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秦艽一個哆嗦,“我什么也沒說?!鞭D(zhuǎn)身跑去熬藥了。 允淑莫名望著馮玄暢,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沉著臉,“這秦醫(yī)女你往后離她遠一些……” 看著允淑仍是一臉茫然,他捏捏她小臉,“善姐兒找找了,可開心?” 他原本以為她會跟他想的那樣高興,可她卻突然 第49章 我雖然是怕你 抑制不住大哭起來。 秦艽聽見她哭,跑回來安慰她,哆嗦著質(zhì)問馮玄暢,“我雖然是怕你,可你欺負允淑不成的!” 他扶額,直嘆氣,拉著允淑往屋里去,理她做甚? 善姐兒梳洗打扮的齊整,坐在杌子上出神,沈念正替她凈手,見允淑和馮玄暢來,擰干帕子晾上,叫他們坐。 允淑見著二jiejie,立時撲過去趴李允善膝頭上直哭。 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是找著了,她心心念念的二jiejie好端端在她面前,是活生生的。 她哽咽著連連喊:“jiejie,jiejie我是淑兒,是你的meimei李允淑?!?/br> 李允善癡癡的,看著她端詳許久,眸子忽然一陣清明,認出她來,腦子里走馬燈一般都是過往的情景浮起。 李家被抄家時她如何被擄走,如何被齊晟囚在莊子里,日日夜夜都是煎熬的,如果可以,她寧愿做個瘋子永遠都醒不過來,痛苦的過往讓她喘不過氣,感覺整個人被窩成一團□□到窒息,她說不出來話直哽,竟就昏了過去。 這把沈念嚇到了,他連忙掐李允善的人中,把李允善抱進內(nèi)室小心翼翼擱在床上。 允淑跟著跑進來,帶著哭腔問沈念,“二jiejie這是怎么了?” “見到你的因由,你莫擔心,等她醒了或許就不癡傻了?!?/br> 沈念邊安撫允淑,邊替李允善蓋上被子。 允淑坐過來一直攥著李允善的手,默默流著眼淚,馮玄暢抱膀子倚在門框上看著她,心里五味雜陳。 李允善幽幽醒轉(zhuǎn),瞧見允淑,也是哭的不成樣子,好半晌兩個人才平靜了心境,李允善抬手摸允淑的臉,“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你受了好些苦吧?” 允淑直搖頭,“我不苦的,一點都不苦,我一直都記著jiejie的話,像狐尾草一樣活著,到哪里都能活的很好?!?/br> 李允善點頭,“好,這才是爹爹的好女兒,我們節(jié)度使府上出來的人都是有骨氣的?!?/br> 允淑抹一把眼淚,“jiejie,是大監(jiān)大人和沈醫(yī)官找到了你?!彼仡^看一眼馮玄暢,“他是馮玄暢,是同你有婚約的馮州牧家嫡子?!?/br> 李允善抬眼看看馮玄暢,眼里毫無光亮,“什么婚約不婚約的,不作數(shù)了罷。如今他已經(jīng)是個太監(jiān),我也再不是清白之身,物似人非,以后橋歸橋路歸路,沒了牽扯最好?!?/br> 馮玄暢聽罷,心里一塊石頭落地,他其實心里頂害怕李允善會咬住一紙婚約說事,講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婚書在,只要李允善執(zhí)意要嫁他,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拒絕。 好在總算他這太監(jiān)身子如今是被李允善嫌棄的。 他走過來,俯身道:“善姐兒,咱家知道你受了不少苦,只是你若真的嫁到馮家,在那個時候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合該咱們兩家遭此大難,你、我還有允淑都是可憐人,伴君如伴虎,這道理你我都懂?!?/br> 她懂,怎么會不懂呢?帝王無情殺伐決斷,不分青紅皂白便可滅臣子九族,馮家被陷害,李家就是活該么?李家又犯了什么錯? 說什么八百斛胡椒,李家哪那么出息?去哪偷來這么多?她在家中時父親讓她在庫房做錄筆,從未有這項記錄。 不過是爹爹手握重兵威脅到了朝廷中央集權(quán),隨便找個由頭把李家一鍋端了。 這事兒她一開始就瞞著允淑沒說,如今見meimei又已經(jīng)脫離苦海,也不在流放之地了,她就更不能再說出來了。 她垂了眼,拉允淑的手,低低道,“好meimei,你別再回宮里去了罷。” 允淑又何嘗不想呢?在宮里哪有姐妹在一起的好。 她望望馮玄暢,馮玄暢搖頭,再望望沈念,沈念也搖頭,道,“想也別想了,不回宮?若初來張掖城的時候,這事兒尚可商議商議,如今折子官家都看過了,此番你功不可沒,回長安勢在必行?!?/br> 允淑可憐巴巴的望著李允善,道:“我且先回去,不然會牽累大監(jiān)和醫(yī)官大人,我答應(yīng)jiejie,若官家給我什么賞賜,我定是要求官家恩準我出宮的。” 這事兒難,李允善心里明白,也就沒有強求,絮絮叨叨和允淑姐兒倆說了一天的話兒,沈念在這里陪著她們。 馮玄暢同雍王還有其他事情,就沒有繼續(xù)陪允淑,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兒就走了。 入夜,秦艽來送湯藥,窗紙上忽明忽暗的光線映襯著兩個人影,她輕敲房門,“老師,藥煎好了,現(xiàn)在給善姑娘服用嗎?” 沈念開門接過藥碗,吩咐道,“你去歇息吧,明兒一早再送藥過來。” 秦艽說是,瞟眼屋里,允淑躺在床上已經(jīng)睡熟了,李允善坐在燈下繡著什么花樣子。 她本想找允淑說說話的,見她睡了只得謁謁身,退了下去。 沈念回房,帶上門,走到桌前將藥遞給李允善,溫聲道:“藥湯趁熱喝,出出汗?!?/br> 李允善放下手里的花樣子,接過藥碗,看看床上睡熟的允淑,輕嘆,“她就是這樣,到哪里都能睡那么熟,好像天底下沒什么事兒能擾到她?!?/br> 沈念對允淑不熟稔,應(yīng)和著答應(yīng)兩聲,坐下來搓著膝蓋問李允善,“善姑娘往后有何打算么?” 她喝著藥,一滯,往后有什么打算?心里一時悵然,她還能有什么打算呢?李家沒了,自己又是這么一副模樣,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沒什么傍身的本事,若不是瘋了,這一路都怕是活不下來,不停的被擄走被拐賣,若不是被馮玄暢和沈念帶回來,都不知道還要煎熬多少日子。想著這些她眼淚就不自覺的掉下來,落在藥湯里。 她擱下藥碗,傷心到哽咽,“哪有什么打算?沈醫(yī)官,我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打算?” 蠟燭靜靜的燃著,屋里一時靜寂,沈念望著李允善,她抖著肩頭啜泣,看上去那么楚楚可憐,叫人心疼。 “我?guī)慊亻L安吧,我有莊私宅是家里給我備來娶親用的,如今也是空著,你過去住,這樣離允淑也近便,姐妹倆能常常見面?!?/br> 李允善愕然抬頭,忙道:“使不得的,那是您的婚宅,我住不合宜?!?/br> “合宜?!?/br> 沈念正要說話,卻有人替他說了,抬眼是允淑,不知何時醒了,坐在床邊上耷拉著腿,笑得傻乎乎的。 “jiejie,你就去住吧,我在宮里當差有月奉,回頭給沈醫(yī)官借住的銀子就是了,咱不白住的?!?/br> 沈念便襯好借著話點頭,“正是,若善姑娘覺得不便,我收租金就是?!?/br> 李允善心里一陣琢磨,她想的多,不似允淑那樣心思單純,忖了許久才終于是點頭了。 允淑歡喜,沈念也歡喜,這樣的安排是皆大歡喜的。 時候晚了沈念不便繼續(xù)逗留,起身揖禮,“善姑娘早些歇息吧,明日一早沈念再來給善姑娘送藥?!?/br> 送走沈念,姐兒倆窩在一個被筒子里,允淑枕著李允善的手臂,抱著她,“jiejie,咱們以后一直在一起,都要好好的。” 李允善拍拍她,“以后咱們都好好的,再也不分開了?!?/br> 一夜寒風呼嘯,早晨竟然下了場清雪,枯枝上抖落著雪沫子,飄在人臉上帶著冷氣。 秦艽捧火爐子過來添上炭火,坐下搓手,問允淑,“今兒大監(jiān)大人同雍王回長安去,你去送送人么?” 允淑給李允善梳頭,挽個發(fā)髻別上,回頭跟秦艽搭腔,“說什么時辰走了么?我想著送不送的也沒什么要緊,再說他是同雍王一起,我跑去要鬧笑話了?!?/br> 秦艽哈口氣暖暖手,“你說的也倒是,反正等雍王回長安城把這邊的事兒同官家一說,咱們也就要回去了?!闭f著話,她又看李允善,道,“善姐兒還沒到長安城見過世面吧?等咱們回了長安,我和允淑帶你到朱雀街逛逛,那可是咱們長安最出名最繁榮的街巷,好熱鬧的。” 李允善莞爾一笑,“秦艽姑娘也是長安人么?” 秦艽額首,“是長安壩下人,父親經(jīng)營小醫(yī)館為生。” 有些感覺,是女人天生,尋不著原由,秦艽總覺得李允善叫她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也說不出來。 暖和一陣子,拉允淑過來說悄悄話。 “我聽說,馮掌印同你jiejie有婚約在身,是真的么?” “你從哪里聽說的?”允淑囁聲問她。 “你二jiejie自己說的,”她瞥瞥正穿棉衣的李允善,繼續(xù)道,“今兒我聽見她去謝老師收留,還對老師說若老師不嫌棄,她愿給老師當牛做馬,說馮掌印如今是個太監(jiān),兩不牽扯了?!?/br> 允淑聽罷只是笑了笑,“jiejie她是知恩圖報的?!?/br> 秦艽嘆氣,“反正我覺得你這個二jiejie是個心眼多的不得了的人,不過她是你親jiejie的,對你自然是好?!?/br> 在允淑面前嚼李允善的舌根怎么都不太好,她又不是什么挑撥離間的那種人,也就沒再多說什么,從火爐里的炭火上扒拉出兩塊烤的噴香的紅薯遞給允淑,“快吃,趁熱?!?/br> 允淑高興的接過烤紅薯,轉(zhuǎn)身拿去給換完衣裳的李允善。 秦艽搖頭,這姑娘估摸是不知道她這個jiejie如今什么性子了。 第50章 好jiejie別氣 她自病愈后就被老師安排伺候善姑娘,處久了覺得善姑娘并非真瘋,七分真三分假,同為女子她看的清楚,可老師是個男子,分辨不出來什么。 說起來病愈,她是要感謝允淑的,若不是允淑救治喜豆,總結(jié)出了藥方子,這瘟疫哪能止住了? 起身來,秦艽再往火爐里填幾塊木碳,蓋上火爐蓋子,掖手喊允淑,“今兒下了雪,我答應(yīng)喜豆帶他去捉野兔子,你去不去?” 允淑一聽有野兔子抓,立時興奮道:“去,咱們多抓兩只,回頭做紅燒兔頭吃吧?!?/br> 秦艽說行。 允淑問端坐在杌子上用勺子挖紅薯吃的李允善,“二jiejie一起去么?” 李允善隨手將窗戶撐開條細縫,外頭雪簌簌從天上落下來,沙沙地,幾支白梅開的正好,整個院子一片白茫茫。遂皺眉道, “我身子不太爽利,你們?nèi)グ?,穿暖和些,冬月的天冷的厲害,別受了風寒?!?/br> 允淑瞧她興致不好,琢磨著出去找些樂子逗她開心,便拉了秦艽的手往外跑,邊跑邊喊著,“jiejie我去去就回?!?/br> 李允善只以為她貪玩,還是孩子心性,望著她在雪地里飛奔的身影抿唇笑。 沈念端藥來,甫一進屋就忙把門帶上了,他問,外頭冷氣這樣重,你身子不好,怎么還開著門的? 李允善勉力笑笑,“允淑和秦艽醫(yī)女伙著去抓野兔,走的急了忘記把門帶上。沈醫(yī)官大人,我身子已經(jīng)好的差不多了,您就別這么費心日日給我送藥了罷?!?/br> 沈念坐下來,摳著膝蓋骨,“這是哪的話兒?不費心的。你身子爽利了,咱們能早些回長安。”他把藥往前推推,“他們都叫我常思,善姐兒以后也這樣叫我吧?!?/br> 李允善羞赧,“那成何體統(tǒng)的,凡事有禮數(shù)規(guī)矩,不顧怎可?” 她是經(jīng)過男女之事的,男人們喜歡什么臉上都寫得明明白白,就算沈念隱忍的夠好,可那看她的眼神,同齊晟像了九分,如今她在他面前裝糊涂,也不過是自保。 端藥湯過來,皺眉喝了,沈念知道她怕苦,特地在碗里加了黑糖,她喝完藥,只低頭道,“沈醫(yī)官大人費心了。” 屋里靜的出奇,沈念聽她說話,只覺得像只百靈鳥在耳邊歌唱,既悅耳又動聽,只想同她多坐一會兒。 李允善披件白狐裘,抱著湯婆子起身來,推窗往外看,低低聲道:“這是奴身子好了看的第一場清雪,真好看,沈大人知道奴同馮掌印是有婚約在身的吧?” 沈念看著她,有瞬間出神,只覺得這女子如謫仙一樣,這樣好看的人兒,大抵是個男人都心生愛慕,他自認不是好色之徒,也決然不是見色起意的浪蕩,可魂兒就那么被勾走了似的。 好容易回過神來,沈念掐一把自己的大腿,站起來回她的話,“這事馮兄說起過,其實就算馮兄不說,滿長安城又有哪個不知道呢?年前才子閨秀一對璧人,只是可惜了?!?/br>