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說著又看向觀音:“程觀廉在府里?!?/br> 也就是說,是程觀廉將他傷成這樣的。 莊氏一邊哭一邊幫他處理傷口道:“早知道我就該攔著你,不該讓你去冒險?!?/br> 另一邊里,永安侯府。 程觀廉看著院子里被程觀庭打傷的護(hù)衛(wèi),小廝和家丁正扶起他們?nèi)タ创蠓?,徐氏則領(lǐng)著丫鬟和麼麼去處理地上的血跡。 她正懷著孕,并不好見血,看著地上的血跡忍不住就皺起了眉來。 程觀廉見了,開口跟她道:“你若是不舒服,就回屋里歇著,這里讓麼麼們看著?!?/br> 徐氏點了點頭,對丈夫溫柔笑著道:“我知道了,相公去忙你的去吧?!?/br> 程觀廉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去了程婁所居住的院子。 程婁正在屋里哇哇大叫,掙扎著要往屋子外面沖,兩個小廝拉著他。 見到程觀廉進(jìn)來,程婁罵道:“你這個孽子,你將你弟弟怎么了,你是不是殺了他,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币贿呎f一邊要往程觀廉的方向沖過來,眼睛通紅,臉上憤恨。 程觀廉“呵”了一聲,道:“見到了兒子,倒是清醒了?!?/br> 說著走到椅子上坐下,看著他,面無表情的道:“你放心,你那親親好兒子沒有死,只是受了點傷?!?/br> 他看著聽到這個消息后漸漸消停下來的程婁,黑了黑臉,又道:“不過你也別放心得太早,我早晚會送他去見俞姨娘,不僅程觀庭,程觀唐也一樣,我會將他們?nèi)細(xì)⒘?。我明天就會召集族人過來,將他們兩個逐出族譜,然后見他們一次殺他們一次?!?/br> 程婁又重新掙扎起來,罵道:“你敢,你敢……” 程觀廉恨恨的“哼”了一聲,站起來準(zhǔn)備從屋子里走出去,走了幾步又想到了什么,又轉(zhuǎn)過頭來道:“哦,對了,你可能還不知道,你心愛的二女兒,程觀月她已經(jīng)死了,且尸骨無存?!?/br> 程婁聽著大聲嚷起來,眼睛像是火燒一樣的紅,只是不斷的重復(fù)的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們……”然后有眼淚從他的眼睛里流出來。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觀音看著程觀庭已經(jīng)被包扎好的手。 赟哥兒在旁邊看著父親的手,嘶嘶的打著冷顫,仿佛是傷在自己身上。他抬起小臉問父親道:“爹爹,是不是很疼?不怕,赟哥兒幫你呼呼?!闭f著低下頭去,呼呼的幫他吹著傷口。 程觀庭摸了摸兒子的小腦袋,心柔軟得能擠出水來,柔聲道:“爹爹不疼?!?/br> 觀音問程觀庭道:“哥哥,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 程觀庭道:“先回岳山書院吧,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勢實力與程觀廉對抗?!闭f著抬起頭來,看著觀音道:“我打算明年回來參加春闈,倘若你以后會進(jìn)宮,朝中也需要人幫扶你?!闭f著又皺了皺眉頭。 其實他最擔(dān)心的,是皇帝現(xiàn)在看上觀音只是貪新鮮,等他以后膩了又會將她丟在一邊。何況觀音是再嫁之身,他恐皇帝會嫌棄她這點。 所以不管怎么樣,他都要進(jìn)入朝堂,在朝中有一番作為,才能護(hù)得住下面的弟妹。她們兄妹不能一輩子躲躲藏藏,活在程觀廉的陰影之下。 觀音點了點頭,程觀庭的學(xué)問很好,十六歲就考中了舉子,所以她也是贊同他這樣做的。 因知道兄妹相聚的時間不會很多,所以觀音這兩日也跟程觀庭和莊氏住在一起。 赟哥兒對這個新的漂亮姑姑十分稀罕,這兩日十分的粘著觀音,連晚上都不跟再由丫鬟帶著睡,反而喊著要跟姑姑睡。 觀音帶著他,將他哄睡之后,自己有些睡不著,便從床上起來,想找程觀庭說話。路過程觀庭和莊氏的房間時,卻聽到程觀庭在和莊氏說話? 莊氏有些想回延安侯府看望一下父母,所以詢問程觀庭。 她坐在床沿,仰著頭看著丈夫道:“我?guī)е窭O悄悄的回去,跟我娘和我爹說一會兒話就回來。” 程觀庭對她道:“現(xiàn)在這種時候,還是小心些好,我以后再帶你回延安侯府?!?/br> 莊氏有些失望的低下頭去。 程觀庭在她跟前蹲下來,雙手握住她的手,看著她緩緩的道:“我知道這兩年你受委屈了,當(dāng)初你愿意留在我身邊跟著我逃亡跟著我吃苦,我心里一直記著。我答應(yīng)過你,以后定不會負(fù)你,以后我們之間不會有妾室不會有通房,我只有你一個妻子。以后,我會讓你重新過上安穩(wěn)榮華的日子,讓你和赟哥兒,還有你現(xiàn)在肚子里的這個,都過上幸福的生活。” 莊氏有些哽咽。 當(dāng)初知道程家俞姨娘這些人將要出事,延安侯府曾經(jīng)想要讓女兒與程觀庭和離歸宗,以求女兒能夠得以在程家這團泥沼中脫身。 俞姨娘那時候不知是不是想開了,竟然答應(yīng)了延安侯府的請求,唯一的請求就是赟哥兒要留下不能帶走,甚至勸程觀庭放莊氏走。 其實莊氏和程觀庭成親后,程觀庭對莊氏并算不上十分好。莊氏以嫡女之身下嫁,起初是并不愿意的,程觀庭知道這個妻子心氣高,有些看不上他庶出的身份。加上莊氏時常與俞姨娘和程觀月有爭執(zhí),程觀庭多少護(hù)著生母jiejie,所以壓制著莊氏,妾室通房一個一個的往屋里放,氣得莊氏時常跳腳。 面對娘家來規(guī)勸她和離歸宗的母親和大嫂,莊氏卻哭著質(zhì)問道:“當(dāng)初我不愿意嫁,你們非要讓我嫁。好了,現(xiàn)在我嫁都嫁了,孩子也生了,我也真心的將他當(dāng)成丈夫了,你們又讓我和離,你們早干嘛去了。” 連程觀庭都以為莊氏會同意和離歸家的了,但沒想到這個妻子最終卻選擇留了下來,選擇留在了丈夫兒子身邊。 程觀庭那時候就知道,娶到這個妻子是他的福氣。他遣散了妾身通房,對莊氏發(fā)誓,以后定不會再負(fù)她。 延安侯府對這個女兒心有愧疚,最后沒有再勉強。然后莊氏跟著他被迫離開永安侯府,輾轉(zhuǎn)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本是嬌生慣養(yǎng)的嬌小姐,卻為他收起了所有的脾氣,變成了端莊賢惠的妻子,照顧他的起居,照顧孩子。 莊氏也想起了這些,鼻頭酸酸的有些想落淚。 她捶著丈夫的胸口,恨聲道:“你以后若敢負(fù)我,我會殺了你?!?/br> 她為他拋棄娘家,為的只是他的一心一意,她放棄這么多,他不能讓她連這點都得不到。 程觀庭輕輕的抱著她,柔聲道:“不會,我以后不會負(fù)你?!?/br> 莊氏靠在丈夫的懷里,低聲的啜泣著,不知是高興,還是因為傷心。 觀音看著屋里的兩人,悄悄的走了。 等到了第二日,莊氏和程觀庭準(zhǔn)備收拾了行囊,準(zhǔn)備動身離開。 觀音還想著程觀庭的手,給他準(zhǔn)備了一些藥材,交給了莊氏讓她帶上。 只是還沒等得及他們出發(fā),從京城的永安侯府里卻又傳來了另外一個消息——程婁死了。 半夜里跌落荷花池淹死的。 程觀月剛剛?cè)ナ?,這個消息幾乎讓觀音接受不了。 這兩年她好像一直在失去親人,先是俞姨娘,然后是孩子,接著又是jiejie,現(xiàn)在連父親也…… 而程觀庭則是恨恨的捶著桌子,受傷的那只手重新滲出血來,他的臉上陰陰沉沉的,含著刻骨的恨意:“沒想到,他連父親都不放過。” 不止程觀庭,就是京城其他聽到消息的人,也一樣懷疑是程觀廉將自己的父親程婁害死了。 畢竟一個大活人,雖說是瘋了,但一堆的丫鬟小廝伺候著,在侯府里面怎么可能這么容易就失足掉進(jìn)荷花池死了?是不是有人故意想讓他掉進(jìn)荷花池? 畢竟程觀廉殺了俞姨娘逼瘋程婁是事實,當(dāng)初俞姨娘害死了馮氏,程觀廉恨得殺了她,而對于寵妾滅妻,縱容妾室害死正室的程婁呢,程觀廉是不是對這個父親也心存恨意,恨不得殺之而后快,只是礙于禮法又不能像殺俞姨娘那樣殺了他,只能找了個失足掉落荷花池淹死的方式? 時人講究孝道,父為子綱。若說程觀廉為了給母親報仇殺了俞姨娘可以理解,畢竟俞姨娘只是妾室,但是殺父這種事情就比較挑戰(zhàn)人的底線了,哪怕這個父親做了再多對不起他的事。 就像皇帝是殺了先帝登基的,到現(xiàn)在還有一堆的人罵他是生性殘暴不仁,是個暴君,在百姓之中的名聲也不大好。 而程觀廉呢,自從程婁死后,也有一堆的流言蜚語流向了他,令程觀廉既惱怒又無可奈何。 人們永遠(yuǎn)更愿意相信他們自己猜測想象出來的東西,而不會去在乎真相如何。真相便是,他是真的沒有故意害死程婁,哪怕他再恨這個父親,他也沒想過弒父。 更何況,程婁看著也沒有幾年的活頭了,現(xiàn)在永安侯府又是他當(dāng)家,他何必多此一舉。 永安侯府里面。 府里到處已經(jīng)掛起了白條和白皤,紅燈籠也換上了白燈籠。 程觀廉坐在書房里,與他正對著坐著的是他的岳父徐徽。 徐徽看著眼前的女婿一眼,嘆了口氣:“觀廉,我早已經(jīng)勸過你,你對俞姨娘怎么樣都好,但千萬不要動你父親,你怎么……” 程觀廉皺了皺眉,黑著臉,第n次對人解釋道:“岳父,我沒有?!?/br> 徐徽繼續(xù)嘆著道:“現(xiàn)在你有沒有已經(jīng)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人都相信你有。” 程觀廉沉著臉,沒有說話。 徐徽又道:“弒父這種挑戰(zhàn)禮法的事情,沾染上就是一身腥。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前程,你有沒有想過皇上會怎么樣看你?” 程觀廉恨恨的道:“我已經(jīng)說過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就算做了又能如何,皇上自己都是殺了先帝登基的,未必會……” 徐徽打斷他道:“是,皇上也是弒父奪位,他看你的行為或許還會欣賞你,但卻以后卻未必會再重用你?!?/br> 程觀廉抬起頭來,緊皺著眉頭看著徐徽。 徐徽看著他道:“皇上要的是一個忠心的部下,而不是一個自己欣賞的人。若是你,你是希望自己的部下是六親不認(rèn)心狠手辣的,還是眷戀親情有所顧忌的?” 程觀廉重新沉下眼去,沒有了剛才的不在意,漸漸陷入了深思。 徐徽又道:“我知道你或許還想對你那兩位異母的兄弟動手,但是我勸你,以后還是收了這種心思。先是弒父,再來一個殺害親兄弟的名聲,你這污名要一輩子洗不掉了。俞姨娘害死你母親,你也殺了俞姨娘替你母親報仇了,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又何必對俞姨娘生的孩子都趕盡殺絕?!?/br> 程觀廉“哼”了一聲道:“因為他們也曾對我趕盡殺絕。你以為當(dāng)初我被逼離開侯府,那些追殺我的人只是俞姨娘派的嗎?程觀庭和程觀唐沒有參與?還有害死我娘時,他們沒有插一手?我與他們之間,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徐徽問道:“那你想怎么樣呢?丟掉你現(xiàn)在大好的局面,就為了報仇?你難道不知道你是多辛苦才走到這一步?聽我的話,這是殺人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br> 程觀廉氣得將桌子上的茶杯扔到了地上,又氣又恨的道:“為何做人一定要活得這么窩囊?” 他本是嫡長子,少年時被俞姨娘陷害被父親趕出侯府,流落江湖,遭受俞姨娘派人的追殺,忍著常人所不能吃的苦,最后母親jiejie死時,他卻不能陪在身邊。好不容易等他身居高位,以為終于可以給母親和自己報仇了,結(jié)果卻還是要忍下去。 他從座位上起來,轉(zhuǎn)身出了房間。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一直站在門口的徐氏看見程觀廉打開門,有些擔(dān)憂的喚了一身:“相公?!?/br> 程觀廉第一次沒有理睬妻子,黑著臉越過她出去了。 徐氏看著他的背影,一直等他走遠(yuǎn)再也看不見了之后,才嘆了一口氣,從門外走了進(jìn)來,喊了一聲:“爹?!?/br> 徐徽抬起頭看著自己的女兒,問道:“你在門外都聽到了?” 徐氏點了點頭。 她看了地上被摔碎的茶杯一眼,示意了一下丫鬟將碎片收拾出去,然后走到徐徽前面,一手扶著丫鬟一手扶著肚子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