)，給小野報個平安。”

    老人一臉認(rèn)真模樣。

    間夾著夏枝野的一聲低笑。

    宋厭沒說話，撐開傘，擋住自己那張棺材臉，徑直朝門外走去。

    他怕再呆一秒，這里就會發(fā)生暴力流血事件。

    然而門里那道欠兮兮的聲線卻不知好歹地追了上來：“哦，對了，去馬達(dá)加斯加的話應(yīng)該會路過三中宿舍門口，記得第一個巷子左轉(zhuǎn)的時候千萬不要走到頭，不然會迷路的哦?；仡^見?！?/br>
    “……”

    宋厭覺得回頭最好還是別見了，不然到時候他倆總得沒一個。

    .

    雖然不知道夏枝野是怎么看出來自己要去三中宿舍的，但得益于他的提醒，宋厭這次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辦完手續(xù)去拿鑰匙，頂著泡面頭的宿舍阿姨喜氣洋洋：“我給你說，你這次運氣好，分到的宿舍只有一個人住，那男生還特別愛干凈?！?/br>
    宋厭按著鑰匙上的房間號找到六樓最里面那間的房門，一推開，發(fā)現(xiàn)果然比想象中的男生宿舍整潔很多。

    右側(cè)一排是柜子和書桌。

    左側(cè)是兩架上下鋪。

    其中一架整齊地堆滿行李籃球鞋子還有一把木吉他，另外一架的下鋪床單平整，被子疊得方方正正，上鋪則空空如也。

    宋厭不想動別人的東西，就湊合著選了這個上鋪。

    潦草地收拾完后，拍了張照片發(fā)給覃清報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