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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贅妻在線閱讀 - 第51節(jié)

第51節(jié)

    就是要惹眼的,蕭炎心中暗念,省得有不長眼的。

    他本來也沒想這樣干,但剛剛收到的立刻動身的消息還是讓他忍不住了,這一回是真的要分開了,成婚后第一次。

    “十三,我要走了,你先睡,過一陣子就好了?!彼吐曊f道,又補充,“你老實些?!?/br>
    等再睜開眼睛,蕭炎便真的不見了,耳垂刺痛,十三湊到鏡子前看,這是她第一次戴耳釘,金子打造的小拇指蓋的耳釘中間鑲了一顆珍珠,她的頭發(fā)披散在肩頭,耳釘映著烏黑的頭發(fā)更加奪目,她有些恍惚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后來一直忙碌她便也沒太在意,直到阿羅的注視,她才略有些不自在,這讓她想起那副現(xiàn)在深埋在妝盒最底層的那對小小的金耳釘。

    她是心虛的,那對耳釘就是她無知犯下錯誤的見證,但也卻是另一個人一顆真心的信物。

    阿羅,羅生,自己當年拙劣的取名技術(shù)意外地挑了一個和他十分相稱的名字,同小時候相比,那種被欺凌的悲苦羸弱的氣質(zhì)消失了,取代的是沉穩(wěn)和堅持,如名字一般,生機勃勃不可阻擋。

    鈴蘭碧竹和行李都跟著大部隊在后方,十三和阿羅兩人輕裝上陣。

    十三看了身畔正在騎馬的阿羅一眼,正巧能看見他臉上的那道淺淺的疤痕。

    阿羅,你在執(zhí)著些什么呢?你和蕭炎又達成了什么?

    那些蛛絲馬跡,結(jié)合蕭炎的奇怪舉動,十三明白了許多東西,但她不能打破沉默。

    十三感慨于命運的神奇,在最開始的時候,她只是隱隱有了猜測,漸漸地卻愈發(fā)肯定了,許多已經(jīng)模糊的記憶也清晰了起來。

    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初來乍到無拘無束的世外之人,她幫阿羅也不過是出于惻隱之心,從未想過在她無知無覺的時候有人一直默默堅守著。

    她不是木頭人,相反,正是因為自己動過心品味過愛戀一個人的感覺,才能了解這份心意的珍貴。

    當年她并不懂耳釘相贈是何含義,后來后知后覺也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重逢的時候她才羞愧,阿羅比自己堅定勇敢許多。

    若說自己在這世上虧欠哪一個人,便也只有阿羅了,這個認識讓十三心口有些堵。

    想起阿羅盯著自己耳朵時眼底閃過的黯然,十三心知這件事終究不能完滿收場皆大歡喜了?,F(xiàn)實比起戲臺子還要殘酷許多。

    ☆、第八十四回新舊債紛至沓來緩添柴小火慢沸

    一個月后,京城。

    蕭炎剛剛回到承恩侯府門口,就被小廝請到了榮郡王那里去。

    榮郡王正在等他一起用晚飯。

    “你回來也好久了,我們父子二人也沒時間好好聚聚?!睒s郡王說到,“今日一切可還順利?”

    蕭炎忙了一天,很是餓了,端起面前盛好的湯就喝了一大口,才點點頭,“都順利。”

    “那就好,只要過了這三天,登基大典結(jié)束就好了。”榮郡王若有所思點點頭,“那些人安安分分就算了,要是亂來,趁此機會一網(wǎng)打盡。對了,河間王和梁王那邊都盯著么?”

    “盯著的,我搶先一步入了京城,即便她們再發(fā)兵過來也失了先機,父王安心?!?/br>
    “如何安的下心,這幾夜越是快到登基大典越閉不上眼?!睒s郡王道,“天道莫測,而不曾想過前頭那位是個這么沒福氣的,倒讓你兄長少熬兩年,一日不到登基大典我就一日定不下心來,尤其是你兄長,他現(xiàn)在的位置一旦出個差錯就是萬劫不復(fù)?!?/br>
    “那女——不,太女對他不是十分仰慕么?!笔捬桩斈暧H眼見過還是魯王世女時候的太女和蔣牧白相處時候的情景,眼里心里除了蔣狐貍那張臉可以說就容不下別的東西了,伏低做小的讓蕭炎都看不上眼。

    “人心易變,又是在那樣的位置上?!睒s郡王不以為意道,又嗤笑他,“女人哪個不是貪慕新鮮的,也就是你,兒媳婦不敢拿你如何,你真以為女人有這么自覺,為了你守身如玉?趁早別有這種傻念頭?!?/br>
    “十三和她們都不一樣?!笔捬茁犃艘膊簧鷼?,反而愉悅道,“就算我今日沒了權(quán)勢,她也會對我一心一意。”

    想起這一路接到的暗報,蕭炎十分滿意,十三和阿羅一路過來,他收到的消息都是阿羅對十三照顧有加,但十三以禮相待并未有出格之處,晚上歇息也是兩間房分開的,從未見十三夜里去探望阿羅——蕭炎原本九分的勝算已經(jīng)快要十分了。

    蕭炎一回來榮郡王就見過他身邊伺候的傳風和雙林,也從他們那里知曉了蕭炎和十三平日里的相處,知道蕭炎此刻幾乎一顆心全拴在十三身上了,十三也確實待蕭炎十分妥帖,沒有什么可以挑刺的地方,但榮郡王仍提醒道,“我知道你們現(xiàn)在正是感情好的時候,但阿炎,有些事情還是要給自己留條后路,你喜歡她可以,別把自己全投進去了,到時候抽身都來不及,把她身邊清理干凈,把子嗣守住了,這兩點一定要拿捏利索了。”

    “我知道的?!笔捬纂S口應(yīng)道,“沒人敢的?!?/br>
    “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牧白那里能穩(wěn)妥下來,我對你們也就沒什么可擔心的了,你們一個在后位,一個掌軍權(quán),便是皇帝想動你們也沒那么簡單了?!睒s郡王一時有些出神,“只看登基大典之后的冊封了?!?/br>
    “皇后除了他還能有誰?”蕭炎卻并不太擔心,說到,“每次太女見到他時候的眼神,蔣狐貍要是吹吹風讓她當亡國之君都有可能?!?/br>
    “他是你兄長,好好說話?!睒s郡王瞪他一眼,“你以為后宮這么好過?前朝那么多盛極一時的男子,有幾個得了善終?必須萬般小心才可以?!?/br>
    “而且,鴻嘉那蠢夫在打什么主意當我看不出來么?”榮郡王聲音微涼,冷冷道,“那出云公子不知道受了什么點撥,轉(zhuǎn)了性子一樣,原先一副病怏怏貞潔烈夫的倒胃口樣子,這幾個月突然開竅了,在太女面前伏低做小扮可憐起來?!?/br>
    “太女是什么反應(yīng)?”蕭炎問。

    “自然是吃這一套的,賞賜了他好幾趟。”榮郡王輕哼一聲,“愚蠢的女人?!?/br>
    蕭炎低頭喝茶,他知道當年搶了自己父王心上人青將軍的男子就是一個柔柔弱弱的,是以這么多年榮郡王對這類男子一百個看不順眼,遂也不插嘴,只心里想著無論如何自己絕對不能重蹈父王覆轍,把十三讓出去?下輩子自己都拉著她一起投胎!

    “父王,蔣狐——兄長他手段了得,出云公子不會是他的對手?!笔捬纂S意寬慰幾句。

    “牧白我是放心的,他一向主意正,小時候便擔心他太過清冷,長大了進了那地方反倒是好事了?!睒s郡王說到,“若我沒有猜錯,鴻嘉那里應(yīng)該盯著太女的肚子,想從子嗣做文章,他們應(yīng)該想求到貴君的位置,這樣的話子嗣也就比嫡女差一點?!?/br>
    “阿炎,你去聯(lián)絡(luò)下,最多給他們家一個四君的位子。”

    “我知道的?!笔捬c點頭,“已經(jīng)吩咐過了?!?/br>
    “鴻嘉那蠢夫,癡心妄想!”榮郡王自語道。

    蕭炎不喜歡在后宮的事情上糾纏,應(yīng)付了榮郡王一陣子便找了個借口脫身,在他看來榮郡王的那些擔心蔣牧白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自己那兄長從小到大都是心狠的,自己吃了他不知道有多少虧,而且自己手上十多萬軍馬,皇帝匆忙登基根基不穩(wěn),只要不想天下大亂就知道什么不該做,何必自擾?

    他算算時辰,十三那邊的消息應(yīng)該快到了,他心情不由愉悅起來,一大半的路程已經(jīng)快走完了,昨日就離平城不過百里,也就十天便能到京城了,而一旦到了京城——那樁青梅竹馬的舊事就算徹徹底底了結(jié)了,妻主沒丟,兄弟情面還在,兩全其美——想到這里蕭炎便覺得神清氣爽,連這些日子被公務(wù)積壓的煩躁情緒都撫平了。

    “公子,暗衛(wèi)來消息,夫人受傷了?!边@時候傳風突然匆匆沖進屋子,語氣有些不穩(wěn)。

    “什么?”蕭炎大駭,站起身來,“情況如何?她現(xiàn)在哪里?”

    “平城西面五十里路的十里坡,昨天傍晚的時候,經(jīng)過山谷有一伙不明身份的人埋伏,混亂之間夫人受了傷?!?/br>
    “怎么回事?我不是讓他們跟在后面保護的么!”蕭炎高聲質(zhì)問。

    “暗衛(wèi)一發(fā)現(xiàn)情況就上前了,對方來的人武功極其高明,不是一般人。暗衛(wèi)死了四個,有兩個受了重傷,已經(jīng)派人過去接應(yīng),羅大人帶著夫人逃出去了?!眰黠L的神色有些凝重。

    “還等什么,吩咐下去,我馬上去平城,多派些人手去找他們?!笔捬罪w快道,轉(zhuǎn)身便去拿掛在墻上的劍。

    “公子三思!”傳風上前一步擋在蕭炎面前,“再過三天便是登基大典,登基大典結(jié)束再走也不遲,不然若是有個萬一該如何是好?”

    “這樣叫我如何呆的下去?”

    “公子,羅大人既已經(jīng)帶夫人逃出來還留了記號那就是無事,你便是現(xiàn)在去了也只能在平城等,不如多派些人手過去。”傳風堅定勸道,“倘若京城出點什么亂子,不僅僅是您,大公子,榮郡王,還有無數(shù)人會被牽連進去,便是夫人被找回來一樣也會被牽連,到時候又該怎么辦,還請公子大局為重。”

    蕭炎面色數(shù)變,最終頹唐往椅子上一坐,劍重重拍在了桌上,長嘆道,“你說得對。”

    “有他們的消息么,情況怎么樣?”

    “羅大人留了標記,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夫人沒有受傷,他們正在往平城趕?!闭f到這,傳風難得的猶豫了片刻才開口,“還有件事……羅大人為了救夫人受了傷,腰部兩劍?!?/br>
    這是天命么?這是蕭炎心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舍命相救,這樣的恩情……突然,蕭炎覺得自己之前所有作為被襯托得既可憐又可笑。

    傳風寬慰道,“公子無需煩惱,事情說不定沒有那么糟糕?!?/br>
    “可能他們真的是天定的緣分?!笔捬纵p嗤,“那我又是什么?”

    “公子——”

    “你們?nèi)蕚錅蕚?,登基大典一結(jié)束就動身,多帶幾個好大夫,多帶些藥材?!笔捬子袟l不紊說到。

    十三,這回加了砝碼,你會如何選?

    ☆、第八十五回肚子餓懶得取名系列

    新朝新氣象,新皇帝上來了,自然得有一派全新繁盛的架勢。

    雖然時間很倉促,但各部不敢懈怠,登基大典依舊是盛世氣象,不比先帝的差,這錦簇之下似乎前面短命皇帝留下的風波都了無痕跡,不知是幾多年前了。百姓一眼望去,皇帝圣明,大臣衷心,就差動手去開辟中興治世了。

    當然,大家更樂于關(guān)心的還是皇帝后宮那些事,皇后是榮郡王的兒子,德君是鴻嘉皇子家出云公子,光這兩位公子父輩的恩怨就夠許多素材,加上他們和廢太女以及今上之間那點子事,足夠茶余飯后聊個幾天幾夜了。至于剩下一些不太有名的份位比較低的男子,自動就被忽略了,畢竟二位公子這樣的風采,哪還顧得上旁人呢。

    所有文武官員,內(nèi)外命夫,這日早上都在殿前行了大禮。忙活到下午,人潮散去,一小黃門把蕭炎領(lǐng)到了皇后的偏殿,蔣牧白已經(jīng)在那里等他了。

    蔣牧白身上參加大典的皇后吉服還未換下,蕭炎本想叫一聲“蔣狐貍”,一抬眼被這幅雍容威嚴的裝扮給怔住,他記得從前在家中蔣牧白總是打扮很閑適。

    “你跟從前不大一樣了?!笔捬仔α?,大咧咧找了凳子坐下來,“這樣鄭重打扮差點沒認出來,有氣勢多了?!?/br>
    蔣牧白取下頭上的發(fā)冠,輕輕放在妝臺上,說到,“你和以前也不一樣了?!币郧暗氖捬紫褚粓F火,容易灼傷別人,烈則烈矣卻無根無基沒有什么能讓他定心的,容易消散。今日一見,那些少年人的恣意狂傲沉淀成了獨有的瀟灑氣質(zhì)。

    “你和——你妻主過得如何?”

    “好啊?!笔捬籽b作不在乎的樣子,但眼中那一抹愉悅是無論如何遮蓋不掉的,赫然正是心動的樣子。

    “我馬上就要去平城一趟,我不在的時候幫我看著點我的人手,事情幫我照應(yīng)一下。”

    “為何這時候過去?”

    “十三受傷了,另外還有點小麻煩。”

    “她受傷了?”蔣牧白不自覺提高了聲音,手上的刺痛讓他鎮(zhèn)定下來,原來是手里攥著的發(fā)簪刺破了手心。

    他穩(wěn)下聲音,“這是怎么回事?查出來是誰了么?”

    “正在查,還沒有查到。”蕭炎神色嚴肅,“從問來的消息看,那人應(yīng)該并不想要她命而是想挾持她,十三唯一能引起那些人注意的就是和我的關(guān)系,有人想拿她威脅我,但有可能的那幾家都已經(jīng)查過了一遍,還沒有發(fā)現(xiàn)痕跡?!?/br>
    “她可還安好?”

    “沒事?!笔捬撞幌胩嵊邪⒘_救了她。

    蔣牧白凝望著面前的弟弟,一年未見他更精神了,神采飛揚,可見他應(yīng)當是極喜歡十三的。

    “如此便好?!笔Y牧白覺得名叫嫉妒不平的情緒在撕扯著他把他啃噬地四分五裂,然而他依舊端莊地含笑,“好好照顧她,你去罷,這里有我和父王看著?!?/br>
    蕭炎是連夜趕到平城的,十三被安置在平城一處民房內(nèi)的據(jù)點,蕭炎到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半夜了。

    他并沒有先去找十三,而是到了阿羅那里。

    阿羅房內(nèi)的燈是亮著的,他并沒有睡,蕭炎推門進去的時候就看見他坐在床上,背靠床的圍欄,眼睛盯著頭頂上的帳子發(fā)呆。

    阿羅沒有穿衣服,胸前綁著白色的綁帶,能隱隱看見紅色的血跡。

    蕭炎不由上前了幾步,他低頭盯著阿羅的傷口,問到,“你還好么?”

    “你來了,阿炎?!卑⒘_似是才注意到他進來,眼睛轉(zhuǎn)過來看他,極為疲憊,灰蒙蒙一片,“我沒事,小傷,已經(jīng)快好了?!?/br>
    “這次謝謝你?!笔捬椎吐曊f,“你救了她。”

    阿羅的聲音有些干澀,“不必。”

    蕭炎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道,“我們的賭約——”

    阿羅打斷他,“我輸了。”他扭過頭不看蕭炎的眼睛,淡淡道,“這件事不要再提了,我明日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